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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卉林木。
不过,跟着那个跛腿花工老耿头,他倒是认识了很多形态各异的花木,也熟悉了那些花蕊、叶片、草芯中沁出的不同香味儿。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假如再给他一年半载,说不定就会多一个花木园林方面的专家哩。
黄一平打开车载CD,一首柔美徐缓的《春江花月夜》,顷刻间便轻烟流泉般漫溢在耳畔。
离开廖志国家,阳江市区上到高速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路上车子比白天明显少了许多。
黄一平将车速放到一百二十公里,基本上是匀速行驶。
窗外,是阳江市灿烂如花的夜景。
想起刚刚和廖志国、苏婧婧夫妇共进晚餐的场景,黄一平心情依然难以平静。
谁能想到,自己这个曾经遭贬流放的罪臣,不仅回到市府做起市长秘书,而且前后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竟然与廖市长夫妇关系融洽到如此境地。
这种境况,简直恍然如在梦中。
事实上,廖市长当初亲自拍板,决定让黄一平担任秘书,并且官升副处级调研员,不光在机关里引发了强烈震动,黄一平本人也是深感突兀,一时不知所措。
八个月前,阳城市府换届在即,正值省里研究确定市长人选,有人举报时任常务副市长冯开岭若干问题。
其时,作为冯市长秘书的黄一平为形势所迫,主动承担了全部责任,受到党内警告处分,由市府调至党校后勤处,做了一名伺花弄草的普通科员。
风波过后,冯开岭与廖志国分别在一江之隔的阳城与阳江间对调,并顺利由常务副市长当选市长。
黄一平本已做好在党校与花草相伴到老的准备,对于自己的政治前途不再抱任何希望。
孰料,幸运之神还是眷顾了他。
那天,他头顶着仲春的阳光,身穿粗布工作服,正指挥一帮临时请来的花工,给党校花房拆除越冬的保暖层,忽然接到市府秘书长江大伟的电话,说是市长廖志国亲自找他谈话,让他马上赶到。
这边黄一平电话还没放下,那边党校几个校长、副校长就急忙蜂拥而来,有的夺黄一平手中的工具,有的摘他头上的草帽,还有的递给他擦汗的纸巾。
不一会儿,后勤处长亲自开着党校最好的轿车,来催黄一平赶紧上车,接受市长召见。
显然,江大伟的电话,已经先一步打到校长室。
他懵懵懂懂走进市府大楼,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引得廖志国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笑,搞得站在一旁的江大伟满面尴尬,倒使黄一平瞬间解除了紧张心理。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廖志国上来就这么一句,听上去似乎没头没尾很唐突,却让黄一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心照不宣的亲切。
“不要在那边伺候那些花花草草了,还回来,跟着我干。
唔?”廖市长说话时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尤其右手忽而变掌、忽而握拳,不停在胸前挥动,目光直逼对方,有一种强大且不可抗拒的穿透力。
黄一平正在考虑如何回答那个“唔”,却不料,廖市长马上就转到另一个话题:“过去的事,责任不在你,以后慢慢把它消化掉。
现在回来,也不是简单的回来。
我已经和市委洪书记交换过意见了,先解决副处级调研员,任命与调令一起下。
你爱人是叫汪若虹吧?我也和卫生局讲好了,调到局机关来管管文档吧,减轻你的负担,方便我们工作嘛。
以后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都可以慢慢解决。
唔?” 廖市长说完了,并不征求黄一平的意见,而是吩咐他赶紧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到他这里来上班。
黄一平当时就像做梦一样,什么激动啦、感激啦等等,统统都来不及体验和感觉。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足有整整一个中午,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那种哭,排解宣泄出来的到底是惊喜还是委屈,已经分辨不清了。
似乎也不完全是喜从天降。
事后,黄一平仔细想想,此前也还有些微蛛丝马迹—— 黄一平刚到党校两个月,人代会还没开,政府还没有换届。
有一次,身为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的廖志国,前来党校参加一个处级领导干部培训班的结业典礼。
