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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3/3)

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有不自量力、专擅奉承的人为她搬梯子摘去。

也许只是最近年把子的事情，忽然她发觉到自己近来的性情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野了。

就像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吧，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静静地在赵举人的摊子上写了字。

平素静下来，除了读书写字以外，居然也喜欢弄弄女红什么的了，这个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偶尔她也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些事情，一个人总是看着窗外的柳树发呆，檐前燕巢又添小燕子了，呢喃声中，雌雄翩翩。

燕儿情深，较诸她孤单单的一个人，像是还要强呢？ 今年都叫名十九了，哪能还像黄毛丫头那么不懂事呢！女孩儿总是女孩儿家，比不得那些后生小子，唉！岁月如此，青春几许呀！ &ldquo大姑娘可是变啦！许是年纪到了&hellip&hellip&rdquo做娘的总是体察入微，第一个看穿女儿的心事。

只是在父亲眼里，她却是永远也长不大的调皮女儿，恨不能一辈子都把她留在身边。

基于此，刚要说出口的&ldquo终身大事&rdquo，便自无疾而终，又自压了下来，&ldquo好吧，再看看，明年再说吧！&rdquo 出身内廷&ldquo教坊&rdquo的母亲，能歌善舞唱得一口好曲子，虽说出身不高，却见过大世面、大排场，怎么看，怎么选，这凉州地方也是没有一个够分量的小子，能有这个造化，配上她春家的千金。

所谓的&ldquo天作之合&rdquo，自古以来，这档子事总要老天帮忙，从当中给牵动红线才行呀！ 春若水气闷地拿起了剑，想出去舞上一回。

旁门开处，冰儿笑嘻嘻走了进来。

瞧瞧这一身的白！敢情外面的雪还真大。

来不及把身上的油绸子雨衣脱下来，冰儿一屁股坐下来说：&ldquo打听清楚了，他不叫君探花，真的名字叫君无忌，像是从北方瓦刺那边来的！&rdquo 春若水吓了一跳，&ldquo瓦刺那边来的？这两年朝廷正跟他们打仗，难道他是蒙古人？&rdquo &ldquo谁说他是蒙古人了？&rdquo &ldquo不像&hellip&hellip&rdquo若水自个儿摇了一下头，肯定地说：&ldquo他是咱们汉人，错不了。

&rdquo 她随即把眼睛又看向冰儿，要她继续说下去。

&ldquo这个人还真难打听！&rdquo冰儿说：&ldquo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最后找到了山神庙里的小琉璃，才算问出了一些名堂&hellip&hellip&rdquo 一面说，冰儿脱下了雨衣，从暖壶里倒了两碗热茶，一碗给小姐，一碗自己喝。

两只手捧着，喝了一大口，出了口大气儿，她才慢吞吞地道：&ldquo这小子真精，先还不肯跟我说实话，是我又哄又骗，他知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才松了口。

不过，连他自己也知道不多。

&rdquo 春若水静静地听着，冷冷地道：&ldquo能够问出个名字来，就很不错了，君无忌？好大气派的一个名字！就只怕连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rdquo &ldquo不会吧！&rdquo冰儿说：&ldquo小琉璃说过名字就只他一个人知道，说是看见他亲自写字落下的款儿，大概错不了。

&rdquo &ldquo还说些什么了？&rdquo &ldquo有有！&rdquo冰儿说：&ldquo流花坊的孙二掌柜的说，这个人是文武双全，不但学问大，而且身手也了不得，说是比大小姐你本事还高呢！&rdquo &ldquo啊！&rdquo春小姐扬了一下眉毛：&ldquo我吃几碗干饭，他姓孙的也没见过，干吗拿我来跟人家比呀！倒是&hellip&hellip&rdquo顿了一下：&ldquo还说什么来着？&rdquo&ldquo孙二掌柜的说：这个姓君的别瞧现在没钱，他家里可阔着哪！说是他家八成儿是做大官的！&rdquo冰儿怪神秘地说道：&ldquo说是人怪怪的，不太爱答理人。

