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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破军 第六章 湮灭(3/3)

。

他并不是个做事冲动不顾后果的人。

虽然这次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局面，可出城之时，心里依然严密地筹划好了退路、冷定地审视过全局，本以为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这片博古尔沙漠上的一切&mdash&mdash然而不知为何，来到古墓外，一眼看到紧闭的墓门时，喀喇一声，所有苦心竭虑竖立起来的屏障完全溃散。

&ldquo如意珠我带来了！&rdquo也顾不上拴马，他拾级而上，本想敲门，转念却只是默默将手按在厚重的石头上，沉声发话，&ldquo湘，放了我师傅！&rdquo 然而，黑暗一片的墓室内部没有人回答。

荒原上的砂风尖利地呼啸着，割在他脸上。

云焕的手用力地摁在冰冷的石门上，手腕的烫伤裂痕隐隐作痛&mdash&mdash黑沉沉的门后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那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让少将一惊，控制不住地脱口：&ldquo湘！出来！放了我师傅！&rdquo &ldquo看来很急嘛&hellip&hellip&rdquo忽然间，石门背后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来了，讥诮而冷定，&ldquo少将果然能干，才七天就找到了如意珠？&rdquo &ldquo放了我师傅。

&rdquo云焕的手按在墓门上，死死盯着那道门，重新控制住了声音。

&ldquo我要看如意珠。

&rdquo隔着石门，湘的声音丝毫不动，甚至冷酷过云焕。

&ldquo如意珠就在我手里。

&rdquo沧流帝国的少将把手抵在石门上，掌心那枚青色的珠子贴着石头，&ldquo你是鲛人，应该可以感觉出真假&mdash&mdash把你的手贴在石门上看看。

&rdquo 琉璃般青碧的珠子磨娑着粗砺的石壁，珠光照亮云焕的脸。

夜风干燥，然而冷硬的石头上、居然慢慢凝结出了晶莹的水珠！ 那就是四海之王龙神的如意珠&mdash&mdash即使在沙漠里，都能化出甘泉！ 石门背后有隐约的摸索声，湘低低叫了一声，随即压住了自己的惊喜，冷然吩咐：&ldquo把如意珠从高窗里扔进来。

&rdquo &ldquo先放了我师傅！&rdquo云焕却不退让，低声厉喝，眼里放出了恶狼般的光，&ldquo我怎么能相信你这个该死的贱人？&rdquo &ldquo不相信也得相信啊，云少将。

&rdquo听到那样的辱骂，湘反而低笑了起来，冷嘲：&ldquo你想不想知道你师傅现在毒发的情况已经如何了？那些毒正在往她全身蔓延&mdash&mdash我们鲛人用的毒，沧流帝国除了巫咸大人，可谁都束手无策呢。

你不想她多受苦吧？&rdquo 顿了顿，仿佛知道外面军人的内心是如何激烈地挣扎着，湘隔着石门低低补充：&ldquo而且，我就算拿了如意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堵在门口，你的士兵把守着一切道路&hellip&hellip我不过要亲眼确认一下而已&mdash&mdash你快把如意珠给我，我就通知同伴把解药送过来，免得你师傅那么痛苦。

&rdquo 湘的声音甜美低哑，一字一句都有理有节。

云焕将手抵在墓门上听着，只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mdash&mdash免得师傅那么痛苦？到底如今怎样了？ 讲武堂上，教官曾介绍过鲛人复国军所使用的毒。

据说那些毒药提炼自深海的各种鱼类水藻，诡异多变，其中有几种，据说连巫咸大人都无法解掉。

不知道如今湘用在师傅身上的，又是哪一种？ &ldquo给你！&rdquo一念及此，再也来不及多想，云焕一扬手，一道碧光准确无误地穿入了高窗内，隐没。

门后响起了细索的声音，应该是湘摸索着找到了那颗珠子。

然后就是长长的沉默。

正当云焕惊怒交加，忍不住破门而入的时候，一道蓝色的焰火陡然呼啸着穿出了高窗，划破大漠铁一样的夜。

射到了最高点，然后散开，垂落，湮灭。

&ldquo果然是真的如意珠，&rdquo门后湘的声音依然冷定，&ldquo我的同伴立刻就会将解药送来。

&rdquo 她的同伴？云焕猛然一惊，抬头看着烟火消失后的天空。

难道这片干燥寒冷的博古尔沙漠上，还有其他复国军战士出没？以鲛人的体质，根本不能在沙漠里长久停留&mdash&mdash除非是相当的高手。

比如&hellip&hellip几个月前在桃源郡碰上的那个复国军左权使炎汐。

湘不过是个间谍，而真正策划此次行动的复国军主谋，只怕还没有露面吧？ &ldquo云少将，我知道你一定在外面埋伏了人马&mdash&mdash请将其撤走。

大漠平旷，若我所见范围内若有丝毫异动，就小心你师傅的安危。

&rdquo隔着石门，湘的声音一字字传来，显然早已有了盘算，一条条提出，&ldquo此外，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罗盘、丹书文牒、足够的食物饮水。

