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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益的确没有怪卢方的意思,卢方要保护自己这点得来不易的成就,在无可奈何下,必须这么做,换了李益,他也是一样,因为他必须要保护自己。
他现在就要保护自己而努力,从卢闰英那儿拿了两个金果子,就是保护他自己的第一步。
因为他目前急需要这两个金果子,急到回家去拿都来不及了,所以他才一句美丽的谎言,一副专情的态度,拿了这两枚果子,他托在虚幻的情意上,却为了实际的用途。
翼国公府就在过两条街,距离朝门不远,因为翼公秦氏一向是朝廷最忠贞的护卫。
这时候不是访客的时候,但那两个金果子真的是具有很大的力量。
当然,光凭金果子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要访客自己本身也有力量,而李益现在在长安的确是个够份量的人,所以门上的家将在接到十两金子的门封后,立刻为他通报进去:&ldquo姑臧李君虞公子有急事求见国公。
&rdquo 好在国公并没有安寝,公侯府第的生活习惯跟普通民间不同,尤其是身居要职的国公们,为了配合皇帝早朝,都是朝罢就寝,午后起身,薄暮传中饭,少事休息后,才开始他们的休闲生活,或是接待一些宾客,入夜笙歌,是款客宴宾的时间,这就是所谓侯门的生活。
歌舞达旦,在金粉长安是司空见惯的事,翼国公秦府在长安算是最显赫的一家,因为他们与皇帝家的关系太密切了,从第一任国公叔宝公开始,他们就是皇帝最亲密的勋臣,当太祖李渊还在前晋任唐公的时候,就曾救援唐公于盗贼之手。
后来太宗贞觐皇帝打天下,叔宝公建功厥伟,一直传下来。
秦氏的子孙始终是皇帝最宠信的世爵,也一直有着显赫的地位。
依照朝例,国公已经不必列朝了,但奏家不同,他们一直是帝家的机密参赞,只要稍微有点事,皇帝总是要听取一下他们的意见,世子秦朗与郭家约两兄弟同为讨平了鱼朝恩而接替了禁军统领,国公的事才稍微轻松一点,没事可以偷偷懒,但朝班上的位置却一直为他空着。
李益要见的是秦朗,他知道距离早朝侍驾已近,这时候已经准备了。
到了门上才知道国公还没安寝,故而改为请诣国公了。
李益在诛讨鱼朝恩一案中的贡献,秦府与汾阳王郭府的家将是最清楚的,所以他登门请诣,门上本来就不敢怠慢,何况还有十两金子的门封呢。
那位门上的将爷已经把李益请了进去,在花厅上坐下后才进去通报的。
因此等里面传请时,没走几步路就把李益带到了暖阁上。
国公的兴致很好,正在跟他儿子秦朗对弈,那是他们父子俩聊私话的时候。
暖阁中悄无旁人。
李益进去,还没行大礼,国公已伸手拦住了:&ldquo十郎,别客气,我正想找人去请你呢,你好端端的弄了个外任,归省回来,却又在长安闹了几件大新闻,这两天听说你跟于老头儿顶上了,弄得满城风雨,圣上先听到风声,问起我,我还说不太可能,但今天于老儿的辞表已呈了上来,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向圣上回话呢?&rdquo 秦朗也道:&ldquo君虞,你什么人都可以惹,可别去惹那老头儿,这家伙很讨厌,连我也常受他的排喧,咱们虽然不怕他,可是跟他吵起来就太无聊了。
&rdquo 李益一听这话心里更踏实了,因为秦朗对于善谦也没好感,至少是支持自己的,因此微微一笑,道:&ldquo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祗是想杀杀他的气焰而已。
&rdquo 国公轻叹道:&ldquo十郎,于老儿为了鱼朝恩的事,对我们很不谅解,认为我们争了他的功。
我是懒得跟他辩,因为他究竟是兵部大臣,手上掌握着军权&hellip&hellip&rdquo 李益冷笑道:&ldquo他要是真能掌握军权,鱼朝恩又何致于如此拔扈?&rdquo 国公摇头道:&ldquo不!十郎,你不知道,这老儿的确是有一套,他居兵部之重,掌权而不居权,使得各路兵镇都无以结党,也不敢结党,正因为他自己没有一个私人,所以他发现有那两个兵镇或节度使交往稍密立予撤换,调文人出主,使得全国的将不知兵,再也乱不起来。
