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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亥初(3/3)

静地望着街道的尽头。

这一带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

不光有全长安最大最华丽的灯架群和最有才华的艺人,而且一过四更,天子将在这里亲登勤政务本楼,与民同乐,从几十支拔灯队中选出最终的胜利者。

眼下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百姓们纷纷聚拢过来,将这里簇拥得水泄不通。

不过周围这一切喧腾,都与她无关。

远远地,街道尽头先出现六名金甲骑士,然后是八个手执朱漆团扇和孔雀障扇的侍从,紧接着,一辆气质华贵的四望车在四匹枣红色骏马的牵引下开过来,左右有十几名锦衣护卫跟随。

这个仪仗已经精简到了极点,可面对这漫无边际的人潮,还是显得臃肿庞大。

整个队伍不得不把速度放到最缓,一点点赶开前方的百姓,朝兴庆宫开去。

檀棋趁这个机会,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仪仗队,不顾四周的卫士抽出刀剑,用双手扒住了四望车的轸板,声嘶力竭地喊道: “太子殿下!靖安有难!” 平康坊有一处荒芜的废庙,叫作管仲祠,不知何年所建,何年所废。

据说管仲是青楼业的祖师爷,他的庙出现在这里,并不算奇怪。

这废祠隔壁,就是守捉郎的书肆。

二十几个守捉郎站在庙前的破香炉旁边,个个面露凶恶,手执武器。

他们的中央,正是队正。

他们没有举火,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黑暗中。

不多时,远处小道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车轮滚动,碾过碎土路面。

不少守捉郎下意识地提起武器,队正却不动声色。

牛车缓缓开到庙前,车夫一收缰绳,固定住车身。

葛老与张小敬从车上下来,前者老弱不堪,后者伤势未复,这一老一伤,跟这边的杀气腾腾形成了极大反差。

队正张望了一下,似乎牛车后面没跟着什么人,开口道:“葛老,你找我何事?” 葛老摇摇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是这位朋友要找你。

”然后他闪身让开,张小敬从后面跳下车。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脚步因伤重而有些虚浮。

他一现身,这边立刻掀起一阵骚动。

不少守捉郎挥舞武器,恨不得立刻扑过来要动手。

队正喝令他们安静,然后瞪向这边: “张阎罗?你还敢露面?” 队正一口叫出绰号,显然也已查过他的底细。

张小敬上前一步,丝毫不惧:“杀火师者,另有其人。

”队正冷笑一声,根本不信。

张小敬道:“不信你可问问隔壁铁匠铺的各位,是不是在我之前,也有一人进去,却再没出来过?” 队正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便召过了几个人低声问了一回,抬头道:“你说得不错,可这不代表不是你杀的。

” “我没有杀火师的理由。

我是靖安司都尉,来这里只为查询一件事:委托守捉郎在波斯寺刺杀一位长老的,是谁?” 队正讥讽地笑道:“靖安司都尉?你的通缉已经遍及全城,就算我守捉郎不动你,你也无处可去。

” “那与你无关。

委托守捉郎在波斯寺刺杀一位长老的,是谁?” “为何我要告诉你?” “因为这件事关系到长安城的安危!波斯寺的普遮长老,涉嫌一场毁灭长安的大阴谋。

如果你们拒绝合作,就是为虎作伥,与朝廷为敌。

”张小敬眯起独眼,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你一个逃犯,有什么资格危言耸听?!” 队正大怒,伸出手去,猛然抓起张小敬。

张小敬没有躲闪,一下子被他按在香炉旁,脸硌在香炉凹凸不平的铜纹饰上,一阵生疼。

葛老无动于衷,他只答应带张小敬来见守捉郎,并没答应保障他性命。

队正抓着张小敬的头发,咣咣撞了几下,撞得他额角鲜血直流。

张小敬也不反抗,等队正动作停下来,他以冷静到可怕的腔调继续说道:“西市下午的爆炸,你可知道?” 队正一愣,手不由得松了一下。

那场爆炸他没目睹,可派人去打听过。

可惜封锁太紧,没打听出什么内情。

张小敬直起身子倚靠香炉,咧嘴笑道:“这样的爆炸,在长安还有几十起正在酝酿,唯一的线索就是普遮长老。

你们刺杀了长老,那么这个黑锅就是你们背。

” 他半边脸印的都是香炉印子,半边脸流淌着鲜血,看起来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狰狞可怖。

