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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万里长城今犹在(1/3)

从京城出发,沿运河南下,经德州,过临清、越聊城,便会见到一条浩瀚大水,这条河色做黄褐,水急滔滔,年年溃堤成灾,不消说,此即横亘中国北方的第一大水,九曲黄河。

「黄河之水天上来」,秦始皇、孔夫子、汉高祖、唐太宗,这些人物全是黄河子孙。

说来黄河虽有百害,却也为中国孕育了无数英豪,开创了璀璨的华夏盛世。

不过中国实在太大太大了……纵以黄河的渊远流长,却也不能泽被万物。

因而从运河沿南直下,经济宁、过徐州、至扬州,还会见到第二条大水,这条河比黄河更宽更广,水质比黄河更清更甜,那是一条碧幽幽的江水。

「孤帆远影碧山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千里运河的终点,便是万里长江。

它是英雄项羽的本家,也是本朝太祖的故乡,几千年来,它温柔地孕育了无数风流人物,他们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有人说:「黄河似后母、长江是亲娘」,所以黄河养大的好汉,个个吃苦忍辱,善于险境反扑,便如孟德曹操,让人震慑惧怕。

长江养大的英雄,个个风流多情,善谋多思,恰似公谨周瑜,总教人神迷倾倒。

后母也好、美娘也罢,过了长江后,便再也看不到英雄。

因为顺江而下,便要出海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沿江东进,面前已是一片汪洋大海,东海、北海、黄海、南海,它们比洞庭鄱阳更为横涯无际、比黄河长江更加渊远流长,可从古到今,秦皇汉武,刘邦项羽,孟德公谨,人人都是黄土地的子孙,却又有谁出身于蔚蓝大海了? 汉人怕海,汉人不敢出海,故而有人怒责孔老夫子,「父母在、不远游」,为了腐儒们的无聊教诲,汉人只知安土重迁,死守祖坟,却从未想过放洋出海,终使子孙固步自封,乃至国势衰微,渐渐覆亡。

天殇国殇、河殇海殇,说这些话的人口沫横飞,其实压根儿忘了一件事。

罗盘是打哪儿来的,海舵又是谁发明的?所以他们大概也不晓得,其实汉人出海已经有几千年了。

他们前仆后继、乘风破浪,远渡重洋,甚至去过一个名唤「木骨都束」的怪地方,抓到了一只活麒麟,并将之带回老家。

这听来像是谎话,毕竟麒麟是苍龙的好朋友,自从春秋末年孔老夫子最后一次目击之后,世上就再也见不到它的踪迹了,怎可能有人带回了它? 这是真的,抓到麒麟的人就躺在这儿,崔风宪、号震山,今年六十四岁,现下他赤着脚,打着呼,一边仰躺于甲板上,一边晒着暖暖的日头。

乍然看去,此人活像个糟老头,谁也想不到他真抓过「麒麟」,并从承天门牵进了北京。

当年崔风宪牵着「麒麟」进京面圣时,曾引起不小的轰动,毕竟这玩意儿太怪了,牠颈子长长,眼儿大大,头上还长了两只鹿角,尤其稀奇古怪的,它的身材太高太瘦了,以致从承天门进来时居然撞到了脑袋,疼得麒麟哀哀哭叫,围观百姓则是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每当崔风宪和人提此往事,总会害得朋友们喷饭狂笑,人人都当他是牛皮王。

不过崔风宪也不想多做解释,毕竟「麒麟」并非是他见过最怪的东西,他还看过九尺高的双头妖鼠,上面一个头、肚子一个头,走起路来蹦跳跳,屁股还生了条大尾巴。

出海数十年,怪事一箩筐。

有的地方七月飘雪、腊月燥阳,有的地方终年积雪,恒昼恒夜。

每回崔风宪说起这些奇闻异事,总要给乡民们出言讥笑,当他脑子坏了。

也是他莫可奈何之下,上个月经过锡兰山时,便买了头怪物上船。

看这怪物浑身金毛,目露碧光,还长了森利利的爪牙,日后谁还敢笑他吹牛放屁,便让他血溅五步。

嘿嘿……崔风宪微微冷笑,伸手朝怪物的脑袋拍了拍,怪物则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阵阵金刚狮子吼。