&rdquo &ldquo他住在哪儿？&rdquo &ldquo这可就不清楚了！&rdquo冰儿说：&ldquo小琉璃像是知道，可跟我装糊涂，胡说八道的，说是住在天山大雪洞里，一会又说住在冰底下的地窖子里，一听就是胡扯，可也拿他没办法，这小子许是被那个君无忌给收买了，一副忠心报主的样子，看着就有气。

&rdquo 春若水一笑道：&ldquo是哪个小琉璃？可是以前帮我们家放羊、挤奶的那个小琉璃？&rdquo &ldquo就是他！&rdquo冰儿说：&ldquo要不是有这点关系，他连话都懒得跟我说，哼！现在看起来，人五人六的，怪像回事似的，居然也念书写字啦！开口先生闭口先生的，敢情是那个姓君的收他做学生了。

&rdquo 春若水微笑着，点点头道：&ldquo我记得他了，蛮聪明的样子，他能知道读书上进，总是好事，姓君的能瞧上他，不会没有原因。

&rdquo 冰儿哼了一声：&ldquo小姐您是没有看见他那副样子，神气活现的，开口闭口还跟我掉文呢，真恨不能给他两巴掌，这小子滑透了，说是谁要是对他&lsquo先生&rsquo不利，他头一个就跟人家拼命，说是迁我也不例外，您说气不气人？&rdquo &ldquo干吗跟他一般见识！&rdquo春若水懒懒地道：&ldquo其实我也只是打听着玩儿罢了，我们这个地头上一向平安无事，忽然来了这么个奇怪的人，总要知道一下他是干什么的？以后再见着了小琉璃，你请他过来一趟。

我有话当面跟他说。

&rdquo 冰儿点头逍：&ldquo好，明天我就找他去。

&rdquo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ldquo我差一点都忘了！&rdquo冰儿才站起来又坐下说道：&ldquo你猜怎么着？咱们的红毛兔皮有着落了。

&rdquo &ldquo红毛兔皮？&rdquo 春若水不觉一喜，打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刻意地想收购红毛兔皮，制成一件毛朝外的&ldquo红斗篷&rdquo，直到现在她的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忽然听见了这个消息，自是心里高兴。

冰儿喝了一口茶，笑着说：&ldquo可真是巧了，您猜怎么着，那个君无忌手上就有。

&rdquo &ldquo君无忌？&rdquo春若水有点弄糊涂了。

冰儿笑道：&ldquo是这样的，我到流花酒坊去打听君探花的消息，以前我们不是托过那个孙二掌柜的为咱们收购红毛兔子皮吗！这一次他一见我就说有着落了，说是那个姓君的不只能文能武，而且还是一个捉红毛兔子的高手呢！&rdquo &ldquo哦？&rdquo这倒是一件新鲜事儿．春若水还没听人说过。

冰儿接着说道：&ldquo孙二掌柜的说，这个君无忌一天只捉一只，多了他也不要，兔皮收集在他店里，总有好几十张了，足够您做一件斗篷的了。

&rdquo 春若水笑道：&ldquo那可好，皮子呢？拿来了没有？&rdquo &ldquo唷，瞧您说的，那有这么简单的事呀！&rdquo冰儿撇着嘴：&ldquo您有钱，还兴人家不卖呢！&rdquo &ldquo你捣什么鬼？&rdquo春若水微嗔着：&ldquo有话不一气儿说完，慢慢吞吞的。

&rdquo 看小姐生气，冰儿还是真怕了，忙自赔上了笑脸，&ldquo您别生气，孙二掌柜的虽这么说来，说是上次想买他的兔皮，出了五十两银子，都碰了钉子！&rdquo &ldquo小气鬼！&rdquo春若水哼了一声：&ldquo才出五十两人家当然不卖，我们给三百两！&rdquo 冰儿愣了一愣，吐了一下舌头：&ldquo三百两呀！太多一点了吧！&rdquo &ldquo你懂得什么！&rdquo春若水道：&ldquo真要到了京里，还不只这个价码呢，你是怎么跟他说的？&rdquo &ldquo我只出他一百五十两。

