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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谁信人间多少恨(2/3)

回头,努力平抑住情绪,也强扯了一个笑,“小帆船,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掩上了门。

四周一片静寂,一切都了无痕迹。

人生如此,“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南舟缓缓坐到南漪身边,拉住她的手,放到脸上,“漪儿,你看,我没有哭。

姐姐很坚强,你也要你要坚强起来。

” 南漪一直昏迷不醒,南舟怕十姨太受不住,每日都是她来陪南漪说话。

南舟心里默默算着江誉白启程的日子,想去送一程,最后还是忍住了。

忽然想起那时候在学校,樱华总爱读拜伦的诗,“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如何问候你,以眼泪,以沉默。

”那时候只觉得这诗很美,却没有什么触动。

但在他要走的这一日,她忽然又想起这句诗来。

她与他之间也只能以眼泪以沉默相互问候,如果有相逢之日的话。

但很有可能,永无期。

南舟一边帮南漪揉捏肌肉,一边轻声地念诗给她听。

还没到送午饭的时候,病房的们忽然被人敲响了。

南舟一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孩子,他怀里抱着粉团一样的江岚。

南舟诧异极了,“孙少爷,你怎么来了,你们今天不是要走了吗?” 江绍澄抱着江岚闪了进来,大约因为是奔跑而来的,小脸通红、气息不稳。

“南小姐,我把岚岚交给你了。

”说着把江岚递给南舟。

“你……江夫人知道吗?” 江岚已经三岁,因为吃的好、皮肤白,就像个白肉球。

白藕节一样的两条小胳膊,紧紧抱住绍澄的脖子。

绍澄紧抿着唇,想把她的胳膊拿开让南舟接过去。

但是小姑娘搂地太紧,他只好柔声哄道:“岚岚乖,哥哥累了,抱不动了,让九姨姨抱一会儿好吗?妈妈在睡觉,岚岚不要吵。

” 江岚想了想,终于松开了手。

南舟接过江岚,抱在了怀里。

但看他神色慌忙,惊道:“孙少爷,你不会是把岚岚偷出来的吧?” 绍澄避开她的目光,“岚岚还小,不能没有妈妈。

”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边说边把包放下,“这里头都是岚岚喜欢的东西,这块毯子她睡觉一定要抱着的,不然就会哭。

”他望了一眼南舟,“九姨,岚岚交给你了。

我得走了,快开船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岚岚,转身要走。

江岚一看绍澄要走,小嘴一别瘪,哭了起来,“哥哥不走、哥哥不走!” 绍澄心底一软,又反身回来,在江岚头上亲了一下。

小孩子一身奶味,温热的气息往他脸上拱。

绍澄咬咬牙,退了两步,从包里翻出一张相片,拿给岚岚,“哥哥要坐海盗船出海找宝藏了,岚岚乖乖和妈妈在一起。

等你长大了,哥哥就回来了,哥哥给岚岚带好多好玩的东西。

这是哥哥的相片,后面就是哥哥住的地方,如果哥哥没找到你,你记得来找哥哥。

”岚岚还是哭着要哥哥。

绍澄抹了一下眼睛,转身就跑走了。

南舟抱着江岚直到她哭累了睡过去,这才轻轻把她放在南漪身旁。

“漪儿,你要醒过来啊,岚岚不能没有你。

” 不过月余,沦陷区的海上已经封锁了,有几条船被扣在了沪上,震州仅有的船全部排满航程,也无法满足拥挤到码头上的人们。

一票难求,无数的人等在码头上排队买船票。

南舟的学校也停课了,有家的回家了,没家的孩子南舟都准备一起带着走,这会儿都在南家宅子里住着。

南舟同阿胜把东西都封存好,陈伯上了年纪不肯走,便留在南家看房子。

三姨太也不肯走,她晕船,一听说要坐船,便搁下狠话,“我宁可舒服地躺在床上死,也不要吐死在船上!”南舟没多少耐心给她,但还是找沈均逸想办法弄了几个手雷给三姨太防身。

明天就要离开震州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南舟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坐立不宁了半日,最后一咬牙还是叫车去了裴家。