吼……三个月大的小狮儿打了个哈欠,牠倒在主人脚边,模样好似猫儿,昏昏欲睡。

崔风宪是个商人,经常得出海做买卖,在船上养头小狮王看家,倒也不坏。

若有小偷上来翻东西,纵不给活活咬死,也要给牠追得跳下大海,狼狈无已。

至于这头小狮子长大后,这艘船是否还养得下呢?这也无须担心,因为崔风宪的船非常非大,整整用了三万五千两白银监造,几乎花光了他的毕生积蓄。

测度船体的大小,须以桅杆定数,桅杆越多,船体越大,面前这艘船共有三根桅杆,长十八丈,宽六丈,船上连同崔风宪与他的侄子在内,共计四十人,他们在此饮食起居、养鸡养鸭,甚且还在甲板上种白菜,船上看来便像是一座大田庄,轰轰吵嚷。

如此听来,崔风宪的船好像很大,大得不可思议,不过若真有人这般说,这人定然出身异邦,否则他怎没听说过「三宝太监」、又怎会没见识过他手下的「西洋宝船」? 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桅杆九根,张十二帆;其「篷、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

全队出航时共计六戴维所、三万兵马,六十二艘大海船,若把自己手下这艘小船滥竽充数,整批舰队规模最盛时,可以多达一千艘。

一千艘,这不是开玩笑的,倘使整批舰队开帆列队,宽可达百里、纵深足有五十里。

远远望去,便如天神的使节降临,威不可当。

尤其三宝公绝不占人家的地、更不称人家的王,所过之处,仁义礼智,和善待人,此事崔风宪可以为证,因为他不只见过三宝舰队,他还曾经搭上去过。

二十年前,崔风宪正值盛年时,他曾随侍过「三宝公」,担任过他的武官,故也见识过「三宝舰队」远征的气势。

所以他早就明白了,普天下最大的远航舰队,并非来自东洋西洋,而是出自于孔孟之邦、大汉子孙之手。

汉人为何总是看不起自己呢?三宝公出海,那叫劳民伤财、穷兵黩武;三宝公不出海,那叫坐困愁城,不知长进。

可无论人家怎么说,崔风宪都懒得反驳。

唯独听到有人大放厥辞,说什么汉人只知耕田滋味,不识海洋之美,他就忍不住要笑到没命。

毕竟大汉子孙早是大海常客了,若非列祖列宗出海已久,子孙又怎能开枝散叶,遍布南洋?难不成是飞过去的? 算了……这些都过去了,什么三上东洋、七下西洋,都是陈年往事。

现下「三宝太监」早已仙逝,而崔风宪也已辞官多年,成了个商人。

至于别人要胡说八道什么,他也管不着了。

太阳暖暖晒来,让人睡意浓重。

崔风宪闭上老眼,转过了身,正要呼呼大睡,猛听背后传来阵阵呼唤:「叔叔!叔叔!」喊声清脆悦耳,带着几分稚气。

崔风宪眉头紧皱,立时装死赖活,埋头苦睡,那嗓声却不放过他,只管俯身下来,喊道:「叔叔!」崔风宪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正装睡间,忽然怀里钱包悄悄行走,似要出门一游了。

崔风宪暴吼道:「畜生!」右手暴长,果然逮住了一头畜生,只见这畜生是雄的,两脚走路,约莫十七岁上下,兽脸秀俊,看那雪白的皮色给阳光一激,竟是有些刺眼了。

说来不幸,眼前这头畜生也姓崔,他年方十七,乃是崔家唯一的种。

他便是自己一手带大、视如己出的侄儿崔轩亮。

「畜生!」猛一见侄子,崔风宪劈头便是这两个字,大怒道:「没事望我怀里乱摸什么?我是你叔叔,可不是你娘!没奶给你喝!」说着说,举手便是一掌,崔轩亮慌忙走避:「叔叔!你……你别老是乱打人,我有正事找你……」「正事?」崔风宪哦了一声,掏了掏耳朵,惊讶道:「怎么?崔公子终于想赴京赶考啦?来来来!咱们赶紧把船折回刘家港去,千万别耽误您中状元啊。

