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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脱口,她变了脸色,问。
宋羽没料到妻子是这般反应,料想中,盈儿该是惊喜的一把抓过把玩不休才对,却居然是这样急切冷漠的责问。
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我买来的,怎么?” 苏盈看着臂环上的金刚钻和翡翠,诧然道:“这么贵的东西,你哪里来钱买?” 宋羽脸色蓦然一变,将手中的臂环一收,冷笑:“盈儿,你便是看死我没出息,买不了好一点的东西是不是?既然你不希罕,我何苦巴巴儿自讨无趣。
” 他揽衣入内,扔下一句:“我睡了。
”竟是灯也不吹的上床就寝。
苏盈居然也忘了爱惜灯油,只是在灯下怔怔发呆:那只臂环,如何会和日间夏芳韵戴的那只一摸一样?难道…… 石杵啪的一声落在洗衣木盆之中,溅起一片水花,苏盈立刻打起了精神来:不会的,不会的……首饰铺子里面卖的样式一样的多得很了,一定是巧合。
她转过身,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油灯,摸索着拿起了石杵——明日便要交出眼前堆的小山一样高的衣服,为了生活艰辛挣扎,她已经没时间东想西想了…… 然而,在她借着月光低头洗衣的时候,在水面中映射出的,却依稀是那个夏家女孩天真明艳的笑靥——宛如几年前的自己。
宛如几年前的自己?怔了一下,苏盈的脸色蓦的苍白。
―――――――――――――――――――――――――― 第二天,好容易将一堆衣服全洗好交出去了,苏盈觉着自己的腰都要折断。
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宋羽似乎还在生着气,方才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大约不知道要在哪一家府上打抽丰、如平日一样混到天黑才能回来。
苏盈在床上躺下,想好好休息,然而不知为何却辗转反侧,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闭上眼睛,那个带着翡翠点金臂环的明眸少女就在眼前晃动,晃着晃着,仿佛渐渐又变成了自己几年前的笑靥。
忽然间,她满身冷汗的从席子上霍然坐起。
在白沙泉边,她再次遇见了那个夏家的少女。
依然是做了男装打扮,掂着折扇从小径那边匆匆赶来,往曲院风荷方向走去,满脸的雀跃,走路一跳一跳的,嘴里似乎还哼着小曲儿。
苏盈站在亭子里,感触万千的看着她走过来——不过是比自己小了七岁而已,然而她看她,仿佛却是看着比自己小一辈的孩子一般。
“夏姑娘。
”看着她走过来,苏盈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夏芳韵闻声转头,看见了亭子里的苏盈,蓦的笑了起来,眼睛神采闪亮,一下子跳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哎呀,是苏姐姐!你——”她说着眼睛扫了一下苏盈身畔,没有发现篮子,笑了:“姐姐你今天不用洗衣服了么?你在这里,是等我吗?” 苏盈怔了怔,这个丫头,其实也是细心聪明的紧呢。
她内心暗自叹息了一声,点点头:“是啊,在等你——你的身子好些了么?你还是要继续吃药的,不然病可好不了。
” “啊,我很讨厌吃药!那些医生开出来治痨病的偏方不知道有多恶心。
”夏芳韵很不高兴的撅起嘴巴,然而看见拉着的苏盈双手,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姐姐,你不可以再洗衣服了——你的手…都要烂了。
” 苏盈看着对方这样无邪的表情,忽然之间为自己心里那样的猜测感到一丝羞愧,然而定了定,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早已打算好的台词:“是啊,姐姐缺钱——那一天不该那么清高的……所以,那只金臂环,我想还是……” 说到这里,她含糊着,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夏芳韵怔了怔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色忽然之间有些异样,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的手。
苏盈只是淡淡微笑着,但是脸色也有些讪讪。
夏芳韵的手探入袖中,脸色忽然红了一下,低声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我现今又舍不得了。
苏姐姐——臂环…臂环,我刚送人了呢。
” 苏盈蓦的惊呆了,仿佛被人劈开顶心骨,泼下一桶冰雪水来,浑身由内而外冒出冷气。
“你说…你说什么——刚送人了?真的送人了?你、你真的……送人了?”她一把拉住了夏芳韵的手,有些恍惚的,一再反复着追问。
夏芳韵吓得怔住,不住的点头:“送人了,真的送人了!昨天、昨天刚刚送给宋郎了!” 宋郎?宋郎! 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夏家小姐几乎痛得叫出声来,天真的女孩有些惊惧的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子,发觉对方眼里有可怕的光芒。