&rdquo 李益道:&ldquo这种方法并不新奇,天宝年时就用李林甫的办法施行过,结果安禄山以范阳一镇之兵几乎席卷了半壁江山,将不知兵,自然就疏于操练,结果更演变成兵不能战,虽有雄师百万,也只是徒耗钱粮而已,虽有将才也难以为用,哥舒翰之败,又何尝不是这个缘故?&rdquo 国公道:&ldquo这道理跟皇帝讲不通,圣上认为这办法好,将不知兵,兵不能战,即无内顾之患。
&rdquo 李益笑道:&ldquo国公这样说,就把圣上看得简单了,他那里是不知其中利弊之所在,而是因为安史乱后,各地的兵镇都拥兵自重,不肯轻易启战而自保实力,所以才用那个办法,把他们一一替换掉,使军权归于朝廷,中枢一统,只要一枝坚锐的禁军,就可以控制天下了。
&rdquo 国公微怔道:&ldquo君虞,你是文人,怎么会懂得这个?&rdquo 李益道:&ldquo圣上从鱼朝恩手中取得禁军节制大权后,立刻就委世子郭王子统领,勤加操演,扩充编制,用心可以想见。
&rdquo 国公肃容道:&ldquo十郎,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居然能看到这么深远。
不错,圣上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只跟我一个人谈过,连于老儿都不知内情,他之所以要重用于老儿,就是要让他造成那种印象,使那些镇帅将守们也抱有那个想法,徐待禁军之成。
&rdquo &ldquo世子练军已近半载,应该有所成了?&rdquo &ldquo不错!是差不多了,因此圣上认为边廷武备过于松弛,四境边夷已有不稳之家,必须要加强训练,而且更从禁军中选任一部份忠贞有为的青年将校人选,出易边廷的主将,重整武备以镇四夷,到那个时候,于老儿就得下台了。
所以十郎,你就是跟于老儿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也不必急着去对付他,不出三五个月,圣上也会换掉他的。
&rdquo 李益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更为安定,笑笑道:&ldquo圣上恐怕换不掉他了,于老儿这个兵部尚书是干到底了。
&rdquo &ldquo这是怎么说呢?他并没有私人的实力,而且也很不得人缘,真要换了他,连为他请留的人都没有,圣上看到他的辞表后就跟我谈过,准备先给他半年假再说。
&rdquo &ldquo不必半年,他也等不及了。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再晚刚得到消息,他已经暴疾身故了!&rdquo 翼公父子两人都是一怔,李益心中大定,于是把始末情形说了一遍,只隐起自己代缮奏章的事,同时把逼使于善谦辞职的责任,却都推到了最初定谋的那几个人头上,说是他们一力唆使,但是他很聪明,开脱了卢方跟王阁老两人,因为这两个人跟自己的关系最深,了解内情也最清楚,扯上他们,自己反而脱不了干系了。
秦朗道:&ldquo难怪王阁老夫人寿辰后的那天,那几个家伙最起劲,辞表未呈,他们就已经先把话传开了。
&rdquo 国公道:&ldquo十郎!你一向很聪明,怎么会跟他们弄在一堆的,这几个家伙没有一个是东西。
根本是在利用你。
&rdquo 李益装作委曲地道:&ldquo我还以为他们是古道热肠,真心想帮助我。
可是计划了半天,他们在实施的那一天,居然一个个打了退堂鼓,我才知道他们靠不住,只是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即使我想收篷,也难以了结了,因为于老儿写给我的那封信还在他们手里,他们很可能会反过来去讨好于老儿,把信还给于老儿。
&rdquo 秦朗道:&ldquo这倒是可能的,那些家伙什么都做得出来。