队正眉头紧皱,这个人说的话没有证据,可他不能等闲视之。

守捉郎能生存到现在,靠的不是武力和凶狠,而是谨慎。

张小敬道:“本来我已说服刺客刘十七,带我们来找你,可车队在半路被拦截了,刘十七当场殒命。

这说明对方打算斩断线索,让守捉郎成为这条线的末端。

官府追查,也只能追查到你们头上。

” 这件事,队正也听说了。

出事的路口离平康坊并不远,除了刘十七之外,还有几个军官被波及。

“所以,让我再问你一次,委托守捉郎在波斯寺刺杀一位长老的,是谁?” 队正生硬地回答:“不知道。

客户与火师一直是单线联系,只有火师知道委托人的样貌。

” “没有别的记录吗?” 长久的沉默,然后队正才勉强回答道:“火师会存有一份秘密账簿,以防意外。

不过这份账簿只有我和火师知道存放在何处。

” 难怪他犹豫再三才说。

如果客户知道守捉郎偷偷存他们的资料,一定不会再对他们那么信任。

张小敬道:“我要看这本账簿。

” “凭什么?”队正不悦。

张小敬一指葛老:“我本来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离开长安城,远离你们的追杀,可是我偏偏返回来找你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件事太大了,大到我根本顾不上去考虑个人得失。

” 葛老点点头,表示他所言不虚,然后又撇撇嘴,表示对他的选择不屑一顾。

“对你们也一样。

这件事太大了,已经超乎你们的所谓恩怨和规矩。

”张小敬道,“给不给账簿,随便你们。

只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 队正与周围几个人低声商量了一番,开口道:“你可以看到那账簿,但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下,而且你只能看我们指定的那一部分。

” 张小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队正叫了两个人,把张小敬五花大绑起来,带着朝书肆走去。

