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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歌 八、 已别去年秋(1/3)

扬州城外，瓜州渡口。

欲雨的天气，暮色四起。

西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吹着，江阔云低，孤雁南飞，渡口茫茫的芦苇荡如同白浪起伏。

手从芦苇上拂过，拔了一支带茎的苇叶子，折断，凑近唇边。

舟中的艄公看着渡头上包了他船的客官&mdash&mdash那名已不算年轻的男子身形寥落，长衣当风，从中午到傍晚，他似乎在等人，已经等得无聊，便做了只芦笛。

然而笛声还没有响起在风里，渡头边的官道上蹄声得得，已有一骑绝尘而来。

到了渡旁，马上素衣女子翻身下马，还未放开缰绳就看到了埠头上手持芦笛的男子，不自禁的一怔。

&ldquo沈洵。

&rdquo她低低叫了一声，松开缰绳疾步走了过去。

&ldquo小谢！&rdquo白衣男子看到归来的女子，眼里也有掩不住的欣喜，放下芦笛抢步过去。

江面上雨前湿润的风吹来，云脚低低拂着水面。

在漫天水云里、两人相互奔近，在相距数尺的时候各自停住脚步，把臂相望，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十年来两人之间聚少离多，如这般三数个月不见本是平常。

然而以往小别，彼此都知道来年对方必将在老地方温酒相候、因此从无挂怀，再见也不过樽前一笑&mdash&mdash但这三个月中，却是音讯两茫茫，各自都处于危险压力之下，此时重见、宛如生离死别后再聚。

沉默。

沉默之间，仿佛有微妙的气息流淌在彼此之间。

&ldquo要下雨了！客官，人都到了、还不上船么？&rdquo船家已是等得不耐，在舟中不客气的催促起来&mdash&mdash江上的风也的确大了起来，风里零落有雨点落下。

&ldquo走吧。

&rdquo谢鸿影轻轻说了一声，拉了沈洵一把，轻轻跃上船头。

江上风起云垂，氤氲的水雾笼罩了天地，宽阔的江面上一片白茫茫。

雨开始下了起来，簌簌的，风越吹越大，渡船解缆，在风雨中摇向对岸。

在船舱中坐下，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沈洵才开口：&ldquo这些日子，可好？&rdquo &ldquo很好。

&rdquo谢鸿影低低应了一句，仿佛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时间，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两人头顶的雨蓬上。

沈洵也是沉默片刻，只道：&ldquo大光明宫会放你回来，倒是出人意料。

&rdquo &ldquo其实&hellip&hellip小玠他虽然是魔宫的人，却并不是十恶不赦。

&rdquo谢鸿影抬眼看看沈洵，眼里有隐约的悲悯，&ldquo这段日子我做了很多努力，本来想化解开他心里十年前的仇恨。

&rdquo &ldquo我给他的战书、你可看到？&rdquo沈洵却不接口，忽然间问了一句。

谢鸿影的身子微微一震，显然这个问题触到了痛处，她蓦然抬起头，目光中尽是不甘：&ldquo沈洵，为什么？你为什么急着要和他来个了断呢？&mdash&mdash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去劝解，本来你和小玠之间、这一战说不定可以避免！&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一战避无可避。

&rdquo第一次，不等她说完，他就打断了她，声音沉沉的。

沈洵也是抬起头，看着十年来的生死知交，忽地嘴角有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ldquo小谢，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十年前是什么人？&rdquo 谢鸿影怔住。

然而不等她出言，沈洵再度截住了她，扣舷长叹，转头看向密云急雨的江面：&ldquo如果真的论起来、他倒是应该叫我一声大师兄。

&rdquo &ldquo沈洵！&rdquo素衣女子惊住，手指蓦然探出，抓住说话男子的手臂，因为震惊而扣紧。

然而沈洵没有看她，用芦笛轻轻敲击船舷，漫声道：&ldquo小谢，想来你也觉察出我有事瞒你&mdash&mdash但是你我相知莫逆、故你从未开口问过我。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十年前，我来自西域大光明宫&mdash&mdash那时候我叫少翱，是天尊宫主座下大弟子、大光明宫的前任少主。

&rdquo &ldquo沈洵。

&rdquo谢鸿影怔怔看着他，再一次低声重复，然而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已经微微颤抖。