南舟拍开裴家大门,开门的不是门房竟然是泉叔。

泉叔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九姑娘,您怎么还在震州呢?” “我明天就走。

您不走吗?” 泉叔苦笑,“我这条腿走不动,也不想离开故乡了,就在这里帮爷们看家吧。

” “二爷走了吗?” 泉叔神色微微变了变,“二爷还在。

” 南舟眼睛亮了一下,“能不能帮我通禀一声,我想见见二爷。

” 泉叔面有难色,“我们二爷……九姑娘,不是我不通报,实在二爷是不方便见客。

” 南舟咬了下唇,艰难地笑了笑,“好,我明白了。

那请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二爷。

”说完转身离开了裴家。

她没坐车,一个人缓缓地走着。

整个城市都惶然着,路上行人匆忙,车马匆忙,人心惶惶。

她的心空荡荡的,仔细去看这座城,这里是她的家,她出生、成长的地方,给了她爱也给了她泪的地方。

从前离家,并不觉得是离家,因为这里还有家。

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就是飘着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宁街,街市如旧,但街面已不复旧日繁华。

大世界舞厅里再没有欢快的音乐声,佳佳大戏院索性关了门。

广德楼也门可罗雀,伙计在不停地擦着桌子,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了。

南舟走累了,进去点了几个菜,吃完这一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家乡菜。

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几口,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外头的街景。

忽然,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忙站起身要追出去。

店小二见状上来请她付餐费,等她付了饭钱再出了店,已经看不到人了。

南舟站在广德楼前四顾茫然,那瞬间的激荡让她不知失措。

她竟然这样想见裴仲桁一面,同他说一句话,哪怕是句再见也好。

转过一个街口,路旁几个东洋浪人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看不清挨打人的模样。

她这些年学了些东洋话,知道他们在咒骂这个人不长眼,在街上乱跑撞到了他们。

路上匆匆而过的人敢怒不敢言,也没人上去帮忙。

南舟四下里想要找个巡警去帮忙,但找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她心中一股怒气勃发出来,折返回来,见那几个浪人不再打人了,却是蹲下身在翻东西。

其中一个猖狂地笑着,“这人穿得不错,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抢了!南舟忍不住,疾步上前想要制止他们。

不知道那浪人翻到了什么,咒骂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没钱!”然后随手一扔。

被打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还给我、还给我!” 南舟闻言脑子轰地一声,她冲过去推开那几个人,地上的人竟然是裴仲桁!他衣衫脏乱,光洁的额头有一道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左脸肿了,眼镜也断了。

原来她刚才没有看错,真的是他。

“你们怎么随便打人,光天化日之下抢人钱财还有没有王法!”南舟直接用东洋话叱问。

其中一个浪人正在点算抢来的钱,瞥见眼前容貌端丽的年轻女人,收了钱,露了淫笑想上前调戏。

南舟看出他的歹意,退开几步厉声道:“请你规矩些,我是汤川浩司的朋友!”那几个浪人互相看了一眼,因为她会东洋话,又说得出汤川的名字,怕真有什么关系,便哼了一声走开了。

南舟这才转身去看裴仲桁,他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

南舟蹲下身,“二爷,你怎么样?” “没有了,没有了!” 裴仲桁像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眼镜碎了,大约是看不清,他跪在地上边摸边找。

摸到了一个石头,拿到眼前看了一下,扔了出去,“不是,不是!”然后又摸,摸到了一个烟头,“不是、不是!”又扔了出去。

若不是她太认得他,她会以为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人不是裴仲桁。

她的心无端地紧了起来,又叫了一声,“二爷,你怎么了?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 但裴仲桁还像没听见一样,跪行着在地上摸,像丢了心爱东西的孩子一样,执着地要寻回来。

痛楚将她圈禁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舟失措地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不知所谓地寻找,从她身边膝行而过,完全没看到她一样。