&rdquo &ldquo你也够小气的了！&rdquo想了想，春若水付之一笑道：&ldquo也好，咱们听听他怎么个回答再说吧！&rdquo 冰儿点头道：&ldquo对了，他要是知道是小姐您要买，说不定一百五十两就卖了，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可就省了下来，那多好！&rdquo 春若水摇摇头道：&ldquo是么，我看没有这么简单。

&rdquo停了一下，她看向冰儿道：&ldquo孙二掌柜的说这个姓君的每天都去他的酒坊？什么时候？&rdquo &ldquo他是这么说的，&rdquo冰儿想了想道：&ldquo说是每天都到他店里去吃晚饭。

&rdquo &ldquo这就好，明天我们也去流花酒坊吃饭去！&rdquo微微一笑，她吩咐冰儿说：&ldquo别忘了多带银子，还有我的宝剑！&rdquo 冰儿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她很了解小姐的心，这一手叫&ldquo软硬兼施&rdquo，无异是志在必得，姓君的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春大小姐那块红毛兔皮是要定了。

手里提着只红毛兔子，君无忌老远地踏雪而来，依状是&ldquo未&rdquo时左右。

和往常比较起来，今天似乎不大一样，那是因为他身边今天多了一个人&mdash&mdash小琉璃，那个惯常跟他出现在一起载歌载舞的孩子。

十三四岁的年纪，个头儿虽说不高，却穿着一件十分肥大的衣裳，不得已只好用一条腰带紧紧地束在腰上，一旦松开来，其势非垂拖到地不可。

然而，那却是一袭十分华贵的锦袍，翻开的里儿露出来的，竟是昂贵的白狐银裘，怎么也想不通，这等名贵的狐裘，怎么会落在他的身上？比较起来，君无忌身上的那一袭发了白的灰色袍子，简直黯淡无光。

孙二掌柜的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老远地向着来人注视着，狗颠屁股似地迎了上去。

&ldquo君爷您来了！这位&hellip&hellip咦！这不是小琉璃吗？怎么，今天没拾破烂去？&rdquo 一面说，那双红眼不停地在对方孩子身上打转，倒不是奇怪对方的人，而是他身上那一袭华贵的狐裘，看着刺眼，费人思忖。

小琉璃缩了一下脖子，冷笑着道：&ldquo我改行了，&lsquo老破鞋&rsquo，咱们总有年把子不见了，&lsquo别来无恙&rsquo乎？&rdquo 这声&ldquo老破鞋&rdquo可是犯了孙二掌柜的忌讳，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原来二掌柜的为人悭吝刻薄，前后两个老婆，都难以忍受，相继卷逃开溜，知者无不暗笑，才给他取了这个既诬又谑的外号，喻意他像是&ldquo破鞋&rdquo一样为人不取而弃的意思。

&ldquo你&hellip&hellip这个臭小子&hellip&hellip看我不&hellip&hellip&rdquo孙二掌柜的一团高兴，想不到上来弄了个&ldquo窝脖儿&rdquo，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ldquo小琉璃&rdquo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手往腰上一叉，翻着双白眼，凸腹挺胸，大有随时奉陪之意。

二掌柜的手都举起来了，终碍着&ldquo君探花&rdquo的面子，况乎眼前正自有事相求，自是莽撞不得。

&ldquo嘿嘿&hellip&hellip&rdquo忽然他又拉下了笑脸：&ldquo小子，敢情是有了长进；居然跟我掉起文来啦？&rdquo &ldquo托福托福！&rdquo小琉璃嘻嘻一笑：&ldquo小琉璃过去给春家放过羊，倒不记得还拾过破烂儿，二掌柜的还算瞧得起我，没说我要过饭、拣过大粪已经是好的了。

