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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狐(3/3)

着种乌黑的杀气，就好像满天阴霾，雷雨未来时的乌云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卜鹰四下打量，看看这个人，看看桌上的酒菜，仿佛在轻轻叹息：&ldquo近来你好像吃得更少了。

&rdquo &ldquo自从薛涤缨死于肝病之后，我的确吃得更少一些，可是不吃也不行。

&rdquo这个灰衣人笑说，&ldquo想不到肝病这种病竟然是无药可医的。

&rdquo &ldquo那么你就该留在山里静养才对，这次你出来，倒真让我吃一惊。

&rdquo卜鹰道，&ldquo能够让你亲自出山，这件事看来大概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一点！&rdquo &ldquo大概还不止一点。

&rdquo这个灰衣人道，&ldquo大概最少也有六七点。

&rdquo 他忽然问卜鹰：&ldquo你有没有看出刚才差点被滚水烫死的小老头是谁？&rdquo 卜鹰点头：&ldquo他当然不会被烫死的，销魂小青衣若是被一壶水烫死，那就真的要笑死了。

&rdquo 销魂小青衣，夺命大红袍。

江湖中能够与大李红袍排名在一起的人实在太少了，何况她的排名还在大李之上，这位销魂小青衣的本事，由此可见一斑。

可是她究竟有什么本事呢？知道的人却没有几个，因为她会的本事实在太多，江湖中各门各派各式各样的武功，她大概都能使得上手，尤其是暗器与小巧功夫，曲金发将她名列天下第二。

她的易容术，当然也是第一流，茶馆里另外那些高手们的容貌，无疑都曾经过她的妙手改造。

所以现在卜鹰要问的问题是&mdash&mdash &ldquo她和那些人难道是一伙的？&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这些一向独来独往，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的人，怎么会凑成了一伙？&rdquo &ldquo因为一个很特别的组织。

&rdquo &ldquo他们都是这个组织里的人？&rdquo &ldquo全都是。

&rdquo &ldquo这个组织能够网罗到这些高手，连销魂小青衣都在其中，它组织的庞大、力量之雄厚，大概也惊人得很！&rdquo卜鹰叹了口气，&ldquo看来我最近的杂务实在太多了，居然连这么样一个组织都没有听说过。

&rdquo 他又问：&ldquo这些人既然到这里来了，显然因为这个组织已准备插手这件案子，他们为什么要管这件事呢？&rdquo 灰衣人没有开口，这个问题是卜鹰自己回答的，这个问题也只有一个答案。

&ldquo他们插手这件事，只因为凶手也是这个组织的人。

&rdquo 卜鹰皱起眉：&ldquo有小青衣这样的高手参与这件事，我们要动那凶手恐怕就难了。

&rdquo 灰衣人淡淡地笑了笑。

&ldquo你想得恐怕太远了些。

&rdquo他说，&ldquo现在我们连凶手都还没有找出来，怎么去动他？&rdquo &ldquo你也认为凶手不是程小青？&rdquo 灰衣人想说话，又忍住，脸上忽然显得说不出的疲倦，脸色也仿佛更乌黑了，忽然挥挥手：&ldquo我累了，你去吧。

&rdquo &ldquo到哪里去？&rdquo &ldquo去找程小青。

&rdquo 确实是应该先找程小青的，有很多疑问一定要先找到他才能解决。

&ldquo可是，现在就去找他，是不是太早了些？&rdquo卜鹰问，&ldquo是不是应该先等到天黑？&rdquo &ldquo到了天黑，那地方的警卫反而森严，现在就去，正是出其不意，&rdquo灰衣人说，&ldquo何况，被囚禁在他隔壁牢房里的，是个已退隐的大盗，积财甚多，所以把监狱里的人上下都打点得很好，一日三餐，家里都有人送酒饭去，但只要想法子把那个送饭的人替换下来，要见程小青并不难。

&rdquo 卜鹰叹息：&ldquo你的病一定要静养，你操劳的事却太多了，这次你能不出手，还是不要出手的好！&rdquo 灰衣人傲然而笑：&ldquo要我出手，只怕还不容易，当今天下，找不出几人配我出手！&rdquo