&rdquo 李益叹了口气道:&ldquo我也知道,因此我只有硬着头皮干到底,准备一个人也得揭发开来,趁着那天人多,闹得大家都知道,即使他们把信还给于老儿也没用了。
&rdquo 国公一笑道:&ldquo我知道你是不甘受人摆布,果然你还有一手,于老儿就是那封信的事气死的?&rdquo &ldquo不!事情有了变化,我那封信根本就没有用,半路杀出了高侍郎,把事情顶了过去&hellip&hellip&hellip&rdquo 他又把高晖与他的谈话说了一遍,然后把于善谦写给鱼朝恩的告密函拿了出来,交给国公看了,道:&ldquo于老儿当时虽然勉强接受了我的调解,写下了辞表,但是总以为高晖只是听得鱼朝恩口头上说说而已,鱼朝恩已经死了,没有对证,不会对他有多大影响,直到今天王阁老再去拜会他,说出高晖手头握有实据,他才着了慌!再到衙门去一问,更听见了外面纷纷传说他是被我逼得辞了官,一气之下,才吐血倒地不起的。
&rdquo 国公把那封私函看得很仔细,最后才变色道:&ldquo有关高于两家交恶的事,我也听圣上谈过,于善谦虽说曾向圣上报备过此事,但他却另有说词,说是事机已泄,鱼朝恩曾经向他询及高大人被黜退的事,他才说出来,以免鱼朝恩疑及圣上有不利于鱼监之心,那知于老儿居然早有定谋,屈死忠良,这个老儿也太可恶了!&rdquo 李益也是一怔道:&ldquo难道圣上并没有同意他告密?&rdquo 国公道:&ldquo圣上怎么会同意呢?圣上虽然是禀性仁慈,稍过柔和,但绝不会牺牲柱石以求媚奸而自保的,你想想看,圣上再胡涂,也不会做这种事的,尤其是权臣当道之际,亟须外援,高大人既与诸镇交好,对圣上是最有力的保障,怎会自毁长城以助长奸雄气焰呢!高大人遇害之时,圣上还在我这儿,闻讯还跺足长叹说天助奸雄,大唐还得再受一段时间的灾痛。
更说那几个兵镇虽不曾为鱼监所收买,但跟于善谦没有过命的交情,恐怕很难再说得他们一致行动发兵勤王以清君侧了。
所以高大人虽有遗书托给于善谦,叫大家支持于老儿,但圣上为持重故,并没有叫于善谦再从事该项计划。
&rdquo 秦朗也道:&ldquo不错!那时我也在,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圣上听说高大人受害被暗杀身死,非常伤心,说高大人这一死,那些兵镇一定会埋怨朝廷无能,更难望他们为朝廷效忠了,怎么会同意告密呢!假如真要告密,这好人也用不着于老儿来做,由圣上自己向鱼朝恩说了,岂不是能够叫鱼朝恩安心?&rdquo 这个结果不但大出李益意外,而且也是高晖没想到的,但是仔细一想,的确不无道理,皇帝如果有意要牺牲一位重臣而安鱼朝恩的心,何不自己告诉鱼朝恩呢? 国公道:&ldquo就因为高大人的被害,鱼朝恩提高了警觉,密遣杀手,伺守各兵镇身畔,只要稍有异动,立即采取行动以内廷符节诛杀,这都是那次行动后惹出来的麻烦,圣上如果真有此心,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更因为鱼朝恩提高了警觉,圣上知道不能再借外面的兵力来平逆,才冒险一逞,请求黄侠士伉俪协助锄奸,高大人蒙难,圣上还真以为是机密外,对于善谦口气高大人行止之举予以曲谅,再没想到全是于老儿捣的鬼。
&rdquo 秦朗道:&ldquo高侍郎也是的,手上既然有这种证据,为什么不早呈出来呢?&rdquo 李益叹道:&ldquo高侍郎在鱼朝恩伏诛后,曾经觐见圣上说过这件事,圣上向他解释说这是不得已之举,更说于老儿当时向圣上报备过了,他以为圣上是预知此举的,心中虽感不平,但是见到圣上对于老儿信任有加,不便举发其奸,只有忍了下来。
&rdquo 国公道:&ldquo胡涂!胡涂!他是太聪明了。
&rdquo 李益道:&ldquo不是他太聪明而是于老儿太厉害了,高大人身故后,于老儿到高府去吊唁,跟他也作过一度密谈,婉转说词,把他给说动了,那时他还以为圣上不知情,后来听圣上也那样说了,他才死心塌地认了命,只是此议倡自于老儿,他认为于老儿是故意牺牲了他父亲而博取鱼朝恩的信任,虽然心愤其奸,但是念及于老儿也是为了保全大局,才隐而不发。