&rdquo 二掌柜的这才知道。

错在自己刚才那一句&ldquo拾破烂&rdquo上，触了人家的霉头，自家冒失在先，又何怪对方口下失德？话虽如此，小琉璃这小子，当着人前出自己洋相，以小犯老，终是可恨，且把一口闷气压在心里，以后找到机会再收拾他不迟。

由君无忌手上接过了兔子，孙二掌柜的那一双红眼，只是在免子红光发亮的一身皮毛上打转，立刻他又变得一团和气了。

&ldquo爷！有件事，这里先跟你报个喜讯儿。

&rdquo &ldquo二掌柜的有话请说。

&rdquo &ldquo来，给二位看酒！&rdquo 曹七答应着，送上了酒菜，一面小心地接过了兔子：&ldquo还是老样？&rdquo &ldquo废话！&rdquo叱喝走了曹七，二掌柜的才把那张风干橘皮也似的老脸向前凑近了。

&ldquo是这么回事，君爷，你那几十张皮货，都制好了，看着耀眼，我给你找了个买主儿&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二掌柜的你太费心了，我并没有要卖的意思！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rdquo君无忌脸上不着丝毫喜色，很明显的是在责怪对方多事惹厌。

孙二掌柜的呆了一呆，终不死心：&ldquo君爷！你再想想看吧，价钱可是不低，人家出了这个数儿！&rdquo一面说时，右手坚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旁的小琉璃失声道：&ldquo一千两？&rdquo接着&ldquo啊呀&rdquo一声，转向君无忌道：&ldquo先生，价码儿可是不低了，您就卖了吧！&rdquo 孙二掌柜的气得直咬牙，睁圆了一双红眼：&ldquo你这小子，谁说一千两啦？一百两！&rdquo 君无忌一笑道：&ldquo就真的是一千两，我也不卖，二掌柜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rdquo 这一下孙二掌柜的可是傻了眼，&ldquo这&hellip&hellip君爷，你可知道这个买主儿是准？&rdquo &ldquo玉皇大帝？&rdquo小琉璃笑了一声：&ldquo二掌柜的你烦不烦？先生说一不二，小心惹火了他老人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得，一边凉快去吧您！&rdquo &ldquo小琉璃&hellip&hellip&rdquo 紧接着这声称呼之后，酒坊的厚布棉门帘子呼地一下子翻开来，眼前一亮，当面己多了个俏丽标致的长身少女。

小琉璃目睹之下，由不住吃一惊，慌不迭由座位上站了起来。

何止是他一个人吃惊？在这流花酒坊吃喝的七八个客人，目睹之下，均似吓了一跳，一时间相继由座位上站了起来。

&ldquo大&hellip&hellip小姐，您怎么来啦？&rdquo半天，才由小琉璃嘴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这么一出声，可也就说明了来人的身分，敢情对方这个长身少女，竟是流花河岸鼎鼎大名、无人不知的&ldquo春小太岁&rdquo春家的大小姐，春若水。

紧随着春小姐身后的是丫环冰儿，长久以来她跟春小姐同出同进，打一个鼻孔眼儿里出气，也是个难缠的姑娘，人们对她可是不陌生。

两个姑娘的忽然出现，光临到了孙二掌柜的小酒店里，显然大非寻常。

孙二掌柜的早就恭候着她们了，乍见之下，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狗颠屁股似地迎了上去。

&ldquo大小姐来啦！ 快请坐，请坐&hellip&hellip&rdquo 小伙计曹七早就受了二掌柜的嘱咐，不待招呼，立刻迎了上去，把贵宾带到了事先备好的雅座上，奉上香茗，不在活下。

春小姐坐是坐下了，那双微有嗅意的眸子却没有离开小琉璃那个人儿。

小琉璃那等圆滑刁钻、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偏偏像似对于春小姐心存忌畏，刚刚坐下来的身子，情不由己地又站了起来，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尴尬。

