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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葛城(3/3)

谁？&rdquo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告诉了他：&ldquo她叫莲，居住在东方的苍梧国，是很多年来神域里最伟大的医师。

&rdquo &ldquo莲？&rdquo听到那个名字，他一震，失声，&ldquo你师父竟然是传说中的医圣？&rdquo 她带着一丝腼腆，点了点头：&ldquo可我只学到了她的八成本领。

&rdquo &ldquo你居然是医圣的弟子？&rdquo冷静如他，也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打量着眼前的少女&mdash&mdash她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容颜很美，却不耀眼，气场宁静平和，完全看不出是大名鼎鼎的医圣传人。

&ldquo我听说过她，&rdquo少年转开了视线，低声，&ldquo据说她拥有非常高超的医术，活了三百多年，几乎是一个永生者。

&rdquo &ldquo不，&rdquo她摇了摇头，声音轻了下去，&ldquo她死了，我昨天刚收到她的绝笔信。

&rdquo 他忍不住吃了一惊：&ldquo怎么会？&rdquo &ldquo永夜刚降临不久，我师父就离开了苍梧国奔赴北庭，一直在最前方和魔战斗。

&rdquo她凝望着北方，眼神是哀伤的，&ldquo她一路上救治了无数的人，然后，孤身去了华渊城&mdash&mdash&rdquo &ldquo华渊城？&rdquo听到这个地名，他有些意外，&ldquo那个地方不早就被魔占据了吗？里面早就没有一个活人了，她还去那里做什么？&rdquo &ldquo不，在我们看来，那里的人并没有死，他们都是我们的病人罢了。

身为医者，怎么能把病人丢在水火里呢？&rdquo她顿了顿，轻声：&ldquo但是，华渊城在十五天前彻底覆灭了。

她&hellip&hellip她没能出来。

&rdquo 她低下了头，用手指捂住了脸，肩膀微微抽搐。

少年在灯影下默默地看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漫长的黑夜里做惯了一个独行者，他已经渐渐丧失了和别人相处的能力，此刻即便想要安慰对方，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一句什么。

&ldquo师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回不来，所以，出发的时候就给我寄了一封信。

&rdquo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低声道，&ldquo可是等这封信到的时候，她、她也已经&hellip&hellip&rdquo 他沉默地看着这个少女，没有说话。

是的，她是一个医师，和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使命是杀戮，而她的使命却是拯救&mdash&mdash他该说什么？说只有以血还血才能阻止魔的蔓延，说这种恻隐之心迟早会害死她们吗？ &ldquo葛城估计很快也要覆灭了，&rdquo她放下手，哽咽着，眼角犹有泪痕，&ldquo我尽了全力，把能治好的人都转移出去了&hellip&hellip幸亏你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rdquo 他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立刻道：&ldquo我明天就走。

&rdquo &ldquo啊？你&hellip&hellip你还没有完全好呢。

&rdquo她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离别忽然就这样到来，止不住地流露出眷恋。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红晕，轻声：&ldquo不如&hellip&hellip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师父留下了遗命，要我去天临城见一个人。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同行？&rdquo &ldquo不。

&rdquo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

他满手血污，背负罪孽，余生里唯一的使命便是诛魔&mdash&mdash属于他的那条路是如此的黑暗而凶险，九死一生，又怎能和她同行？ 她颤栗了一下，似被人打了一掌，脸上的那一丝红晕飞快消失了，过了片刻才问：&ldquo那&hellip&hellip那你想去哪里？&rdquo 他不肯回答，只是冷冷：&ldquo和你无关。

&rdquo 她脸色更加的苍白，细长的手指绞在了一起，似是难堪地微微颤抖。

外面寒风呼啸，邪鬼遍地，空荡荡的医馆里只有两个幸存的少年男女默然相对。

这样的乱世里，人和人就像是大海里的浮萍，骤然相遇，又转瞬分离。

或许，离开了这座葛城之后，他们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ldquo好吧&hellip&hellip你自己路上小心。

