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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1/3)

前&emsp言

在传说中，主持这赌局的，是两位老先生和一位老太太，行踪诡秘，潜力雄厚，而且还有一种顽童般好奇与冒险的特性。

现在大家才知道，其中有一位老先生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么老，不但能够时常做出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甚至还能够时常得到少女的欢心。

这个人的精力充沛，活动的力量更大得令人吃惊。

至于他的武功深浅，知道的人倒不多，因为他能够不出手的时候，是绝不会出手的。

正如他能够坐下的时候，绝不站着；能够喝酒的时候，绝不喝水。

这个人就是卜鹰。

一个人如果没有对手，活在世上也无趣得很。

卜鹰活得很有趣，他有个很有趣的对手，关西关二关玉门。

&ldquo生裂虎豹关玉门&rdquo，生撕活人，如儿撕纸。

这一次他们又赌上了，赌注是一颗充满了神秘传奇的狼牙。

狼在火上

一条秃顶如鹰的大汉，斜倚在山坡旁的一块青石上，穿一件柔软宽大的黑袍，赤足、麻鞋、一双眼睛比夜星还亮，正盯着面前的一堆火。

火焰闪动，火上架着铁枝；铁枝上穿着一只也不知是牛是羊的牲口，已经快烤熟了，焦香四溢，山坡后都一定可以闻得到。

山坡后果然有人闻到了。

一条高大魁伟，却瘦骨支离，好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一样的汉子，从山坡后转了出来。

&ldquo卜鹰。

&rdquo 他非但走不稳，连站好像都站不稳，可是&ldquo卜鹰&rdquo这两个字说出口，忽然间他就已从二三十丈外到了火堆前。

看见火上的肉，他的眼睛也发出了光。

他眼中的光也比夜星还亮。

&ldquo你烤的这不是羊。

&rdquo &ldquo这本来就不是。

&rdquo 卜鹰懒洋洋靠在石头上，用一把刷子，从一个桶里沾着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调成的作料，一刷子一刷子，很仔细很仔细地往肉上刷。

焦油滴在火焰里，毕剥毕剥地响着。

有风，火更大，肉更香。

卜鹰说：&ldquo没有人说这是羊，这里不是吃羊的地方。

&rdquo 病汉皱起两条浓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露出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ldquo这是狼。

&rdquo &ldquo对了。

&rdquo卜鹰眼中有笑意，&ldquo关二全身都是病，鼻子总算还没有病。

&rdquo &ldquo狼肉太粗，不好吃。

&rdquo关二说。

&ldquo对。

&rdquo &ldquo我只要一半，狼脸子和眼珠也得归我。

&rdquo 卜鹰笑了：&ldquo狼肉太粗，狼肉不好吃，你为什么还要吃一半？&rdquo &ldquo我要吃的不是狼肉。

&rdquo关二说，&ldquo我要吃的是乡思。

&rdquo &ldquo乡思？&rdquo 关二的目光在远方，在夜空中，在夜星上，他的心却在夜星下某一个地方。

&ldquo昔年在关外，关二犹少年，一夜去杀贼，斩首四十六。

&rdquo &ldquo杀得好，好痛快。

&rdquo &ldquo那一夜，我把一柄百炼钢刀的刀锋都砍卷了。

四更后，腹如雷鸣，饿得简直可以吃下一匹马。

&rdquo &ldquo那里没有马。

&rdquo &ldquo所以我就抓住了一只狼，活生生撕成两半，就像你这样放在火上烤。

&rdquo关二说，&ldquo不到一个时辰，我就把那只狼吃得精光。

&rdquo &ldquo吃得好，好痛快！&rdquo &ldquo直到如今，我想起那一夜的事，还是会觉得食指大动，也不知是想杀贼，还是想吃狼。

&rdquo 卜鹰又笑了。

&ldquo这里狼倒是有一只，而且是现烤好了的，只可惜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它吃不了你，你也吃不了它。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因为这只狼是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从狼脸子到狼屁股都是我的。

&rdquo &ldquo你能吃得下？&rdquo &ldquo吃不下。

&rdquo &ldquo你不能分一半给我？&rdquo &ldquo不能。

&rdquo &ldquo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的？&rdquo &ldquo现在。

