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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一失足时 死生成谜再回头处 恩怨如烟(2/3)

过错的。

要知他本是大盗出身,更大的坏事他都做过。

酗酒嫖妓之类的“小事情”,他只当作是少年人的胡闹而已。

当时他的想法,甚至还有点同情这个喜欢胡闹的少爷的。

“可怜的少爷,自小就受拘束,一旦有了可以放纵的机会,也难怪他要胡闹了。

”他以自己为例:“少年人心性不定,容易放纵自己,那有什么稀奇?我少年时候不也是如此吗。

待到少爷成家立室,他自然不会再去酗酒嫖妓的。

” 哪知少爷成亲之后,只是安静了几个月,就更为变本加厉了。

最后竟然离家出走,变成了被众人唾骂的、诸恶所归的“大坏蛋”。

但尽管如此,直到现在他还不相信少爷真的像别人说得那样坏,纵然是少爷自己承认,他也不能完全相信。

他是看着少爷长大的。

少爷的缺点他都知道。

不错,少爷自小就懂得怎样说谎,作伪的本事超过了同年龄的孩子。

他的性格轻浮,在严父面前,却会装得循规蹈矩。

但他知道少爷的本性还是善良的,虽然有时候少爷也会表现得甚为凶暴,但那只是由于他的性格容易冲动所致。

此时他面前对着少爷,虽然是主仆身份,却好像是慈父对着回头浪子一样。

(可惜,事实上这个浪子却是并未“回头”)。

他看着少爷面上的伤疤,怜惜之念不禁油然而生。

“少爷,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家,我能够亲眼看见你还活着,我就高兴了。

少爷,这二十年来,你在什么地方?” 齐勒铭冷冷说道:“在荒山上与禽兽作伴。

更说得确切些,是在一间不见天日的石屋里打坐了十多年,三年前我才能够走路的。

” 丁勃心中一酸,说道:“少爷,苦了你了。

不过,老仆也要恭喜你。

” 齐勒铭道:“恭喜我什么?” 丁勃说道:“少爷,你的武功可是大大长进了。

连冀北双魔也禁不起你的一击!嗯,说来惭愧,你是怎样打跑冀北双魔的,我都看不出来呢!少爷,不是老仆故意奉承你,以你现在的武功,恐怕已经比得上老爷了呢!你怎么练出来的。

” 齐勒铭冷冷说道:“差不多二十年的光阴,我除了练武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去做。

前面十几年,更是只能自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打坐练内功。

我也不知道练成怎样。

不过凭我这二十年的苦功,倘若只能打败冀北双魔,那可还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丁勃心头一震,暗自想道:“听少爷的口气,莫非他是想打败武当五老,方始心满意足。

武当五老如今虽是都还活着,但年纪最轻的一个亦已七十开外了,见少爷现在的武功,要杀五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亦非难事,不过倘若当真如此胡来,那可就要掀起武林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了。

武当晚一辈的人材辈出,莫说他们会联同各大门派兴师问罪,只凭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少爷也是打不过他们那许多人的。

那时恐怕老爷也非受连累不可!” 他心里惴惴不安,试图劝解:“少爷,你刚才说要我把你当作已经死了,这句话从另一方面看也有点道理。

古人说过,昨日种种,比如昨日死,今日种种,比如今日生。

我不知道是佛偈还是古圣先贤的说话,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是老爷答允收留我做仆人的时候,对我这样说过的。

少爷,你若是过去留有什么未了的恩恩怨怨,依老仆之见,不如都算了吧!” 齐勒铭道:“我只能把自己当作死人,可我还不想做和尚。

我也不想象你这样,找一个‘好’主人!”说到‘好’字,竟是带点讥诮的味道。

丁勃对他这几句话听得不大懂,但也隐隐感觉得到,他实是未能泯灭恩仇之念。

他正不知如何劝解才好,齐勘铭已是说道:“丁大叔,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也不是来听你劝解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 丁勃道:“什么事情?” 齐勒铭道:“刚才叫你做丁大叔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丁勃说道:“她就是你的女儿呀,她名叫漱玉。

是你离家之后三个月出世的。

你没听见她在和我说要赶着回家见爷爷么。

”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知道她是我爹的孙女,但我怎知道她当真是我的女儿?” 丁勃道:“少爷,你怎能这样胡说?少奶贤慧贞淑,在咱们家里的时候,可没有半点踏错行差!” 齐勒铭冷笑道:“好一个贤慧贞淑的节妇,那么我倒要问你,你眼中如此贤慧贞淑的少奶奶如今是否还在家里替我守节?” 丁勃说道:“少爷,当时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少奶奶要回娘家,那也不能怪她。