十三四了，老大不小的个头儿，精瘦的一张黄脸，搭拉眉，再衬着圆圆的一对眼珠子，猴头猴脑的，看见他就逗人想笑，这就是小琉璃的那副尊容。

&ldquo还愣在那干什么？大小姐叫你呢，没长着腿，不会过来一趟么？&rdquo 冰儿那张嘴可也够刁不饶人。

小琉璃这才干咳了一声，连说了两个是字。

弯下身来向身边的君无忌请示道：&ldquo先生，这是春家的大小姐，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就过去一趟吧，何必问我？&rdquo君无忌何尝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只是人家既未说明，自己也就乐得装糊涂。

他甚至于还不曾正式地向对方看上一眼，只是对方的一举一动，却偏偏没有逃脱他的观察之中。

春小姐又何尝不一样？明面上在与小琉璃对答，暗地里却也没有放过那个姓君的。

偏偏对方连正眼也没有瞧自己一眼，可真神气。

小琉璃过来了，鞠躬不是鞠躬，点头不是点头，冲着大小姐来了这么一下子。

&ldquo大小姐你叫我？&rdquo &ldquo不敢，就算是请你吧！请坐！&rdquo &ldquo不&hellip&hellip&rdquo小琉璃红着脸说：&ldquo我还是站着好了&hellip&hellip大小姐！有什么事么？&rdquo &ldquo怎么，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话了？&rdquo脸上露着微微的笑，春大小姐这会子看上去，可是较诸先前要好说话多了。

可是小琉璃心里并不见得丝毫轻松。

&ldquo大小姐说哪里话？我只是&hellip&hellip奇怪&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奇怪什么？&rdquo &ldquo奇怪&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坐下！&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我我我的了！&rdquo冰儿娇声嗔道：&ldquo小姐叫你坐你就坐下，别以为现在离开了咱们春家，就管不了你了，哼，神气活现的！&rdquo &ldquo我怎么神气了？&rdquo &ldquo怎么没有？&rdquo冰儿撇着嘴：&ldquo昨天晚上那副德行！还给我掉文呢！怎么在小姐面前&hellip&hellip&rdquo &ldquo冰儿！&rdquo呼住了冰儿，春若水回眸向小琉璃：&ldquo你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rdquo 小琉璃点点头，怪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ldquo这身衣裳好漂亮，像是新的呢！&rdquo一面说，大小姐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在他身上转着，看得小琉璃怪不得劲儿似的。

&ldquo是&hellip&hellip先生送给我的&hellip&hellip太大了一点儿！&rdquo &ldquo先生？&rdquo春小姐眨了一下眸子：&ldquo谁是先生？&rdquo &ldquo就是&hellip&hellip&rdquo小琉璃向着那边的君无忌扬了一下头：&ldquo君先生&hellip&hellip就是他送给我的。

&rdquo &ldquo好阔气！&rdquo冰儿吐了一舌头：&ldquo还是皮袄呢！&rdquo 一面说冰儿伸手想去掀他的衣掌，却被小琉璃闪开了。

&ldquo你&hellip&hellip这是干什么？&rdquo小琉璃皱了一下眉毛：&ldquo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rdquo &ldquo听见没有？&rdquo冰儿转过脸来：&ldquo是不是又掉起文来了？这小子贱！小姐你得好好训训他才行。