&rdquo 国公一叹道:&ldquo于善谦好用心计而惜命如鼠,他的确是怕事发之后,鱼朝恩会收拾他,因为他是兵部大臣,起兵清君侧,势必要有兵部符节,兵符是他发出的,他难逃干系,此其一。
再者,如果那一次计划成功,论功行赏,别人都是直接出的力,而高大人一定会继掌兵部,他即使能高阶为枢密相使,究竟不掌实权了,这老儿的心计太可怕,玩忽国事,弄权至此,死有余辜。
十郎,这封密函交给我,明日早朝,我就入宫面圣去。
&rdquo 李益这下子完全放心了,笑道:&ldquo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于老儿再也没想到鱼朝恩会把这封密函转给高晖的。
&rdquo 国公叹道:&ldquo鱼朝恩才是真正的奸雄,他暗杀了高大人,却又力举高晖继任先人之职,而且把密函转交,无非是安高晖的心,要他以为此举乃出自于老儿及朝廷之意,使得高晖寒了心,否则高大人虽死,那些兵镇与高氏交情莫逆,只要高晖继续出来游说活动,事犹可为的。
&rdquo 李益凛然点头,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因此也使他了解到宦海的险恶与冷酷,更想到世上不是他一个聪明,别人的才智犹在他之上,设想更比他深远。
于善谦阴狠毒辣,只手翻云,两面讨好,欺君陷友,多年竟无人能识其奸,其手段之高实在无人能及&hellip&hellip 一念及此,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若不是岔出高晖这一脚,光凭自己那个办法以及于善谦的一封信,想扳倒于善谦,那实在太幼稚可笑了。
扳不倒于善谦,以他的为人及城府之深,反击起来,必可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擦了擦汗,他终于叹了口气道:&ldquo于老儿虽玩忽弄权,但是他究竟是谋国之老臣,对国事不无微劳,何况人已经死了,不记其过,高侍郎的本意也不想要他身败名裂,把这封密函交给我,是让我还给于家的人,让他们明白是于老儿内疚于心,不是我逼死他的。
现在既然事实与原先所知有出入,进呈御览固属必要。
但也请国公转陈高侍郎与再晚的寸衷,对于老儿就不必追究了!&rdquo 国公点头道:&ldquo我想这倒是可以代奏的,为人稍存忠厚之心,行事与人三分退路,这都是自求多福之道。
于善谦自私了一点,但是他并不是卖国,他破坏了高大人的计划,究竟自己还是有一套计划去补充代替的,而且在本衷上,他还是忠于朝廷的,因此我想圣上会顾念他多年谋国之功而不予追究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把人情做在前,你还有什么见教?&rdquo 李益忙道:&ldquo这个不敢当,小侄原是来向国公请求辩诬的,在合谋阻退于老儿时,那些人都很热衷,把事情引起了头,他们却打了退堂鼓,可是小侄把事情办成了,于老儿果真写下了辞表,他们又沾然争居其功&hellip&hellip&rdquo 国公一笑道:&ldquo小人嘴脸本是如此,不去理他们就是了。
&rdquo 李益叹道:&ldquo小侄是不去理他们,可是小侄得知于老儿暴疾身故后,立刻去访问高侍郎,他以密件见赠,给小侄交还于氏家人,用以解释逼死于老儿之嫌&hellip&hellip&rdquo 国公道:&ldquo兹事体大,我把密卷呈圣上御览后,还是取回来由你去转交于家,作成你们这一番人情就是。
&rdquo 李益道:&ldquo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家岳派人通知小侄,要小侄星夜离京以避嫌疑。