自离开这个古墓起，三天之内不许出动人马来追。

&rdquo &ldquo好。

&rdquo根本没有考虑，云焕对于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慨然答允，&ldquo只要师傅没事，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rdquo &ldquo呵。

&rdquo湘在门后笑了一声，或许因为石门厚重，那个声音听来竟有些回声般的模糊，&ldquo那么赶快去办！&mdash&mdash日出前我的同伴就会送解药过来，天亮前我们就要离开。

&rdquo &ldquo没问题。

&rdquo云焕一口答应，然而眼里隐约闪动恶光，&ldquo但我要确认师傅没事，才能放你们离开！&rdquo &ldquo呵&hellip&hellip那当然。

&rdquo湘冷笑起来，声音如回声，&ldquo可是如果慕湮剑圣没事了，云少将真的会如约放了我们么？&mdash&mdash以你平日的手段，不由让人不怀疑啊&hellip&hellip&rdquo 然而笑着笑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ldquo算了，反正都是在赌，我不得不信你，你也不得不信我&mdash&mdash快去准备我要的东西，还站在这里干什么？！&rdquo 鲛人傀儡那样不客气的厉声命令让云焕眼里冷光大盛，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放下抵着石壁的手转过身去，走向远处埋伏的士兵，将负责监视石墓的队长叫起来，一一吩咐下去&mdash&mdash然而，在没有进入石墓见到师傅前，他决不会撤掉包围此处的兵力、让鲛人拿着如意珠逃之夭夭。

如果见到了师傅&hellip&hellip呵呵。

冷笑从少将薄而直的唇线上泛起。

湘，湘。

&mdash&mdash他想，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如此折断过他锋芒的名字。

天色变成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云焕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所有人悚然一惊，刀兵出鞘。

夜中，火把猎猎燃起，映照着来人的一袭白袍，深蓝色的长发在火光下发出水的光泽。

&ldquo云少将。

&rdquo勒马止步，马上白衣男子从从容容说道，一边举起了右手，淡定的声音和胯下骏马剧烈的喘息形成鲜明的对比，&ldquo我是来送解药的。

&rdquo 云焕霍然转头，对上那双深碧色眸子的刹那，他陡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感觉。

&ldquo都退下！&rdquo少将举起右手，喝令部下。

镇野军团的战士迅速列队退开，回到各自的隐蔽处。

队长也接令退下，自去吩咐下属筹办种种杂事。

一时间，古墓前空旷的平野上，只剩了两个人。

来人翻身下马，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骏马早已脱力，在主人一离开的刹那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屈跪倒在沙地上，打着粗重的响鼻，在清晨前的大漠寒气中喷出阵阵白雾。

火光明灭之中，云焕冷冷打量着来人&mdash&mdash俊美而纤细的容貌、深碧色的眸子和蓝色的长发，那样明显的特征，令人一望而知属于鲛人一族。

自己&hellip&hellip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鲛人？在大漠里见到一个鲛人，自己无论如何不会不留意吧？ &ldquo湘说，如意珠已经拿到了，&rdquo在少将恍惚的刹那，对方开口，&ldquo所以，我来送解药给你。

&rdquo &ldquo解药&rdquo两个字入耳，云焕目光霍然凝如针尖，足下发力、刹那抢身过去，劈手便斩向来人颈间。

来人也是一惊，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陡然发难，然而本能地侧身回避，铮然从腰间拔剑，一招回刺。

&ldquo叮&rdquo，只是乍合又分，刹那间高下立判。

虽然都是反向退出几步站定，也各自微微气息平甫，然而云焕手里已经抓到了那只装有解药的盒子。

少将并没有急着去打开那只救命的盒子，反而有些惊诧地看着一招封住了自己攻势、踉跄后退的鲛人复国军战士&mdash&mdash刚才他虽然得手，可左手那一斩完全落空、如不是避得快便要废了一只手！ 霍然看见周围埋伏的镇野军团战士已然按捺不住，准备冲出来援助将领，云焕连忙竖起手掌做了个阻止的手势&mdash&mdash这事，他万万不愿让旁人知道得太多。

