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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葛城(1/3)

第一次见到初霜的时候，她还是葛城医馆里的一个小医师。

那时候，魔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大陆，白昼的时间渐渐缩短，而黑夜越来越漫长。

即便是普通百姓也看出了这种不祥的变化，大地上流传着无数的谣言，说魔已经降临在这个世间，召集了祂的使徒，开始收割所有活人的性命。

这个和北庭交界的小城更加是风声鹤唳。

不断的有人被侵蚀，不断的有人死去。

那些被魔所侵蚀的人无一例外地发了疯，先是杀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再闯出去四处屠戮。

那些被附身的人不知道痛苦，无法停止，直到被杀死才能停手。

他从北庭负剑而来，一路追逐着魔的踪迹，跋涉了千山万水，已经筋疲力尽。

然而，刚抵达这个小城，却亲眼目睹了一场残酷的杀戮：小巷深处，几个孩子惊呼着狂奔出来，身后追赶着一个双眼流血的女人。

&ldquo娘！&rdquo那些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屠刀落下的时候还在哭泣求饶，&ldquo娘！你怎么啦？&hellip&hellip不要杀我啊！&rdquo 然而，早已疯狂的女人毫无理智，一把按住了自己的孩子，一刀便剁了下去！ 他飞快地冲过去，一剑便将那个女人击倒。

&ldquo不要！&rdquo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死里逃生的孩子却立刻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脚，哭喊了起来，&ldquo不要杀我阿娘！&rdquo 然而被魔附身的女人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得了那一瞬的空档，竟然挣脱了他的压制，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臂！他惊怒交集，将那些哭泣的孩子一脚一个踢了开来，挥剑便往那个疯女人的脖子上斩了下去。

&ldquo住手！&rdquo忽然之间，一个声音清凌凌地响起。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正从小巷另一头疾奔而来，年龄和他差不多，肩上背着药箱，焦急万分地对着他喊：&ldquo快住手！&rdquo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那个刹那，疯女人面容扭曲地挣扎着，忽地张开了嘴&mdash&mdash唰地一声，一团黑影从她的嘴里箭一样射出，朝着他飞来！ &ldquo小心！&rdquo那个少女失声惊呼，双手在胸口交错，&ldquo定！&rdquo 一声清呵，一道白光凌空而来，竟然将那团黑气团团围住！他吃惊地回过头，看到那个少女张开了双臂，开始低声吟唱&mdash&mdash他听出来了：她施用的是净化之咒，是属于神域的治愈术！ 耀眼的白光瞬间就将黑影消融。

黑影消失后，疯女人恢复了神智，渐渐苏醒，那个少女屈膝跪下去检查母亲的病情，安抚着孩子们的情绪。

&ldquo来，把手摊开。

&rdquo她对那群孩子道，伸出了指尖，在那些孩子们的手心里挨个都画了一个圆。

孩子有些痒，忍不住破涕为笑：&ldquo这&hellip&hellip这是什么？&rdquo &ldquo这是一个月亮。

&rdquo那个少女笑了笑，双手微微阖起&mdash&mdash那一瞬，她双手之间仿佛燃起了一个小小的月亮，而与此同时，孩子们掌心那个符咒也忽然发出了亮光！ &ldquo哎呀！&rdquo孩子们又惊又喜，脸上的黑气齐齐褪去。

&ldquo这个月亮不但有驱除邪鬼的作用。

通过它，我还可以把我的力量分给你们，&rdquo她对孩子们说，&ldquo只要还在这个葛城，我就可以帮你们抵挡魔的侵蚀。

&rdquo 他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吃惊。

这是传说中的燃灯咒吧？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竟然可以净化魔的黑暗，而且还能用如此高深的咒术，难怪葛城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沦陷，原来城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位高手？ &ldquo你没事吧？&rdquo她安顿完了孩子，走向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关切地询问，&ldquo你刚才被咬到了，快让我看一下伤口。

&rdquo 他摇了摇头，收起了剑，转过身准备离开。

既然附身这个疯女人身上的只是魔影，那么真正的魔就还在别处了&mdash&mdash他不能停止，必须继续追下去！ &ldquo你的脸色非常差，是不是病了？&rdquo那个少女却追上了他，有些担心地问，&ldquo你从哪里来？&rdquo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身体却越来越重。