&rdquo &ldquo这又为什么?你既然手握证据,足以证明于老儿是自咎内衷,为恐事发而忧急致卒,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你又何必要躲开呢?&rdquo &ldquo小侄并不要躲,也不必躲,所以得到了通知,立即又去见家岳说明,但是没见到家岳,只见到舍表妹,得知家岳被那些人拖走了,要小侄离开,也是他们的意思,他们大概是怕背上嫌疑,所以才急急自保&hellip&hellip&rdquo 国公笑着插嘴道:&ldquo活该,本来没他们的事,是他们自己招惹来的,让他们去急两天好了。
&rdquo &ldquo不!国公有所不知,他们为了求避嫌。
就想把责任都推在小侄头上,因为他们不知道高侍郎握有密卷证据,还以为于老儿是被他们所放的流言气死的,既然想归咎于小侄,所采的手段一定更为厉害。
&rdquo &ldquo你只是新科进士,初放外任,除了握有充份证据,否则根本动不了当朝一部大贝,他们既然不知道高晖手握证据之事,又有什么办法能把责任全推在你头上呢,除非他们也抓住了于老儿一些小毛病,交付给你去对付于老儿,现在于老儿一死,事态严重了,他们怕你抖出来&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于老儿为人谨慎,鱼朝恩把这封密件给了高晖是他想不到的事,此外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人手中的&hellip&hellip&rdquo 国公道:&ldquo那也不然,工户度文等部,有些事务是要跟兵部协调的,于老儿是小关节不卖帐,大关节狠开口,搅得他们很不开心,但也无可奈何,只有听任取求,因此他们手中也可能会有一些制得住于老儿的把柄。
&rdquo 李益道:&ldquo那些把柄如果抖出来,他们自己的干系更大,于老儿如果把握不住这一点,也不会跟他们开口了,因此他们绝不敢把那些秘密抖出来的。
&rdquo &ldquo这倒是,那他们如何打算的?&rdquo &ldquo工部杜员外元之与户部度支侍郎尤浑曾经出了个傻主意,小侄认为那简直是开玩笑而且自砸痛脚,没有理会,但是据舍表妹听到他们的私议,可能会以此为口实&hellip&hellip&rdquo 于是他又说出了他们叫他以黄衫客及贾仙儿为威胁的话,国公笑道:&ldquo岂有此理,于老儿岂会为这个而受威胁,他对黄贾等义士一直耿耿于怀,正愁找不到藉口去对付他们,你真要采用这个办法,倒是正中下怀,恐怕在第二天就会入朝告密了。
&rdquo 李益道:&ldquo据小侄所知于老儿畏死无胆,国公与圣上深知黄贾大姊之为人,不会做这种胡涂事,但于老儿可能会相信的。
尤杜二公就是根据这一点,授意小侄不妨一试。
&rdquo 国公想想道:&ldquo你用了没有?&rdquo 李益道:&ldquo这么做即使能吓住了于老儿,对小侄却全无好处,尤其是小侄已经居仕放任,自知避嫌,跟江湖豪侠必须疏远,万一吓不倒于老儿,却为自己招来大祸,小侄怎会做这种胡涂事?&rdquo 秦朗道:&ldquo君虞,这件事你做得对,因为贾仙儿女侠曾有私函进呈圣上为你关说,圣上虽然很感念他们除奸之功,但是对这件事却不无介意,因为帝王之尊,受到江湖草民的威胁,总是大损威严之事,你之所以不能立蒙拔擢重用,并不完全是于老儿阻梗,这也是原因之一,圣上对你的才华是很激赏,也是为了这种顾忌,才借了于老儿的口挡住了我们的推荐,要观察你一段时间再说。
&rdquo 李益心中暗惊,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危险,因此连忙道:&ldquo世子说的是,上次郭老千岁也曾以此为儆,小弟绝不敢忘,所以对杜尤二公的授意不加采纳,而且正因为他们要以此相陷,才来请求国公与世子代为剖示的。
&rdquo 国公点头道:&ldquo好!十郎!今天我先去见到圣上,把事情始末陈奏明白,你也别说破,让他们再去胡诌去,这样也好给他们一个惊告,叫他们碰一鼻子灰去,早朝时刻也快到了,我先进一步,你到吏部衙门去见高晖一下,叫他对密卷事也守住点口,不要张扬开去!&rdquo 唐代政制自高宗后,除三公三师中书令侍郎,凡在官衔下另加&ldquo参议朝政&rdquo或&ldquo平韦政事&rdquo两衔者,即为实际的相职,而这两衔的加封,则是视该员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而定,故而有&ldquo侍郎宰相&rdquo的异数,但如无此二品衔,虽高至一部之首长,也不得入朝参议政事。
