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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全然不同了。
渡船靠了南岸,狄云上得岸来,只听得喧哗叫嚷,人头涌涌,不少人吵成一团,跟着砰砰声响,好些人打了起来。
狄云好奇心起,便走近去瞧瞧热闹。
只见人丛之中,七八条大汉正围住一个老者殴打。
那老者青衣罗帽,家人装束。
那七八条汉子赤足短衣,身边放着短秤鱼篓,显然都是鱼贩。
狄云心想这是寻常打架,没甚么好瞧的,正要退开,只见那老家人飞足将一名壮健鱼贩踢了个筋斗,原来他竟身有武功。
这一来,狄云便要瞧个究竟了。
只见那老家人以寡敌众,片刻间又打倒了三名鱼贩。
旁边瞧着的鱼贩虽众,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忽听得众鱼贩欢呼起来,叫道:“头儿来啦,头儿来啦!”只见江边两名鱼贩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三人。
那三人步履颇为沉稳,狄云一眼瞧去,便知是身有武功之人。
那三人来到近前,为首一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蜡黄的脸皮,留着一撇鼠须,向倒在地下哼哼唧唧的几名鱼贩望了一眼,说道:“阁下是谁,仗了谁的势头,到我们华容县来欺人?”他这几句话是向那老家人说的,可是眼睛向他望也没望上一眼。
原来过江之后,这里已是湖南华容县地界。
那老家人道:“我只是拿银子买鱼,甚么欺人不欺人的?”那头儿向身旁的鱼贩问道:“干么打了起来?”那鱼贩道:“这老家伙硬要买这对金色鲤鱼。
我们说金色鲤鱼难得,是头儿自己留下来合药的。
这老家伙好横,却说非买不可。
我们不卖,他竟动手便抢。
” 那头儿转过身来,向那老家人打量了几眼,说道:“阁下的朋友,是中了蓝砂掌么?”那老家人一听,脸色变了,说道:“我不知道甚么红砂掌、蓝砂掌。
我家主人不过想吃鲤鱼下酒,吩咐我拿了银子来买鱼。
普天下可从来没有甚么鱼能卖、甚么鱼又不能卖的规矩?” 鱼贩头儿冷笑道:“真人面前说甚么假话?阁下尊姓大名,能见告么?倘若是好朋友,别说这两尾金色大鲤鱼可以奉送,在下还可送上一粒专治蓝砂拳的‘玉肌丸’。
” 那老家人脸色更是惊疑不定,隔了半晌,才道:“阁下是谁,如何知道蓝砂拳,如何又有玉肌丸?难道,难道……”鱼贩头儿道:“不错,在下和那使蓝砂掌的主儿,确是有三分渊源。
” 那老家人更不打话,身形一起,伸手便向一只鱼篓抓去,行动极是迅捷。
鱼贩头儿冷笑道:“有这么容易?”呼的一掌,便往他背心上击了过去。
老家人回掌一抵,借势借力,身子已飘在数丈之外,提着鱼篓,急步疾奔。
那鱼贩头儿没料到他有这一手,眼见追赶不上,手一扬,一件暗器带着破空之声,向他背心急射而去。
那老家人夺到鲤鱼,满心欢喜,一股劲儿的发足急奔,没想到有暗器射来。
鱼贩头子发射的是一枚瓦楞钢镖,他手劲大,去势颇急。
狄云眼见那老家人不知闪避,心中不忍,顺手提起地下一只鱼篓,从侧面斜向钢镖掷去。
他武功已失,手上原没多少力道,只是所站地位恰到好处,只听得卜的一声响,钢镖插入了鱼篓。
那鱼篓向前又飞了数尺,这才落地。
那老家人听得背后声响,回头一瞧,只见那鱼贩头子手指狄云,骂道:“兀那小贼秃,你是哪座庙里的野和尚,却来理会长江铁网帮的闲事?” 狄云一怔:“怎地他骂我是小贼秃了?”见那鱼贩头子声势汹汹,又说到甚么“长江铁网帮”,记得丁大哥常自言道,江湖土各种帮会禁忌最多,若是不小心惹上了,往往受累无穷。
他不愿无缘无故的多生事端,便拱手道:“是小弟的不是,请老兄原谅。
” 那鱼贩头子怒道:“你是甚么东西,谁来跟你称兄道弟?”跟着左手一挥,向手下的鱼贩道:“将这两人都给拿下了。