南舟心下发冷,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她跟在他身后,发不出一句声音。

直到一抬眼,在路旁的树根边看到了一个香囊,她心里一震。

恍惚地走过去,把香囊捡了起来。

葫芦状的香囊,坠着流苏,靛蓝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条小船。

仿佛白日梦的人被晴空的暴雷惊醒,这是她的香囊,母亲绣给她的。

香囊鼓鼓囊囊的,她颤着手,松开抽绳。

打开来,里面有一条素净的手帕,只在四角绣了很小的几朵石榴花。

随着手帕掏出来,有几个东西也从香囊里落了出来。

南舟蹲下身捡起来,是英镑折的小船。

那纸船仿佛在她指尖上灼烧起来,几乎握不住。

世路无穷,劳生有限,往事千端。

“蛮蛮,我对你怎么样,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蛮蛮,我喜欢你。

” “呵!二爷的心上人可真不少……” “只有一个。

” “蛮蛮,把心给我一点,就一点就够。

” “相逢欲话相思苦,浅情肯信相思否。

还恐漫相思,浅情人不知。

” …… 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

原来那时字字句句都是写给她的。

原来他竟然是真的! 天闷得要像下雨,人喘不过气,太阳却明晃晃的,仿佛要把人穿透。

裴仲桁终于找到这里,看到她手里的香囊,猛地夺过去,“我的!我的!” 南舟的手不小心被他的指甲划破了一道伤口,那疼痛终于冲开了胸中的阻塞,泪水汹涌决堤。

“裴仲桁……” 他专心致志地宝贝着手里的香囊,嘿嘿地笑。

忽然发现香囊脏了一处,他脸上浮出受伤的神气,使劲在身上擦。

“裴仲桁,你不认得我了吗?”她哽咽难言。

香囊擦干净了,他也似乎终于觉察到身边有人,疑惑地拧着眉头凑近了看她。

他好奇地伸了一根手指,在她腮边的泪痕上抹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

俊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甜、不甜,我不喜欢!”说着捧着香囊转身就要走。

南舟拉住他,几乎是恳求了,“裴仲桁,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裴仲桁厌烦地要甩开她的手,南舟死死拉住他的胳膊,“裴仲桁,你怎么了啊?我是南舟,九姑娘……”最后放声哭了出来,“我是蛮蛮。

” 听到这个名字,裴仲桁终于不挣扎了,疑惑地打量她。

仿佛仍旧不能确定,又凑近了看她,“是蛮蛮?” 南舟拼命地点头,“我是,我是蛮蛮。

” 他咧开了嘴,笑了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左右揉着,“是蛮蛮?” 南舟的脸已经被他揉疼了,但还是扶着他的手,“是,我是!” 忽然他的笑凝住了,一脸困惑,“那我是谁?” “你是裴仲桁,裴家二爷。

” 裴仲桁似乎生气了,“不,我不是!”说完又要走。

南舟脑子急转,“你是二哥。

” “二哥?” “是,你是二哥,我是蛮蛮。

” “二哥……蛮蛮……”裴仲桁似乎在认真地回想着。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兴奋地喊起来,“蛮蛮,二哥带你看船去!”说着拉住了她的手。

他身上长衫又脏又破,脸上是孩子才有的天真的笑。

他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松开,这样走了一个下午,南舟实在走不动了,喘着气问:“二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可是家怎么这么远?家到哪里去了?”他着急地抓着头发,几乎要把头发揪下来。

南舟心里疼得难受,忙摁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怎么走,咱们做洋车回去好不好?” 裴仲桁说什么都不愿意,南舟哄孩子一样哄了半天才把他哄上车。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两人最后只得坐了同一辆车回去。

下了洋车,裴仲桁就要往对街走,南舟怕他走丢了,紧紧抓着他的手拖到裴家大门前,“这是你家,不要乱走。

” 裴仲桁拧眉抬头研究,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舟一手拖着他,一手拍门。

刚拍了几下,门就开了。

泉叔一见到裴仲桁,便喊“谢天谢地,二爷可算是回来了!”然后忙把两人让进去,嘴里絮叨着“二爷不见了大半天,人都派出去,怎么都找不到。

可算是回家了!” 泉叔边领着两人往裴仲桁的院子走,边吩咐小厮先去把水放上,等下伺候二爷洗澡。

南舟拉着裴仲桁,一路走一路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等跨了几个院落才想起来,家里的仆役丫头似乎都没瞧见了。

看到南舟异样的神态,泉叔先解释道:“这不听说东洋人要打过来吗,我就私自做主发了钱,愿意走的就让他们走吧。

剩下的都是些无处可去的,也愿意留在这里陪着二爷。

” “他,怎么弄成这样的?”南舟看了一眼裴仲桁,心里又是一阵黯然。

他刚才想走另一条路,被她拽回来了,这会儿正满脸不高兴。

但还是乖乖被她牵着,跟着她往前走。

泉叔叹了口气,“一个多月前,商会董事开会,二爷晚上回来的路上被人埋伏了。

这么粗的棒子打到了后脑上,昏睡了三日,醒来就成这样了。

”说着,泉叔抹了抹眼泪,“九姑娘,刚才真是对不住,实在是二爷这样没法子见客……” 南舟摇摇头,“医生怎么说,能治好吗?” 泉叔说着眼眶又湿了,“怕是很难。

洋人医生说是脑震荡,或许是脑子受了损伤,那就好不过来了;或许只是淤血一时阻塞,还有病好的一日——现在二爷就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事情都不记得了,人还能认得一两个。

