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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我的眼睛,看我的鼻子还有嘴……”然后微微偏过头,拿手指了指眼尾,“看见没有,我这儿还有一颗泪痣,是不是很妖娆,兼具梨花般淡淡的忧伤?” 他分明窥见了她眼中的惊艳,那种光是藏不住的,尤其感情浓到一定程度,令主觉得自己能够看穿她的心。
况且露不露脸这种事,自己绝对有自主权。
他已经毫无保留,她要是再看不见,那她一定是装的。
他转动脑袋,帮助她全方位了解他的长相。
他们那一族,化成人形后都这么美,令主认为自己更是族中翘楚。
当初他降生时,长老们曾一致惊叹,“从来没有一个孩子能像阿准这么漂亮”。
他不是那种孔武起来就忽略五官的,他有女人喜欢的强健的体魄,更有女人痴迷的,精致魅惑的脸庞。
他准备好了未婚妻为他神魂颠倒,正畅想她拜倒在他大裤衩下的景象,却听见了令他难以置信的话—— 她说:“白准,为什么你只有脑袋没有脸?” 令主愣住了,忽然惊恐万状,“怎么可能!娘子你是不是失明了?” 无方慢慢摇头,很为难的样子,“花瓣上的每一道脉络我都看得清楚,独独看不见你的脸。
你不脱还好,脱了有点恐怖。
” 令主说不,他明明已经把脸上的屏障撤掉了,难道他的法术失灵了?他不相信,拉起她的手压在自己脸颊上,“你摸摸,我有脸的。
不单有,还相当匀停明媚呢。
” 无方强忍羞怯,在那光致致的脸上摸了两把,“摸得着看不见啊,所以我还没喜欢上你。
” 令主发现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照这态势,他恐怕没机会洞房了。
他几乎绝望,“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前几次我都控制得当,这次全露你却说看不见,分明是有意刁难!” 结果就是这一句话,印证了无方乍然蹦出来的猜想。
他果然动了手脚,所谓的真心才能看破他的真容,也是他设的一个套。
这老东西怎么会这么坏,以前她总把他当傻子,原来自作聪明的是她自己。
他是又精又刁钻,今天露一点,明天再露一点,全是他放长线钓大鱼的好算盘。
她气得要命,双手一推,把他推得仰在了花蕊上,“你才是把我当傻子呢,骗了我这么久,藏头露尾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 她冲他举起拳,作势挥了两下。
令主呆呆的,才发现刚才说漏嘴,被她识穿了。
他一口气上不来,颓然躺倒下去,捂住脸哀嚎:“怎么会这样!如此天衣无缝的部署……”在最重要的节骨眼上竟功亏一篑了。
不过他从指缝里偷偷看了未婚妻一眼,她似乎并不真的生气,只是有点不满,愤然瞪着他。
她当然舍不得打他,他对自己有信心。
想了想重新振作起来,两手向后斜撑,勾着脖子,袒着精壮的胸膛,目光迷离地望向她,“娘子,那些都是小事,别放在心上,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很相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我得知你从森罗城拿走了我的聘礼,我就意识到,我之所以活了一万年,全是为了等到你啊。
” 他开始说好话,肉麻段位之高超,可以和他捏偶人的水准成正比。
无方脸上不屑,其实心里终归踏实了。
就像你点了一道菜,如果这道菜色香味俱佳,那当然再好不过。
但如果口味尚可,形状差点,也不能倒了,至多闭上眼吃下去吧。
她不说话,他便来纠缠她,试探着在她手上碰一下,见她不反对,又在她耳垂上捏了下。
无方被他撩红了脸,故作镇定地蹙眉,“你先把衣裳穿上行吗?” 令主精心设计的桥段又被泼了一盆冷水,负气地拽了拽领子,坐在蕊上生闷气。
海底的莲火映在他眼眸,这脸虽然无懈可击,可还是让无方觉得不习惯。
她居然有点想念那个没脸的令主,那时候傻得浑然天成,不像现在让她晕头转向摸不着门道。
这脸不是好脸,有令人沉迷的魔力,看久了觉得什么都是小事,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令主快速调整了心态,认为得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
他向她伸出手,“娘子,过来。
” 无方撇嘴,挑眼他用词不当,仿佛在唤一条狗。
她毫无反应,令主憋屈不已,只得换了个委婉的语调,“这莲花够大,可以容纳两个人随便戏耍……娘子你到我怀里来好么,让我抱抱你好么?” 心在胸膛里直打颤,既熟悉又陌生的令主,让无方感觉前所未有的紧张。
其实紧张也是互通的,令主撤了万年的障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不是为了赢得未婚妻的芳心,他才不会这么干。