」叔叔着意取笑,崔轩亮俊脸更红,低声道:「叔叔,你……你别老折腾我,我……我生来便讨厌读书的,你又不是不知……」崔风宪嘿嘿笑道:「生来便讨厌读书?那你欢喜什么?」崔轩亮腼腆含笑,低头道:「人家喜欢唱山歌、扮家家,陪女孩玩儿。

」「天然的畜生!」 崔风宪狠狠揪住侄儿的衣襟,骂道:「操!干!乐!唱山歌、玩亲亲、过家家,你是人是畜?是禽是兽?要不要我把你放生了!」说着提起手来,狠狠朝侄儿后脑勺拍落一记:「说!你以后要不要发愤图强!说!」崔轩亮哎呀叫疼,道:「会!会!我答应叔叔!以后一定努力用功!」崔风宪将人放开了,骂道:「这还像个样子!叔叔上回教你的掌法,你这几日可有加紧勤练?」 崔轩亮微微一惊,忙抱紧了小狮子,颤声道:「最近……最近天气太热,没心情练。

」崔风宪怒道:「他妈的,练功还得看心情?那你吃饭看不看心情?」崔轩亮奋力颔首:「当然要看了。

心情不好,便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崔风宪骂道:「畜生!那你要是心情好呢?便狗屎也肯大碗吃啦?」崔轩亮俊脸涨红,道:「叔叔,你……你说话别老这般粗。

小心我找婶婶告状去。

」「畜生!别提那妇道人家!你便是给她惯坏的!」崔风宪大怒欲狂,霎时提起手来,又朝侄儿后脑勺痛打。

一时间啪啪作响,十分带劲。

大热天的,崔风宪闲来无事,倒也打出了一身热汗,他心情爽利了,眼看侄儿哭丧着脸,便懒洋洋坐了下来,道:「好啦,你大呼小叫的,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崔轩亮白挨了一顿狠打,颇觉自讨没趣,低声道:「我……我想跟您借点东西。

」崔风宪颔首道:「行,你说吧。

」在叔叔的注视下,只见侄儿慢慢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随即凝滞不动。

崔风宪呆了半晌,猛地勃然大怒:「什么?钱又花光啦?」 不出所料,侄儿又来讨债了。

这孩子每回遇上了叔母,总爱望她怀里猛钻,惹其爱怜,可平日撞上了叔叔,除了开口要钱、伸手讨打,从没一件好事。

崔轩亮低下头去,细声道:「叔叔,我……我这个月花费好大,您……您再给些吧。

」崔风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自也不能不赏些银子。

只得一手掏钱包,一边破口骂:「混蛋东西,你这几日不都住在船上?这儿一无酒家、二无妓院,你的钱是花哪儿去了?」这话确实问到了要紧处,看海上日子最是无聊,出海以来除了吃饭睡觉,便只能望着大海沈思,纵有金山银山,却能望哪里送?正起疑间,却见崔轩亮尴尬一笑,低头道:「我……我想翻本。

」 猛听翻本二字,崔风宪啊地一声,这才想起船上还有个销金窟。

他急急转头去看,果见船上角落聚了二十来名水手,人人吆五喝六、激烈拼杀,却是赌了个痛快。

崔风宪心中光火,霎时提起嗓门,怒喝道:「小陈!小林!给我滚过来!」两名老汉陪着笑脸来了,看他俩约莫也是六十光景,正是崔风宪当年下西洋的老部属,「小陈」、「小林」。

如今物换星移,「小陈」早已变「老陈」,那幅奸诈笑脸却没变个半点,彷佛还更奸滑了。

只见他俩干笑搓手:「二爷,有事么?」崔风宪冷冷地道:「我不是说过了,这船上不能赌博么?你们怎又破戒了?」 那老陈忙道:「二爷有所不知,这赌局是少爷开的。

他说船上太过气闷,若不赌个几把,过瘾过瘾,难保不闷出病来。

弟兄们听了之后,也感此言有理,便陪着玩了几把……」老林帮腔道:「是啊,少爷赌性之强,非常人所能及,念在他这份才华上,二爷您得栽培栽培他,千万别让他埋没了……」「放屁!」崔风宪震怒欲狂,提起了狮子吼,吓得小狮子也跳了起来。

看侄儿生性浮浪,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都一窍不通,可种种吃喝玩乐之事,却早在娘胎里学会了,颇有神童天才的名气。