&rdquo 春苦水微微愠道，&ldquo你别打岔，我还有话跟他说呢！&rdquo她随即转向小琉璃道：&ldquo昨儿个我看见你了，唱得也好，舞得也好，不用说，也是这位君先生教你的？&rdquo 小琉璃点点头，笑了一下，又绷住了脸，怪不得劲儿的样子：&ldquo除了歌舞以外，先生还教我念书习字&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rdquo春若水微微点头笑道：&ldquo实在难得，这可是好事，这么说他真是个好人了？&rdquo &ldquo当然！&rdquo小琉璃眼睛里立刻散出了奇光异彩：&ldquo先生是天下第一好人，最体恤我们穷人了，他自己穿旧的袍子，却把新的袍子送给我，还有几套好衣掌，都散给庙里的穷人，先生常说&lsquo为善最乐&rsquo，还说&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小琉璃，&rdquo隔座的君先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ldquo快过来吃饭吧，菜可是冷啦！&rdquo 小琉璃正愁无法退身，聆听之下，忙即应了一声，站起来道：&ldquo先生叫我过去呢，我&hellip&hellip&rdquo 春若水点头道：&ldquo你过去吧，过两天我叫冰儿去找你。

&rdquo微微一笑，又道：&ldquo你能读书上进，我听了很高兴，好好用功可别让人家先生失望。

&rdquo 小琉璃聆听之下，一时咧着嘴笑了，这才晃晃悠悠地转回到君先生的座头儿。

孙二掌柜的把一个精致的火锅送到了大小姐的桌上，趁机弯下腰来。

&ldquo那件事刚才我跟他提过了，只怕&hellip&hellip&hellip &ldquo我知道了！&rdquo春若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一面拿起了筷子。

&ldquo许是嫌钱少了，要不就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都听见了！&rdquo春若水冷冷地道：&ldquo一千两人家都不卖，可见得不是钱的问题。

&rdquo说着，她黛眉微挑，杏眼轻扫，似有意又似无意，轻轻地扫了那边座上一眼，一瞬间，她脸上现出了浓浓的情意，平常挺自然的神态，却忽然现出了几分忸怩，较诸她平日顽强好胜作风，却是大相径庭。

这番神态，尽管是属于她本人的微妙感触，却也瞒不过身边的冰儿。

&ldquo怎么回事儿，小姐？&rdquo冰儿望着这位惯常顶好胜的小姐，直翻着白眼儿，心里大为不解。

&ldquo君子不夺人所好&hellip&hellip我忽然觉得&hellip&hellip唉&hellip&hellip算了&hellip&hellip&rdquo说着，她不自禁地又翻起了眼睛来，向着那边瞟了一眼，模样儿越是讪讪&hellip&hellip &ldquo嘿嘿！&rdquo二掌柜的干笑了两声，回头瞟了那边座头一眼：&ldquo要不我再过去试试，也许他听见是大小姐要买，就许卖了。

&rdquo &ldquo算了，你下去吧！&rdquo 孙二掌柜的不觉为之一怔。

他原指望由其中得些好处，看来是泡了汤啦！窘笑了笑，只得退开一旁。

冰儿奇怪地道：&ldquo怎么，不要了？&rdquo &ldquo先搁下再说吧！&rdquo 冰儿看得心里直纳闷儿，还直把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对方不放。

经她这么一看，春若水越发地不自在了，蓦地烧了盘儿，眉毛一竖，却是怒不起来：&ldquo干什么？我脸上有花，有什么好看的？&rdquo 冰儿多少也有些明白了，一时心里急跳不已，这可是她们姑娘家的一件大事，她可是糊涂不起来。

一时间，心花怒放，可就由不住笑了，忍不住由位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地向着姓君的&ldquo钉&rdquo了一眼，却觉得手腕子上一紧。

已被春若水紧紧抓住。

&ldquo死丫头，你&hellip&hellip给我坐下。

&rdquo 冰儿可是真听话，噗通一下子坐下来，由于力道过猛，整个凳子都倒了下来。

所幸春大小姐身手了得，一伸腿可就止住了冰儿倒下的势子。

冰儿总算没有当众出丑，只是她们这个座位，原本就众目所瞩，除了君先生、小琉璃二人之外，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们，是以这番动态，却也没有逃过大家的眼睛，平白地给各人带来了一番乐趣，有人甚至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春若水越加地脸上挂不住，狠狠地瞪了冰儿一眼，不再答理她。