葛老和其他大部分守捉郎则等在巷口,不得靠近。

到了书肆门口,队正示意张小敬在门口等候,自己进屋。

过不多时,他拿着一卷赭皮文卷出来。

这文卷其貌不扬,尺寸又小,不那么引人注目,确实是密写账簿的好地方。

队正手持文卷,正要解开卷外束着的丝绦,突然感觉头上风声响动。

他一抬头,一个黑影猝然从天而降,电光石火之间,文卷已告易手。

与此同时,张小敬大喝一声,把身上的绳子挣开,朝黑影扑去。

原来这绳子本是虚扣,轻轻一拽即开。

黑影没料到这一点,身形往后疾退,却被书肆的夯土墙给挡住了退路。

黑影急中生智,一手抓住文卷,一脚踢在夯土墙凹凸不平的表面,借着那一排小坑,居然堪堪避开了张小敬的一扑,眼看就要跃上墙头。

这时又是几声吆喝传来,三四面渔网从左右高高扬起。

那黑影身法再快,也逃不脱这铺天盖地的笼罩,先带着渔网向上一蹿,然后又被守捉郎拽回地面,重重摔在地上。

张小敬走到那黑影身前,把文卷从他手里踢开。

文卷一踢即散,里面的纸面空白一片,只字未著。

“守捉郎以诚信为先,又怎么会偷偷记客户的小账?你对他们若有一点信任,也不会中这一个局。

”张小敬嘲弄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布下的一个局。

这个黑影先杀火师,又杀刘十七,他的使命一定是替组织斩断一切可能的线索。

可是这家伙动作实在太快了,追赶不及,只能等他自投罗网。

所以在葛老的斡旋下,将信将疑的队正与张小敬合演了一出戏,算准黑影一定会潜伏在附近,伺机出手。

他们假装有那么一卷秘密账簿,里面暗藏委托人的线索。

这样一来,逼得黑影必须在张小敬得到之前,出手抢走。

以他的狡黠,也没料到原本是仇敌的守捉郎和张小敬,居然会联手准备了一个大大的陷阱等着他到来。

四周有灯笼亮起,照亮了这个黑影。

这人脸上还是那副老人模样,一身贴身麻衣遮不住匀称健壮的身材。

他趴在渔网里,如同一条上岸很久的鱼,一动不动。

队正走过来,手持铁锤,双目放着锐利的光芒:“这就是那个杀了火师的杀手?” “不错。

” 队正伸腿踢了一脚,黑影全无反应。

他又加重脚劲,连连踢踹。

张小敬淡淡道:“别打死,我还有话要问他。

”队正把大锤高高举起:“问话,只要留一张嘴就够了吧?”然后朝黑影的膝盖重重敲去。

不料黑影在渔网里突然一耸,整个身子平移了一点距离,及时躲过了这一击。

“垂死挣扎。

”队正冷笑着,把锤子又转了转,准备发起第二击。

可就在这时,巷子口外的守捉郎慌忙跑进来,大声嚷着说有大批武侯集结过来。

“嗯?他们怎么会来?谁报的官?”队正皱起眉头,看向葛老,葛老摊开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张小敬的视线扫向渔网,他知道是谁干的了。

这个杀手,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杀手,他会利用一切环境为己所用。

张小敬刚抵达书肆,这家伙就通过一连串巧妙的手段,让守捉郎跟张小敬产生误会,他趁乱逃脱。

这次他又故伎重演,提前报官说张小敬藏身书肆,再行出手。

这样无论他得手与否,蜂拥而至的武侯都可以把局势搅乱。

谋而后定的,可不只是张小敬。

队正悻悻收起锤子,吩咐左右把渔网收紧:“这个人,我们必须带走。

”张小敬沉下脸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问到想要的东西,你们随便处理。

” 队正一指巷子口:“你先把外面的事情解决吧,守捉郎可不会为一个通缉犯提供庇护。

”张小敬讥笑道:“什么恩必报、债必偿,原来只能听后半段。

”队正面色略一尴尬,可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你若能逃脱追捕,再来找我们不迟。

” 守捉郎的仇人,必须得由守捉郎来处理,这事关脸面。

但他们并不想去招惹官府。

他怕张小敬又来纠缠,把身子强行挡在他前面,催促手下把刺客抓走。

张小敬一见急道:“先把双腿敲断!” 可是他说得太晚了,几个守捉郎已经掀开了渔网,俯身去按黑影的四肢。

按他们的想法,四个人一人对付一条肢体,可谓万无一失。

可就在渔网被掀开的一瞬间,黑影的袖口猛然抖出一股绿油油的汁液来。

四个人猝不及防被汁液喷到身上,不约而同发出尖叫,动作为之一滞。

黑影趁这个机会原地跳起,一边向墙头跃去,一边继续向四周抛洒绿液。

张小敬反应很快,伸手去拽他裤管,那绿液沾在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黑影被这一拽,身形稍顿,队正挥舞着大锤已经砸过来。

这黑影不闪不躲,把左臂迎上去。

那大锤砸在胳膊上,登时咔嚓一声臂骨折断,可黑影用这一条胳膊的代价,争取来了一个机会,左手猛弹几下,绿液一下飞入队正的眼睛里。

队正痛苦地狂吼一声,把大锤丢掉,拼命揉搓眼睛。

黑影利用这一瞬间的空隙拔地而起,重新跃上墙头。

这一连串变化说着长,其实只在瞬息之间。

黑影着实狠辣,为了争取一个先机,竟连胳膊也舍掉一条。

他一跳上墙,回头看向张小敬,一个如风吹过瓦砾的沙哑声音传来:“张小敬,我鱼肠一定会取你性命。

” 说完他一晃身子,消失在夜色里。

张小敬没去管躺在地上打滚的队正,他把沾在袖子上的绿液放到鼻前闻了闻,分辨出这是绿矾油,乃是道门炼丹的材料。

这东西有虎性,触及纸、木、肌肤,皆能速蚀。

不少刺客会在袖口藏着一个袖囊,里面灌有绿矾油,危急时可以有奇效。

“这个自称鱼肠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张小敬暗暗心惊,脸上的忧色浓郁到无以复加。