” 齐勒铭冷笑道:“她是回娘家吗?你别以为我在荒山养病二十年,什么都不知道?” 丁勃只得说道:“少奶是否回娘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们做夫妻的那半年时光,她可没有对不起你。

但少爷,你……” 齐勒铭道:“不错,在她未入门之前我已经拈花惹草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但她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可不想说给你听!” 丁勃叹气道:“少爷,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管是你对不起少奶,还是少奶对不起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当初总是你先对不住她。

” 齐勒铭道:“我已经死了,她改嫁我不怪她,但她不该抛弃女儿与人私奔!” 丁勃吃了一惊,心里想道:“看来他对少奶的事情,知道得比我更多。

” “老仆不敢遮瞒,少奶是突然失踪的。

但却不似是和人私奔。

我是在家里看着她的,自你离家之后,少奶一直寸步不出闺房,也从无陌生男子到过咱们家里与她见面!她突然失踪,老爷还担心她是受人暗算呢。

”丁勃说道。

齐勒铭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她那样好,她既然寸步不出闺房,又从何而来的仇家?” 丁勃说道:“老爷说、说……” 齐勒铭道:“爹说什么?为何不讲出来?” 丁勃一咬牙根,说道:“老爷说恐怕还是你连累她的。

你在外面结怨太多,你的仇家报复到你妻子头上!”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是爹爹的不肖子,做了令他丢尽脸皮的事,当然爹爹是要帮她骂我的了。

” 丁勃说道:“少奶的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尚未水落石出。

少爷,你也不必胡猜,但漱玉总是你的亲生女儿,她长得很像你,你不觉得么?” 齐勒铭方始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却以为她像她的母亲更多呢。

” 丁勃松了口气,笑道:“少爷,最少你也承认她有几分像你了吧?那你还怎能怀疑她不是你的女儿。

” 齐勒铭似笑非笑地说道:“丁大叔,要不是我觉得这小丫头有几分像我,你早已没性命了!” 丁勃不觉一愕,说道:“少爷,我可听不懂你的意思。

”心想:“你的女儿像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勒铭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在荒山练了二十年功夫,功夫练到什么地步,我自己也不知道。

冀北双魔的厉害,却是我自小就听得爹爹说过的,当你和他们搏斗的时候,我自忖并无把握可以打败他们,因此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出手。

后来那丫头来了。

她不顾性命跑来帮你,我可不能不顾她的性命了。

万一她真的是我女儿,我岂能让女儿丧在冀北双魔手下!” 丁勃笑道:“不是万一,是百分之百是你的亲生女儿!” 齐勒铭道:“丁大叔,我已经对你说了实话,不是我想救你,只是我想救我的女儿!所以你不必多谢我,从这件事你还可以看出我有多坏!你不畏人言敢来会我,我却竟然不理你死活的!” 他在痛骂自己的时候,丁勃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少爷,你知道大叔心里在想什么?”丁勃笑道,他自问自答:“一个人知道自己坏,那么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

” “那是因为你太疼我的缘故,小时候我做了坏事,你也总是替我辩护。

其实我早已坏得不可收拾了!”齐勒铭道。

丁勃道:“少爷,你能够自己责怪自己就好。

少爷,你还是回家吧。

我用老命保你……” 齐勒铭截断他的话道:“回家二字休提,父不以我为子,妻不以我为夫,我回家做什么?丁大叔,我只求你千万别对爹爹说你曾经见过我。

” 丁勃说道:“少爷,你就算暂时不想见老爷,难道你不想多见你的女儿一面?” 齐勒铭道:“和漱玉一起的那个男子是谁?”似乎为了避免丁勃缠他回家,另起话题。

丁勃说道:“他是近年声名最响的武林后起之秀,名叫楚天舒。

” 齐勒名道:“他姓楚,是不是扬州楚家的?”声调已是有点不大自然了。

丁勃说道:“不错,他正是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儿子。

” 齐勒铭道:“哦,楚劲松的儿子?”心跳的声音,自己也听得见了。

丁勃继续说道:“另外那个女子名叫姜雪君,说起来和你们齐家也有点关系,她的父亲名叫姜志奇,和你的卫师兄是好朋友。

你的卫师兄约在十年之前被人害死,后来他的遗孤……” 齐勒铭似乎不耐烦听下去,一挥手打断丁勃的话,说道:“我不管那姓姜的是什么人,我早已不是齐家的儿子了,什么卫师兄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