她吓得一哆嗦,颤声道:“姐姐,姐姐放开我……我把耳钉和斑指给姐姐好不好?那两样比臂环值钱的!咳咳,姐姐……你、你要干什么?咳咳。
” 一紧张,夏芳韵又开始咳嗽起来,脸色泛红。
她拼命的挣脱,然而苏盈的手仿佛生了根一样抓着她,眼睛失神的盯着眼前十六岁的明媚少女,仿佛灵魂出了窍。
许久,苏盈似乎才明白自己的失态,吓到了眼前的女孩,连忙放开手,微微苦涩一笑,替夏芳韵展平了衣袖上的皱褶:“啊,不是的,夏姑娘你误会了——” 顿了顿,看见夏芳韵满怀惊讶的看着自己,只差没把她当成剪径的女强人,苏盈苦笑着,终于临时想到了一个解释:“那只臂环,其实样式和我娘以前戴的那只一摸一样。
娘死的早,一点念心儿都没有留下……所以,我看见它……”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送人了。
”夏芳韵明白了,后悔的一跺脚,“姐姐你不要伤心,我回去让爹爹……咳咳,让爹爹照样子打只一摸一样的来。
” “不用了。
其实毕竟也不是娘的遗物了……”苏盈黯然,本来是为了掩饰举袖拭泪,不知为何,泪水汹涌而下,“很多东西,外面看着一摸一样,内底里,早不是那样子了。
” 说道最后一句,她已是泣不成声。
几年里多少的委屈、憎恨、苦涩一齐涌上心头,那一瞬间,苏盈哭得全身颤抖。
“姐姐?姐姐?”夏芳韵再度被吓住了,然而,看见苏盈哭得如此伤心,她眼圈也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不要哭了……不要难过。
我、我去向他要回那只臂环好不好?我去要回来给你……不要难过了。
” 苏盈蓦的止住了哭泣,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没有办法恨她。
那样明艳朝气的少女,善良而天真,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不要了!千万不要去拿回来……”她微微一惊,拉住了夏芳韵的手,用力拉住,颤声道,“你不能再去见那个人!不能再去!他、他会害了你的!” “为什么?”惊讶的,夏芳韵蓦然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盈,脸色却蓦的严肃起来,“姐姐,你不能随便乱说别人!宋郎…宋郎很好!他不会害我的!”情绪激动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脸上刚退下去一些的潮红再度泛起。
这个女孩子……生命之火已经摇摇欲灭,却依然保持着对于世间一切真善美的信任。
晴湖、晴湖……可一而不可再,你却何其残忍。
“我不和你说了!已经拖了那么久,宋郎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我走了!”听别人批评自己的心上人,这个善良女孩显然真的动了气,一跺脚,看也不看苏盈的走了出去,“姐姐……你、你以后莫要随便说人家坏话!我讨厌人家说宋郎坏话!” 坐在亭子中长椅上,怔怔看着少女身影渐渐远去,苏盈只觉心力交瘁,将手埋在掌心,感觉温热的眼泪从指缝中一滴滴落下。
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贫贱夫妻百事哀——苏姑娘,不是我言语刻薄,只是以我看那个宋公子,怕是难以和你白头到老……终究会怨愦收场,何苦。
”当日,花镜中那个女店主淡淡劝说。
然而,当年十七岁的她蓦的生起气来:“白姑娘,你莫要随便说人家坏话!你不过刚才见了晴湖一面而已,你怎么能下断言我们就会成冤家?” 那个时候,在满屋花木掩映中,眼角有坠泪痣的女子叹息着笑了,有些淡淡的无奈:“有时候,看一个人只要一眼就已经足够。
” 一语成谶。
那个叫做白螺的少女,究竟是不是天上的精灵?为什么那么年轻,却能够将眼光磨练的那么长远和犀利……四年以后,在吃过那么多苦,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她才看见了晴湖的另一面。
然后,她将同样的话,说给了另一个少女听,惹得她大怒离去。
苏盈将被眼泪湿透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她咬着嘴角,做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白姑娘或者什么都猜对了,然而,至少有一点她没有对——她并不恨晴湖,永远都不恨。
因为在心里,她依然是爱他、视他为自己丈夫,所以她对他无法恨得起来。
但是,那个夏家的少女……那样美丽纯真的少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痛她的心。
她一直是安静的,容忍的。
晴湖不养家,成日在外面游荡做人幕僚混饭吃,却回来对她说他在谋求进宦之路——她一直没有半字的抱怨或者讽刺,她是贤良的。
然而,对于夏芳韵……晴湖,你做的过分了。
苏盈蓦然站起了身。