出手雷霆

按照那灰衣人的计划，卜鹰虽然很容易就见到了程小青，唯一的遗憾是，程小青不肯见他。

程小青的牢房，和囚禁那大盗的牢房是相通的，那大盗武功虽不高，出手却很准，二十年绿林生涯，积财也在万贯以上，退隐后很懂得收敛之道，江湖中人都以为他已消失了，想不到潘其成一到济南，就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还不到半个月，就将他逮捕到案。

他居然认得卜鹰，虽然仔细打量了很久，还是把卜鹰认了出来，一认出来，就吓得连腿都软了，卜鹰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据他所说，程小青自从进入这牢房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一直水米不进，所以现在的神情看来很委顿。

照这种情况看，的确是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一个人自己想死，还有谁能救得了他呢？ 可是卜鹰并没有走，居然还把狱卒坐的板凳搬了张过来，坐在牢房门口，隔壁那洗了手的大盗还要狱卒倒了一壶浓茶。

卜鹰就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喝茶，看起来又像是在等人一样，那大盗拼命想巴结他，程小青却一直缩在角落里，连头都没有回。

过了半晌，卜鹰忽然说：&ldquo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rdquo 来的是潘其成，身上还穿着四品服色，却将一顶乌纱捧在手里。

&ldquo这一局又是你赢了，乌纱一顶，特来奉上。

&rdquo &ldquo你赌得倒干脆。

&rdquo &ldquo乌纱我虽然已输掉，幸好还有别的我没有输掉。

&rdquo潘其成说，&ldquo我的命还没有输掉。

&rdquo &ldquo每个人都有一条命，你留下这条命有什么用？&rdquo卜鹰故意问，&ldquo难道你想拼命？&rdquo 其实他也想不到潘其成会拼命的，拼命是匹夫所为，真正的高手，很少做这一类的事。

潘其成却做了。

他无疑可以算是高手，而且是一流高手，可是他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杀招，在这狭窄的牢房里施展，更显得奇凶险绝。

卜鹰袍袖展动如鹰翼，就好像一片海藻在水中滑行一样，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转折，转变成任何一个方向，再从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飞击出手。

这种奇诡的身法，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施展，反而更见威力。

程小青仍未回头，隔壁那大盗却已看呆了。

三五招之间，卜鹰已将潘其成逼得无法还击，有败无胜，奇怪的是，卜鹰一直都没有施出杀手，而且在有意无意间，将潘其成逼进退路，好像有意要放潘其成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程小青隔壁的牢房忽然门户大开，刚才那个发呆的退隐大盗，忽然像豹子般飞扑而出，竟以比鹰爪功更厉害的豹爪功，撕卜鹰左颈的血管凸起处。

刚才替卜鹰倒茶的狱卒也出手了。

他用的是极阴柔的功夫，在金丝绵掌和断肠手中，还带着魔教寒阴神掌一类至柔至寒的阴劲，很可能是昔年东方魔教剩存的余党。

第三个人是从门外冲进来的，一手大力金刚掌，大开大阖，至刚至猛，正好弥补了寒阴掌力之不足，刚厉的掌风，也正好将退路封死。

这三个人不但武功很高，出手更出人意外，卜鹰一眼就看出来，都是曾经在茶馆中出现过的人，而且至少看出了两个人的武功来历。

他们既然来了，销魂小青衣人是不是也会出现？ 这一点才是卜鹰最担心的，不幸的是，他所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刚才他坐的那张椅子上，忽然间就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老头。

小老头出现，卜鹰一惊，潘其成已趁这个机会夺门而出，知道这个小老头真实身份的人，只要看见他出现，都难免会一惊。

卜鹰无法阻拦他，也无法追，因为所有的出路又全都被封死。

小老头已拿出水烟袋，在吹纸烟子，用一种尖锐而怪异的声音问卜鹰：&ldquo卜大老板，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一件事？&rdquo &ldquo什么事？&rdquo &ldquo大家都说，只要有我出现的地方，无论任何一样东西里，都可能有毒。

&rdquo小老头问，&ldquo不知道你信不信？&rdquo &ldquo我相信。

&rdquo &ldquo那么你刚才喝的那碗茶呢？是不是也可能有毒？&rdquo &ldquo很可能。

&rdquo &ldquo你好像已经把那碗茶喝了下去，难道你一点都不怕？&rdquo &ldquo我怕。

&rdquo 可是卜鹰的态度还是很悠闲，连一点担心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ldquo就因为我怕，所以我特别小心。