但你说起楚劲松,我倒想问你一件事情。

” 齐勒铭烦躁的心情,丁勃亦已感觉到了,他心头卜通一跳,讷讷说道:“少爷,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声调不觉也变了。

齐勒铭道:“丁大叔,听说你和楚劲松交情极好,有人还说你们是八拜之交呢,对吗?” 丁勃镇慑心神,尽量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哈哈一笑,说道:“这是言过其实了。

我老丁是强盗出身,怎配与扬州大侠楚劲松结为兄弟?我和他总共不过见过几次面,多少有点交情,倒是真的。

” 齐勒铭道:“你到过他的家里吗?” 丁勃说道:“去过一次,说起来也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 齐勒铭道:“听说楚劲松现在的妻子是填房,你到他家里那年……” 齐勒铭道:“你见到他的新夫人没有?” 丁勃说道:“那天很不凑巧,他的夫人正在患病,未能出来见我。

” 齐勒铭心里冷笑,几乎冲口而出:“恐怕她是故意避开你吧?”不过这句话他终于忍住了。

对这件事情,丁勃自己也是一直疑心的,暗自想道:“不知少爷还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从他盯着这件事情来问,恐怕他知道的是比我更多了。

” “楚劲松壮年归隐,没在江湖走动,亦已有十多年。

倒是他的儿子楚天舒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头。

他和小姐是在洛阳相识的,听小姐说,似乎还曾经得过他的帮忙呢。

咦,少爷,你,你怎么啦?” 齐勒铭握着拳,面色十分的难看。

他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丁勃心头一震,暗暗感觉不妙,叫道:“少爷,你去哪儿?” 齐勒铭瓮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理!” 丁勃叫道:“少爷,你和我回家吧!你们父女都还未曾正式相见呢!最少你也该让你的女儿认你呀!”一面说一面追上来。

齐勒铭反手一弹,冷冷说道:“我叫你别理闲事你就别理!算我对不住你,你给我躺下吧!” 丁勃只觉膝盖一麻,原来是给齐勒铭捏了一颗小小的泥丸,打中了膝盖的环跳穴。

齐勒铭说到“躺下”二字,丁勃果然应声躺下。

丁勃内功深厚,齐勒铭这颗小小的泥九尚未至打得他不能动弹,不过,待他爬起来时,齐勒铭已是早已去得远了。

他的环跳穴气血亦未能立即畅通,暂时是不能施展轻功了。

齐勒铭摆脱了丁勃的纠缠,心头的烦躁仍未能消,反而更加好似包着一团火了。

忽听得水声轰鸣,原来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被巨石所阻,陡的变成急流,挟泥沙而俱下。

山涧中心的巨石虽然兀立如故,亦已“伤痕”斑驳,在它旁边的几块大石头,更是给急流冲击得摇摇晃晃了。

齐勒铭忽地有个奇怪的联想,觉得自己本来好像溪流,假如没有“约束”,大概是会平平静静的流下来的,巨石一阻,反而令“平静的清流”变成湍急的浊流了。

这是溪流对巨石的“反叛”,就像自己糊里糊涂的变成父亲的逆子一样。

急流奔腾而下,他却被卷进了回忆之中。

他的父亲对他管束极严,但也有不能不对他放松的时候。

那就是在他父亲练上乘内功的时候。

父亲练的这种上乘内功,往往要“闭关”三五天的。

所谓“闭关”,并非真的有“关”可“闭”,而是在静室打坐,非练到功完成,不会踏出房门。

闭关之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然更不会分心管教儿子! 父亲闭关的期间,丁大叔就必须负起守护之责,纵然用不着寸步不离,也得经常在他父亲身旁照料。

因此每当父亲闭关练功的时候,就是他可溜出家门的机会来了。

初时他还只敢到离家不远的小镇上吃喝玩乐,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跑来邻县的县城胡闹去了。