代宗时,此二名号已确定为&ldquo同中书门下平章事&rdquo,前者与中书门下二省官长同,后者与二省的中书令,侍郎。
同平章政事之意。
六部大臣,有四部具此身份,而尚书省的最高官长左右仆射,只有一人得以入朝的。
不过其他的部臣虽不得入朝平章政事,只是不兼相职而已,朝议时所有询示;他们要随时入朝候宜的,所以凡各部侍郎以上的官员,必须在午朝门外候宜,待早朝过后,才各回本部司堂衙门视事。
因此早朝时,金銮殿上固然济济多士,午朝门外,一样也很热闹,各部也都有所配的公廊以放置重文件档案资料,以供查示。
那地方自然是禁地,等闲人不得擅入,就是各部之间也不得私相来往,以避嫌疑。
李益只是个外任司员,未授京职,循律未经召传,是不准进入禁城的,但是他的身份很特殊,而且又是由禁军统帅神策军骠骑上将军秦朗领着进来,自然没问题。
李益一到,就被安置在吏部班房里,吏部尚书殷大人因为加授天官,兼领了同中书门下平章衔,入廷朝议,所以这儿的班房是以高晖为首的。
因此他在班房里可以很机密地会晤高晖,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因为各部的班房都有禁军巡守,等闲人不得前来,那些禁军是秦朗带来的,事先得到了指示,执行任务更为严谨,高晖来的时候,见到禁衙森严,还吓了一大跳,一直到了里面,见到了李益,就更惊奇了,连忙问道:&ldquo君虞!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这地方是&hellip&hellip&rdquo 李益笑道:&ldquo我知道这儿是禁地,但今天的门禁是为侍郎与我而设。
由翼公世子秦都尉亲自安排的&hellip&hellip&rdquo 高晖听了才放心道:&ldquo你倒真是神通广大,我忘了现任神策军的秦上将军与两位郭大将军都是你好朋友,除了后宫禁苑之外,大概也没有地方能禁得住你了;不过这究竟是犯罪的,想必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故吧?&rdquo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却掩不住紧张,因为这究竟是不太寻常,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故,秦朗是不会安排他们在这儿见面的。
李益也知道他心中的焦急,便简单扼要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先安了高晖的心,然后才细谈经过。
高晖的脸色也随着他的叙述而变化,一直听他讲完了,才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朝李益一揖道:&ldquo君虞!幸亏有你这一闹,才把这段公案揭开来,也使先君子的沉冤得以昭雪,真没想到那老儿会如此奸狡,早知如此,我就&hellip&hellip&rdquo 李益忙道:&ldquo侍郎!国公要我在此处等候,就是要我规劝侍郎公不得造次,于老儿给鱼朝恩的密函由国公带去进呈御鉴了,但是于老儿居朝多年,不无微劳&hellip&hellip&rdquo &ldquo要不是他来上这一手,先君子很可能早已将鱼逆诛平了,何至于让他又作威作福几年!&rdquo 李益叹了口气:&ldquo侍郎公,有一件事可能连国公都没有想到,也可能是他想到了不便明言,于老儿告密固然祸国养奸,但是他老谋深算,有一点是看准了,假如侍郎公真要揭发此事,圣上还是会呵护他的,因为令尊大人公忠护国,却欠缺一处思量!&rdquo 高晖哦了一声道:&ldquo先君子有那里没虑及?&rdquo 李益道:&ldquo圣驾的安危。