” “怎么那日万林大哥没跟着?而且他现在这样,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在外头?” “万林去护送太太和大爷一家了,本来是早就回来的,结果他路上得了疟疾,耽误了,到现在还没赶回来。

我就等着万林回来,早点把二爷带走。

自从二爷病了,家里大门都锁得紧紧的,但难免小厮一个不留神,就被二爷从矮墙那里翻出去了。

” “四爷知道吗?” 泉叔叹了口气,“四爷在外头打仗,今日不知明日在哪儿。

送消息的人去了,没找着。

”说话间到了裴仲桁的院子。

洗澡水已经放好了,但裴仲桁又不肯洗澡。

南舟哄着他,怎么都推都不进澡盆里。

最后她只得拉长了脸,“你要是不洗澡,我就不理你了!” 裴仲桁见她生气了,这才同意小厮替他脱衣服搓背。

但洗澡的时候,时不时要高声叫一句“蛮蛮”。

直到听到她回答,他才能消停一会儿。

南舟找泉叔要了药箱子,打开来看到里面的药水纱布棉花什么的都很齐全,想来是家中常用得上的。

忽然想起那一年她来裴家,他被侄子的雪球砸伤了眼,好像还只是昨天的事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裴仲桁却突然光着脚从房间里跑出来。

小厮在后头拎着鞋子追出来喊,“二爷,您还没穿鞋!” 裴仲桁却不理会他,一看到南舟,就拉住她的手要往外跑,南舟差点被他拽摔跤。

南舟拂开他的手,转身从小厮手里接过鞋子,“二哥,你把鞋子穿好了再说。

你要去哪里,你告诉我,不能这样。

” 裴仲桁停住了,看了看脚,刚洗干净的脚又脏了。

南舟又请小厮打了盆水来,推着裴仲桁在椅子上坐好。

小厮正要要帮他洗,南舟却已经卷起了袖子,“没事,我来。

” 裴仲桁听话的把脚放在水里。

他的脚同他的手一样白皙纤长,同船上男人粗糙的脚很不一样。

她也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只是看他呆傻的样子太揪心,总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心里才能好受些。

她慢慢帮他洗着,轻声道:“你那时候不让我做商会会长,是为了我好,对不对?”然后苦笑了一下,问也是白问,不期望他能回答。

从前老辈儿人都爱那些谨言话少的,说是稳重、心里头见识大。

“你这个人,真是个傻子……”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说不下去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从前讨厌过他,可再怎么讨厌,从来没想过要他变成这样。

她心里难受,眼泪落了下来,掉在了水里。

水盆里平静的水面起了一点涟漪,裴仲桁低头看了看落进水里的水珠,又看了看垂着头的她。

他忽然往前凑了凑,伸手把她的脸捧了起来,抹了抹她的眼泪,又放进了嘴里尝了一下,“不甜,不喜欢。

不喜欢蛮蛮哭。

” 南舟把眼泪擦干,然后帮他擦干净了脚,给他把鞋子摆正。

裴仲桁穿得急,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左脚穿进了右鞋子里。

南舟看得更心疼起来。

她蹲下去帮他把鞋子调正,教他穿好。

裴仲桁等得着急,不耐烦地直跺脚,“蛮蛮我们去看船!” 南舟起身洗了手,又把他摁在椅子上,“你头上破了,等我先帮你把伤口擦上药,然后再出去玩。

” 裴仲桁噘着嘴托起腮,有点赌气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坐着。

南舟拿了酒精给他伤口消毒,他疼得抽了一口凉气。

南舟忙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是不是弄疼了?” 裴仲桁终于露了笑脸,笑得粲然,“不疼,蛮蛮吹了就不疼。