他们这家是在黄河北岸王屋山下的一条小村子隐居的,王屋山在邵源县,县城依山修建,是个偏僻的小山城,远不及邻县济源的繁华。

在济源县城,他有一个表哥。

他的父亲武功天下第一,但他的母亲却是大家闺秀,一家人都不会武功的。

他的表哥年纪比他大得多,家道已经中落,开个私塾,教书维生。

他跑到邻县,一来是怕在小镇上胡闹,容易给父亲知道;二来邻县有表哥可作护身符,要是父亲问起,他可以说是去跟表哥读书。

他到了济源,有时也会在表哥家中住一两天,他天资极好,跟表哥读半天书已是胜过别人读十天八天,要是父亲当真问起的话,表哥也会为他证实的。

这只是他预防万一而已,事实上这道护身符他从未用过。

他的父亲那几年正在练上乘内功,几乎可说是闭门不出。

他的表哥是个文弱书生,没有要事,也不会到他的家里来。

而且他每次到邻县去,也总是算准了时间,在他父亲“开关”之前回家,有丁大叔给他遮瞒,父亲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偷偷离家。

这是他在二十岁之前的事情,二十岁之后,他一向的“循规蹈矩”,已经获得父亲的信心,更是可以行动自由了。

济源是个大县,县城里有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渐渐他就交上了一班酒肉朋友,甚至黑道中人。

吃喝玩乐,非钱不行,在黑道朋友带引之下,他也开始去偷富户的银两了。

钱容易到手,人也越发变坏,酗酒嫖妓,无所不为。

令他变坏的,还有比嫖妓更甚的事情。

一个妖冶的女子似是在浪花中隐现,睨着他媚笑。

他面对冲击岩石的急流,心里想道:“丁大叔顶多只知道我在酗酒嫖妓,要是他知道我未满二十岁的时候,就有一个以心狠手辣而又以淫贱著名的女飞贼做情妇,他更不知道要多么吃惊了!” 这个女飞贼以“卖解”(跑江湖的杂技艺人)掩饰身份,通过他的黑道朋友,在济源和他搭上。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当时江湖上有一对行为邪恶的姐妹花,也是最负“盛名”的女飞贼。

姐姐穆好好,外号“金狐”;妹妹穆娟娟,外号“银狐”。

姐妹都是面首无数,姐姐金狐后来嫁了陕甘道上的独脚大盗铁臂猿巴大山,妹妹银狐则一直未婚。

在济源变成他的情妇的就是银狐穆娟娟。

最初他只是抱着逢场作戏的心情,想不到就此不能摆脱。

穆娟娟有千种风情,万般娇媚,一勾搭上他,就把他迷上了。

但也只是止于“着迷”而已。

假如现在有人问他:“你是否曾经爱过穆娟娟?”他将会感到很难回答。

但在当时,他只是迷恋她的风情,迷恋她的美色,连“戏假情真”恐怕也还谈不上的,假如当时有人问他,他一定会答:“我怎样会爱上这种风尘女子?”因为他虽然不知道穆娟娟的底细,但最少他已经知道她不是“良家妇女”。

尽管他有放荡的一面,这放荡不过是等于孩子玩火一般,有一类特别顽皮而又特别富有好奇心的孩子,由于受到大人严厉的禁止,偏偏要去尝试。

烧痛了手指,他才后悔。

终于堕落,那是后来的事情,最初他并非“甘于堕落”的。

放荡的另一面是自视极高,他可以和那些酒肉朋友玩至得意忘形,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和那些朋友划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尽管他不满意父亲的拘束,但他也从来没有忘记,他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儿子。

那些人根本就不配和他做朋友。

在他的心目中,穆娟娟虽然不同于一般妓女,他是对她特别喜欢,有时甚至几乎可以把她当朋友,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要她做妻子。

对她,他需要的只是“情欲”,并非爱情。

他要的是名门淑女,是一个足以和他匹配的才貌双全的妻子。

而这个理想中的妻子,他的父亲也给他找到了。

他的父亲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庄正光,庄、齐二家乃是世交,和齐家一样,庄家也是武学世家。