&rdquo卜鹰悠然道，&ldquo就因为我特别的小心，所以我刚才根本没有把那碗茶喝下去。

&rdquo 小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天，咯咯地笑了，把一袋水烟用刚吹燃的纸烟子点起，&ldquo悉啰悉啰&rdquo地抽了起来，一阵阵淡淡的乳白色烟雾，很快地就把这个小老头笼罩。

在迷漫的烟雾里，只听他用一种琉璃与金属摩擦般的声音说：&ldquo你知不知道我有一种很毒的迷香，叫作十里销魂青衣散？&rdquo &ldquo我听说过。

&rdquo &ldquo你怕不怕这袋水烟里就有这种青衣散？&rdquo &ldquo我怕。

&rdquo &ldquo只可惜你虽然怕，却冲不出去，就算憋住气，也憋不了太久。

&rdquo &ldquo我正在担心这一点。

&rdquo &ldquo你打算怎么办呢？&rdquo &ldquo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出办法来。

&rdquo卜鹰叹着气，&ldquo等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只好被你毒死就算了。

&rdquo 小老头咯咯地笑着点头：&ldquo能被我毒死，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如果你憋住气，也许还可以多撑一些时候，现在你一直不停地开口说话，恐怕&hellip&hellip&rdquo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卜鹰已经摇摇欲倒，红润的脸色，也变为苍白。

小老头还在说话。

&ldquo只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毒死你的，最多只让你昏迷一阵子而已。

&rdquo小老头说，&ldquo炼制这种青衣散的药材都很贵重，要我用得太多，我还舍不得。

&rdquo 卜鹰连话都说不出了，小老头说的话，他大概已经听不见。

也不知是谁在大笑着道：&ldquo原来名震江湖的卜鹰也不过如此。

&rdquo他笑得很得意，可是很快就已笑不出来，昏迷欲倒的卜鹰已经在笑声中腾身而起，用一种兀鹰在高空滑翔，游鱼在水中游弋般的身法，在一个令人很难相信的角度里，从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方向滑飞了出去，滑出了人丛。

笑的人不笑了，小老头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ldquo名震天下的卜鹰还是有两下子的。

&rdquo

格&emsp杀

对卜鹰来说，无论要从什么地方逃脱，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有很多人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囚禁住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他用的通常都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通常都最有效。

这一次也不例外。

能够从销魂小青衣手下脱逃的人，往往已经从一个活人变成了死人，可是卜鹰逃走后，全身上下几乎完全没有损伤。

他在一弹指间就已从牢房里蹿入了外面的院子，然后立刻就看见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刻看见的人。

他看见了潘其成。

院子里是囤放柴木煤炭的，却有一棵梧桐树，潘其成就站在这棵孤零零的梧桐下，这个刚才还在用尽全力拼命脱逃的人，现在的神态居然很悠闲，连一点脱逃的意思都没有，却有点像是在等人。

&mdash&mdash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他在等谁？ 卜鹰想过去问清楚，想不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一个长身玉立、服饰雅致、长得非常英俊的年轻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潘其成面前。

他的身法非常快，举止却很从容，卜鹰本来还没有看见附近有这么样一个人，霎时间这个人已经出现在潘其成面前，微笑着向潘其成招呼。

潘其成也同样在跟他打招呼，而且还在说话，两个人以前显然是认得的，只可惜他们距离卜鹰很远，说话的声音又很低沉，卜鹰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们的样子好像都很愉快。

过了半晌，两个人大概说了十来句话，谈话就准备结束了。

卜鹰很想过去问问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没有过去问，只因为他已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来历。

眼见着他已经要走了，忽然又回过头，跟潘其成说了一句话，潘其成迟疑着，好像正在考虑应该如何答复，就在这时候，年轻人忽然抽出了一柄短刀，雪亮的刀锋，一下子就刺入了潘其成的心脏。

潘其成的脸立刻因惊讶而扭曲，很快地又由惊讶变为恐惧。

年轻人仍然安静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居然没有逃走的意思。

他难道不怕卜鹰来追查询问？ 这时候潘其成全身都已痉挛扭曲，想呐喊呼救，连咽喉的肌肉都已在抽搐，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扭过头，用乞怜求助的眼光看着卜鹰。

在这种情况下，卜鹰如果还不闻不问，卜鹰就是个死人了。

奇怪的是，那年轻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很客气地招呼：&ldquo卜鹰卜先生？&rdquo &ldquo是的，我就是卜鹰。