崔风宪瞪了侄儿一眼,森然道:「行了,他欠你们多少钱?」老陈拿出借条来看,陪笑道:「不多、不多,三百两而已,玩得不大。

」 崔风宪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自己一个午觉睡醒,口袋便又莫名其妙少了几百两银子,看这侄儿花钱之速,当真无与伦比,他咬牙切齿,朝口袋里掏掏摸摸,正要交钱出来,忽然间心如刀割,浑身剧痛,便又把手放了回去,淡然道:「先欠个几天。

改日再给你们。

」两名下属眼巴巴的等着,哪知却拿回这么句废话。

那老林迭声叫苦:「二爷,您怎么老是改天啊,到底要改哪天呀?」崔风宪冷冷地道:「等咱们到了烟岛,把货卖了,自然有钱给你。

」老陈苦笑道:「二爷,您……您别老是这句话。

咱们好几个月没工钱领了,要是这趟买卖做不成,咱们却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让我想想啊。

」 崔风宪哈哈一笑,蓦地怒目圆睁,暴吼道:「去你妈的!咱们要是做不成买卖,还想怎么办?当然只有跳海啦!你想咱们还有盘缠回中原么?」说着揪住侄儿的衣襟,厉声道:「不然我把这牲口卖给你!你要出多少钱?」众船夫干笑几声,自知二爷又耍无赖了,一时搔头的搔头,吐痰的吐痰,各作鸟兽散了。

正指天骂地间,忽听身旁传来叹息声,听得一头牲口幽幽地道:「小气鬼。

」崔风宪怒目回首,吓得畜生急急转头,掩上了嘴。

崔风宪嘿嘿冷笑,森然道:「小子,嫌我小气是么?」崔轩亮颤声道:「没……没有……」他蹑手蹑足,正想悄悄逃走,却给揪住了衣领,听得叔叔森然道:「给我坐下,叔叔有正事跟你说。

」崔轩亮不敢违逆,只得苦着一张脸,在甲板上捡了块干净地方,就地坐下。

七月午后,阳光灿烂耀眼,映得大海一片晶亮,只见小狮子无精打采,崔轩亮也是满身热汗,只没住手地抖着胸前衣襟。

眼见侄子东瞧西望,一脸的心不在焉,崔风宪不由叹了口气,道:「亮儿,你今年几岁了?」天气实在热,小狮子懒懒趴在甲板上,动弹不得,只余下尾巴左摇右摆,那崔轩亮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抓了抓脖子,烦躁道:「我……我十七岁了。

」崔风宪嗤了一声,道:「你还晓得自己十七岁了?你跟我说说,你这辈子做过什么正经事?」侄儿低头望地,久久无言,想来是有几分愧疚了。

崔风宪拿起了蒲扇,一边搧着凉风,一边责备说教:「瞧瞧你,年纪一把,学文不成,学武无能、镇日里游手好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晚上倒是精神健旺、胡作非为……你自己说说,似你这般人品,谁想把女儿嫁给你?」正训话间,却见侄子蹲在地下,拉起了小狮子的两只前脚,当作幼儿习步来走。

崔风宪提起嗓门,大喝道:「亮儿,叔叔在跟你说话啊!」崔轩亮没精打采的,一时头也不抬,低声咕哝道:「烦死人了,说来说去都是这套唠叨,我都会背了。

」「造孽的畜生!」崔风宪心头火起,将侄儿死命揪住,喝道:「你自己说,叔叔这趟为何带你出海?你还记得么?」崔轩亮悻悻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好端端在家里睡觉,是你硬拉我出来的。

」「畜……生啊……」崔风宪气得快中风了,凄厉道:「你镇日非吃即睡,与禽兽何异?记得么?叔叔带你去烟岛,正是要向魏宽提亲的!」 听得提亲二字,崔轩亮终于双眼一亮,什么都想起来了,大喜道:「对对对,咱们是来向魏宽叔叔求亲的,叔叔,我……我一到岛上就可以洞房了么?」「造……孽啊……」崔风宪气到了极处,左臂夹紧了侄儿,将之拖到船舷,正要抛入大海,来个眼不见为净,却听一人笑道:「震山,别这么大火气。