他已经竭尽所能,在如此艰难的局面下拼命抓到一线希望,可到头来,还是让鱼肠逃掉了。

鱼肠不会再上当,最后一条线索,就此断绝。

希望一断绝,无穷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以张小敬的坚毅心性,终于也心力交瘁。

他开始怀疑,大概天意如此,就像是去年那一场厮杀似的,竭尽所能又如何,孤军奋战终究逆转不了大局,亦不能救回战友性命。

一个人,到底没办法对抗一个组织。

何况现在的他,是被大唐朝廷和阙勒霍多两个庞然大物前后夹击。

所有的努力,从付出时起就已然是无用之功。

葛老之言,如同心魔一样在意识里一遍遍地循环着——你顾念大唐,大唐顾念你吗? 张小敬勉强睁开独眼,眼前的视线已开始模糊。

武侯们急匆匆地冲入小巷,挥舞着锁链和铁尺,正要对他来个瓮中捉鳖。

守捉郎们搀扶着受伤队正,全数退开,葛老也已悄然离开。

他们都绝不会出手相救。

真真正正的绝境,内外都是绝境。

“汝能啊,对不起,我没办法遵守不退的承诺了。

”张小敬颓唐地垂下肩膀,背靠土墙,一瞬间衰老了许多。

突然,他的耳朵一动,急忙抬起头来,黑影又一次从旁边不远处的屋檐直扑下来,冲着这边飞来。

张小敬没想到这家伙去而复返,习惯性地回肘一顶。

不料那黑影根本没防住,被一肘砸中鼻子,哎呀一声躺倒在地。

张小敬一听声音不对,定睛一看,却是失踪已久的伊斯。

这家伙自从在朱雀大街走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张小敬本以为他被甩掉了,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出现。

那对波斯猫似的双眼,满盈着酸鼻的泪水。

“你怎么……” “莫多言,跟上我的脚步!”伊斯顾不得多解释,转身又朝墙上爬去。

张小敬发现,墙上檐下那些凹坑、椽子头、瓦边、裂隙,看似杂乱无章,可在伊斯脚下,却如同一条隐形的楼梯。

只要按照特定顺序和节奏,很轻松就能登上去。

他如法炮制,果然没费多大力气就攀上墙头。

伊斯带着张小敬一会儿越梁,一会儿翻檐,在诸多房屋之间施展着巧妙步伐,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远远地甩开那些追兵,跳进一个无人的僻静院子里。

还没等张小敬发问,伊斯就哇啦哇啦自顾说了起来。

原来他在朱雀大街上并不是走散,而是起了争胜之心,想先张小敬一步立功。

于是伊斯施展跑窟之术,先翻进平康里。

不料他身手虽好,却不辨方向,稀里糊涂,竟误入一家青楼,耽误了好些时间。

等到他摆脱纠缠,回到大街上时,正好目睹了鱼肠袭击关押刘十七的马车。

伊斯大惊失色,连忙悄悄缀了上去。

他依靠跑窟的技巧,竟一直没有跟丢,也没被发现,就这么随着鱼肠来到了小巷尽头的书肆。

接下来的连番起伏变化,让伊斯一下反应不过来。

他看到鱼肠逃跑,本想去追,可又见到张小敬眼看要被武侯抓走,两边必须选一边,最终伊斯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先救张小敬。

“憾甚!憾甚!”伊斯遗憾地抓抓头。

张小敬没有废话,直接问道:“你跟了他那么久,他身份有露出过什么线索吗?—— 说人话!” “呃……这家伙肯定是西域人,至少在西域待过一阵,那一身跑窟的功夫,和在下的实力在伯仲之间。