不吭声地吃了一顿闷饭，偏偏那位孙二掌柜的一心示好，在旁边穷聒絮不休，兀自不死心，好歹也要把君先生那块红色免皮弄到手不可，却不知道春若水这边却己改了主意，二掌柜的像是在唱独台戏，说了半天等于&ldquo嘴上抹石灰&rdquo&mdash&mdash白说，看看不是个滋味，只好停了下来。

对方君先生同着那个小琉璃，早就吃完饭走了，依着冰儿的意思，原想跟着离开，春若水却耐着性子，硬是耗着不走，孙二掌柜的这么一啰嗦，不走是不行了。

离开了流花酒坊，天色可不早了。

昨夜的雪，被白天的太阳一晒，不少地方都化了，原本美丽的雪原，这时看上去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水渍渍的泥泞。

风势贴着雪面吹过来，化雪时的那股子冷劲儿一股脑儿地都袭在了人身上，连人带马，都吃不住，两匹马唏聿聿长啸着，俱都人立而起，差一点把背上佳人给折腾下来。

春若水一声不吭地紧夹着马腹，独个儿策马前行，在当前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冰儿自后面赶上来，冻得腮帮子都红了。

&ldquo我的老奶奶，简直像没穿衣裳，怎么这么冷呀？&rdquo话还没说完，一连气地又打了两个冷颤，吓得她顿时闭住了嘴，不再吭声。

春若水却不像她这个样，身上有功夫，自然要好得多。

她那双眼睛，自一出来就似留意着地面，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却又沉默不言。

冰儿哆嗦着，直往嘴里抽着冷气，&ldquo小姐&hellip&hellip你这是在瞧什么&hellip&hellip呢？&rdquo &ldquo奇怪！&rdquo春若水缓慢地道：&ldquo脚印到了这里就没有了，难道他们会飞？&rdquo &ldquo谁&hellip&hellip会飞？&rdquo冰儿冷得两片牙骨直打颤，换来的却是春若水的一双白眼儿。

她随即明白了，敢情大小姐那个小心眼儿里，犹自还没有把那个姓君的给搁下，仍在琢磨着这码子事情。

接着她可又糊涂了。

满地都是脚印子，其间更不乏牲口的蹄迹，谁又能分得清谁是谁的？ &ldquo你真笨透了！遇见事一点也不留心，赶明儿个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rdquo顿了一下，她才接下去道：&ldquo那个君先生穿的是一双&lsquo二马拉牵&rsquo，小琉璃是&lsquo趴地虎&rsquo，呶，一看就知道了！&rdquo说着她用手里的小马鞭，往地上指了一下。

冰儿看了一眼，仍是一头雾水。

&ldquo二马拉牵&rdquo和&ldquo趴地虎&rdquo都是爷儿们穿的鞋名，冰儿当然知道，她家老爷穿的就属于前者，制作起来煞是费事，光一双鞋底儿，纳起来就得三天，穿在脚上，既体面又轻巧。