” 便在此时,只听得叮当叮当,叮玲玲,叮当叮当,叮玲玲一阵铃声,两骑马自西至东,沿着江边驰来。
那老家人面有喜色,道:“我家主人亲自来啦,你跟他们说去。
” 鱼贩头子脸色一变,道:“是‘铃剑双侠’?”但随即脸色转为高傲,道:“是‘铃剑双侠’便又怎地?还轮不到他们到长江边上来耀武扬威。
” 说话未了,两乘马已驰到身前。
狄云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两匹马一黄一白,都是神骏高大,鞍辔鲜明。
黄马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一身黄衫,身形高瘦。
白马上乘的是个少女,二十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大花,脸色微黑,相貌却极为俏丽。
两人腰垂长剑,手中都握着一条马鞭,两匹马一般的高头长身,难得的是黄者全是黄,白者全是白,身上竟无一根杂毛。
黄马颈下挂了一串黄金鸾铃,白马的鸾铃则是白银所铸,马头微一摆动,金铃便发出叮当叮当之声,银铃的声音又是不同,叮玲玲、叮玲玲的,更为清脆动听。
端的是人俊马壮,狄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般齐整标致的人物,不由得心中暗暗喝一声采:“好漂亮!” 那青年男子向着那老者道:“水福,鲤鱼找到了没有?在这里干甚么?”那老家人道:“汪少爷,金色鲤鱼找到了一对,可是……可是他们偏偏不肯卖,还动手打人。
” 那青年一瞥眼见到地下鱼篓上的那枚钢镖,说道:“嘿,谁使这般歹毒的暗器?”马鞭一伸,鞭丝已卷住钢镖尾上的蓝绸,提了回来,向那少女道:“笙妹,你瞧,是见血封喉的‘蝎尾镖’!” 那少女道:“是谁用这镖了?”话声甚是清亮。
那鱼贩头子微微冷笑,右手紧握腰间单刀刀柄,说道:“铃剑双侠这几年闯出了好大的名头,长江铁网帮不是不知。
可是你们想欺到我们头上,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他语气硬中带软,显然不愿与铃剑双侠发生争端。
那少女道:“这种蝎尾镖蚀心腐骨,太过狠毒,我爹爹早说过谁也不许再用,难道你不知道么?幸好你不是用来打人,打鱼篓子练功夫,还不怎样。
” 水福道:“小姐,不是的。
这人发这毒镖射我。
多蒙这位小师父斜刺里掷了这只鱼篓过来,才挡住了毒镖。
要不然小的早已没命了。
”他一边面说,一面指着狄云。
狄云暗暗纳闷:“怎地一个叫我小师父,一个骂我小贼秃,我几时做起和尚来啦?” 那少女向狄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示意相谢。
狄云见她一笑之下,容如花绽,更是娇艳动人,不由得脸上一热,很感羞涩。
那青年听了水福之言,脸上登时如罩了一层严霜,向那鱼贩头子道:“此话当真?”不等待对方回答,马鞭一振,鞭上卷着的钢镖疾飞而出,风声呼呼,拍的一响,钉在十数丈外的一株柳树之上,手劲之强,实足惊人。
那鱼贩头子兀自口硬,说道:“逞甚么威风了?”那青年公子喝道:“便是要逞这威风!”提起马鞭,向他劈头打落,那鱼贩头子举刀便格。
不料那公子的马鞭忽然斜出向下,着地而卷,招数变幻,直攻对方下盘。
鱼贩头子急忙跃起相避。
这马鞭竟似是活的一般,倏的反弹上来,已缠住了他右足。
那公子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胯下黄马立时向前一冲。
那鱼贩头子的下盘功夫本来甚是了得,这青年公子就算用鞭子缠住了他,也未必拖他得倒。
但这公子先引得他跃在半空,使他根基全失,这才挥鞭缠足。
那黄马这一冲有千斤之力,鱼贩头子力气再大,也是经受不起,只见他身躯被黄马拉着,凌空而飞。
众鱼贩大声呐喊,七八个人随后追去,意图救援。