不过到了庄正光这代家道已经中落,因此他应扬州最大的一间镖局——江南镖局之聘,十多年前,携同幼女,到扬州去做江南镖局的总镖头。

正当他和穆娟娟打得火热的时候,庄正光告老还乡,路经邵源,特地到齐家拜会老友。

庄正光的女儿名叫英男,小时候和他也是相识的,庄英男那时还是个黄毛丫头,他们总共也不过见过几次面。

对这个黄毛丫头,他早已没有印象。

想不到十多年不见,这个黄毛丫头已经长成一个十分标致的大美人了。

他的父亲对这位世侄女更是喜欢,立即向老友提亲,庄正光也立即答允。

庄家在山西绛县,从邵源前往,还有七八百里路程。

为了避免迎亲遣嫁的麻烦,两家谈妥,很快便即择吉成亲。

庄正光待女儿出嫁之后,方始独自回乡。

虽然是父母之命,他的心里也是很满意这头亲事的。

早在他未曾定亲之前,丁大叔已经委婉的劝过他:少年人血气方刚,偶然的放荡形骸是免不了的,但该适可而止。

在他订婚那日,他也曾许下誓愿,从此专心一意爱自己的妻子,尽管他还忘不了穆娟娟的千种风情,他已决心不再拈花惹草了。

谁知事与愿违,结婚之后,他才发现婚姻生活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美满。

不错,妻子很美,但却是个“木美人”,他要给她画眉,她却嫌他佻薄;他挖尽心思编织美丽的言辞与她谈情,她却一声不响。

更有甚者,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新婚的欢乐。

经常都是紧蹙双眉,过分的庄重变成了对丈夫异样的冷淡了。

他一心期待的新婚之乐,变成了味同嚼蜡! 他一气之下,又偷偷的跑去和穆娟娟幽会了。

初时还瞒住妻子,后来气不过妻子对他越来越冷淡,索性故意让妻子知道。

他把染有胭脂的衣裳穿回家,他把穆娟娟所用的香罗手帕带回家,他把穆娟娟绣有同心结的荷包带回家,有时甚至故意装作是在梦中叫出别的女人名字,不止是穆娟娟,还有他自己编造的一大串的女人的芳名。

可是他的妻子竟然好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丝毫无动于衷。

要是她大发脾气,骂他打他,那倒好了。

她不理不睬,却是激得他几乎疯狂! 如今已是过去了二十年,早已是“物换星移人事改”了,但此际他回想起来,还是禁不住闷气填胸。

“我真糊涂!”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里想道:“她这样对我,我早就该知道她是另有意中人。

我却要等到娟娟点醒我,我才知道!” 就在此时,他听到令人心荡的充满魅力的笑声,那么诱惑,那么熟悉,正是穆娟娟的笑声。

他曾经为她的笑声着迷,但此际却宁愿听见饿狼的嚎叫,夜枭的厉鸣,宁愿听见任何一种难听的声音,也不愿意听见她这妖媚的笑声。

这个女人是影响了他一生命运的女人,自从结识她以来,他失去了身份(从武学名家之子变成不齿于人的败类),失去了尊严(还有谁尊敬他呢?有的只是鄙视),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人的爱。

父不以其为子,妻不以其为夫,自己亲生的女儿也不知道有他这个父亲。

二十年来他受尽耻辱,受尽折磨,这一切虽然不能全都怪她,却也是由她所致! 但她也的确曾经对他好过,别的不说,她本来是个喜爱繁华的人,许多年来,却甘心与他共度荒山岁月。

何况,她虽然毁了他的前途,却也曾救过了的性命。

对她来说,难道她不是也曾为他牺牲过一切么? 是恩是怨?是爱是恨?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判断了,这笔糊涂账是算也算不清的。

这笔糊涂账他也不想算了,目前他想的只是怎样和她分手,使得彼此好过一些。

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件令他十分气恼的事,他业已反复思量,是非和她分手不可了! 笑声戛然而止,穆娟娟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你想不到我还能够找到你吧?” “你找我做什么?”齐勒铭眼尾也不瞧她。

“你做的事情难道还用我说?哼,齐勒铭,你好啊,你怎能这样对我?”媚笑变为冷笑,齐勒铭的冷淡激起了她的怒火。

但齐勒铭的怒火比她更盛,就像火石受到敲击,突然爆发起来:“我还没有说你,你倒说起我来!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我几时骗你?” “你骗我替冀北双魔做帮凶,谋害丁大叔!你明明知道冀北双魔是丁大叔的仇人,你却对我说成是他的朋友!” 穆娟娟反唇相讥:“你更骗我,你答应过我陪我喝酒到三更时分才去和丁大叔相会,为何你未到二更就走,而且点了我的穴道,令我无法去通知我的朋友!” 齐勒铭冷笑道:“倘若我听你的话三更才走,我只能去替丁大叔收尸了!” 原来齐勒铭这次和丁勃的约会,是穆娟娟替他出主意安排的。