那时神策军还在鱼朝恩的掌握中,而且他还拥有一批杀手死士,纵然令尊大人起得天下兵马勤王,他仍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镇!&rdquo &ldquo当时已曾顾虑及此,圣上力言以国家社稷为重,而且还御笔亲录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为代诏,这十个字现在还珍藏在舍下&hellip&hellip&rdquo 李益放低了声音,轻声一叹:&ldquo侍郎公,自古以来,每多慷慨赴死之勇将而乏从容就义之贞臣,非武人之气节较烈于斯文,实难易之别耳。
夫死而从之地下,谓之烈女,抱负而守,数十载而不易其志者,始得谓之节妇,贞妇由地方行文以嘉,节妇则由朝廷旌表建坊立牌勒石而表之后世者,因抱贞而死易,守节而生者难也。
人性如此,天子亦然。
&rdquo 高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立刻就变容拱手,也轻声道:&ldquo高明!高明!那么国公的意思如何呢?&rdquo 李益道:&ldquo我没等他开口,就先把侍郎与我的意思表明了,请国公代奏明圣上,我们只想让圣上明白于老儿是内疚神明而死,无意使国家重臣蒙羞于死后,请圣上在览过密函后,仍予赐还,交给我去还给于氏后人!&rdquo 高晖道:&ldquo做得好,君虞,那就谢谢你了。
&rdquo 李益道:&ldquo其实侍郎公该谢谢的还是杜尤二公,若不是他们在闻知于老儿死讯之后慌了手脚,胁迫家岳,逼令我离开长安以为顶罪的牺牲,我也不会急着去谒见国公,揭发了这桩公案了!&rdquo 高晖笑道:&ldquo我早知道他们靠不住,所以才把密函交给你,让你能稳住阵脚,就算圣上是知道这件事,这封密函也能叫于老儿无颜见人,令岳大人怎么还会受他们的摆布呢?&rdquo 李益一叹道:&ldquo只怪他老人家耳根子太软了一点,而且那些人的动作也太快了,我从府上出来,一脚就到家岳那儿,他们已经作成了决定,把家岳也拖走了,我逼得没办法,只好去见国公了。
&rdquo &ldquo其实你应该去找汾阳王的,他会全力支持你。
&rdquo &ldquo郭老千岁性子太烈,如果看见了这封密缄一定会大动肝火,非将于老儿暴骨鞭尸不可,那样虽然泄了私忿,并不一定对谁有好处,平心而论,我们目前对当年的事并没有真正的了解,因此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rdquo 压低了声音又道:&ldquo兵部遗缺不能久悬,而据国公的透露,由于边境不稳,圣上有意用兵,势必要起用文武兼才的能吏,他已属意侍郎,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
&rdquo 高晖笑了一笑,显然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因此拍拍他的肩膀道:&ldquo君虞!谢谢你,圣上可能会私底下召见我垂询此事,你我这一晤,也使我有个底子,到时候我也会替你留心的,你告诉令岳一声,离那些人远一点,我要借机会把这批小人也清除一下。
&rdquo 李益的心中流露出一阵报复的快意,如果不是身在朝房重地,他真想大声地笑几声来表达他的高兴。
这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他以一个外任的小官员,居然能一手掀起长安的风云,把那些炙手可热的中枢要员,一个个地打击下去,这还不能踌躇满志吗?他记起了小时候,在竹园里玩耍,看见一条青竹丝的小蛇把一条大黄狗咬死了,那条蛇长不过两尺,粗不如指,体躯只有那条黄狗的百分之一大小,可是他一口咬中了黄狗的腿,狗儿跳了起来,跑不了几步,就倒地不起了。
他知道这种蛇很毒,本来想立刻用石块把它打死的,但是石块举起后,他又放了下来,对那条小小的蛇儿,产生了无比的敬意。