―――――――――――――――――――――――――――――― 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宋羽居然已经在堂屋里了。
脸色有些焦躁,显然是碰到了不顺心的事情。
苏盈眼色冷冷的看了他一下,知道定是他去曲院风荷那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就返回了。
——晴湖的脾气,总是自傲且急躁。
今日心情不好,看见妻子回家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只臂环给我。
”然而,他不抬头,苏盈却径自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来。
宋羽怔了一下,妻子向来娴静端庄,困苦中也自矜颇高,今日的话让他大为意外。
他抬起头,从鼻子里冷笑了一下:“怎么,还是舍不得了?” 苏盈一眨不眨地,看着丈夫,缓缓一字一字道:“给我——我拿去还给夏家小姐。
”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然而宋羽却变了脸色,惊得直跳起来。
盈儿怎么会知道?她、她不是每天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么?她怎么会知道……会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宋羽脸色蓦的涨的通红,俊秀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荆钗布衣的妻子。
“给我。
”苏盈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但是神色却平静的吓人,只是一味伸着手,“我拿去还给夏芳韵,改天我们搬到台州府上住——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 宋羽手里抓着那只翡翠点金臂环,看着苏盈神色如此平静,暗自舒了一口气,抹抹满头沁出的冷汗——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有涵养,他最怕的就是盈儿会大哭大闹,甚至把这件事情捅出去……泉州崔家恨他拐了女儿私奔,只怕今日仍然不放过他呢。
他把臂环递过去,苏盈不做声的接了,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忽然淡淡道:“晴湖,我们吃饭吧。
”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转身进屋。
宋羽有些忐忑的跟了进去,揣摩着妻子的意思,竟像是不大生气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大,跟在后面,惴惴的开口:“盈儿,你不要生气。
我哪里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她什么都不懂,哪里能和你比……” 他本来想说一些好话哄哄妻子,却不料苏盈听了后蓦的回头,眼睛如刀锋般掠过他的脸,冷冷道:“什么都不懂,所以好上手,是不是?” 宋羽看见她蓦的沉下脸来,知道盈儿动了气,一时间有些惶恐——三年来,虽然流落困顿,却从来不曾见苏盈稍现不快怨言,如今这般,显然是惹翻了。
“盈儿,你莫要生气!她自己缠上来的,我、我不过……”想极力洗脱干系,然而仿佛也是委屈了,宋羽忍不住爆发了起来,“你看!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出头?我过不下去了……也苦了你啊。
他们、他们夏家那么有钱有势……”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然而,看到苏盈惨白的可怕的脸色,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好,好……原来你也并不爱她。
”茫茫然的,苏盈撑着桌子,仿佛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喃喃道,“原来你勾她上手,却一点也不爱她。
” 宋羽连忙点头,上去拉住了苏盈的手:“盈儿,我对你决无二心!那个毛丫头简直没头脑,哪里能及得上你?——你不知道,那个丫头是有痨病的!眼看得就活不长了——”顿了顿,小心的观察着妻子的神色,却不见苏盈有回答,她只是空洞洞的看着前方,脸色茫然。
宋羽鼓足了勇气,终于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我…我其实想先入赘了夏家,以夏家的财势,今科殿试还在话下么?……天香不过能再活一年半载,盈儿,你能不能…能不能忍忍一时之气,等她死了我分了家产再——” “好啊……晴湖,你打的好算盘。
”忽然间,一直苍白着脸的苏盈,终于发出声音来,那声音缥缈竟然似远处传来,吓了说得起劲的宋羽一跳。