倒是没有想到，小姐的心还是真细，居然连人家脚底下穿的什么鞋，都看清楚了。

&ldquo要是他们骑马呢？&rdquo &ldquo不会。

&rdquo春若水摇摇头：&ldquo他们走的时候，我特地留意听了。

没有马蹄子的声音。

&rdquo 一面说，她带过了辔缰，绕了半个弯儿，再往上瞧，是一片山坡，上面残雪未融，粉妆玉琢，一望无际，甚足壮观。

春若水细细地观察之下，终于被她发现了些什么，右手轻轻在鞍上按了一按，一片落叶般地轻巧，已自马鞍上飘身下来，落在了雪地上。

冰儿只得跟下来。

她的功夫，较诸春若水可是差远了，雪地上立刻留下了几个大脚印子。

&ldquo看见没有？&rdquo春若水用手里的双繐小马鞭指着地面道：&ldquo这就是他们留下来的。

&rdquo 冰儿这才发现，地上有两个浅浅的三角形印子。

哪里像是人迹，该是一只小鹿的蹄印子，倒还有几分相似，只是鹿的蹄印，却比这个深多了，而且是四条腿，断断不会只留下两个印子，真就费人思忖。

春若水没有理她，只管前后的在附近打量不已，忽然纵身而出，在丈许以外落下来，在那里又为她发现了一点印迹，除此之外，便再无所见。

冰儿跟过去，冷得直吸气：&ldquo怎么&hellip&hellip啦？&rdquo 春若水看着她，脸上显示出难以置信的表情：&ldquo这个君无忌好俊的一身轻功，真吓人！&rdquo 冰儿怔了怔说：&ldquo怎&hellip&hellip么&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看！&rdquo春若水指了一下地上那个小小印痕道：&ldquo这就是他留下惟一的一些脚印，若非是背着小琉璃，连这一点点印迹也不会有，这种轻功，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见过，真叫人难以相信。

&rdquo &ldquo不会吧，&rdquo冰儿迷惘地道：&ldquo这哪里像是人的脚印子。

&rdquo &ldquo你知道什么！&rdquo春若水说着，遂即抬起了自己一只右脚，试着用脚尖部位，向着原来那点印痕上落去，脚尖轻轻一点，随着她双手振处，&ldquo呼&rdquo的一声拔空而起，已自纵出丈许以外，落身于雪原之上。

紧接着她随即施展出轻功&ldquo踏雪无痕&rdquo身法，在此附近踏行一周。

冰儿目睹之下，由于极度的好奇，一时连冷也忘了，几乎看直了眼，原来她虽是若水身边的贴身丫头，对于小姐的一身功夫并不尽知，若水练功夫，也从不许任何人打搅窥伺，像是眼前这般施展，真是前所未见，乍见奇功，真有眼花缭乱之势。

春若水如此施展，旨在探测对方功力深浅，当非自己逞能，一阵快速施展践踏之后，陡地收住了身势。

像是春风一掬，眼前人影猝闪，裙带飘动间，发出了噗噜噜一阵子疾风之声，宛如大鸟临空，冰儿&ldquo啊呀&rdquo一声，再看春若水已站在眼前。

&ldquo好本事&hellip&hellip小姐&hellip&hellip真吓死我了！&rdquo 冰儿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ldquo我的好小姐，赶明儿个你教我这个好不好？&rdquo 春若水甩开了她的手，只是注意着雪面上方才自己践踏之处，不觉有些气馁。

原来她虽然自负轻功造诣极佳，却并不能真的做到&ldquo踏雪无痕&rdquo地步，试看当前雪地上，若有似无地落下了点点足迹，就像是小松鼠践踏过那般模样，较诸先时被认为是君先生留下来的那点浅浅印痕，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双方轻功造诣的深浅，即使不擅轻功的局外人，也能一目了然。

更何况对方若是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的话，其轻功相差之悬殊，更是不足以道里计矣。

看着，想着，春若水一时神色黯然。

一面是顶要强，在此流花河岸，论及武艺，还不知哪一个能高过自己？然而现在却被忽然间介入的一个外人粉碎了她的自负，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威胁，这种微妙的感触，也只有自负者本人才能有所领略，局外人万难洞悉。

这一霎，她的心情无疑是极为错综复杂，既欣赏对方的文采风流、慷慨激昂，又嫉妒他的轻功高过自己。

&ldquo哼！君无忌，你先别神气，到底谁本事强，总要比过才算数儿，你等着我的吧！&rdquo 三 风嗖嗖地刮着，暮色里传来乌鸦的&ldquo呱呱&rdquo叫声，她心里却交织着高亢的战意，恨不能君无忌顷刻出现眼前，立时拔剑一战。

&ldquo小姐，咱们回去吧&hellip&hellip天可是快黑了，又冷得慌！&rdquo冰儿冷得打颤：&ldquo再说&hellip&hellip他们早就走了，荒山野地的，哪里找他们去呀！&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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