小蛇并不想咬死狗,是那条黄狗先去掠拨它的,以两者的体形,力量而言,黄狗实在是强得太多了。
可是蛇儿并没有退缩,它充满斗志地盘着身子,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利用了适当的时机,也适当地利用了它的毒牙,把敌人击倒了。
这件小小的故事,给了他很大的启示,强者不足惧,他一定会有缺点的。
小并不一定就是弱,只要有斗智,有反击的精神,当然也必须要有攻击致命的武器,一样也以可击倒强者。
强与弱之分不是外观上的差别,也不是刚柔之异,而是最后一搏的胜利者才是真正的强者。
老子戒刚所说的强亡弱存之理,他曾经细心地研究过,有的他同意,有的他反对。
狂风拔树而细草仍存,那是因为细草柔软,能弯腰而避过了风势──这种论调他反对,那是消极的。
齿牙摇落而舌仍在,他也反对,因为他不主张等对方自然因时间而淘汰。
檐水滴石而穿,这才是一种战斗的,进取的人生觐,可是他更欣赏水的另一种破坏力,一根铁钉泡在水里,没有几天,铁钉就长满了锈,一层层地剥落了,这才是李益所欣赏的方式──用有效而不着痕迹的手段瓦解对方,而且更要使对方陷于不复之境。
小人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李益深深地服膺这两句话,他所说的权不一定是命人,治人的权力,也包括了受到攻击时反击的力量。
现在,于善谦的死。
激出了这些余波,也使他的权力发挥极致,叫他怎不高兴呢? 这一天的早朝特别久,坐在班房都可以听到云板不住地响,那一定是调人进去问话的。
终于黄门官宣达口谕来了:&ldquo圣谕宣吏部侍郎高晖即赴御书房进谒。
&rdquo 高晖朝李益笑笑:&ldquo来了,想不到圣上也是急性子,君虞,圣上既已移驾御书房,那就是廷议已毕,是在召集人秘议,那不知道要多久,你不如先回舍间去,我一出来,先回去告诉你情形。
&rdquo 李益也相当紧张地道:&ldquo我还是在此等候吧,说不定圣上会召我前去问问,侍郎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不妨奏知圣上,我就在这儿。
&rdquo 高晖想想道:&ldquo也好,本来朝罢是要封锁班房的,今天较为特别,留了好几个人下来,老尤老杜他们都在,前天他们对于老儿辞官之事最早谈起,今天于老儿的死讯传出,他们的责任难辞,都被留下了,可能就是询问此事,难怪他们昨夜紧张得要迫令岳归咎于你了。
君虞,你昨夜夜访国公的那一着棋下得对极了,否则纵然不被他们所坑,至少也会背上个嫌疑!&rdquo &ldquo侍郎怎么知道他们都被留下了?&rdquo 高晖笑了一下道:&ldquo刚才宣谕的那个黄门私下告诉我的,一年三节,破费个几十千钱就有这些好处。
君虞,将来你一定也会置身在此的,我把这个秘诀传给你,不要瞧不起那个小小的七品官,交通内外,这是条最好的桥梁,因为他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人。
&rdquo 压低了声音又道:&ldquo国公倒是很帮你的忙,让那些家伙先见过了再面圣的,因此这班家伙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你注意听我的好消息吧!&rdquo说完话高晖走了,李益一个人坐在班房的后室内,望着高深的殿宇,心中充满雄心与壮志,高晖的话,在他的心里痒痒的,用手指截破了一点窗纸,他看着曲折的回廊,三五步就站着一名全身甲胄的卫士,当高晖经过时他们的肃立致敬及高晖微微颔首的神态,他又是一阵激动。
那曲折的,通向内宫的长廊。
正是一条名符其实的宦途,曲曲折折,正表示通向这条路,需要经过多少的努力与挫折。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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