齐勒铭这次重回故里,本来只是单独一人,并非与穆娟娟一起的。

早在五年之前,当时他的伤虽然尚未痊愈,但已经可以自己照料自己的时候,他就叫穆娟娟离开他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心情还不是想摆脱她,只是内疚于心,觉得不该累她陪自己度荒山岁月。

穆娟娟初时不愿离开,后来也就经常独自下山了。

不过也还不是含分手意义的那种离开,虽然在山上的时候少,在山下的时候多,每次去了几个月,总还是回来的。

齐勒铭在山上养好伤后,再苦练几年功夫,这次方始重履尘世,他是趁着穆娟娟尚未回山的时候,单独下山的。

他不敢回去见父亲,但故乡和故乡的亲人他总是梦寐难忘的,他打算悄悄回故乡。

只求能够看父亲一眼,和丁大叔见一次面。

也不知是穆娟娟有意追踪还是偶然碰上,总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昨日日间,他们在这小县城碰上了。

虽说他已不想与穆娟娟纠缠下去,但碰上了她,也还是感觉到意外的欢喜的。

他含笑打探:“怎的你的消息这样灵通,咱们这次相逢,我想不会是巧合吧。

” 穆娟娟并不否认她是存心找他,而且说道:“我还有更灵通的消息呢,我是给你带个喜讯来的!” “我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人,还能有什么喜讯?”他喟然发问。

穆娟娟笑道:“我已经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丁勃就会到这里投宿!” 他欢喜得跳了起来,说道:“丁大叔真的就会来吗?”接着又颓然说道:“但只怕他不肯见我了,就算他肯见我,我也无颜见他了!” 穆娟娟道:“你要是想见他,我倒有个妥善的办法,找人送信给他,约他今晚在抱犊岗相会。

我想他会认得你的笔迹吧?”待齐勒铭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那时他愿不愿意见你,就让他决定。

他不愿见你,你也已经尽了一番心意。

” 齐勒铭赞道:“这主意真好,老实说我也不愿在人前露面与他相见的。

不过托谁送信?” 穆娟娟道:“你只须写信,送信的事由我安排。

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 齐勒铭当然答应:“我欠你的恩情太多,你要我做什么事情,还用得着一个求字吗?” 穆娟娟似是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道:“好,那么咱们击掌!” 击掌过后,穆娟娟说道:“有两个与我颇有交情的人,他们也是丁勃以前在黑道上的朋友,很想和丁勃见一次。

但像你一样,也怕丁勃不肯见他,因此请你帮他们一个忙,你约丁勃在二更时候见面,但你等到三更才去。

” 齐勒铭道:“让他们有一个时辰和丁勃叙旧,对吧?” 穆娟娟道:“不错。

他们保证在三更之前,把要说的话都说完。

因此你不必害怕他们会留下来偷听你和丁大叔的谈话。

” 齐勒铭笑道:“他们要我三更才去,当然也是怕我偷听他们的说话了。

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是否想邀丁勃重干旧日营生。

” 穆娟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他们大概不敢吧。

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他做了你爹爹的仆人之后,你的爹爹已是严禁黑道中人来找他了。

”她不说是严禁丁勃与黑道往来,那是因为她早已从齐勒铭口中得知丁勃投入齐家之后的情况。

齐燕然把他当作家人,而且信得过他不会主动和黑道中人来往了的,说罢,加上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假借你的名义约会丁勃的缘故。

” 她说得合情合理,齐勒铭倒是不能不相信她真的是受人所托了。

不过他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到了晚上他就起了疑心了。

穆娟娟要他相陪喝酒,明知他不喜欢喝烈酒,却偏偏挑最厉害的一种烈酒大杯大杯的劝他喝,而且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似是焦急不安的神情,那两个约会丁勃的是什么人,她也不肯说出名字。

本来齐勒铭已经答应了她,她有权替朋友隐瞒名姓。

但齐勒铭却是不能无疑了:“丁大叔洗手不干已二十多年,若然真正是他的好朋友,应该成全他改过自新的愿望,相知在心,又何须见面?若然是坏朋友,他们也应该知道丁勃和我爹的关系,知道丁勃决计不会再与他们同流合污,知道爹爹决不会容忍他们来拉丁勃落水!嗯,丁大叔往日在黑道上曾结下许多仇家,这两人如此神秘,说不定可能是丁大叔的仇家!更说不定他们早已在抱犊岗布下埋伏,等候丁大叔上钩!” 一想到这层,他是宁可冒着猜得大错特错令他受穆娟娟讥笑甚至埋怨的危险,也不能不提早去看明白了。