” 南舟细细把他的脸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伤处了,又把他的手拿过来。

手上有破了皮的地方,问题不大,但她还是给他拿药水擦了一遍。

裴仲桁忽然拉住她的手,翻过来,她手背上有一道细长的抓痕。

“蛮蛮也受伤了。

”他声气里满是心疼。

南舟笑了一下。

不过是指甲抓破的口子,不算严重。

“没事,过两天就好。

” 他却把她的手拉到眼前,认真地审视,想摸却不敢摸,最后低头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湿热而温柔的舌轻轻舔舐着她的伤口,像一只小兽在为同类疗伤。

有一点针刺般的微痛混杂着莫名的悸动,叫她心头颤了颤。

“蛮蛮疼不疼?”他舔完了,抬头问她。

南舟摇摇头,越发想哭。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兴奋地说:“我们去看船喽!” 南舟以为他要去码头,结果并没有出裴家的宅子。

裴仲桁没头苍蝇一样转了一大圈,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站在那里发急。

还好碰上了来传饭的泉叔,泉叔一听“看船”,便明白了。

他指了指裴仲桁的院子,“二爷应该是想去书斋。

” 总算是找到了地方,推开了书斋的门,裴仲桁先跑了进去,南舟跟着也进来。

但刚踏进门,她就怔住了。

室内一桌一椅一矮踏,陈设素简。

贴墙站着一排博古架,上头摆了大大小小十几艘造型各异的船。

窗外翠竹掩映,风一吹,满室盈满似有还无的清香。

墙上有一副渡桥送别的水墨画,题了一行字,“扁舟未得如君去,空向沧江梦所思。

” 她被书桌上的东西吸引住,走了过去。

十二块乌木制成的正方形板,从最大的十二指到最小的一指,叠放在一起——是牵星板。

他说过要送给她的。

书桌的抽屉半开着,她余光扫见,然后慢慢拉开了抽屉。

满抽屉英镑折的小东西。

裴仲桁正对着博古架喃喃自语,“这条最大,送给蛮蛮。

这条好看,也送给蛮蛮……” 他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她。

南舟再也忍不住,猛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头抵着他的背无声地哭了起来,哭得无法抑制。

裴仲桁两只手里都拿了船,默默地站着。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后背,哭得不能自已。

过了好一会儿,裴仲桁才转过身,清澈黑亮的眸子对上她的双眼,慢慢凑近。

她一个恍惚,仿佛那个沉静清华的裴二爷又站在了眼前。

她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荡,随着他的靠近,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唇从眉梢眼角开始,一点一点吻去她的眼泪。

但她的泪却越涌越多。

他极有耐心地吻着,她闭着眼睛,任由他亲吻。

最后,泪停住了。

可他的唇只是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唇,便离开了。

她的双唇落口,缓缓睁开眼。

他舔了舔唇,咂摸了一下滋味,“蛮蛮不要哭了,眼泪不好喝。

”说完痴痴地笑起来。

南舟只觉得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了。

折腾到了很晚裴仲桁才肯去吃饭。

吃饭也不老实,端着碗对着南舟傻笑。

南舟吃不下,索性放下了碗,把他的碗拿过来,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裴仲桁吃得津津有味,喂多少吃多少。

泉叔看得心酸,“我们二爷,好阵子没好好吃饭了。

” 天太晚了,南舟哄着他去睡觉。

他躺在床上,手却不肯松开,一直拽着她的手。

“不闹了,乖乖睡觉。

” “蛮蛮和我一起睡。

” “不”字刚出口,她想了想,还是改口道:“蛮蛮不能和你睡。

” 他疑惑地看着她,嘟起嘴,“为什么?” “我明天要开船呀,睡着了就没人开船了。

” 裴仲桁兴奋地从床上坐起身起来,“蛮蛮好厉害,会开船,我要看蛮蛮开船!” “我明天早上八点开船,你乖乖睡觉,早睡早起去看蛮蛮,好不好?” 裴仲桁忙点头,然后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他又睁开了眼,看到她时快乐地笑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

这样睁睁闭闭,过了好半天终于睡着了。

他的手早就松开了,可南舟还是把手放在他手里。

她握着他的手,“裴仲桁,明天我就走了……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她帮他把被子掖好,又看了他一会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泉叔候在游廊里,见她出来了,站起身。