&rdquo &ldquo卜先生看我刚才刀伤人命，居然还好像没事人一样，一定觉得很奇怪。

&rdquo &ldquo是有点奇怪。

&rdquo &ldquo卜先生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杀人之后还能如此逍遥自在？&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卜鹰说，&ldquo非但不知道，也猜不出。

&rdquo &ldquo我能够从容杀人，只因为我的身份。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我姓凌，名玉峰，是刑部的捕头。

&rdquo凌玉峰说，&ldquo我杀人是合法的。

&rdquo 这个年轻人就是江湖公认的六扇门第一高手&mdash&mdash刑部总捕凌玉峰，卜鹰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意料中的事。

&ldquo可是刑部的捕头，好像也不能随便杀人的。

&rdquo卜鹰说，&ldquo公门中人杀人犯法，一样要抵罪。

&rdquo &ldquo那也得看杀的是什么人。

&rdquo凌玉峰说，&ldquo杀的若是通缉要犯，非但无罪，反而还有功劳。

&rdquo &ldquo潘其成是两榜出身的四品官，他犯了什么罪？&rdquo卜鹰说，&ldquo就算犯了罪，也该在审讯之后，再明正典刑。

&rdquo 凌玉峰也不回答，只拿出了一张看来非常正式的海捕公文。

&ldquo追缉要犯潘一飞乙名，本名潘其成，毋庸审讯，即时就地格杀勿论。

&rdquo 公文上盖的不但有各州道府县的照会，还有刑部的大印。

&ldquo这样子够不够？&rdquo &ldquo足够了。

&rdquo &ldquo潘其成虽然是两榜出身的进士，文采甚佳，另一面，他又是纵横在黄河一带的独行盗，武功和水性，都是第一流的。

&rdquo凌玉峰叹息着道，&ldquo这个人文武俱佳，实在可以算是武林中少见的奇才。

&rdquo 卜鹰也在叹息：&ldquo只可惜他若是和另外一个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rdquo &ldquo另外一人是谁？&rdquo &ldquo是你。

&rdquo卜鹰淡淡地说，&ldquo他如果比你强，怎么会死在你的手里？&rdquo 说到这里，话已说不下去了，再说也只有两个字可说：&ldquo再见。

&rdquo 可是凌玉峰却偏偏还要再问一句：&ldquo这里的事，好像已经办完了，卜先生还要到哪里去？&rdquo &ldquo我还要去看一个人。

&rdquo卜鹰说，&ldquo一个无名的人。

&rdquo 凌玉峰笑了笑：&ldquo无名的人，好像通常都要比有名的人更可怕。

&rdquo &ldquo那就得看了。

&rdquo &ldquo看？&rdquo &ldquo看那个无名的人是谁，&rdquo卜鹰说，&ldquo有些无名之辈，往往会在迷糊之间死于沟渠。

&rdquo &ldquo那也得看了。

&rdquo凌玉峰说，&ldquo看那个无名之辈是谁。

&rdquo 他说：&ldquo我就知道有一位无名之辈，曾经在顷刻间将十三名名震江湖的高手斩于刀下。

&rdquo 卜鹰盯着他，很缓慢地问：&ldquo你说的这位无名之辈是不是你呢？&rdquo 凌玉峰笑了：&ldquo我只知道当今天下最可怕的无名之辈，只有两个人。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据说赌局的三位大老板中，就有两名是无名之辈，都可以在挥手间杀人于俄顷！&rdquo &ldquo哦！&rdquo 凌玉峰又笑了笑：&ldquo幸好这两个人都不是你，你是个有名的人，非常有名。

&rdquo 卜鹰大笑：&ldquo你说的都对，看来刑部的档案的确非常完整，只可惜有一件事你还不太明白。

&rdquo &ldquo什么事？&rdquo 卜鹰的笑声停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ldquo有名的人，也一样可以杀人的。

&rdquo 凌玉峰不说话了，卜鹰也闭上了嘴，两个人互相凝视着，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可怕的肃杀之意，可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却仿佛阴沉了下来，那一棵孤零零的梧桐，被风吹得簌簌地响。

也许这就是杀气，削铁如泥杀人如草的利器，才一出鞘，就会有一种慑人的寒气逼人而来，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可以令人心胆俱寒，全身悚栗，四肢不能移半寸。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玉峰才长长地吐出口气。