那黄马纵出数丈,将那马鞭绷得有如弓弦,青年公子蓄势借力,振臂一甩,那鱼贩头子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他空有一身武功,却是半点使不出来,身子不由自由的向江中射去。
岸上众人大惊之下齐声呼喊。
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溅起老高,鱼贩头子摔入了江中,霎时间沉入水底,无影无踪。
那少女拍手大笑,挥鞭冲入鱼贩群中,东抽一记,西击一招,将众鱼贩打得跌跌撞撞的四散奔逃。
鱼篓鱼网撒了一地,鲜鱼活虾在地上乱爬乱跳。
那鱼贩头子一生在江边讨生活,水性自是精熟,从江面上探头出来,已在下游数十丈之外,污言秽语的乱骂,却也不敢上岸再来厮打。
水福提起盛着金鲤的鱼篓,打开盖子,欢欢喜喜的道:“公子请看,红嘴金鳞,难得又这般肥大。
”那青年道:“你急速送回客店,请花大爷应用救人。
”水福道:“是。
”走到狄云身前,躬了躬身,道:“多谢小师父救命之恩。
不知小师父的法名怎生称呼?”狄云听他左一句小师父,右一句小师父,叫得自己心中发毛,一时答不上话来。
那青年道:“快走,快走。
千万不能耽搁了。
”水福道:“是。
”不及等狄云答话,快步去了。
狄云见这两位青年男女人品俊雅,武艺高强,心中暗自羡慕,颇有结纳之意,只是对方并不下马,想要请教姓名,颇觉不便。
正犹豫间,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说道:“小师父,多谢你救了我们老家人一命。
这锭黄金,请师父买菩萨座前的香油罢。
”轻轻一抛,将金子向狄云投了过来。
狄云左手一抄,便已接住,向他回掷过去,说道:“不用了,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 那青年见他接金掷金的手法,显是身有武功,不等金子飞到身前,马鞭挥出,已将这锭黄金卷住,说道:“师父既然也是武林中人,想必得知铃剑双侠的小名。
” 狄云见他抖动马鞭,将那锭黄金舞弄得忽上忽下,神情举止,颇有轻浮之意,便道:“适才我听那鱼贩头子称呼两位是铃剑双侠,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青年怫然不悦,心道:“你既知我们是铃剑双侠,怎会不知我的姓名?”口中“嗯”了一声,也不答话。
便在此时,一阵江风吹了过来,拂起狄云身上所穿僧袍的衣角。
那少女一声惊噫,道:“他……他是西藏青教的……的……血刀恶僧。
”那青年满脸怒色,道:“不错。
哼,滚你的罢!” 狄云大奇,道:“我……我……”向那少女走近一步,道:“姑娘你说甚么?”那少女脸上现出又惊又恐的神态,道:“你……你……你别走近我,滚开。
”狄云心中一片迷惘,问道:“甚么?”反而更向她走近了一步。
那少女提起马鞭,刷的一声,从半空中猛击下来。
狄云万料不到她说打便打,转头欲避,已然不及,刷的一声响处,这一鞭着着实实的打在脸上,从左额角经过鼻梁,通向右边额角,击得好不沉重。
狄云惊怒交集,道:“你……你干么打我?”见那少女又挥鞭打来,伸手便欲去夺她马鞭,不料这少女鞭法变幻,他右手刚探出,马鞭已缠上了他的头颈。
跟着只觉得后心猛地一痛,已被那青年公子从马上出腿,踢了一脚,狄云立足不定,向前便倒。
那公子催马过来,纵马蹄往他身上踹去。
狄云百忙中向外一滚,昏乱中只听得银铃声叮玲玲的响了一下,一条白色的马腿向自己胸口踏将下来。
狄云更无思索余地,情知这一脚只要踹实了,立刻便会送命,弯身一缩,但听得喀喇一响,不知断了甚么东西,眼前金星飞舞,甚么也不知道了。
待得他神智渐复,醒了过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迷迷糊糊中撑手想要站起,突然左腰一阵剧痛,险些又欲晕去,跟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慢慢转头,只见右腿裤脚上全是鲜血,一条腿扭得向前弯转。
