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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那脖子上一挂珍珠,便是滔天富贵的无言彰显。
南舟猜想,这位大约就是江誉白的嫡母吧。
寿星公总也不现身,宴会也没有要开始的样子。
南舟等不来江誉白,等来了,怕他也是忙得难以应酬自己。
身后不远是扇玻璃门,南舟透过门往外看,似乎是花园。
她是个自由身,想着宴会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开始,便从那门里溜了出去。
花园里也都挂了彩灯彩旗,园子里倒也不是没有人。
有的和自己一样在参观花园,有的则是端着酒在聊天。
她走在其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就是他的家。
这样一想,觉得也就是这样的家庭才配得上他的风度气质。
又想到去银行那日,她傻傻地说自己是少帅弟弟的未婚妻,脸腾地就红起来。
她从来也没问过他的出身,因此也不觉得是被他欺骗。
只是现在想起来,也就剩一句“原来如此”。
西式的花园讲究均衡、比例,高低有致的花木规规矩矩,穿插着喷泉、雕塑。
整个布局似乎是一览无余,但走着走着会发现每一条路看上去都一样,通往的方向却是南辕北辙。
虽然挂着彩灯,但也仅仅能看清一点路而已。
大厅飘过来的音乐声变了调子,她估摸着差不多宴会要开始了,便开始往回走。
她想抄一条近路,刚走了一小会儿就有人跳出来厉声问:“什么人!” 南舟被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我是赴宴的客人。
”那人看她穿着打扮的确是赴宴的样子,缓了神色,伸手一扬,“小姐,顺着往前走,第三个岔口走过去,然后左转走到底就是大厅了。
”南舟谢过他,错身走过去,余光却瞥见他身后长椅上有人正在对着棋盘蹙眉。
南舟记性好,想起是那天码头和裴仲桁下棋的老人家。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个侍从冷着声音问:“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老人家一抬头看见了南舟,紧锁的眉头顿时松开了,冲她招了招手,“原来是小姑娘你啊!过来过来,陪老头子下盘棋。
” 南舟抱歉道:“我是来赴宴的,宴会好像要开始了……” 老人家不以为然道:“不着急,我知道还早着呢,这盘棋下完才能开始。
” 南舟被他勾起了棋瘾,想着回去也是无聊,便笑着走过去坐下。
没有桌子,棋盘放在长椅中央,两人分坐两端。
南漪低头一看,发现他在下排局。
她不见得棋艺有多高明,但胜在记性好,每盘棋的重要步骤她都能记住。
加之又喜欢看排局,看得多了,很容易融汇贯通。
“我知道丫头你有点水平,跟老夫下棋,可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
”老人家重新摆好了棋盘。
南舟没什么胜负心,对年纪大的慈祥男士有种天然的尊慕。
因为尊敬对手,便不会故意深藏不露。
两人对垒了一局,南舟凶险得赢了。
老先生自嘲地笑道:“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是谁家养出来这样聪慧的丫头,做你爹怕是夜里都要笑醒。
” 南舟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老先生瞧出来了,“怎么,你爹对你不好?你爹要是不要你,就过来给我做闺女,天天陪我下棋。
”虽然只是老人家的安慰话,南舟听了还是很感动。
看耽误的时候久了,不好再耽搁,南舟便起身告辞。
老人家却叫她稍等一下,然后低声同侍从说了句话。
那人应了声“是。
”便退开了。
不过片刻,那人捧着一个小锦盒转回来。
“今天丫头赢了老夫的棋,就送件礼物给你做个彩头。
”老人家笑道。
南舟自然推辞不要。
老人家脸一冷,便是很有威严的面容,“凡是同老夫下棋的,赢了都要收个彩头。
丫头,你可不要坏了我的规矩。
” 南舟思忖,来赴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那日裴仲桁对他谦恭有加,怕也是个位高权重的。
她也不愿得罪人,于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江誉白得了一点闲,到处寻她的身影不见,好容易见她从玻璃门外推门进来,忙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心有余悸道:“我还当你生气跑走了。
” 南舟笑道:“我生什么气呀?”然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没再说下去。
“刚才去哪里了?” “去看花园了,不过,树多花少。
”她笑道。
“这个花园是先前屋主留下的,老爷子去过一趟欧洲,就特别喜欢那边的风物。