&ldquo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rdquo他说，&ldquo高手交锋，也要选时候的。

&rdquo 他说：&ldquo不占天时，不得地利，都不能出手，没有杀机也不能出手。

&rdquo 卜鹰同意。

&ldquo不能出手而出手，必败无疑。

&rdquo &ldquo幸好迟早总有一天的。

&rdquo &ldquo哦。

&rdquo &ldquo江湖中人都知道，卜先生一向极少出手，二十年来，出手不过三次。

&rdquo凌玉峰道，&ldquo可是我总有让你出手的法子。

&rdquo

推&emsp理

现在已经是正午，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休息，这个无名的灰衣人脸色已经好得多了，黯暗的额角，已经有了光亮。

他正在吃饭，他的食物都是经过谨慎选择的，不能太油腻，也不能太没有油水，不能太滋养，养分也不能太不足，肉类和豆类不能吃得太多，可是也万万不能缺少，酒类更是连碰都不能碰。

肝病实在是种很麻烦的病，他一向很少出入江湖，就因为终日都在和病魔挣扎。

对于他的饮食，卜鹰完全不感兴趣，他常常奇怪一个人怎么能靠这些东西维持生命。

无名的灰衣人却吃得津津有味：&ldquo如果你认为一样东西好吃，这样东西就是好吃的。

&rdquo 这就是他的原则。

卜鹰来了，他才从一碟冬菇炒粉丝和一样四季豆之间抬起头来。

&ldquo你是不是见到了程小青？&rdquo &ldquo见到了。

&rdquo卜鹰说，&ldquo只可惜他好像没有见到我。

&rdquo &ldquo圆圆呢？有没有她的消息？&rdquo &ldquo完全没有。

&rdquo卜鹰说，&ldquo可是我见到潘其成和凌玉峰，还有销魂小青衣居然也出现了，她的易容术，果然不愧为海内第一，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本来的真面目。

&rdquo 这些事都没有让灰衣人觉得意外，但是他却忽然问了个让人觉得很意外的问题。

&ldquo潘其成呢？&rdquo他问卜鹰，&ldquo潘其成是不是已经死在凌玉峰或者是小青衣的手里？&rdquo 卜鹰是个很难吃惊的人，这次却吃惊了：&ldquo你怎么知道潘其成已经死在别人的手里？&rdquo 灰衣人笑了笑：&ldquo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该死的人，就非死不可，知道得太多的人，就是该死的人。

&rdquo 他又说：&ldquo潘其成和圆圆都是知道太多的人。

&rdquo 卜鹰当然要问：&ldquo他们知道些什么？&rdquo 灰衣人不回答，却反问：&ldquo你知道些什么？&rdquo 卜鹰开始沉吟，过了很久才回答：&ldquo我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不但看错了人，也走错了路。

&rdquo &ldquo说下去。

&rdquo &ldquo我们一直认为程小青和红红两情相悦，只因为三姑奶奶的阻挠，所以红红才嫁给别人，嫁后又遭到不幸，万念俱灰，伤心绝望至于极点，所以就入了青楼。

&rdquo &ldquo她为什么没有去做别的事，要做妓女？&rdquo &ldquo那意思就好像出家为尼一样，都是自暴自弃，想远离红尘。

&rdquo &ldquo这么样说，倒也可以说得过。

&rdquo &ldquo可惜我们都想错了，&rdquo卜鹰说，&ldquo红红自愿落入风尘，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和程小青的婚姻受挫，而是因为白大少。

&rdquo &ldquo白先贵？&rdquo &ldquo白先贵就是红红的丈夫，也就是风尘三友白三爷的后人。

&rdquo卜鹰道，&ldquo白家是姑苏的世家，白家大少爷从小就是神童，只不过学的不是武功，而是诗赋琴棋书画，文采风流，冠于一时。

&rdquo &ldquo可是在武林世家来说，这种人却是个败家子。

&rdquo &ldquo正因如此，所以大家都认为他和红红这一对夫妻是怨偶，红红一定对她的夫婿很不满，夫死守寡之后，也没有什么伤心，因为她的一颗心，还是念念不忘她幼时的情人程小青。