”伊斯很谦虚地表示。

“那他的行踪呢?是否有藏身处?” “没有,他一直在平康坊的房顶上转悠,灵巧如猫。

不过在下窥得……”伊斯从怀里掏啊掏啊,掏出一个小玩意。

这是半枚竹片,有指甲盖那么大,状如八角。

伊斯说,鱼肠为了方便腾跃,脚上穿了一双特制的鱼骨鞋,鞋底有许多棱,状如鱼骨。

这半枚竹片,恰好嵌在棱线之间。

伊斯眼睛尖,在追踪途中发现鱼肠在一处屋顶起跳时,鞋底掉下一块东西,便随手捡起来了。

“早跟您说过,长安城里,可没有能瞒住我眼睛的。

” 张小敬拿起这竹片仔细审视,没看出所以然。

亏他的内心刚才还燃起了一线希望,原来又是个虚像。

他摇摇头,对伊斯颓然道:“谢谢你,不过我们已经没办法阻止阙勒霍多了,你还是尽快回寺里,通知僧众尽快出城避难吧。

” 伊斯大惊:“这不是有线索了吗?” “一片随处可见的竹子,又能说明什么?”张小敬意兴阑珊地回答。

伊斯把脸凑近,不太高兴:“随处可见?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力吗?随处可见的竹片,我会特意捡起来吗?你看,这个八角形,应该是被精心切削过,中间还有一截凹槽呢。

这在长安可不是随处可见……” 听着伊斯的话,张小敬原本颓丧的神情,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活力。

他说得没错,这个竹片的切削方式,太少见了——不是说削不出,而是不经济。

它的刀功太细致,没人会在一个不值钱的小竹片上花这么大功夫,除非,它属于更大的一片部件。

张小敬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昌明坊爆炸之后,靖安司那边在现场搜集了大量碎片,带回去研究。

他曾经仔细看过一遍,找回了曹破延的项链。

现在回忆起来,碎片中似乎还有不少碎竹头,徐宾还曾抱怨说扎手。

可那时他只是草草一瞥,不记得具体细节了,不知那些碎竹头,和手里这个竹片有无关系。

张小敬心想,如果他想搞清楚,必须得回靖安司才成——可是,那些证据应该已经付之一炬了吧?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失望的疲惫。

这时伊斯忽然握住张小敬的手,把胸前的十字架塞到他手里,急切道:“张都尉,道心唯坚,放弃尚早。

你看,我都没灰心呢。

” 那一双宝石般的双眼,似乎有着一种天真的力量。

张小敬忍不住笑了一下,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这件事本与你无关,干吗这么上心?” 伊斯正色道:“波斯寺能否正名为景,全操之于都尉之手,在下自然得全力以赴。

” 张小敬苦笑道:“我如今自保都难,只怕你要失望了。

”伊斯却道:“我教讲究祷以恒切,盼以喜乐,苦以坚忍,必有所得。

张都尉你与别人气质迥异,能酬注于一道,是要成大事的,必是我教的贵人。

” 张小敬奇道:“若说为了财帛名利,也还罢了。

一个名字而已,真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 “是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

”伊斯答得极认真,仿佛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他见张小敬还不是很信服,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都尉可知道,我这一双美目,是什么来历?” “波斯?” “唯有正统波斯王室,才有这等剔透的琉璃碧眼。

”伊斯口气颇为自豪,旋即又叹了口气,“可惜太宗、高宗之时,大食逼迫,波斯竟致覆国。

先王卑路斯举族迁徙,投奔大唐,官拜右威卫将军,王族子嗣散居在西域诸城。

我一生下来,便是亡国之民,备受歧见,若非遇见我主,只怕尸骸早湮没在沙漠之中。

” 张小敬“嗯”了一声,难怪他有时自称波斯王子,还以为是戏谑,没想到是真的。

伊斯忽然抬起头来,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我的身世,已见证了世事无常,兴灭轮替。

什么权势财富,都不能长久,唯有侍神方是永恒之道。

为其正名,正是我一生的寄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双眼闪闪发亮,张小敬发现根本没法拒绝,只得无奈道: “好吧,好吧。

我就设法回靖安司一趟,看看这竹片到底怎么回事——死马当活马医。

” 他的话音刚落,四边远近的望楼,同时开始闪烁,持续不断。

张小敬眉头一皱,抬眼看去,发现这是最紧急的通信状况,会反复传播同一内文,直到下一个命令进入。

他很快解读出了这条内文,它来自大望楼,只有四个字在不断重复: “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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