他瞧着花园顺眼,就不许人动。
后面的花园是搬过来后嫡母后新做的,里面养了很多花,她和我大嫂都喜欢那个花园——回头带你去看。
” 说话间他这才好好看她,难得见她梳了爱司头,长发盘起来,鬓角别了镶钻的发夹。
一条葱色晚礼服,还是没穿旗袍。
他私想着她穿旗袍应该是顶好看的,但今晚穿礼服也好看。
因为腰细,更显得盈盈纤纤,亭亭玉立。
耳朵上一对祖母绿的耳坠子,同她的礼服颜色搭成套。
她说话的时候,耳坠子轻轻晃动,像水面上起的一圈一圈的涟漪。
因为眉目本就浓重,浓妆反而显得拖累,只化了一个淡妆,却也于洁净无邪里透出一丝艳色。
他看得有些久,久到她面颊上的霞色越来越浓。
他再这样看下去,南舟都要疑心自己成白灼虾了,于是把手里的锦盒拿给他看,得意道:“刚才在花园里同人下了盘棋,赢了奖品。
” 他笑,“小帆船真厉害……是什么东西,不怕人家放只虫吓唬你?” “不能吧?”南舟把盒子放在耳边摇了摇,没听到虫叫。
“是位老先生呢,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吧?” 江誉白有些诧异,但在花园里下棋的老先生——那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南舟虽然说着不信,却把盒子塞到他手上,“你替我看看。
” 江誉白掀开一个小口,不过没看里头的东西,假装犹豫了一下,“我也怕虫子,怎么办?” 南舟听他这样说,想了想,“那算了,还是我自己打开吧!”说着伸手去拿。
江誉白却笑着躲开了,“小傻瓜,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南舟认真地点点头,“是啊。
” 他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玩笑的心也荡然无存了。
他垂下眸子,慢慢打开了盒子。
南舟见他似乎神色变了变,只是一闪而过,没看清。
她拿不准那是什么意思,小声问:“是什么?” 他忽而一笑,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她还没看清是什么,有个凉润润的东西已经套在了手腕上。
是只羊脂白玉手镯。
手和腕子都在他掌心里托着,他认真端详了一下,眉目皆弯,“大小正合适,也衬你的手。
” 南舟瞧着这块镯子不是凡物,“哎呀,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要知道这么贵重,我就不要了。
”说着就去撸镯子。
江誉白立刻握住她的手,“不要取了。
人家给你的,你不要就是不识抬举。
你不是说是你赢的吗,现在还回去,叫人家怎么想?大不了有空过来多陪他下几盘棋。
”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陪他下棋……” 但她忽然注意到她的手被他握住了,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整个手背都麻了。
随即,他掌心的温度传过来,从手背一路传到脸上,脸热得火辣辣的。
这下镯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客人太多,人多眼多嘴也杂。
江誉白松了手,假装不知道她为什么害羞,只笑着道:“等下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 其实他们站在角落里,不见得有人会注意他们。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羞意难当。
她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人群有一丝躁动,南舟也顺着声音方向看去。
几个戎装军人簇拥着一位老先生走进大厅。
他手拿着文明棍,一身长衫磊落,走到了麦克风面前,向众位来宾道谢,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冠冕的时局要事,安一安众人的心。
南舟愕然不已,“江誉白,那个、那个是你爹啊?” “怎么了?” “刚才和我下棋的人就是他……” 江誉白但笑不语,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父亲别说同他下棋,连说话、见面的次数也数得过来。
他早就过了渴慕父母之爱的年纪,但不再渴望不代表不渴望。
他只能远远地遥望他、景仰他,和不相关的旁人没什么不同,虽然他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这镯子同他那块坠子是一个石料做下来的。
儿子给坠子,媳妇给镯子,江家的少爷们都有这个。
这样一想,怕是老头子早就打听过南舟的身世,故意探一探她。
难怪不得要他带南舟来。
老头子既然肯把镯子给她,可见是瞧上眼的。
他没想过这事情会这样顺利定下来,也没想到父亲肯亲自出马过问他的终身大事。