静默的对峙中，他看着面前这个居然敢于孤身前来的复国军战士：这个鲛人能组织如此机密的计划，在复国军中地位必然不低。

而最令他惊讶的，是方才鲛人那一剑的架势、居然十有八九象本门&ldquo天问&rdquo剑法中的那一招&ldquo人生几何&rdquo？虽然细微处有走形，可已然隐隐掌握了精髓所在。

怎么可能？&hellip&hellip诧异间，云焕恍然回忆起几个月前遇到的左权使炎汐。

那个复国军领袖的身手，同样隐约间可见本门剑法的架势&mdash&mdash 难道说，是西京师兄或者白璎师姐，将剑技传授给了鲛人复国军？ 不可能&hellip&hellip空桑和海国，不是千年的宿敌？而且，如果是师兄师姐亲自传授了剑术，亲传者必然剑术不止于此。

如何这两个鲛人的剑法、却时有错漏，竟似未得真传？ &ldquo右权使寒洲？&rdquo刹那间的联想，让云焕吐出了猜测的低语。

白衣来客冷定地觑着沧流帝国的少将，算是默认。

虽然被一招之间夺去了解药，他却依然沉的住气，忽然出声提醒：&ldquo天快亮了，还不快去解毒？&rdquo 云焕神色一变，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枚珍珠般的药丸，却满怀狐疑地看了看对方。

&ldquo放心，如意珠已经拿到，你师傅死了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

&rdquo右权使寒洲面如冠玉、然而谈吐间老练镇定，却不怒自威，&ldquo我和湘都还在你的控制之内，这根救命稻草，我们一定会牢牢抓住。

&rdquo &ldquo呵。

&rdquo云焕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将那个盒子抓在手心，转身，&ldquo跟我进来。

&rdquo 在踏入古墓的刹那，他举起右手，红棘背后一片调弓上弦的声音，树丛唰唰分开，无数利箭对准了古墓的入口，尖锐的铁的冷光犹如点点星辰。

杀气弥漫在墓前旷野里，云焕在踏上石阶时极力压抑着情绪起伏，回头看着右权使，冷然：&ldquo在师傅没事之前，你或者湘敢踏出古墓半步、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rdquo 寒洲没有回答，只是镇定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云焕入内。

抬起手叩在石门上，不等叩第二下，里面便传来了低缓的机械移动声，石门悄无声息打开。

阴冷潮湿的风迎面吹来，那一个瞬间、不知道是否太过于紧张，云焕陡然心头一跳。

&ldquo师傅呢？&rdquo看到站在门后的鲛人少女，他脱口喝问。

&ldquo呵，&rdquo湘微笑起来，抬起了头，&ldquo在里面。

&rdquo 黑暗的墓室内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便是鲛人手中握着的纯青琉璃如意珠。

青碧色的珠光温暖如水，映照着湘的脸&mdash&mdash然而，青色的光下，原本少女姣好的容色凭空多了几分诡异，深碧色的眸子里闪着冷定而幽深的光，看了旁边的右权使一眼，随即默不作声地带路。

下意识地回首，扳下了机关，沉重的封墓石落地，将三人关在了墓内。

虽然心中焦急，然而一旦真的踏入了古墓，云焕居然有些胆怯，起步之时略微迟疑。

那一迟疑，湘便和寒洲并肩走在了前头。

古墓里&hellip&hellip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一路走来，云焕直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止不住地想握剑而起&mdash&mdash然而青色珠光映照下，所有东西都和他离去之时一模一样，甚至那个破碎的石灯台都还在原处。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hellip&hellip云焕一边紧紧盯着前面领路的两个鲛人，一边心下念转如电。

古墓里无所不在的压迫感、以及心里的紧张，让一向精明干练的少将没有留意：前后走着的湘和寒洲虽然看似无语，空气中却隐约有低低的颤音&mdash&mdash似是昆虫扑动着翅膀，发出极为细小的声音。