合影结束时,黄一平与后勤处一帮临时工忙着往回搬椅子,正好碰到市府秘书长江大伟陪廖志国走向汽车。
黄一平一愣,低声叫了秘书长就打算从旁边溜过去,不想被廖志国用目光紧紧捉住。
江大伟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叫住黄一平,向廖市长作了介绍。
“哦,原来你就是黄一平!”廖市长的手主动伸过来,握得很有力。
话语与目光里,皆有意味深长且令人捉摸不定的东西。
黄一平当时也无暇多话,抽出手就逃也似的避开了。
事后,他也反复回味过廖志国的目光、语气,解读下来的潜台词不外乎两种含意:哦,你就是那个打着领导旗号,在外边胡作非为的市府秘书?能耐不小嘛。
此其一。
其二,呵呵,你见义勇为帮了冯开岭的忙,让他到阳江占了我的窝儿,却害得我调到阳城这破地方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在党校碰到廖市长看似偶然,可廖市长的那句话,以及伸出手来的用力一握,却富含另外的深意,至少说明黄一平其人其事于他并不陌生,且不十分的反感。
另外还有一件事,则是发生在廖志国当选市长之后不久。
那时,国家建设部要来阳城搞一个调研,主题是关于城市建设与保护。
此前,冯开岭为了竞争阳城市长一职,曾经在省委机关刊物《理论前沿》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保持城市特色,彰显城市个性,以建设文化大省的宏大气势统领城市规划和建设》。
这篇文章不仅得到省委龚书记的青睐,而且被推荐到北京一份重要专刊上,引起国家建设部领导的注意。
现在,北京来人调研,自然主要是循着那篇文章而来。
廖志国新官上任,对情况还不熟悉,准备一份像样的汇报材料便成了当务之急。
对于阳城的城市建设与规划,除了曾经分管的常务副市长冯开岭外,黄一平乃最为熟悉情况者。
况且,那篇文章从思考提纲到撰写初稿,及至后来请托N大方教授修改润色,皆由黄一平直接操作。
因此,廖志国亲自指令,急借市委党校后勤处科员黄一平,前来市府协助准备汇报材料,时间一周左右。
黄一平接到通知,并不感觉奇怪,其余包括党校领导和市府同人在内的各色人等,也不觉得有什么蹊跷。
试想,一个曾经在市府工作了十年的前秘书,临时借回去帮忙提供点资料,完全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事。
至于这一借,是否还有其他的意图,所有人都不可能朝那个方向想。
想当年,洪大光书记的秘书涉嫌嫖娼被辞退,后来有传闻说是遭人设局陷害,折腾了好几年还是石沉大海。
最终,与洪书记亲近的市委秘书长放出话来:“即使是冤案,也不行!一个秘书的清白与前途事小,市委和书记的脸面事大。
”已经造成了的影响,就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岂能轻易收回? 借到市府准备汇报材料期间,黄一平就像一个从事卧底潜伏的地下工作者,尽量把自己的活动范围缩得很小,开会讨论时也专挑角落处坐。
可是,廖市长却不放过他,经常把他从角落处拎出来,提些问题“请教”他。
黄一平也听得出来,廖志国对冯开岭的那篇文章颇不以为然,所提问题难免刁钻古怪,或是冷嘲热讽,颇有故意揭丑的意思。
黄一平对于这个新任市长,倒也不怯,回答时不卑不亢、拿捏有度,既不为旧主粉饰遮掩,也不做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勾当。
不过,经过那短短几天的借用,黄一平凭借自己十年秘书过人的洞察能力,倒也把廖志国揣摩了个大概,尤其对其独具特色的肢体动作、语言风格、思维习性等观察了个七不离八。
因此,等廖志国日后钦点他做了秘书,反倒省去了很多过渡与磨合。
事后,廖市长也曾经坦言,他来阳城之前,因为涉及与冯开岭互换位置,特别在意阳城这边的情况,自然熟知黄一平其人。
党校见面握手,黄一平给他留下颇佳观感。
至于之后借来帮忙准备汇报材料,那就已经有调他回来的想法了。
4 下了高速,进入阳城市区,接到信息处秘书小马的电话。
“黄哥啊,我是小马。
”小马的声音很柔,与他瘦弱矮小的身材非常吻合。
场面上,小马像市府办的同事一样,称呼黄一平黄处长,私下里则称他黄哥,这种特权得到了黄一平的默许。
小马原是市府文印室的一名打字员,其舅舅曾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因此才调到信息处当了秘书。
前些年,这位副秘书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判刑,小马在办公室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以前,黄一平也不怎么瞧得起他,感觉这种完全靠关系生存的人,既没有尊严,也不值得交往。