歇歇吧。

」崔风宪定下神来,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面前好一名清隽老者,约莫七十来岁年纪,正给两名婢女扶将过来。

此人正是京城来的贵宾,前太常寺少卿徐尔正。

眼见老人家出来了,崔风宪赶忙抢上搀扶,问候道:「大人,您身子好些了么?」徐尔正道:「好多了,太久没乘船,猛一下身子骨受不住,将养几日便成了。

」说着说,便朝船头行去,畅然道:「快哉!海天一色,万里无极,老夫自出使高丽后,可多久没见这壮阔气象了?」崔风宪怕他滑跤,一时连搀带扶,诺诺称是,陪他走上了船头。

这徐尔正是船上的贵宾,只因年事已高,出海以来禁不起风浪颠拨,居然大病了一场,这几日都在舱里养病歇息。

难得有此清兴赏景,崔风宪自是不敢怠慢,他见日头炽烈,徐尔正身上的官袍又厚实,也是怕老人家中暑了,忙替他宽了衣襟,举扇搧凉。

两人眺望远海,徐尔正怔怔出神半晌,问道:「震山,咱们出海也有十几日了,什么时候抵达烟岛啊?」崔风宪忙道:「快了,快了,这几日只消不遇上飓风,随时都能抵达。

」徐尔正捋须微笑:「那就好。

这魏宽生平最爱守时之人,难得他六十大寿,咱们万万迟到不得,否则喝不到寿酒事小,要是误了令侄的那杯喜酒,那老夫可过意不去了。

」 崔风宪有些尴尬了,忙道:「大人说笑了。

劣侄生性嬉闹,人家魏小姐是否看得中他,还在未知,大人何必为此担忧?」此行出海远航,目的地正是「烟岛」,岛上主人姓魏名宽,号友逢,今年恰好六十大寿,此番崔徐二人远从中原而来,便是专程给他贺寿来着。

不过崔风宪另还有些计较,却是为侄子的终身大事打算了。

魏宽与崔家兄弟一般,成亲得都很晚。

他们这批人全是永乐帝的旧部,只因早年忙于国事,兵马倥偬,不免耽误了青春,所以魏宽直至四十三岁方纔成亲,婚后也仅有一名爱女,那便是年方二八、娇美可爱的魏思妍了。

崔轩亮年方十七、魏思妍二八佳人,两个孩子幼年时见过几面,玩得颇为投契,如今虽说海天阻隔,可为着两家的交情,这趟提亲之旅即使千里迢迢,也还是值得。

两人说了几句话,却始终不见侄儿过来请安,崔风宪咳了一声,也是怕小孩失礼,忙回头喊道:「亮儿!去端张竹椅过来,让徐伯伯歇歇腿。

」「亮儿。

」崔风宪连声叫唤,背后依旧空山寂寂,忍不住回过头去,怒道:「亮儿!你在干啥?」大吼之中,只见侄儿呆若木鸡,痴痴傻站,好似给谁点上了穴道,崔风宪嘿地一声,顺着侄儿的目光去看,果不其然,只见不远处站着两名婢子,海风轻拂,秀发飞动,说不出的好看。

崔轩亮又中邪了,每回只要有女子现身靠近,他便要这般失魂落魄地,一切置若恍闻。

崔风宪又恼又羞,却也不好公然打孩子,只能沈声道:「亮儿!给我过来!」三声呼唤,崔轩亮仍是双眼吊直,彷佛失心疯。

崔风宪一个箭步奔去,朝他后脑勺奋力一击,厉声道:「要你去端张竹椅过来,怎么老是不动?」他又推又打,侄儿总算醒觉过来,待见叔叔现身面前,不由大惊道:「叔叔,你……你打哪冒出来的?」「畜……」崔风宪气得眼前发黑,勉强把第二个字忍住了。