他这样想着,感觉到有人向这边看,于是顺着目光,看到了裴仲桁。
四目相对,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裴仲桁又把头转开了。
“江南号”,原来是这个“江”。
南舟也瞧见了裴仲桁,低声“哼”了一声。
江誉白听见了,小声笑道:“还在生气呢?” “生气,气死我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那边老帅讲完了话,同几位政商要人略喝了两杯便离开了,只剩江夫人招呼客人。
江夫人显然也是瞧见了江誉白一直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连客人也不应酬了。
便叫人喊了江誉白过去帮忙招呼客人,陪客人跳舞。
南舟知道他今晚肯定忙,便叫他先去做正经事。
他怕她受了冷落心里不舒服,便低声道:“你千万别偷偷溜走,我去去就回来,然后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 南舟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见他走开了,便提着裙子径自走到了裴仲桁面前。
裴仲桁这时候本坐在一旁同人说话,拿着酒杯轻晃着看杯壁落下的酒痕。
透明的玻璃杯里却是透进一抹葱绿色裙摆,轻轻晃动,同酒一起落到杯底。
他抬起眸子,面前站着面色不善的南舟,正挑衅地目光看着自己。
“九姑娘。
” 南舟正要说话,裴仲桁却转头同旁边的人道:“这位是南家的九姑娘,船政学堂的高材生。
李兄往后有什么船舶上的问题,大可以请教九姑娘。
”然后转向南舟,“这位是鄂中来的李老板。
李老板虽然跑江河船运,同九姑娘也算是同行。
” 南舟见有外人在场,便收了浑身的刺。
那李老板见她很有几分姿色,便请她坐下寒暄。
并非真以为她能有多少真才实学,只是漂亮的小姐总是讨人喜欢的。
随意聊了几句,说起他的船在汉江里翻了船,损失不小。
南舟便道:“汉江那一段水域情况复杂,需要吃水浅、吨位小,但是马力却要大的船才稳妥。
” 李老板又问起造价低廉、江海皆可用的船。
南舟想了想便道:“那可以买蛋船。
”因为身上没有纸笔,便手指蘸水在茶几上草草画了一条船。
“这是一种无底龙骨的平底船,主要航行在震州和沪上之间。
这船型线好,因此气阻、水阻都小,航速就比较高。
从震州到沪上,正常天气,十五个小时就开的到。
远航也是可以的,我就知道不少人用这船去过东洋和南洋。
要说缺点也是有的,就是船的分舱多、舱口小,装卸货多有不便。
但适应水域极其广,江海都不在话下。
这样看,那点缺点也就可以忽略了。
当然,若成本方面稍微放宽些的话,自然还是按照当地水域情况定做船型,再加以最先进的动力装置是最好的。
” 那人本来瞧着她一副娇滴滴的贵族小姐的做派,却不料是有真才实学。
打从心里钦佩起来,便正起了颜色同她攀谈起来。
裴仲桁并不插话,只是默默在旁边慢慢啜着杯里的酒。
目光垂在酒杯里,他不看她也知道她此时眉毛一定是微微扬着,下颌也比平日略高一点。
那双眼睛定然是眸光闪动,神采飞扬。
李老板聊了一会儿,转向裴仲桁,“裴二爷的新铺子通平号,也是在走船运?” 裴仲桁淡淡道:“小生意,不值一提。
” 南舟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可不是聊天的,是来“报仇”的。
舞池里这时候已经结束了几支舞了,新的一曲又响起了,南舟偏了偏头,“裴二爷不请我跳支舞吗?” 他确实没打算请谁跳舞,也没想过她会主动让他请跳舞。
但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怕是等下大约要给自己些颜色看看。
但他还是放下了杯子,站了起身,一躬身,“不知道九姑娘肯不肯赏脸陪鄙人跳一支舞?” 手伸了出去,隐约听到了磨刀霍霍的声音,然而放进他手心里的手却是柔软无声的。
戴着白缎面长手套的一双小手,柔若无骨。
无端心头微颤。
她的高跟鞋怕有三寸高,今天看着更高挑一些,人到了他下颌处。
大约各怀了心事,姿势都说不出的僵硬。
她的手虚虚搭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若即若离地靠在她后背。
她不说话,只是抿着唇瞪着眼,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
裴仲桁忽然牵唇笑了笑,朗月清辉照出一湖风轻水浅。
“九姑娘要是打算狠狠踩我一脚,能不能换个人少的地方?我定然是吃不了痛的,回头叫起来人家不会想我怎样,反而会觉得九姑娘舞技太差——坏了你的名声不大好。
” 南舟的计划被他看穿了,这下犹豫了起来,脚步就有点乱。
好在他是个好舞伴,带了几步,她又跟上了节奏。
“九姑娘是来同裴某算账的吧?” 她“哼”了一声,觉得这人简直太讨厌了。
不过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还年轻,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她报仇,不是要杀他、烧他的房子,而是要在生意上打败他,收他的铺子、抢他的客人。