那是鲛人一族特有的发声方式：潜音。

讲武堂里教官就教授过所有战士识别潜音的方法：沧流帝国这方面的研究和机械学一样，几臻极至。

多年对复国军的围剿中，十巫已经破译出了鲛人的潜音，并拟出了识别的对策。

就算是不懂术法的普通战士，只要平定心神，捕捉最高音和最低音之间的波动频率，基本就能按照图谱破译出大致的意思。

然而此刻极度紧张忐忑的云焕，却没有留意到空气中一闪即逝的潜音波动。

冒着极大的风险，复国军的女谍启动嘴唇，无声地迅速说了一句什么。

寒洲那一步在刹那凝定在半空，面色震惊&mdash&mdash如果不是云焕在他身后，此刻定然会察觉反常。

刹那的停顿，然后那一步毫无痕迹地落到了地上。

寒洲同样迅速地回答了一句，眼里的光已经从震惊转为责问。

然而湘神色不动，嘴角泛起了冷酷的笑意，简短回答了一句。

此刻，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石墓的最深处，湘率先停住了脚步，目光掠过寒洲的脸，冷如冰雪。

寒洲脸色铁青，定定看着室内，缓缓吸入一口冷气。

他的脸上，出了淡碧色的珠光，忽然也浮动着不知何处投射而来的点点诡异红光。

&ldquo你师傅就在里面，&rdquo黑暗中，湘站定，一手放在半开的最后一道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焕，&ldquo要不要进去看看？&rdquo &ldquo走开！&rdquo看到那样的神色，云焕陡然一惊，一把拨开她。

忽然又是一迟疑，回头冷冷看着两个鲛人，眼神冷厉如刀：&ldquo如果你们敢玩花样&hellip&hellip&rdquo 湘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珠光下脸色竟是青碧色的：&ldquo真是有趣，云少将也感到底气不足了？放心好了，我们人都在这里，又跑不了，如意珠也在这里&mdash&mdash如果玩花样，一出去你的属下就会把我们射成刺猬吧？&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云焕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她，目光阴枭，&ldquo知道就好。

&rdquo &ldquo嘻，&rdquo湘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入内：&ldquo好徒儿，你的美人儿师傅在等你呢。

&rdquo &ldquo闭嘴！&rdquo云焕霍然变了脸色，不再看两人，推门入内。

推开门的刹那、暗夜里无数浮动的红光，投射在了三个人脸上，伴随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石墓最深处、原本是地底泉的水室里，盈满了点点红光，涌动游弋着，如同做梦般不真实。

而原本干燥的沙漠石室、居然转瞬变成了潮湿的丛林地底！ 简直是梦里都看不到的情形：暗夜里仿佛有无数活着的星星在移动，或聚或散，脚下踩着的不是石地，而是潮湿的厚软的藻类！借着移动的光，依稀可以看到那些巨大的藻类在疯狂地蔓延着，占据了整个石室，并随着门的打开、狂热地一拥而出往别处侵蚀。

而那些红点，就是附着在水藻上的小小眼睛，活了一般地移动着，如同小小的蘑菇。

那是什么？那都是些什么？ 有水藻缠绕上了他的脚，下意识地他抽剑斩去。

然而剑一出鞘，那些红色的眼睛蓦然凝聚了过来，围在他身侧，注视着他。

宛如漫天的星斗分散聚拢，苍穹变幻，璀璨而诡异&mdash&mdash在水藻的最深处，光凝聚成了一道红色的幕，拢着一个沉睡的人&mdash&mdash白衣上弥漫着点点红色的光，宛如一张细密的网从她体内渗出，裹住了死去的女子。

一眼看过，云焕脱口惊呼，光剑铮然落地。

就在云焕失神的一个刹那，将如意珠握入手心，湘一拉寒洲：&ldquo快走！&rdquo 漫天游弋着的红光里，两个鲛人转瞬消失于黑暗最深处。

方才用潜音迅速交换的话还在空气中、以人类听不见的声音缓缓回荡，渐渐低微消失。

分别是湘冷定的叙述和寒洲震惊的责问&mdash&mdash &ldquo她已经死了。

&rdquo &ldquo什么？不是要用她做人质、拿到如意珠后再退走？谁叫你自作主张杀了她！&rdquo &ldquo反正已经死了&hellip&hellip你以为云焕真的会守信放我们走么？他阴枭反复，不择手段，只要确认师傅解毒后、任何承诺他都会立刻推翻！我们必须下手比他更早、更狠！右权使，我已从赤水召来了幽灵红藫，等一下趁着他失神被困，我们立刻走。

&rdquo &ldquo不可能走得了！外面都是伏兵，所有的路口都被监视，云焕一声令下，没有人质，我们无法逃出去！&rdquo &ldquo错。

云焕他在短时间内是再也无法行动了&hellip&hellip&rdquo 无声的对话，最后消失在鲛人少女唇角泛起的冷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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