&mdash&mdash没错&hellip&hellip没错了。

就是这样&hellip&hellip就应该是这样。

&mdash&mdash十年前，那个横空出世的惊世少年，自称来自秣陵，可是那之前谁都没有见过他。

&mdash&mdash雨夜的湛碧楼上，方玠一出手、他就认出了那是大光明宫的武学。

&mdash&mdash这几年来，他再三再四的推阻，不想接任中原江湖盟盟主之位。

&mdash&mdash甚至，他从来都直称&ldquo大光明宫&rdquo，而从未如江湖习惯的称之为&ldquo魔宫&rdquo。

&mdash&mdash原来，一切是这样&hellip&hellip是这样。

&ldquo魔宫重返中原，现在并不是第一次&mdash&mdash第一次，是在十年前。

只是那次是悄然而退，所以中原武林人士甚至没有觉察到。

&ldquo天尊宫主抱恨远遁西域后，收的第一个弟子、是我。

他教了我十三年的武功，待得我大成之日，派我前往中原、想让我先熟悉武林情况，以待来年率众卷土重来。

&ldquo然而，他并不曾料到我会反抗他的命令，无视他的野心和霸图。

&ldquo我是个疏懒散淡的人，小谢，这一点你也该了解的很清楚了&mdash&mdash什么争霸、什么一统中原，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勉为其难。

我很喜欢中原的文化和风景，慢慢地，游历一年下来，居然有了亲近中原的想法&mdash&mdash何况，十九岁的时候、我还在秣陵遇到了苏眉。

&rdquo 说到这里，一缕温温凉凉的笑意从沈洵的眼角眉梢弥漫开来，他已然不再年轻，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痕迹，然而说起十年前，他的哀伤却仿佛穿越了时间渗透出来：&ldquo你也知道人年轻的时候的爱是怎样&mdash&mdash遇到小眉以后，我根本就没有打算什么争霸的事情，甚至都不想再回到西域去了&hellip&hellip&rdquo 顿了顿，芦笛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然而外面的风浪却越来越大，摇晃着舱里的两个人，雨簌簌泼进来，沈洵往里坐了坐，将雨蓬扯下来一些，替谢鸿影挡住了雨。

谢鸿影似乎听得怔住了，手指还是牢牢抓着他的胳膊，不曾放开。

&ldquo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三十多年里最快乐的日子啊&mdash&mdash击剑纵马、快意恩仇。

身边有小眉陪伴，听雨歌楼，红烛昏罗帐。

&rdquo眉间一直沉郁的男子笑起来了，那段日子和他此刻的眼神一样闪闪发亮，&ldquo&mdash&mdash那两年里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比如你和严累老伯。

&rdquo 然而，很快，他声音低了下去：&ldquo在我过得逍遥无比的时候，我却忘了来自西域雪山那边的危险&mdash&mdash师尊知道我有负于他，大为震怒，责令我立时返回大光明宫与他共谋大业。

我当然不想回去，少年气盛，当即抗命&hellip&hellip反抗的结果、就是赔上了小眉一条命。

&rdquo &ldquo啊？&rdquo谢鸿影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ldquo原来&hellip&hellip小眉是这样死的？&rdquo &ldquo师尊迁怒于她、痛下杀手&mdash&mdash我为她寻遍名医、踏遍千山求灵药，始终未能挽回小眉的命。

&rdquo沈洵缓缓摇头，眼里似有泪水，然而终归抬起头，看了外面沉沉的雨云，叹气，&ldquo我也想过为她报仇、然而师尊对我有恩，要我杀师灭祖，却也实在难以下手&mdash&mdash那段时间我只好天天买醉，是什么样子、你也是见过的。

&rdquo 谢鸿影垂下眼去，微微点头，目中依然有痛心之色。

&ldquo不过那一来，我算是彻底和大光明宫决裂了。

&rdquo沈洵笑了起来，眉间反而有种轻松的光，&ldquo师尊虽然恨我入骨，但是他武功已废，若要再图霸业、卷土重来，或者惩戒我这个叛逆之徒，都已经有心无力&mdash&mdash他再培养出一个好徒弟至少要十年，所以，无论中原武林、还是我，好歹是安逸了十年。

&ldquo但是，这次方玠杀回了中原&mdash&mdash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他必然奉命要诛杀我！小谢，这恩怨不光牵扯到十年前比剑之事，你或许能化解开方玠对于兄长之死的心魔，但是、你能让他违抗师命么？&mdash&mdash所以说，这一战势在必行！ &ldquo决战越早越好，否则每拖一日、江湖中流出的血会更多。

我虽然散淡，不想过问江湖恩怨、却也不能漠视那些人命&hellip&hellip何况，我也不想看到严老伯这般憔悴。

我倒是从来不和人争什么，但是若有什么威胁到我所在意的人、我却从来不会手软。

&ldquo严累老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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