&rdquo卜鹰苦笑，&ldquo其实大家全都错了。

&rdquo &ldquo哦。

&rdquo &ldquo红红对程小青，根本没有什么依恋之心，他们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程小青一厢情愿而已，红红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rdquo &ldquo其实她真正关心的，是她真正的夫婿白公子。

&rdquo灰衣人道，&ldquo对她来说，程小青终只不过是个从小长大的朋友而已。

&rdquo &ldquo程小青对她虽然一往情深，可是以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她一定会把真实的情况婉转说给程小青知道。

&rdquo 卜鹰道：&ldquo我想她绝不会，也不忍欺骗他。

&rdquo &ldquo应该是这样子的。

&rdquo &ldquo所以红红堕入红尘，并不是为了程小青，这一点是我们可以确定的。

&rdquo &ldquo那么她出走为妓是为了谁呢？&rdquo &ldquo当然是为了白公子。

&rdquo 卜鹰解释：&ldquo自从风尘三友相继仙去之后，姑苏的白家也不再以武功取胜，白公子也准备改变门风，以诗礼传家，只可惜白三爷昔年行走江湖所结下的仇家，仍不肯放过他们，一夜之间，将白家满门杀尽，只有红红被临时来访的令狐远所救，其余的大小七十余口人，全都被杀得一个不留。

&rdquo &ldquo这件血案江湖中人知道的好像并不多。

&rdquo &ldquo那只因凶手的手段太毒辣、太惨烈，而且其中还牵涉到白家妇女的名节，所以知道这件事只是有限的几个人，也不忍说出来。

&rdquo &ldquo凶手是谁呢？&rdquo &ldquo凶手是谁，至今仍是悬案。

&rdquo卜鹰道，&ldquo曾经有人把白三爷生前的仇家都调查过，案发时并没有人在姑苏附近。

&rdquo &ldquo夫婿家满门惨死，自己恐怕也遭遇到不可告人的羞辱，万般伤痛之下，所以才落入风尘。

&rdquo灰衣人说，&ldquo这恐怕就是红红出走为妓的真正原因。

&rdquo &ldquo大致上看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是真相究竟如何，还是只有红红自己明白。

&rdquo &ldquo你认为其中还有什么缘故？&rdquo &ldquo红红出走为妓的真正原因，恐怕还是为了要寻找真凶。

&rdquo &ldquo寻找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做妓女？&rdquo &ldquo这就是其中的关键所在了，只有先找到红红，才能查明真相。

&rdquo &ldquo红红却已死了。

&rdquo &ldquo那么就只有找红红身边最亲密的人。

&rdquo &ldquo圆圆？&rdquo &ldquo不错，&rdquo卜鹰道，&ldquo有些话，红红对令狐远不能说也不便说的，只有在圆圆面前，才可以吐露心事，所以红红的秘密，很可能只有圆圆知道。

&rdquo &ldquo只可惜圆圆却在要紧关头突然不见了，至今好像还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rdquo &ldquo很可能还有一个人知道。

&rdquo卜鹰说，&ldquo也只有这个人知道。

&rdquo &ldquo谁？&rdquo &ldquo潘其成。

&rdquo 卜鹰又解释：&ldquo当天凌晨案发时，只有潘其成在红红所住的那栋巨宅附近，那时圆圆很可能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所以趁机先逃出来，潘其成看见了，当然就拦住了她，把她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潘其成居官济南，对当地的情况当然很熟悉，要把一个人藏起来，并不是困难的事。

&rdquo &ldquo有理。

&rdquo &ldquo那时巨宅中已经有紫烟升起，接着，就发现程小青手持凶刀，站在死者床头，而且很快就认了罪。

&rdquo卜鹰说，&ldquo到了那种时候，潘其成心里不管有什么话要说，也说不出来了。

&rdquo &ldquo有理。

&rdquo &ldquo可是这一次我到了济南后，潘其成却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rdquo &ldquo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带你去找圆圆，反而先带你上了那家茶馆？&rdquo &ldquo因为他知道那家茶馆里有很多高手是特地来处理这件事的，全都不愿意程小青的冤狱得到平反。