两名婢女见得情状,忍不住相视一笑。

崔风宪喘了口恶气,道:「给……给徐伯伯端张凳子过来,别怠慢贵客了。

」 还在催促间,背后传来咚咚两声,听得一名婢女道:「崔二爷,请您上座吧。

」竹椅已至,那徐尔正也给搀扶了过来,看这两名婢女甚是细心,不必着意吩咐,已把事情办得妥切。

崔风宪瞪了侄儿一眼,道:「去端杯茶来。

徐伯伯口渴了。

」「好……」崔轩亮细声道:「等……等一下就来……」崔风宪森然道:「等什么?」崔轩亮低下头去,眼角偷看少女,低声道:「我……我还没请教人家的名字。

」 侄儿打不知痛、骂不知羞,崔风宪忍无可忍,提起蒲扇大手,正要一耳光重重搧落,却听徐尔正微笑道:「哎,震山,君子远庖厨,这等贱役怎好劳动少爷?」他拍了拍手,朗声道:「小秀、小茗,妳两个去端杯茶来。

」「是。

」两名丫嬛甚是乖巧,听得老爷交代,便一齐转身走了。

猛见两名少女同行,那崔轩亮啊呀一声,大气还不及喘上一口,便一马当先冲入后厨,还怕慢了一步半步。

俗话说:「猫见腥,涨破脊梁心」,看侄儿丑态百出,崔风宪满面涨红,一张老脸不知望哪儿搁去,眼见徐尔正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忙羞愧道:「对不住,这……这孩子打小就是这德行,却让大人笑话了。

」徐尔正摇手直笑:「没事,年轻人,应该的、应该的。

」人逾七十,随心所欲不踰矩。

这徐尔正辈分极高,乃是洪武年间第一批进士,为人却颇随和,天下一切都已见怪不怪。

纵使两个婢女大着肚子出来,他怕也是笑呵呵的。

阳光颇烈,大海却是蔚蓝辽阔,任谁都要胸怀大畅。

徐尔正吹着海风,一边远远瞧着崔轩亮,捋须含笑道:「震山,你自己有儿子吗?」崔风宪叹道:「咱们崔家男丁不旺。

我自己只有两个女儿,我大哥也只留了这个命根子下来。

唉……都怪我老婆,把他惯坏了。

」徐尔正笑道:「这也不能怪尊夫人。

瞧瞧这孩子,多讨女人家喜欢?」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侄儿抱起了小狮子,在少女面前蹦蹦跳跳,傻气愚蠢,直逗得两名婢女咯咯娇笑,片刻也停不下来。

崔风宪叹道:「不瞒大人。

我这侄子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这水磨功夫厉害至极。

为搏佳人一笑,他可以装乖露丑,倒立悬梁,便算丢光十八代祖宗的颜面,这小子也是在所不惜。

」这话一说,更逗得徐尔正猛拍大腿,仰天大笑:「难得!难得!令侄如此人品,天下罕有哪!无怪尊夫人宠他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崔轩亮却不知怎地回事,打小性情便和英雄好汉透着相反,人家读书吊发悬梁,他老兄昏昏欲睡,念书写字、手艺巧工,甚且是强身练武,没一件事能专心,便连赌博饮酒也是心不在焉,说来世间唯一能让他痴心挂记的,便是那两个字:女人了。

打十四岁起,崔轩亮便魂不守舍,每逢女人经过,不论老幼美丑,总要让他双眼吊直,迷糊个半天。

崔风宪怕他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便将之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谁晓得此子在家中闷了几日后,居然和两个堂妹打情骂俏起来,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乱叫一通,气得崔风宪拿起大榔头,追得侄儿落荒而逃。

也难怪侄儿风流了,如同过世的大嫂,崔轩亮肤色白皙,五官秀美,样貌可以说是百中选一,宛然便是个翩翩公子。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处,他长得高。

如同当年的大哥,侄儿体格魁伟,虽在弱冠年纪,却比叔叔高了半个头。

可说得天独厚。

这蝶恋花之事,自是演之不尽。

什么练武读书,全都不如一场春梦。

眼见崔风宪长吁短叹,徐尔正笑道:「震山,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

你这回过去烟岛,不就是要去找魏宽提亲的么?想贤侄如此神通,此行必定满载而归啦!哈哈!哈哈!」听得徐大人着意调侃,崔风宪更窘了,忙道:「大人别笑话我了,这魏家已经放出话来啦,这回不论是谁来求亲,哪怕你是皇亲国戚、天王老子,一样都得过三关。