“九姑娘要回吧?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叫汽车夫送您回去。

” 南舟谢过他。

从前没留心过,如今细想起来,裴仲桁同泉叔一样,做事总是那样周全体贴。

她心头一番离愁别绪,“泉叔,明天我就走了,二爷这里您多费心了。

” “姑娘这是哪里话。

外头人都把几位爷传的凶神恶煞,咱们自己人还不知道吗?都是有情有义的主,对下头人也宽宏。

东家遭了难,只有更尽心伺候的。

” 南舟歉意地笑了笑。

泉叔又问:“姑娘这是去哪里?” “去宜城。

大约会安全些。

不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您老在震州,要多加小心。

” 泉叔应了声是。

南舟到了家,辗转反侧了一夜,快天亮才草草睡了一小会儿。

行李早上了船,这会儿只等人上船了。

虽然没什么感情,南舟临走前还是向三姨太磕了个头,同她拜别。

三姨太不以为然地垂头看新涂的指甲油,不耐烦道:“走吧走吧,我可算是清净了!还有那个十一,多跟她念叨念叨。

不就是死了男人吗?她上有娘老子,下有奶娃子,还轮不到她去寻死!” 这话不中听,但道理没错。

南舟习惯了她尖酸刻薄,也不以为意。

一行人早早到了码头,码头仍旧是等满了上船的人。

南舟领着六七个半大的孩子,十姨太紧紧抱着江岚,阿胜同船上的船工抬着南漪,一行人艰难地分开人群上了船。

这边安顿好了众人,那边开始检票了。

南舟习惯性的又去船上要紧之处查看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汽笛长鸣,锚起船动。

她上了甲板,船上载满了离乡的人,不少人趴在船舷栏杆上冲岸上的人挥手。

空气里浓稠的浩荡离愁,同这腥气的海风一起纠缠不休,让人喘不过气。

南舟也走到栏杆边看向码头,不知道要看什么,但却那么认真地在寻找。

忽然心中如电过,那一抹身影闯进了她的眼里,汹涌的人潮里,再也看不见别人。

裴仲桁一身雪白的西装,手里捧了一大捧白玫瑰,在一众乌沉沉的人群里分外扎眼。

“桃李不言随雨意,亦知终是有晴时。

”这瞬间,她仿佛顿开天眼,窥见了自己的心,也从未这般地将他看得那么清晰过。

他的一颦一笑,是雾里春山,欲说还休的内敛缠绵;是细雨明湖,百转千回动静有姿——他在她眼中原是这样的。

船离岸越来越远,南舟往船尾跑去,看到他把花举到头顶,试图穿过人群离船更近些。

但人那么多,几乎要将他淹没。

南舟拢起手,大声喊:“回去吧,裴仲桁,回家去吧!” 但裴仲桁跟本听不见一样,或许太远了,他本就是听不见。

他还是憨憨的傻笑,唯有要接近她的那份执着的心,如信念般刻在脸上。

南舟看见他被人挤倒了,人同花一起消失在人海里。

她的心忽然坠了下去,一直坠到深渊里。

阿胜正寻着找过来,兴奋道:“十一姑娘……”但南舟看到他,忽然抓住他的胳膊,脸上闪出他从未见过的神色,“阿胜,南漪和孩子们就交给你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去找你们!” 阿胜听得稀里糊涂,但南舟脸上竟然浮起了一点笑意,松开手退后了两步,一转身翻过栏杆,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阿胜吓得大叫一声,探身往海里看。

好在南舟不一会儿就浮出了海面,然后奋力往码头游去。

裴仲桁爬起来的时候正看到南舟跳下船,他手里的花被人踩的惨不忍睹,但仍旧高高举起来。

他终于穿过了人群,也踩着防波堤的岩石往海里去。

南舟换气的时候看他也下了海,吓得只能更快地往前游。

这个人根本不会游泳,为什么要到海里去! 裴仲桁举着花,趟着往海里走,边走边摇动手里的花。

那些花走一路掉一路花瓣,铺满了一片海。

海水到了他的胸前,他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继续往里走,喊着:“蛮蛮,我来看你开船!” 南舟用尽了全力,终于游到了他身边,扶着他站住,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被他气死了,“你这个傻子!不会游泳你到水里来干什么!” 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枝花了,完全无视她的责骂,定定地看着她嘿嘿地笑。

然后把那枝花递到她面前,“给你。

” 他们站在晨光里,周身飘满了雪白的花瓣。

海水一荡一荡的,冲击着她的胸腔。

恍然间回到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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