她心里琢磨着,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在自己眼前伏低做小、俯首称臣、跪地求饶,大约会是顶有意思的事情。
这远大的理想一旦树立了,连带着看这个人都顺眼多了。
看她是收了刺的样子了,裴仲桁也端正了神色道:“上回的船资尾款还没付给九姑娘,回头有人会同九姑娘结算。
” 她又“哼”了一声,爱理不理。
同那条船比起来,尾款算得了什么? “不管九姑娘信或不信,船不是我放火烧的。
九姑娘交了保护费,就该受到应有的保护。
既然在我的码头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在商言商,那条船按你买入价,加上这些日子的误工费,我赔你一半。
” 她挑起眼睛,满是讥诮,“裴二爷不用客气,我当是花钱买教训,肉痛了才好长记性。
”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后一句话他是认同的。
“等我说完。
在人情来说,九姑娘救了家母,大恩无价。
但既然要恩怨分明,总有价可计。
我亦不喜人来日拿人情做要挟——所以另一半钱我也赔给姑娘,当我谢姑娘救母之恩。
” 南舟气得胸疼,什么叫“拿人情做要挟”?扔几个臭钱,打发叫花子?她双目简直能在他脸上瞪出个窟窿来。
想要抽手再给他一巴掌,但手却抽不动,被他牢牢握住了。
他仿佛一点都看不出她此时的愠怒,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九姑娘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但裴某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
所有事情放在台面上,绝不背后伤人。
” “呵!你不背后伤人?”简直好笑!他不背后伤人?能把她大哥带坏成那样? 打是打不成了,索性抬脚准备狠狠踩他一脚出气。
但他却比她动作还快,一扣她的腰,猛地把人拉近,她直撞进他怀里。
自然踩不成了,站都没站稳,全靠他握着她的腰托住她平衡。
他略俯了身,声音就落在她耳边,“九姑娘真气不过,到没人的地方叫你打两巴掌出出气也没什么。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给裴某留点颜面,如何?” 还能如何?就是不答应他不松开的架势。
这哪像在跳舞?简直像热恋的情人的依偎,叫旁人看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想他们。
南舟咬着牙说:“成!你先松开,这两巴掌我给你记着,来日再讨!” 裴仲桁满意地松开了她。
一曲正好结束,他躬身致谢的时候淡淡道:“其实九姑娘与其防着我,还不如多小心一点身边的人。
” 放火的主顾叫程燕琳,正是江夫人的庶妹。
他刚查出来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但今天一见到江誉白,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是可以告诉她的,但想来她是不会相信他,那么还是叫她自己用眼睛看吧。
她既然决定投身商海,这一脚踏出去,那么那些沉浮坎坷、算计利用、拥有失去——所有的一切都得她自己亲历一遍,方能浴火得生。
南舟自然想不到他说的“身边人”是指谁。
当然他说的什么她都不信,只当他故弄玄虚,她也懒得问他。
江誉白好容易脱了身,再到她身边时她刚好同裴仲桁跳完这支舞。
裴仲桁一直神色淡淡,见到他也只是浅浅点了点头,没有交谈的意思。
江誉白刚才应酬的是江家的一位世交,所以也没有办法分神去注意他们。
这会儿见南舟还面有不甘,好像下一秒就能扑上去在裴仲桁脸上挠上几爪子,猜想大约刚才是报仇未果。
待裴仲桁走开了,他低声笑道:“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 “有什么可怕的,怕我打不过他吗?”她赌气道。
然后觉得其实自己大约可能真是打不过他。
江誉白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什么吓了他一跳,只半开玩笑道,“我怕你做了他的舞伴,今天就不陪我跳舞了。
” 南舟还没来得及脸红,江夫人程氏却同大少奶奶梅氏一起走了过来。
程氏摆着慈母的微笑,梅氏挽着婆婆,“小白,你怎么又躲起来了?你大哥懒得应酬客人,你也躲懒,今天真是要累死我和燕姨了!瞧她一直陪着客人跳舞,到现在都没歇过。
” 江誉白恭恭敬敬叫了声“母亲,嫂嫂。
”然后笑道:“燕姨是社交名媛,更何况今天大哥带来这么多青年才俊,她得闲才怪。
” 程氏只是淡淡地看着两人闲话,眼波却已经在南舟身上打量了一个遍。