&rdquo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在呼啸的风声里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那座阁楼。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他忽然开口：&ldquo你叫什么名字？&rdquo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手指划过窗棂上薄薄的霜雪，留下一道痕迹，轻声道：&ldquo我叫初霜。

&rdquo 初霜&hellip&hellip初霜。

如此洁净无瑕的名字，就像是眼前的人一样，似乎不属于这个魔鬼横行、黑暗污浊的世间。

&ldquo我欠你一条命，&rdquo他记住了这个名字，&ldquo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rdquo 她无声笑了笑，转头看他，轻微地叹了口气，道：&ldquo我们不会有机会再见的&hellip&hellip我受命去做一件事，等做完，大概也应该死了。

你如果非要报恩，也不用报给我，报给这个世间任何一个人就行了。

&rdquo 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吗？那一刻，他心里忽然隐约一痛。

他以为自己在世间无牵无挂，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失去了，可是，为何在这一刻，却忽然会觉得失落和痛楚呢？ 第二天清晨，天上下起了小雪，寒风凛冽。

他很早地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抬起头，忽地怔了怔：那一件她借去的黑色大氅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床头，浆洗得干干净净，每一个破了的地方都已经被细心地缝补好了。

少年背起了剑，从墙上将大氅取下来，拿在手里沉默地看了片刻，眼神变了变，终究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独自离开。

然而刚走下大堂推开门，却听到背后楼梯上一阵轻响，有人走了下来，轻声：&ldquo吃过早饭再走吧。

前面路很长。

&rdquo 他微微一震，垂头停顿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

她也已经整理好了行囊，背着药箱从楼梯上下来，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身白裙，却已经比初见的时候憔悴了许多、然而眼神也坚定了许多。

他沉默了一下，最终停住了推开门的手。

病人都被转移之后，这个医馆里已经没有人了，空空荡荡，只弥漫着稀薄而温暖的香味。

她从砂锅里舀起了粟米粥，将厨下的腊肉蒸了切好，又简单地炒了几个菜，竟然是满满地做了一桌子。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切：自从离开扶风城之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一餐饭了。

这些热的饭菜，是给人吃的&mdash&mdash像他这种罪孽深重的人、只比邪鬼多一口气，早已是苟活于世间的行尸走肉，又怎么配？ &ldquo给。

&rdquo她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轻声催促，&ldquo快点吃吧&hellip&hellip天气冷，很快就会凉了。

&rdquo顿了顿，又将一个包裹推到了他的面前：&ldquo我准备了双份的干粮，还有一些药。

这份是给你的，应该够你路上一个月。

&rdquo 他沉默着，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吃了几口，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ldquo你怎么不吃？&rdquo 他缓缓摇头，没有说话，只觉得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ldquo对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要不我也给你留一个燃灯咒吧&hellip&hellip&rdquo她也注意到了他颤抖的手，眼里有一丝担忧，&ldquo这个咒可以持续一个月，一路上至少能帮你挡一挡邪鬼。

&rdquo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指尖，想在他掌心画上符咒。

当肌肤接触的那一瞬，少年猛然一震，刹那间无数的画面掠过眼前：死去的父母家人，尸体堆积的扶风城，被天霆钉在门上的阿茕还在看着他&hellip&hellip他低呼了一声，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站起来，将她的手重重地打了开去！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她吃了一惊，看到他眼里涌上的阴郁。

&ldquo不需要。

&rdquo他咬着牙，&ldquo我不需要！&rdquo 少年大声说着，紧紧握着拳头、独自冲进了一片呼啸的风雪里&mdash&mdash是的，这些温暖，这些羁绊，他都不需要！这些只会拖慢他复仇的脚步，只会让他在魔的面前心怀生的眷恋！ 他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复仇者，这一辈子，他都只配独自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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