然而,仔细看去,苏盈却没有愤怒的表情,她只是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紧张的满脸油汗的表情,微微叹息着,点头:“你打的好算盘……” 宋羽终于松了口气,凑近去揽住妻子的肩头,微笑:“盈儿,我也是为可我们将来能过好上日子么……” “当年你携了我一起走,本来也是存着心、以为崔家舍不得我这个独养女儿,会抹开脸皮认了这门婚事——是不是?”蓦然,苏盈抬头看定他,冷冷问,声音冷酷,“你本来以为得到了我,就能得到崔家的家产,是不是?——你没料我爹娘那般绝决,硬生生舍了这个不要脸的女儿……你如意算盘落空了,是不是!” 一直盘绕心头、但是始终不敢去想的疑问,在今日得了旁证,苏盈苍白着脸,一口气将所有话都问了出来,眼睛闪亮的怕人,忽然间腾出手,用力抽了丈夫一个耳光! “啪”,宋羽脸上登时起了五条红印,他仿佛被温顺妻子忽然间的暴怒蒙住了,怔怔的捂着脸,阵红阵白。
“宋晴湖!你、你害了我一个还不够么?还要去盘算夏家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她那般年轻,得了那种病本来就很命苦了,偏偏…偏偏还遇见你这种人!”苏盈的眼光尖锐的仿佛匕首,狠狠挖到丈夫的心里去,眼神可怕,指着他厉声道——奇怪,在这样的时刻,她最痛心疾首,居然还是为了那个女孩子。
“如果说,你爱她而在外头做下这等事,我忍忍也过去了……我已经认命了!但是——”顿了顿,苏盈的手指几乎掐进木桌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托付终生的男子,“但是你还要害她!太龌龊、太卑鄙……晴湖,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告诉夏家,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宋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热辣辣的掌印似乎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他蓦的咆哮起来,反手重重一掌掴在苏盈脸上:“贱人,你敢!让着你几分你还真忘了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我们拜过堂吗?你进过我家门吗?” 狰狞的面目,终于全部冒了出来。
他再也不顾及什么,抓着她的头发,用力扇她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流下血来:“就是贱!不打不行——聘则为妻奔是妾,知道不知道?你根本连妾都不是,凭什么管我?我现今就要去娶了夏家那个短命的小妞儿,你能怎么样?” 苏盈单薄的身子踉跄倒地,额头重重磕上了洗衣盆,撞出血。
她为了生活已经耗尽了力气,面对丈夫的拳脚,却毫无还手之力。
那一个瞬间,苏盈终于知道,那个神秘白衣女子的最后一句话也成了事实——她恨他。
她终于恨绝了他! “别管闲事!信不信老子真的打死你这个贱人?”他揪住她的头发,拼了死命往墙上撞,一直到她痛呼起来。
冷笑着,将她手中那个翡翠点金臂环一把夺过,宋羽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拂了拂衣襟,长身玉立,昂然出门。
外表看起来多么风流倜傥的男子!当日她遇见他时,不就是被他如此风流文雅的谈吐举止深深迷惑么?然而,衣冠下却是什么样的一只禽兽! 他又要去害人、他又要去害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苏盈挣扎着站起来,愤怒到了极点——夏芳韵,那个纯洁天真的孩子,如何能落到这样的禽兽手里! 看着那个人得意洋洋的往曲院风荷那个方向出门去,苏盈用尽力气攀着木桶边缘站起身来,忽然,手指触到了冰冷坚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惯常洗衣用的石杵。
黄昏,吱呀一声,小院的柴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探进来,左右看了一下,盯了院中那一棵高大的乌桕树一眼。
仿佛确定了什么,吐了吐舌头,来访的年轻客人轻轻推门走入了空无一人的院子。
“苏姐姐!苏姐姐!你在家吗?”惊叹于小院中的繁花美丽,想着女主人的美丽娴静,长衫执着扇子的男装少女清脆的叫了几声。
没人答应,夏芳韵往前走了几步,叩响小屋的门:“姐姐,你在家吗?我来向你道歉的呢!——早上我一生气就乱说话,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啊……姐姐,姐姐。
” 然而,还是没有人回答。
夏芳韵失望的叹了口气,真是不顺——昨日去曲院风荷等宋郎,却等了一天都不见人来。
想着早上对苏盈说话有些不客气,少女心头气消了后便觉着后悔,便来上门道歉。
她转身下阶,不料却被一物绊了个踉跄。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支捣衣用的石杵。
夏芳韵本想继续走开,然而,目光所及,陡然间,仿佛被魇住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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