梅氏说话间也看了南舟好几眼,“这位小姐瞧着眼生,小白你怎么不介绍介绍?” 江誉白从善如流地将双方介绍了一下,梅氏瞥见了南舟腕子上的镯子,怔了一怔,下意识偷眼看了看程氏。
程氏却是没看到一样,笑着问:“南小姐会打麻将吗?” 南舟点点头,“会一点,打得不好。
” “那过来同我们打会儿小牌去,正好缺个牌搭子。
厨房单独做了木瓜燕窝,咱们过去吃一点润润。
” 梅氏很懂得婆母的心思,上来牵了南舟的手。
见江誉白要跟着,梅氏便摆了下手,“你不要跟着捣乱,快去看看你哥,不要叫人趁机给他灌酒了。
” 江誉白笑问道:“嗨,嫂子是想叫我看着大哥少喝酒,还是让我看着不要叫其他小姐闹大哥呢?” 梅氏被他说中了心思,面颊一红,啐了一口,“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真该娶个少奶奶好好管管你!”说着眼角扫了扫南舟。
南舟同江誉白对视一眼,慌得偏了头躲开目光。
梅氏领着南舟去了旁边的小花厅,花厅里已经有几位不爱跳舞的太太在打麻将。
看到程氏进来,都站起身。
程氏摆摆手叫她们坐下,下人把准备好的燕窝端上来,太太们吃吃聊聊,然后又开始打起了牌。
南舟收着打,输多赢少。
梅氏时不时问问她家里情况,南舟也没什么隐瞒。
程氏瞧着这女孩子同程燕琳说的情况差不多,样子出挑,为人不卑不亢也大方,没有小家子气。
祖上出过翰林,母家也是鄂中望族——自然现在是式微了,却更合她的意。
程氏觉得她和江誉白也算登对,出身也说得过去,不算上不了台面。
同桌的牌搭子是副市长黄夫人,洗牌的时候几双手揉着麻将,谁手上有什么一目了然。
黄夫人笑道:“哟,南小姐这只镯子好看,我怎么记得少夫人也有一只?” 梅氏早觉察到,只是没提。
见黄夫人提起来,便是笑着说:“确实很像,不过南小姐这只镯子瞧着更润。
南小姐在哪家店寻到的?” 南舟尴尬地说:“不是买的。
是同老帅下棋,运气好赢了棋,老帅送的。
” 梅氏看了看婆婆,程氏却神色淡淡,边摸牌边道:“我们家老爷子,是个西洋棋痴。
一把年纪了,整日里到处寻人下棋。
下棋还一定要有彩头,赢棋的都有礼——也真是个老顽童了。
” “那是少帅青出于蓝,老帅才能这样气定神闲在家颐养。
”黄夫人奉承道。
“不过南小姐也是棋艺过人,竟然赢了公公。
这下好了,公公棋逢对手,往后怕是要请南小姐日日过来下棋呢!”梅氏是个温敦性子,世家出来的单纯小姐,一辈子顺风顺水,没什么花花肠子。
觉得南舟既然在老帅那里过了明路,这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妯娌间自然要和睦相处,因此对南舟十分热情友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打了三四圈麻将。
江誉白一趟一趟跑过来,站在南舟身后替她看牌。
他一站在她身后,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乱点炮,害得梅氏每次都输。
梅氏见婆婆脸上也有了疲色,便推了麻将,嗔他:“好了我的四少爷,赶快把人带去跳舞吧。
你再看下去,这个月给绍澄、绍澈买零嘴的钱怕是要输光了!” 江誉白笑着说:“嫂子输了多少,我都垫了还不成吗?侄子们这个月的零嘴我也包了。
就让我多看会儿呗!”梅氏不理他,笑着把他们“赶”了出去。
两人总算是得了空,江誉白带着南舟出了小花厅。
“打麻将是不是很无聊?” “也不是,偶尔打会儿也挺有意思……时候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她刚才就已经如坐针毡了。
梅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多少也听出来一些,这是把她当做江誉白的女朋友了?可她又不是。
江誉白看了看手表,“还早。
先别急着走,回头我送你回去。
现在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揽了一下她的肩,带着她从边门溜出去了。
程燕琳向来是社交场里的明星,今天又有几位特意介绍给她的青年在场,她一直没能脱开身。
别说同江誉白跳舞,就是一句话他都没同她多说。
这时候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南舟从侧门出去,心里又恨又急。
等到好不容易甩开了人,她也跟着出去,庭院寂寂,根本瞧不见人影。
程晏阳也追出来,“姐姐,你怎么到外头来了?大少奶奶叫你过去打牌。
” 陈燕琳满脑子里都是南舟的手上的镯子。
梅氏领着南舟过去打牌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没想到那个女人动作这样快,走了老帅的门路!她从来没有这样清醒地明白,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戴上那个镯子成为江誉白的妻子,只有她没资格。
她为什么是他的长辈,他们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庭?她从来没这样恨过,几乎把嘴唇咬烂。