凭我侄儿那点乡下道行,能讨什么便宜?」徐尔正哦了一声,道:「怎么?讨房媳妇,还得过关斩将啊?」崔风宪叹了口气:「这魏家小丫头是出了名的貌美,东海上远近驰名,不单中原的几个豪族世家想结这桩婚,连朝鲜、东瀛、琉球的贵族也遣使来攀,你想魏家答应了这个,不免得罪了那个,还能不立个规矩出来么?」徐尔正道:「这魏宽年轻时英雄盖世,怎么临老来挑个女婿,反倒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崔风宪叹道:「这大人就不晓得了,现下烟岛当权的不是魏友逢,而是他的老婆宋莲香。

」徐尔正惊赞道:「山东宋莲香,谁见谁遭殃,这下有好戏瞧了。

」 这魏宽夫妇并非普通人。

昔年永乐帝在世时,魏宽名义上虽只是个大内侍卫,却能统管皇城禁军,足称帝座跟前第一红人,威权无限。

到了永乐帝驾崩后,诸将有的恋栈权位,有的告老还乡,却只有魏宽一人见识深远,他明白自己是当朝新贵的眼中钉,倘要留在中原,早晚难逃一死,于是便在新婚妻子的鼓励下,于四十四岁那年毅然辞官,远渡重洋,来到一处荒岛隐居,这便是此行的去处:「烟岛」。

当年魏宽选择烟岛做为退隐之地,实则大有深意。

首先此岛地理奇佳,恰恰处于中原、东瀛、高丽、琉球诸国之间,算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有人要寻他的晦气,自也鞭长莫及。

其次这个岛屿岸高水深,只消好好经营,不愁没人来此避风,果然在他的苦心整治下,这烟岛十余年来人烟渐密,物资渐多,竟从破落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一处气象万千的海上大城,而他魏宽也从大内侍卫摇身一变,成了个不可一世的大富豪,傲视东海,无可匹敌。

能者无所不能,回思往事,徐尔正不由叹息连连,道:「其实魏宽能有今日,宋莲香功不可没。

魏宽没了她,身家少说去了一大半。

」崔风宪叹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这小丫头以前便是个鬼灵精,现下更是个算盘精。

」徐尔正笑道:「我看她这回趁着魏宽寿宴、宾客登门求亲,定会巧立名目,大剥其皮。

你可小心在意了。

」 崔风宪叹道:「大人,咱们崔家已是皮包骨,一剥见底。

」徐尔正抚掌大笑,崔风宪则是愁容满面。

徐尔正拍了拍他的肩头,略做安慰,又道:「对了,你方纔不是说什么过三关吗?里头有什么花样,说来听听吧。

」崔风宪叹道:「大人不认得宋莲香啦?她设下三大关,还不就是想要……」说着食指拇指一兜,做出了一个圆圈儿,再来握紧拳头,示意挥打,最后五指成爪,漫空紧紧抓。

徐尔正见他变幻手势,彷佛行酒令一般,笑道:「我晓得了,这第一关是钱……第二关是拳……这第三关呢……」崔风宪叹道:「大人胡涂啦,哪,你瞧瞧,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得要……」说到此处,不忘五指伸出,四下到处乱抓。

「对啊!」徐尔正猛拍大腿,放声大笑:「权!就是要紧紧抓啊!」这徐尔正笑归笑,心里对宋莲香却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无论来日女婿出生何处、官居何职,只消能打通「钱」、「拳」、「权」三关,自也能入得了丈母娘的法眼,这桩婚事便也水到渠成了。

徐尔正笑道:「老弟,钱拳权三关,令侄有哪条?说来听听吧。

」崔风宪叹道:「钱嘛,我侄儿挣钱的本领是没有的,花几十万两的能耐是天生的;拳嘛,打不了南山猛虎,揍一揍墙上壁虎,倒也还行。

至于这个权呢,他的叔叔也已杯酒释兵权啦,还想什么?」徐尔正听着听,不由笑道:「听你说得凄凉清苦,那你拿什么求亲?」崔风宪道:「三分义气、两代交情、一片诚心。

」徐尔正噗嗤一笑,道:「好好干啊。

这魏宽膝下就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等令侄当上魏家的女婿,学了岳父的武功,收了岳父的钱财,最后当上了烟岛岛主,你崔家不是钱、拳、权,面面俱到啦?」崔风宪拂然道:「大人,崔某何许人物,你真把我当成是贪财小人么?跟你说吧,我此番过来提亲,不是为了什么三文五两,而是为了我大哥。