他好生奇怪:“这条腿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过了一会,这才明白:“那姑娘纵马踹断了我的腿。
” 他全身乏力,腿上和背心更是痛得厉害,一时之间自暴自弃的念头又生:“我不要活了,便这么躺着,快快死了才好。
”他也不呻吟,只盼速死。
可是想死却并不容易,甚至想昏去一阵也是不能,心中只想:“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 过了良久良久,这才想到:“我跟他二人无冤无仇,没半点地方得罪了他们,正说得好好地,干么忽然对我下这毒手?”苦苦思索,心中一片茫然,实无丝毫头绪,自言自语:“我就是这么蠢,倘若丁大哥在世,就算不能助我,也必能给我解说这中间的道理。
” 一想起丁典,立时转念:“我答应了丁大哥,将他与凌小姐合葬。
这心愿未了,我无论如何不能便死。
”伸手到腰间一摸,发觉丁典的骨灰包并没给人踢破,心下稍慰,用力坐起身来,喉头一甜,又是鲜血上涌。
他知道多吐一口血,身子便衰弱一分,强自运气,想将这口血压将下去,却觉口中咸咸的,一张嘴,又是一摊鲜血倾在地下。
最痛的是那条断腿,就像几百把小刀不住在腿上砍斩,终于连爬带滚的到了柳荫下,心想:“我不能死,说甚么也得活下去。
要活下去便得吃东西。
”见地下的鱼虾早已停止跳动,死去多时,便抓了几只虾塞入口中,胡乱咀嚼,心想:“先得接好断腿,再想法子快快离开。
” 游目四顾,见众鱼贩抛在地下的各样物事兀自东一件、西一件的散着,于是爬过去取了一柄短桨,又取过一张渔网,先将渔网慢慢拆开,然后搬正自己断腿,将短桨靠在腿旁,把渔网的麻绳缠了上去。
缠一会,歇一会,每逢痛得要晕去时,便闭目喘气,等力气稍长,又再动手。
好容易绑好断腿,心想:“要养好我这条腿,少说也得两个月时光。
却到哪里去养息才好?”瞥眼见到江边的一排渔舟,心念一动:“我便住在船中,不用行走。
”他生怕这批鱼贩回来,更遭灾难困厄,虽已筋疲力尽,却不敢稍歇,向着江边爬去,爬上一艘渔船,解下船缆,扳动短桨,慢慢向江心划去。
一低头间,只见身上一角僧袍翻转,露出衣襟上一把殷红带血的短刀,乃是以大红丝线所绣,刀头上有三点鲜血滴下,也是红线绣成,形状生动,十分可怖。
他蓦地醒悟:“啊,是了,这是宝象恶僧的僧袍。
这两人只道我是恶僧的一伙。
”一伸手,便摸到了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他这才恍然,为甚么那老家人口口声声的称自己为“小师父”,而长江铁网帮的鱼贩头子又骂自己为“小贼秃”,原来自己早已乔装改扮做了个和尚,却兀自不觉。
又想:“我衣角一翻,那姑娘便说我是西藏青教的甚么血刀恶僧。
这把血刀的模样这么难看,这一派和尚又定是无恶不作之人。
单看宝象,便可想而知了。
” 他无端端的给踹断了腿,本来极是恼怒悲愤,一想明白其间的原因过节,登时便对“铃剑双侠”消了敌意,反觉这对青年英侠嫉恶如仇,实是大大的好人,只是这二人武功高强,人品俊雅,自己便算将误会解释明白了,也不配跟他们结交。
将渔船慢慢划出十余里,见岸旁有个小市镇,远远望去,人来熙往的甚是热闹,心想:“这件僧衣披在身上,是个大大的祸胎,须得尽早换了去才好。
”当下将船划近岸边,撑着短桨拄地,挣扎着一跛一拐,走上岸去。
市上行人见这青年和尚跛了一条腿,满身血污,向他瞧去时脸上都露出惊疑的神色。
对这等冷漠疑忌的神气,狄云这几年来受得多了,倒也不以为意。
他缓缓在街上行走,见到一家旧衣店,便进去买了件青布长袍,一套短衫裤。
这时更换衣衫,势须先行赤身露体,只得将青布长袍穿在僧袍之外,又买了顶毡帽,盖住光头,然后到西首一家小饭铺中去买饭充饥。
待得在饭铺的长凳上坐定,累得几欲晕倒,又呕两大口血。
店伴送上饭菜,是一碗豆腐煮鱼,一碗豆豉腊肉。