只能满怀恨意地望着那片黑暗的庭院,人也快要同那黑暗融在了一起了。
江誉白领着南舟分花拂柳往后园去。
路上没什么人,说人迹罕至有点夸张,但确实是感觉遇到的人越来越少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南舟脚步有些迟疑,“嗳,我说咱们在外头乱跑,不好吧?” 江誉白也停下来,瞧出她的不自在,笑着道:“你还怕我吃了你啊?” 南舟咽了咽唾沫,不知怎么真觉得自己就是个落进陷阱的猎物。
她赶紧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抱了抱双臂,“不是……你不要去应酬客人吗?” “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是不是走累了?前面就是了。
”江誉白扬扬下颌。
南舟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黑黢黢的一片,哪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可又怕离他太远,只能紧跟在他旁边。
“夏天的时候,这林子里有萤火虫,很大的那种。
明年咱们一起来看。
” 南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这人招虫子,可不敢夏天往林子里钻。
每回同别人在一起,蚊子只追着我盯。
偏我还对虫子过敏,一咬起来就又痒又肿,没个十天半月的下不去。
” 江誉白笑,很想说“大约你的肉比较香。
”但这话在心里没说出来。
林子也不大,说话间就穿过去了。
一出林子,眼前霍然开朗,一大片湖面出现在面前。
江誉白走到湖边把停在那里的小船往岸边拉了拉,然后冲她招招手,“过来,我们去湖心看月亮去。
” 南舟又惊又喜,这会儿已经忘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码儿事了,提着裙子坐进了小船。
普通的欧式手划木船,刚刚好坐两个人。
她坐进去了才发现船里有个食篮,她俯身翻看,里面有冰镇的水果盘和葡萄酒。
五六种水果,被切成了拇指大的方块。
还有吃水果的银色的小水果叉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你弄的啊?” “我猜你在外头大概不会好好吃东西,叫人准备的。
现在你可以敞开肚子吃了。
” 南舟笑着把果盘抱到膝盖上,又开心又有点遗憾道:“也不行啊,我穿了束腰,吃多了肚子会疼的。
” 江誉白忽然想起今天晚上还没请她跳舞,他目光在她腰间滑过去,纤腰不盈一握。
月光从天上洒下来,胸前丘壑如霜似雪。
他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穿着不舒服以后就不要穿了。
” “为了好看嘛。
” 已经够好看了。
他在心里想。
他平常也没同谁去过公园,划船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他支好了桨,双臂机械地摆动,很是不得要领。
南舟看着船总打着转儿,不仅不帮忙还吃吃直笑。
江誉白停了桨,“你会划船吗?怎么划的?” “我只会开船,不会划船。
” “有区别吗?” “当然了。
”南舟道。
然后便是长篇大论地说了区别,反正意思就是她不会划船。
江誉白在那一堆从来没听过的专业名词前投了降,放弃了她能指导自己的幻想,决定自食其力上下摸索。
“你要是问我往边上垂向移动多少这个船会翻,我大概能很快给你算出来。
”南舟末了来了这么一句。
江誉白噗嗤笑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我可没打算这种天下水游泳。
对了,会游泳吧?你要是不会游泳得先告诉我,万一我不小心把船弄翻了,我好有点准备。
” 南舟单手托腮,得意道:“海边长大的,怎么会不会游泳?我水性不知道多好,我还会潜水呢。
” 江誉白夸孩子似的将她夸了一通,夸得她眉眼弯弯。
他也渐渐摸索出了划船的门道,动作也娴熟起来。
湖本是人工湖,湖面虽然开阔,到底比不上自然天成的大湖,一会儿就划到了湖心。
湖心有个八角凉亭,江誉白拿桨搭住石梯,将小船靠上去。
他先跳下船,系好了缆绳,然后把她也拉上来。
圆月当空,湖面微风扫过,一片粼粼波光。
水光潋滟,远处湖面雾气空濛。
是一派“良夜清风月满湖”“湖光秋月两相和”的好景致。
“虽然比不上在海上的月亮,应该也不太差吧?”江誉白望着湖面道。
南舟点点头。
江誉白上来的时候把篮子也提上来了,这会儿拿了杯子倒了两杯酒,“‘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瞧我这记性还不错,还能记得从前先生叫背的诗。
”说着递了一杯给她。
“来,咱们也学一学李太白,把酒问月。
” 南舟今晚已经喝了几杯了,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怕自己喝醉了闹笑话。