」「你大哥……」 徐尔正沈吟半晌,猛地醒悟过来:「啊……我怎给忘了?你大哥和魏友逢是结拜弟兄啊。

」崔风宪叹道:「多亏大人还记得此事。

昔年我大哥与魏宽意气相投,有八拜之交,为了他俩这份义气,我此番才老了脸皮,带着侄儿过来提亲。

所作所为,只是不负兄长所托而已。

」说着低头下去,自顾自地抚摸腰间短刀,怔怔无语。

徐尔正撇眼过去,只见崔风宪腰间配着两柄匕首,一柄似是大食之物,略显弯曲,另一柄却似猎刀,形制粗犷,徐尔正咳了一声,道:「震山,你这两柄刀挺稀奇的,可以瞧瞧么?」崔风宪点了点头,忙从腰间解下双刀,恭敬奉上。

徐尔正细目打量,只见那柄大食短刀形制尊贵,鞘上金丝缠绕,上镶「日月三宝」四个小字,他啊了一声,道:「这是三宝太监的令刀?」 崔风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是第四次出洋时,三宝公亲手赠给我的。

」三宝公,本姓马,赐姓为「郑」,时人称为「赐姓爷」,看这柄刀本是三宝之物,如今却传到崔风宪之手,这点明他真个下过西洋、到过异邦,抓过麒麟、摸过大象,绝非虚言空谈。

徐尔正是本朝耆宿,过去自也识得三宝太监,他抚着那柄匕首,怔怔叹息,过得好半晌,方纔低头去看那柄猎刀。

面前的猎刀似是北国之物,收于皮套之中,握柄处略显破损,说来并不起眼,徐尔正沈吟半晌,自知这柄刀必有来历,当即缓缓抽刀离套,赫然间,便已见到上头的潦草刻字。

「帝赐……」徐尔正双手微微发抖,颤声道:「这……这是令兄的遗物?」崔风宪点了点头,道:「永乐八年,皇上首次亲征蒙古,那年家兄于斡难河畔,救下皇上的性命。

」帝赐崔广成志永乐八年斡难之功匕首上的刻字以利器划成,虽只寥寥数语,颇见草率,却断然是大帝的真迹无疑,望着这行永乐大帝的刻字,徐尔正的双手不自禁颤抖,一旁崔风宪则是默默低头,他轻抚着永乐帝留在人间的遗迹,眼眶微微湿红。

崔风训,字广成,不同于追随三宝公的弟弟,他不曾下过西洋,也没看过麒麟大象。

不过他有件事和弟弟一模一样,他也去过异邦。

不过崔风训并非向南走,而是向北行。

他骑着马、带着刀、穿过长城、越过草原,饮下了斡难河的血水,对着巴图拉戟指狂啸。

崔风训不是划船水手,而是带刀武将,所以他去的异邦并非是东洋西洋,而是长城正北,蒙古四大汗国。

想当然尔,崔风训追随的人物并非是「三宝太监」,而是「永乐大帝」本人。

五次御驾亲征之中,他一共随行四次。

若非过逝得早,如今早已受封侯爵。

两人静默半晌,徐尔正不由也叹了一声,道:「打了几十年仗,也真苦了你们兄弟俩。

」他摇了摇头,又道:「对了,我听人提过,好似令兄的坟是在烟岛上,对么?」崔风宪黯然道:「没错。

我大哥是葬在烟岛海边,我可好些年没去祭拜他了。

」 触动了心思,正感神伤间,又听徐尔正道:「听说广成是淹死的,对么?」崔风宪叹道:「是,当年他去烟岛拜访魏宽,一夜里不知为何,居然自行驾舟出海,之后便……便……」徐尔正点了点头,道:「我晓得这事,听说他过世的当天,恰巧儿子出生,是么?」崔风宪嘴角下弯,两行老泪竟是滚滚而下,他不愿外人见到自己的丑态,便用袖子遮了脸,只管没声没息的哭着。

崔家兄弟自小孤苦,当年中原大乱,他俩的爹娘全给蒙古兵杀了,之后两个小孩相依为命,十来岁就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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