&ldquo你这样是不行的，&rdquo她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伸手拉住少年的大氅，急切地道，&ldquo城里已经很危险了&hellip&hellip你不能独自一个人行动。

&rdquo 他猛然甩开了她的手，转身厉叱：&ldquo滚开！不关你的事！&rdquo 然而，眼前忽然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mdash 那一年，他十七岁。

餐风露宿一年多，独自行走在这个满是邪魔的大地，在来到葛城时终于是强弩之末，奄奄一息，又被再次咬伤，几乎随时随地都可能成为街边倒毙的褴褛尸体之一。

幸亏他遇到了初霜。

她将他带了回去，悉心照顾了一个月。

然而，无论是昏迷时还是醒来后，少年都一直沉默，不曾和身边的人说过一句话&mdash&mdash事实上，在离开扶风城后，他就几乎再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话，几乎陷入了失语的可怕境地。

&ldquo你是从北方来的吧？&rdquo然而，虽然他不说话，她却准确地猜出了他的来历，&ldquo是扶风城的幸存者吗？&rdquo 他猛然一惊，眼里几乎露出杀机来。

这个少女怎么会知道他的来历？她究竟是谁？ &ldquo你眉心的这个伤痕，是被魔寄居过的特征。

看样子大概有一年多了吧？&rdquo仿佛知道他想什么，她轻声道，用一块湿润的布巾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mdash&mdash在他的眉心，那一处破颅而出的痕迹还赫然在目，仿佛一只紧紧闭合着的眼睛。

&ldquo算算这个伤痕形成的时间，正好和魔第一次诞生的时刻一致。

&rdquo她的声音轻微而柔和，令人听了心里宁静，&ldquo扶风城是第一个被魔大规模袭击的地方，你一定是从那里来的吧？走到这里，用了一年多？一路很辛苦吧？&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他没有说话，转过头不看她，身子微微发抖。

自从家族和城池整个被灭之后，他一个人在暗夜里独行，负剑追逐着魔，已经很久不去想那时候的事情&mdash&mdash是的，不能去想。

只要一想起被自己杀光的家人，一想起阿茕的尸体，他便濒临崩溃。

&ldquo唉，如果那时候我能及时赶过去就好了。

&rdquo她轻声叹息，&ldquo听说扶风城的人最后基本全死了，连城主一家都&hellip&hellip&rdquo 他猛然抬起手，一把推开她，厉声：&ldquo住口！&rdquo 她一惊，唰地一声反扣住了他虚弱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失声：&ldquo这戒指&hellip&hellip是北庭玄氏的神器？难怪你的剑术如此之好，原来，你是扶风城的少主？你&hellip&hellip你就是玄靖吗？&rdquo &ldquo我不是，&rdquo他喃喃，声音嘶哑，&ldquo玄靖早就死了。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沉默地看着他，叹了口气，&ldquo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rdquo 然而，这样温柔抚慰的话，却让他在一瞬间更加剧烈地发起抖来，几乎连坐都坐不住&mdash&mdash这种话！这种语调！和阿茕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又让他听到了这种话！ &ldquo住口&hellip&hellip住口！&rdquo他忽然脱口大喊了出来。

那个少女大吃一惊，却看到他神色大变，居然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猛烈地锤击着自己的颅脑！仿佛是觉得里面满是污秽，又似乎是想把里面涌出的声音给盖过去，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暴起，狂呼着，一下一下地将头撞在了墙壁上！ &ldquo停下来！&rdquo她失声，双手一合，瞬地结了一个印。

虚空里有光芒亮起在穹顶，一股柔和的力量忽然从上而下注入了天灵，飞快地渗透，将他体内狂热而黑暗的躁动强行平息。

&ldquo不要去想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rdquo她翻过手腕，紧紧地握住了少年的手，压住了他的挣扎，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ldquo你能活下来，是因为你击败了身体里的魔物，保全了生而为人的骄傲&mdash&mdash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你不要责怪自己，也不要害怕。

&rdquo 他剧烈地喘息，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她站在光芒里，洁净而明亮，宛如来自神域。

&ldquo我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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