&rdquo &ldquo现在你为什么要变？&rdquo &ldquo因为现在我心里有点不舒服，而且还有一点紧张。

&rdquo卜鹰说。

&ldquo紧张？&rdquo关二很诧异，&ldquo身经百战，也不知道出生入死过多少次的卜鹰也会紧张？&rdquo 卜鹰叹了口气：&ldquo每当我知道有人来杀我的时候，我就会觉得紧张，我一紧张，就想吃，所以我才会去弄来这一只狼。

&rdquo 关二也笑了。

&ldquo我也一样，一紧张就想吃。

&rdquo他说，&ldquo可是你现在已经可以不必紧张了。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因为我，我关西关二，既然吃了你的狼，就不能看着别人来杀你。

&rdquo &ldquo你吃了我的狼，就替我杀贼？&rdquo &ldquo是的。

&rdquo 关二大笑：&ldquo吃狼杀贼，一并举行，三十年前雄风又起，人生至此，不亦快哉！&rdquo 卜鹰却在叹息：&ldquo只可惜今夜来的人没有四十六。

&rdquo 来的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是从四个不同方向来的，年纪不同，衣着不同，相貌当然更不同。

奇怪的是，这四个不同的人却有一种很特别的相同之处。

四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静，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在这种春寒料峭的晚上，在这种四野无人的山区里，他们忽然出现，居然就好像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到郊外去散步、到人家家里去做客一样。

难道他们就是来杀人的人？ 关二已经撕下条狼腿，正在开怀大嚼，看见这四个人才喃喃地说：&ldquo三万五千两、三万七千五百两、三万两千两、四万两。

&rdquo他问卜鹰：&ldquo一共是多少？&rdquo &ldquo十四万四千五百两。

&rdquo &ldquo不便宜，不便宜。

&rdquo &ldquo什么不便宜？&rdquo &ldquo这四个都不便宜，很可能比那四十六个都贵一点。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屠杀狗三万五千两、金老二三万七千五百两、王断三万两千两、萧玉人四万，江湖中身价最贵的杀手，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位。

&rdquo关二叹了口气，&ldquo想不到居然有人肯花这么多金子来杀你。

&rdquo &ldquo是金子？还是银子？&rdquo 黑暗中来的四个人，有一个突然冷笑：&ldquo如果是银子，这么一点只配杀狗。

&rdquo 关二把狼腿上的最后一点肉啃光，才叹息地摇头：&ldquo就算是金子，这么一点，也不配杀我。

&rdquo &ldquo杀你？&rdquo金老二道，&ldquo为什么要杀你？&rdquo &ldquo要杀卜鹰，就得先杀我。

&rdquo 站在最远的萧玉人忽然开口：&ldquo不行，这个人杀不得。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杀了他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人付。

&rdquo 关二大笑。

&ldquo萧婆婆果然名不虚传，没有钱赚的生意，绝对不做。

&rdquo 他的笑骤然停住，慢吞吞地站起来，整个人就好像被风一吹就要散了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亮如刀锋，刀锋般划在萧玉人的脸上。

&ldquo只可惜这一次你们不杀我，我也要杀你。

&rdquo 萧玉人淡淡地笑了：&ldquo你以为杀人是这么容易的事？&rdquo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三个人出手了。

前面的三个人。

刀、扎刀、匕首。

三个人用的都是很普通的兵器，却都是杀人的利器。

三个人的态度本来都很沉静，可是一出手，就好像变成了三条毒蛇。

三个人攻击的目标，仍然不是关二，而是卜鹰。

卜鹰没有动，动的是关二。

关二动，单刀折、匕首落，一把三尺九寸长的扎刀，在一刹那间竟然被拗成了十三节；两条瘦而健韧的手臂，已经被活生生撕了下来。

就好像大姑娘喜欢撕绸缎、小孩儿喜欢撕彩纸一样，关二喜欢撕人。

他撕的不是面前三个人，而是站得最远的，那个值四万两的萧玉人。

血光飞溅，在夜色中看来并不鲜艳，却使得那条被撕下来凌空飞起的手臂，看来更诡异可怕。

前面三个人兵器已失、锐气已折、杀气已灭，人已僵住。

&ldquo啪、啪、啪&rdquo。

卜鹰在鼓掌。

掌声三响，他的人已忽然从原地滑开三尺。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有一把雪亮的剑自地下穿出。