可是,自从黄一平遭遇挫折下放党校之后,小马却三番五次主动找到他,或是送些书籍、茶叶、影碟,或是拉他到乡下亲戚的渔场垂钓,有时还约他一起找个小饭馆,喝点小酒,通报点市府那边的情况。
虽然小伙子外表有些委琐,可心地善良,对人也真诚。
那期间,几乎所有过去的同事、朋友都突然疏远了他,只有小马是市府里唯一与他保持热线联系的人,也算是给黄一平孤独的灵魂些许慰藉吧。
一来二往间,黄一平竟然与小马成了朋友。
重回市府办后,黄一平高调保持着与小马的友谊,意在报答那段雪中送炭之情。
“今天我值班,刚才规划局于海东局长来过,说是冯开岭市长从阳江给你捎来一些茶叶,是今年刚出的极品新茶,好几千块钱一斤哩。
”小马声音怯怯的,显然是怕黄一平责怪。
听到冯开岭的名字,黄一平心里像被什么硌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奇怪,虽然过去大半年了,可是每次听到冯开岭的名字,他还是会有这种反应。
自从调离阳城后,冯开岭除了让邝明达转交过一封信,还曾经捎带过一些物品与问候的话。
黄一平只说谢谢冯市长关心,我在阳城党校会好自为之,云云。
信与问候语都收了,礼物则全部退回。
此后,冯开岭看看这边确已平静,就再没同他联系过,邝明达、于海东、郑小光等几个冯氏亲信也几乎断了联络。
现在,冯开岭忽然送来茶叶,肯定与他重回市府担任廖志国秘书有关,似乎倒也不好直接拒绝,否则就显得自己太小气。
可是,刚刚在廖志国家听到了那一番议论,这个茶叶显然不再是普通的人情往来,也不那么轻易好收下。
“这样吧,你把茶叶收好,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我星期一上班后再作处理。
”黄一平吩咐小马。
收了电话,他把车速放到很慢,关了音乐,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盘算:自己回归市府,到底与冯开岭有无关系? 对于黄一平重新回来,阳城政界猜测议论一直不断,他本人心里又何尝不是疑窦丛生! 记得那天从廖市长办公室谈话出来,黄一平当天下午就到党校收拾东西,装了两只纸箱,由校里派车送回家,算是与党校做了告别。
党校里从校长到炊事员、花工,几乎全部出动,依依不舍送到大门外。
临上车的那一刻,校长忍不住拉住他,避开旁边那些人,悄悄问:“恕我多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来党校,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所谓处分、下放,只不过是做一个形式,走一个过场?假如真是这样,我们党校的领导就傻到家了。
你来党校这几个月,受了不少委屈,算是我们有眼无珠。
现在,我代表党校领导和同事,向你表示真诚的歉意!” 黄一平当即摇头否认,说:“怎么会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也知道,我来党校,一直做好要在这里退休的准备。
感谢你和校里各位同事对我的关心,我会记住在这里短暂而难忘的时光!” 可是,环顾周围那些人的目光,黄一平知道自己的解释颇显苍白,且难以令人信服。
回到家里,汪若虹居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今天忽然听说你又回到市政府,不仅医院里炸开了,就连我自己都震惊了。
后来才知道,不仅你调回机关了,就连我也被调到局办公室,说是廖市长亲自指令卫生局,为的是让你腾出精力做好工作。
老公你说实话,是不是今天的局面,当初你和冯市长早就计划好了,只是怕泄密才没告诉我?” 看着汪若虹脸上遮盖了半年多的愁云惨雾,瞬间又烟消雾散、云开日出,黄一平心里既觉快慰,也感到一丝酸楚。
可是,对于妻子的疑问,他也只能摇头。
这之后,黄一平陆续接到很多祝贺的电话,其中不少原本相处甚好的朋友、同学、同事,免不了会提出各种疑问,或者直接道出各自的猜测。
总之,就在廖市长找黄一平谈话之后,阳城机关大院里迅即风起云涌,种种猜测、非议甚至谣言如春天柳絮般飞扬起来。
概言之,主要不外乎以下四种说法。
冯开岭临别“托孤”说。
当初,阳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冯开岭临近换届提拔之际,突然遭遇竞争对手的匿名信,控告其利用明达集团巨额资金打点官途,为省城某公司老总郑小光在阳城承揽工程谋利,等等,冯一时难以脱身,便使用了舍车保帅之计让秘书黄一平代为受过,自己则顺利金蝉脱壳。
冯氏在即将赴任阳江之前,将黄一平作为工作与权力交接的一个重头,郑重托付阳城诸公,得到同样郑重的承诺之后,方才放心离去。
半年时间,是冯开岭给出的一个最长期限。
省里“压力”说。
省委杨副秘书长、组织部年副部长等几位要员,因为冯开岭的缘故,曾经在阳城得到很多实惠,并与之形成利益同盟,也由此与黄一平结下不浅私交。