一个人在黑暗处呆久了,会惧怕看到光明,那件黑袍像他的保护壳,壳没了,差不多和赤条条一样。
他把两手平摊在她面前,充满诱惑的嗓音,低低说:“到我身边来,别怕。
” 她咬着唇,终于还是把手放在他掌心。
他握住了,轻轻一拽,她翩然而至。
赤足踏在莲上,不污不垢,不着浮华,那样子真像菩萨。
令主感动得想哭,一把抱住了她的腿,“还好我下手得早,否则你入了佛门,我上哪里讨媳妇去!” 她垂眼无奈地看他,他在庆幸,她却永远和正果失之交臂了。
海上夜风习习,脚下红莲摇曳。
放眼远眺,一朵朵的莲,一簇簇的火,交织出奇异的画面。
就像令主的不可测,谁会想到这么美的花海,凋谢后是中阴身必经的关隘。
腐朽的,晦暗的人群从海面上走过,那景象大概就像修罗地狱吧! 不过莲上小儿是真可爱,现在身长还不足一尺,握着小拳,挣踢着小脚,看得无方心头温情涌动。
“他们会随花盘长大,四十九天之后差不多就是三岁的孩子大小。
到时候偶们会来采摘他们,拿两个大筐装着,用扁担挑回魇都。
”令主笑道,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是不是很好玩?你要是愿意,可以跟着一块儿来清点。
” 她应了声,探头往下看,“传说镜海能回顾前世今生,我这样的人,有前世吗?” 她想应当是没有的,她不入生死卷,不在五行中,来和去可能只是老天的心念一动,根本没有根底可追究。
水面微漾,水底火光熊熊,镜像逐渐凝聚,出乎预料地,她竟然看见了那个中土小城。
街市和楼台还和原来一样,不同之处是人都活着,男女老幼,熙熙攘攘,是她还未形成时的场景。
她心里纳罕,再想看,一双温暖的手移过来,覆在她眼睛上。
令主说:“这里是中阴身忏悔的地方,你不该看,看了对你没有好处。
” 她茫然回过身来,“你追寻过你的前世吗?” 令主一怔,这镜海对他来说就是一面大镜子,“我只能看见我的本尊,上根大器(佛家语。
具上等根器者。
亦泛指天资、才能极高的人),英姿飒爽。
”物种与物种之间的审美不同,令主眼里的自己,原形照样横扫同族。
无方怅然,一手托腮,崴身倚在花瓣上,“生和死只有一线之隔,那些中阴身的一辈子到这里才算终结,偶人的一生却从这里开始。
” 令主一笑,“娘子说话太有禅意了,今天我们不谈中阴身,只谈偶人。
我克扣一点尺寸造就了他们,回头捏女偶,也只能照着你的模样捏个大概。
” 她不解,“为什么?” 他目光流转,如水一样淌过她的脸庞,“因为你太好看,我怕自己手艺不精,捏不出你亿兆分之一的神韵。
” 无方讶然,令主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女孩子到底还是吃这套的,她低下头,圆润的耳垂染上一层霞光,慢慢有了儿女情长的况味。
令主忍不住了,他搓着手道:“如此美景如此夜,娘子,让我们来感受一下……” 她抬起头,“感受什么?”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令主忽然说不出真实想法了。
他有些犹豫,“那个……为了精准地捏出女偶,我得先热热手。
” 她知道他的意思,羞怯地说等等,从袖中抽出一个画轴展开,放到他面前,“我来前绘制的,尺寸也粗略量过了,供你参详。
” 令主盯着画上极简的线条,无法接受,结结巴巴说:“我看……看见冷冰冰的数字就头晕。
我比较喜欢实地丈量,既然你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后面的话难以表述,干脆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手指游移过去,一面惊叹于肌理的细腻,一面脱口而出,“你要是害臊,我可以把眼睛蒙上……” 结果她当真了,立刻抬手解下头上绦子,长发一瞬倾泻而下。
还没等令主看够,探手过来,一不做二不休地绑住了他的眼睛。
那丝绦是她早前替鹿童子看病,他留下作为诊金赠送给她的。
用山蜘蛛的丝织就,金丝回文饰边,止血有奇效。
不过她常用来束发,所以一直随身携带,既然他这样提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不理会他,将手压在他手背上,轻轻向下带,带到玲珑的美人骨上,“女人和男人不同,这里瘦削,更突出些。
你捏时要注意,平了便不像女人了……” 看不见,触觉变得尤其敏锐。
令主小鹿乱撞,头昏脑涨地抖机灵,“这个我知道,就是琵琶骨。
用刑的时候铁钩从这里穿过去,能叫人武功尽废,所以也叫锁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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