狄云闻到鱼肉和米饭的香气,精神为之一振,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挟起一块腊肉送进口中,咀嚼得几下,忽听得西北角上叮当叮当、叮玲玲,叮当叮当、叮玲玲,一阵阵鸾铃之声响了起来。
他口中的腊肉登时便咽不下咽喉,心道:“铃剑双侠又来了。
要不要迎出去说明误会?我平白无辜的给他们纵马踹成这般重伤,若不说个清楚,岂不冤枉?” 可是他这些日子中受苦太深,给人欺侮惯了,转念便想:“我这一生受的冤枉,难道还算少了?再给他们冤枉一次,又有何妨?”但听得鸾铃之声越响越近,狄云转过身来,面朝里璧,不愿再和他们相见。
便在这时,忽然有人伸手在他肩头一拍,笑道:“小师父,你干下的好事发了,我们太爷请你去喝酒。
” 狄云吃了一惊,转身过来,见是四个公人,两个拿着铁尺铁链,后面两人手执单刀,满脸戒备之色。
狄云叫声“啊哟!”站起身来,顺手抓起桌上一碗腊肉,劈头向左首那公人掷去,跟着手肘一抬,掀起板桌,将豆腐、白饭、菜汤,一齐向第二名公人身上倒去,心道:“荆州府的公人追到了。
我若再落在凌退思的手中,哪里还有命在?” 那两名公人被他夹头夹脑的热菜热汤一泼,忙向后退,狄云已抢步奔了出去。
但只跨得一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在惶急之际,竟忘了左腿已断。
第三名公人瞧出便宜,举刀砍来,狄云武功虽失,对付这些公人却还是绰绰有余,抓住他手腕一拧,已夺过了他单刀。
四名公人见他手中有了兵器,哪里还敢欺近,只是大叫:“采花淫僧拒捕伤人啊!”“血刀恶僧又犯了案哪!”“奸杀官家小姐的淫僧在这里啊。
” 这么一叫嚷,市镇上众人纷纷过来,见到狄云这么满脸都是伤痕血污的可怖神情,都远远站着,不敢走近。
狄云听得公人的叫嚷,心道:“难道不是荆州府派来捉拿我的?”大声喝道:“你们胡说些甚么?谁是采花淫僧了?”叮当叮当、叮玲玲几声响处,一匹黄马、一匹白马双双驰到。
“铃剑双侠”人在马上,居高临下,一切早已看清。
两人一见狄云,怔了一怔,觉得面容好熟,立刻便认出他便是那个血刀恶僧,只是乔装改扮了,想要掩饰本来面目。
一名公人叫道:“喂,大师父,你风流快活,也不打紧,怎地事后又将人家姑娘一刀杀死了?好汉一人做事一身当,跟我们到县里去打了这桩官司罢。
”另一名公人道:“你去买衣买帽,改装易容,可都给哥儿们瞧在眼里啦。
你今天是逃不走了的,还是乖乖就缚的好。
”狄云怒道:“你们就会胡说八道,冤枉好人。
”一名公人道:“那是决计冤枉不了的。
大前天晚上你闯进李举人府中,奸杀李举人的两位小姐,我是清清楚楚瞧见了的,眼睛眉毛,鼻头嘴巴,没一样错了,的的确确便是你。
” “铃剑双侠”勒马站在一旁观看。
“表哥,这和尚武功没甚么了不起啊。
刚才若不是瞧在他救了水福性命的份上,早就杀了他。
原来他……他竟这么坏。
” “我也觉得奇怪。
虽说这些恶僧在长江两岸做了不少天理难容的大案,伤了十几条人命,公人奈何他们不得,可是两湖豪杰又何必这等大惊小怪?瞧这小和尚的武功,他的师父、师兄们也高明不到了哪里去。
” “说不定他这一伙中另有高手,否则的话,两湖豪杰干么要求我爹爹出手?又上门去求陆伯伯、花伯伯、刘伯伯?” “哼,这些两湖豪杰也当真异想天开,天下又有哪一位高人,须得劳动‘落花流水’四大侠同时出手,才对付得了?” “嘻嘻,劳动一下咱们‘铃剑双侠’的大驾,那还差不多。
” “表妹,你到前面去等我,让我一个人来对付这贼秃好了。
” “我在这里瞧着。
” “不,你还是别在这里,武林中人日后说起这回事来,只说是我汪啸风独自出手,杀了血刀恶僧,可别把水笙水女侠牵扯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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