&rdquo卜鹰说，&ldquo潘其成带我到那里去，为的就是要看看我是不是能对付那些人。

&rdquo &ldquo你若不去对付他们，潘其成把秘密告诉你也没有用。

&rdquo &ldquo对。

&rdquo卜鹰说，&ldquo潘其成无疑是个做事很小心的人。

&rdquo &ldquo只不过他也有他的秘密。

&rdquo &ldquo不错。

&rdquo卜鹰说，&ldquo所以等到他要把秘密告诉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在程小青的牢房里，我本来以为他要冲出去避开我，想不到他却是想趁机带我去见圆圆，他故意找我决战，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rdquo 他又说：&ldquo在那牢房里，我本来又以为小青衣他们是特地要去救程小青，想不到他们却是为了要杀潘其成灭口，所以他在院子里等着我的时候，我还没有赶到，他就已遭了毒手了。

&rdquo &ldquo杀他的是凌玉峰？&rdquo &ldquo是。

&rdquo 卜鹰说：&ldquo凌玉峰有刑部的公文，可以将他就地格杀，由此可见，他想必也是一个秘密的罪恶组织中的人，所以才会被刑部追捕，他托身在济南府，只不过是种烟幕而已。

&rdquo &ldquo凌玉峰呢？也是他那个组织中的人？&rdquo &ldquo大概是的。

&rdquo &ldquo所以圆圆逃出红红居处时，潘其成没有当场进去捉拿凶手，那只因他知道凶手就是凌玉峰。

&rdquo灰衣人说，&ldquo也正因为这件事，那组织发觉潘其成有叛变之意，所以派人来杀他灭口。

&rdquo &ldquo不错。

&rdquo卜鹰说，&ldquo所以这件案子现在只剩下两点疑问还没有解答了！&rdquo &ldquo哪两点？&rdquo &ldquo第一，红红为什么要离家为妓？第二，凌玉峰为什么一定要杀她？&rdquo 要寻找仇家，并不一定要做妓女的，这其中无疑有很特别的原因。

凌玉峰杀红红，不但经过极周密的计划，而且显然还有一个极庞大的组织在后面支持。

纵然凌玉峰就是杀死白家满门的凶手，这次杀红红是为了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以红红在江湖中的身份，也不值得他这样做的。

所以这两点疑问，的确都很难解释，除非&mdash&mdash &ldquo除非圆圆知道其中的秘密，而我们又能及时找到她。

&rdquo &ldquo只可惜潘其成在说出她的下落前，就已被杀了灭口了。

&rdquo灰衣人说，&ldquo幸好死人有时也可以吐露一点秘密。

&rdquo &ldquo这次死人吐露了什么秘密？&rdquo &ldquo潘其成至少告诉了我们，他知道圆圆藏在什么地方，这地方很可能就在红红居留的那栋巨宅附近。

&rdquo灰衣人问卜鹰，&ldquo如果你是潘其成，你会将圆圆藏在什么地方？&rdquo 卜鹰沉吟着，很谨慎地说：&ldquo案发的当夜，潘其成一直都和聂小虫在一栋小楼上查看动静，他发现圆圆逃出来的时候，大概会先把她藏在那栋小楼里。

&rdquo &ldquo很可能。

&rdquo &ldquo但是等到程小青自认为凶手，案子定论之后，潘其成一定会把圆圆移到另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rdquo卜鹰说，&ldquo为了避人耳目，这个地方当然也在附近。

&rdquo 他断然下了结论：&ldquo这个地方甚至很可能就是红红居留的那栋巨宅。

&rdquo 灰衣人对他的推论显然完全同意，神色仿佛也开朗了些。

卜鹰又说：&ldquo自从案发之后，那栋巨宅就空废了，而且已被查封，宅子里的人固然都已星散，外面的人无故也不能进去，这种没有人的废宅，正是躲隐的最好地方。

&rdquo卜鹰说，&ldquo何况圆圆本来已经在那里住了很久，就算有人闯进去，她很容易避开那些人的耳目。

&rdquo &ldquo所以你断定他们此刻就在那栋巨宅里？&rdquo &ldquo我只能断定圆圆一定在。

&rdquo &ldquo聂小虫呢？&rdquo &ldquo聂小虫就说不定了。

&rdquo卜鹰苦笑，&ldquo聂家有很多奇怪的事，都不是外人可以猜测得出的。

&rdquo &ldquo聂家实在是个很奇怪的家族，有人说他们是下五门硕果仅存的一家，轻功、锁骨功、缩骨法、易容、暗器、迷香、毒药，只要是下五门一脉相传的武功，他们无不精通。

&rdquo灰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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