卜鹰若不动，这把剑此刻就已经从他的股间刺入，穿透他的肾和肝脏。

这一招才是真正的杀手，本来已经算准了一击必中，必死无救。

关二大喝：&ldquo好，这一剑二十万！&rdquo 喝声中，他那蜡黄枯瘦的大手已经抓入地下，把一个人活生生地提了出来。

火光闪动，就在这一瞬间，这个病骨支离一吹就散的大汉，竟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来自太古穷荒的凶神恶鬼。

传&emsp说

姓名：不详。

擅长：掩护、穿地、易容、缩骨、脱身、治毒、暗器、暗杀。

身价：黄金二十万两。

纪录：行刺三十一次，成功二十七次，无功而退四次。

失手：无。

&ldquo这样的纪录，赌局里一定也有一份。

&rdquo &ldquo好像有。

&rdquo &ldquo近三年来，听说他已经被列为十大杀手之一。

&rdquo &ldquo好像是的。

&rdquo卜鹰说。

&ldquo那么你为什么不问清楚是谁派他来杀你的？为什么要放他走？&rdquo 卜鹰笑了笑：&ldquo我纵横江湖二十年，杀人无数，别人要来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又何必太计较呢？&rdquo &ldquo好，凭你这句话，当浮三大白。

&rdquo &ldquo我不跟你喝酒。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你吃得太多，影响我的酒兴。

&rdquo卜鹰道，&ldquo你好像永远都吃不饱，你是不是有病？&rdquo 关二大笑。

一只狼居然已经快被他吃光了，只剩下一颗狼头还完整。

关二以一把解腕尖刀挑起狼头，卜鹰忽然出手如电，从狼口拔出一样东西来，在曙色中闪闪发光。

&ldquo这是什么？&rdquo关二问。

&ldquo是牙，狼牙。

&rdquo卜鹰说，&ldquo狼脸子和眼睛都是你的，这颗狼牙当归我。

&rdquo &ldquo羊日夜嚼草，狼日夜嚎叫，所以狼脸子也和羊脸子一样，经久耐咬，都是下酒的好东西；狼眼子也和羊眼子一样，别有异味。

&rdquo关二问，&ldquo狼牙呢？狼牙有什么用？难道你要把狼牙装上去咬人？&rdquo 卜鹰不答，只把那颗狼牙给关二看了看。

这颗从狼嘴里拔出来的牙居然好像是象牙，四面镶金，做得极精致，金边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字：&ldquo萧&rdquo。

关二悚然动容。

江湖传言，都知道昔年名满天下的萧十一郎和狼之间有一种奇特而深厚的感情。

萧十一郎是个孤儿，从小流浪在荒山旷野间，生活得也像一只狼一样，饥饿、孤独、寒冷，得不到一点同情和温暖，所以他能深切了解狼的痛苦。

狼和羊一样，也有生命，也有求生的欲望，也要活下去，也要吃，可是狼牙如果折断了，往往就会活活地饿死。

所以萧十一郎经常到荒山中去寻找这样的饿狼，用一种学自波斯医术的技巧，为狼群修补残缺的牙齿。

这一类的故事，一向只不过是有关萧十一郎许多种神奇的传说之一而已。

可是现在关二已经知道这不仅是传说了。

&ldquo狼牙归你是应该的。

&rdquo关二问卜鹰，&ldquo可是这一颗狼牙你能不能割爱？&rdquo &ldquo不能。

&rdquo &ldquo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跟你换？&rdquo &ldquo没有。

&rdquo &ldquo我有没有法子令你改变主意？&rdquo &ldquo没有。

&rdquo 关二叹气。

就在这时候，山坡下忽然传来一阵阵喊镖的声音。

喊镖的趟子手中气充足，声音嘹亮。

&ldquo四平八稳，天下太平。

&rdquo 天已经亮了，四月的春阳已有暖意。

一行镖队自前面的道路上，行经山坡。

十六个趟子手，衣履鲜明；四位镖师，鲜衣怒马；十二辆镖车，油漆崭新，走过时，路上留下很深的车辙轮印，显得车子里载的镖分量十分重。

十二辆镖车，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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