或者,黄一平在这过程中留有一份备忘录,记载着那些权贵不可告人的秘密。
上述诸公出于自保,给阳城方面施以巨大压力,要求给予黄一平重见天日的机会。
洪大光之流,迫于人情与压力,只好答应。
冯开岭与廖志国“交易”说。
冯开岭告别阳城任职阳江,事出有因,事后虽由黄一平顶了包,却也留下诸多麻烦,如同中越边境那些地雷,不知何时便会引爆。
同样,廖志国在阳江任职多年,也是出于类似缘故才易地就职,二人正所谓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既然大家屁股后边都不干净,何如彼此伸出援手相互拉兄弟一把。
廖氏这边把黄一平安抚好了,冯氏那边自会投桃报李。
官官相护,实乃官场独特、亮丽之一景,并且传统久远深入人心。
黄一平暗中“反水”说。
曾几何时,黄一平为保冯开岭不倒,奋不顾身主动请缨,以柔弱之肩扛下天大重担,可真到受了处分、贬谪党校,其间又饱受了人情冷落、世态炎凉,更无法排遣心中冤屈与郁闷,不几日便心生悔意,难耐之下向新任市长廖志国处求救。
廖志国为官多年,深谙走投无路之人,最是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若是起用了黄一平,不仅获得一位素质不俗、死心塌地的秘书,而且可以制约阳江那边的冯开岭,正所谓一石二鸟。
上述诸种传言,虽然纯属旁人凭空想象与捏造,却禁不住频率极高的中间转手,三传两传便成为了要素俱全、细节生动的完整故事,甚至连场景、语气、眼神等等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令人不得不信。
譬如说到冯开岭临别“托孤”一节,说是冯开岭一手握着洪大光,一手拉着黄一平,所言几乎全是骈四俪六,直说得涕泗横流,声泪俱下,那样感天动地的场面,怎么可能不让洪大光心生恻隐?再比如,关于省里“压力”,说是省委组织部年副部长,几乎拿黄一平当了交换筹码,与洪大光、廖志国在电话里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双方拍板成交,两相言欢,甚至通过电波还以茶代酒遥相碰杯哩。
的确,廖市长选择黄一平做秘书,让很多人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众所周知,黄一平问题的根子,是在现任阳江市长冯开岭身上,而冯开岭的根须,又牵扯到阳城官场的众多官员,且与省里某些官员也有瓜葛。
按照通行规则,廖志国异地任职,又是新官上任,应该与阳城官场此前的是是非非彻底撇清,绝对不会、也不应该主动介入。
谁知,到任阳城才半年,换届选举结束不过两三个月,他竟相继放弃了多名试用秘书,决定起用受到处分的黄一平。
因此,廖志国的这一举动,实乃官场之大忌。
用句阳城俗语讲,叫做乱子不寻你,你寻乱子嘛。
外界议论固然热烈,黄一平的内心也不平静。
刚开始,他也非常吃惊——是啊,自己既无过硬的后台,此前与廖市长也素不相识,怎么忽然就峰回路转了呢?对于机关里盛传的那几“说”,他根本不相信。
作为当事人,别人不懂,自己却一清二楚,所谓“托孤”说、“反水”说纯属子虚乌有。
至于“交易”与“压力”两说,凭黄一平多年的官场经历与感觉,不论冯开岭也好,还是省里年副部长们也罢,可能性都非常之小。
何况,黄一平知道,随着时过境迁,自己已然由一块烫手山芋冷却成一块臭狗屎,这些当红的政治人物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再主动染指? 不过,重回市府后,廖志国倒是在某次闲聊中,偶然提及起用黄一平的动机,说:“作为一市之长,有个称心、顺手的秘书非常重要!我对秘书的要求,文字水平、协调能力等方面才能固然重要,忠诚老实却是放在第一位。
来到阳城之后,我曾经留意机关里对你的各种议论,正面评价还是主要的嘛。
而且,好多人告诉我,说你遭遇委屈后没有听到一句抱怨与反悔的话,这样的忠诚与骨气很难得。
党校的同志也反映,你在那边干得不错。
一个被贬之人能有如此状态,正是我所欣赏的类型嘛。
” 黄一平听了,似乎有些相信,却又不全信。
凭借官场厮混多年的经历,他知道像自己这种际遇,应该不会以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能解释得通。
不过,有一点黄一平心里很清楚——廖市长此举,不论动机如何,都是从政治与仕途上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恩同再造,情大于天。
单凭这样的结果,自己除了感激与报答,于情于理均别无选择。
5 车子进了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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