他默运玄功,把喝下的烈酒化作汗水蒸发出来,却假装醉倒,躺在床上。

醉态可掬的挥手说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哦,去,去,我不去啦!”俗语说,酒醉尚有三分醒,何况他一向的表现并不糊涂。

是以他装醉也不能过分做作,必须装得恰到好处,装作虽然醉了,却还挂着心事。

穆娟娟轻轻吻他一下,娇笑道:“你躺一会儿吧,三更之前我会叫醒你的,不用担忧。

”似乎怕他还不放心睡觉,坐在他的身边,唱起催眠曲来。

齐勒铭闭上眼睛,但却偷偷开了条缝,穆娟娟那诡秘而又得意的笑容都给他收入眼内,只听她自言自语道:“你不去更好,老娘替你去。

” 齐勒铭识破她的居心,虽未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阴谋,却可断定,必是对丁大叔不利的了。

他一跃而起,点了穆娟娟的穴道。

幸亏他及时发觉,没有落入穆娟娟的圈套,这才能够救了丁大叔,并且见着自己的女儿。

他早就知道穆娟娟说谎的本事比他大,骗他也不是一次,但这一次的欺骗却是令他最为愤怒。

穆娟娟可没想到他会这样愤怒,她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冷笑说道:“你忘记曾与我击掌立誓么?你答应帮我的忙,就不能管我是做何事。

我也没有骗你,冀北双魔的确是丁勃从前在黑道上的朋友!” 齐勒铭怒道:“什么朋友?他们是想要丁勃的命!” 穆娟娟看出他是真怒,倒是不敢发脾气了,说道:“江湖上为朋友拼命的事情亦属寻常,丁勃也没有死,你何必这样紧张?” 齐勒铭沉声道:“你知道丁大叔是我的什么人?在你们的眼中,他是我的仆人,但我则是把他当作亲人的。

他是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我受过他的恩情!” 穆娟娟“哎哟”一声撒起娇来:“亏你说得出口,他才是最疼你的人,你把我放到哪里去了?你受过他的恩情,难道你没有受过我的恩情?当年若没有我,你早已沉尸江底,还能活到今天?不是我替你设计,让武当派的人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你也难逃他们的追捕。

你受伤之后,几年不能动弹,是谁衣不解带的服侍你?你说,你说!你是受丁大叔的恩更多还是受我的恩更多!” 她说的都是事实,齐勒铭能说什么? 他只能在心里说道:“不错,你曾救了我,但也害了我。

丁大叔对我的恩情或许没有你大,可他对我只有是恩,并没有怨。

” 齐勒铭已是决心和她分手了,古语说得好,君子绝交不出恶声。

齐勒铭虽然不是君子,但最少也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穆娟娟怎样对他不住,往日的恩情仍是令他难忘,在这即将分手之际,他又怎忍将她痛责?只好不作声了。

穆娟娟只道他已自知“理亏”便得寸进尺,说道:“我和你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这么多年来同甘共苦,也算是患难夫妻了。

你说,难道我还比不上你家的老仆人吗?你说,你是要我还是要你的丁大叔?要我的话,就不许你再帮丁勃!” 齐勒铭说道:“娟娟,你对我的好处,我永远不会忘记,正如我不会忘记丁大叔的好处一样。

穆娟娟呆了一呆,怒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将我和丁勃同等看待。

” 齐勒铭道:“其实并非一样。

不过你要这样说那也可以,因为还有一点相同之处。

” 穆娟娟道:“是哪一点?” 齐勒铭道:“丁大叔至今还是把我当作小主人的,但我和我的家人缘分早已断了。

” 穆娟娟急道:“和我的呢?” 齐勒铭缓缓说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感激,但咱们的缘分亦已尽了!” 穆娟娟又惊又怒,狂笑三声,说道:“齐勒铭,你要抛弃我!” 齐勒铭道:“娟娟,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咱们缘分虽尽,情分仍在。

如果有人要伤害你,给我知道,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

正如我也不能让人伤害丁大叔一样!” 穆娟娟见硬的不行,再来软的,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却想不到在你的心目之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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