本是旷达飘逸的诗,但南舟从他的语气里咂摸出些落寞滋味,便不忍心拒绝他的酒,接过来小小喝了一口。
江誉白仰头把一杯都喝光了。
放下杯子,看她杯子里的酒没怎么动,问道:“不爱喝这个酒?” 她小脑袋快速摇了几下,“不是,我怕喝醉了,回头发酒疯。
” 江誉白觉得她真是可爱透了,也不勉强。
从她手里把杯子拿过来,替她喝完了。
南舟觉得这酒劲儿太大,开始有点上头了。
江誉白其实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又忽然很想母亲。
他从来没见过生母,但这时候很想问问母亲,你喜欢她吗? 南舟觉得他的样子同往常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什么,可又不知道是什么。
夜深露重,她穿的礼服单薄。
江誉白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身上立刻像裹着一床暖暖的被子。
但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就没再挪开。
南舟觉得她一定得说点什么,不然心慌得要受不了。
“裴仲桁说船不是他烧的,要把船钱还给我。
” 江誉白想笑,这个时候说这个,真是个会煞风景的丫头。
但长夜漫漫,这里又不会有人打扰,总能把话说清楚。
于是他“嗯”了一声。
“我想好了,等我的新船到了,就租给别人,这样就有了固定的收入。
然后我再拿船抵押,再买一条船和他竞争。
我的船新,装备好、速度快,收费再比他低,他通平号里的船就没法和我竞争。
” 江誉白这下认真起来,闻言摇摇头,“你若真想和他竞争,不要同他打价格战。
你资金不够,打价格战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如果只是想拖得对方没生意,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你要记住,做生意,竞争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
相反,合作反而是一种竞争的手段,双赢是最好的局面。
” “合作?我可不想跟他合作。
”南舟咕哝道。
“震州那么多码头,你当初为什么要把船停在他的东望码头?因为他的码头管理最规范,收费最合理。
你羽翼未丰,现在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增长经验、积累资金。
你与其把船租给别人,不如租给裴仲桁。
只要你的船挂在他的名下,他一天不倒,就一天没人敢动你的船。
无论是仇人还是敌手,先得从他身上学到他最厉害的地方,然后才知道怎样对付他。
” 南舟咬着唇消化他的话,思考了一阵,最后莞尔一笑,“你说的对,我不该意气用事。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可她笑着笑着,觉得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微妙,他的目光变得很深。
他的双手这时候还在她肩上,她觉得自己动不了。
他不能总这样看她,再这样看她,她一定要胡思乱想自作多情的,那今天晚上别想睡了。
借着酒意盖脸,她小心翼翼地问:“江誉白,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江誉白轻轻叹了口气,唇边有很轻的微笑,“我在追求你啊,还没看出来呀,小傻瓜。
” 这下轮到南舟傻了,不争气地打气隔来。
“你……呃……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俯身下来,把唇靠近到她耳边,“我说我在追求你,我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好。
现在听清楚了?”然后直起身子,笑着望着她。
南舟的眼睛已经忘记眨了,脑子在想,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喜欢我?”他笑着问。
怎么还有这样问的?不应该是向小姐表白求爱的吗?南舟这下彻底傻了。
将誉白勾着唇笑了。
“不说话怎么行?喜欢就喜欢,不喜欢……那我,再努力努力?” 这和姚樱华和女同学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看来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
南舟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喜欢还是不喜欢?然后终于想到了答案,很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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