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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所有人召示着一种超越人世极限的力量。
无论天上地下,所有战士和百姓都为之目眩神迷。
一架风隼呼啸而起,稳定而熟练地在队伍中穿梭着,一路上传递出种种讯息,让杂乱无章的队伍渐渐归位。
战后存留的风隼在带领下井然有序的飞舞,渐渐重新归为九个分支。
那架银白色的风隼一个转折,率先落到了帝都禁城。
机舱打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跳落地面。
“飞廉少将!”最前面的人惊呼起来,“看啊,那是飞廉少将!” 逃往的铁城的贵族们发出了一声欢呼,纷纷返身往禁城奔去。
军中双璧之一的飞廉少将回来了,带领军队击溃了侵略者,不由让帝都所有人都定了心。
在重新涌入禁城的人流里,只有一个少女怔怔站着不动。
“茉儿!快走!”贵妇返身来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地拖她上路,“回禁城府邸里去!你难道想呆在这个都是贱民的铁城?” “不,娘,”明茉的眼神却奇异,“你看…你看……” 少女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高空,那个巨大的金色机械宛如一片浮云遮蔽了天日。
明茉失神望了片刻,忽地狂喜惊呼:“云焕……是云焕!他,没有死!你看,他好好的站在机翼上!”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朝着空中那片云奔了过去:“云焕!” 罗袖夫人站在人流中,抬头看了看高悬于帝都上空的迦楼罗金翅鸟,眼里忽然流露出了震惊——迦楼罗里面的人,居然是云焕么?那个本该死在牢狱里的破军少将,居然逃出了生天!他到底获得了什么样的力量?不仅逃出了生天,而且成为了迦楼罗金翅鸟的拥有者! 明茉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狂喜地奔去。
飞廉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霍然回身,奋力挤出人群,一把拉住了她。
“明茉,不能去!”他厉声制止,“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明茉却根本不听,怒气冲冲地挣扎,“你看,他没死……他活着!” “他是没死,却比死了更糟!”飞廉厉喝,捏痛她的胳膊,“他疯了!变成了一个魔鬼!他撞倒了白塔,血洗了元老院,杀死了你的族长巫姑大人!你知道么?”他不让她走,怒斥,“你给我清醒一下!” “我才不管!”明茉同样激烈地反驳,推开未婚夫的手,“这帝都每个人都想害死他,他就是杀了整个帝都的人都应该!我不管他是否撞了白塔,我只知道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会去找他!” “你疯了!”飞廉惊骇地看着她,不相信这个纯真的女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要管我!我不是你未婚妻——你有碧,我有云焕,各不相干!”明茉毫不退让地看着他。
飞廉心里一痛。
那一瞬,他想起了碧离开他时,有着同样坚定而义无返顾的表情——这些女人呵……有时候盲目的爱情,几乎可以和复国的信仰一样坚定。
他颓然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
明茉渐渐从激动中缓过气来,稍微感到赫然:“对不起,飞廉。
”——毕竟,这个人曾经帮助过自己和云焕那么多,自己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你去了会后悔的……”飞廉苦笑,“你不知道他变成了怎样一个魔鬼。
” “我不后悔。
”明茉却坚定地反驳,“我才不怕什么魔鬼,这个帝都早就遍地都是魔鬼了——如果不是那些魔鬼,云焕怎么会被逼到那个地步!” “……”飞廉再度无言以对。
“算了,就让她去吧。
”忽然身侧有人开口,打了个圆场。
“罗袖夫人!”飞廉失声,发现站在一侧的居然是明茉的母亲。
“去吧。
”罗袖夫人对女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到他的身边。
” “谢谢娘,谢谢娘!”明茉大喜过望,立刻提着裙裾飞奔而去,宛如一只美丽的小鹿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飞廉意外地看着这个忽然转变了态度的贵妇,仿佛明白了什么,沉默下去。
“飞廉少将……真抱歉,”罗袖夫人很是客气地转向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物来慎重递上,“这件事物,妾身一直随身保管着……如今看来,还是还给阁下较好。
” 飞廉看到那一张精美的洒金红笺,脸色一变——那是数月前定下婚事时,巫朗一族和巫姑一族长老们写下的庚贴。
“夫人是想退婚么?”他冷冷开口。
“在这个时候开口,虽然是有些腼颜,但妾身的确是这个意思。
”罗袖夫人倒是沉的住气,就这样站在纷乱的人流中、对未来的女婿开口,“茉儿的心思一直在别处,飞廉少将想必也很清楚……我也是想清楚了,这事勉强不来,还是听从女儿的心意好了。
” 飞廉看着这个美艳的贵妇,既便再从容,也无法掩饰眉梢一闪而过的冷嘲——人说罗袖夫人八面玲珑手段高超,如今看来真的不假。
昔年巫朗一族门第高贵实力出众,的确是联姻的好对象。
而如今风云激变,元老院一夕破灭,十大门阀即将面临新一轮的洗牌,在此刻断然放弃原先婚约另谋高就、的确是迅捷聪敏的选择。
他不发一言地接过了那张庚贴,在手心一揉,无数金红色的纸屑簌簌而下。
“如此,多谢飞廉公子了。
”罗袖夫人微微的笑,躬身行礼。
“夫人也请小心,”他拂袖离去,冷冷留下一句话,“破军绝非好相与之辈。
” 人潮从身侧匆匆涌过。
那些一时为了保命而弃家而逃的贵族们,在日出战乱平定后感觉到了安全,便不愿在铁城停留一刻。
在那些狂喜返城的人群里,唯独罗袖夫人站着不动,眼神宁静而深远,仿佛比眼前这些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破军……那颗在昨夜血与火里重新亮起的破军,到底会将帝国带入一个怎样局面?这个帝都里的所有人都曾亏欠于他,犯下了累累的罪行——包括她在内。
当他重返人间、掌握了如此巨大力量之后,她简直不敢想象他又会采取怎样的报复手段! 幸亏,茉儿一直待他忠贞不二,此刻好歹也算给家族留了一条后路。
“夫人。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失神之人的手,“该走了。
” 她下意识地被牵着走出了几步,吃惊地抬起头,看到了身侧蓝发的鲛人。
所有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只有凌始终停留在她身侧,抬起手为她挡住冲过来的人。
他手臂上和脸上都有擦伤——是护着她在人流中奔逃时被冲撞而留下的痕迹。
她看着那个俊美的少年,感觉他冰冷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逐渐温暖。
“你怎么还在这里?”罗袖夫人愣住了——昨天半夜里,在率领族人离开府邸躲避时,她故意没有叫上凌,为的就是给他一个走脱的机会……怎么到了现在,他还在这里呢?要知道动乱一结束,要离开帝都就非常艰难了。
多么奇怪……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态,她下了放他走的决心,然而他却并未领情。
“你不希望获得自由么?”她不可思议地喃喃,“为什么还不走?” “我知道夫人的意思。
”凌只是看着她,淡淡回答,脸上表情复杂,“可是我无处可去……想了很久,还是只能回到夫人身边。
” 他慢慢握紧了她的手,修长冰冷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罗袖夫人怔住了,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却霍然被紧紧握住不能动弹分毫。
她愕然地望着对面的鲛人少年,仿佛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脸色转瞬苍白。
“凌,你不愿意离开我么?”她低声道。
“是的,夫人。
”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族人、不去找那个令你变身的女子?” “她?”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漠然,“我们已经不再是一路上的人了——我不过是一个堕落的背叛者,一个肮脏下贱的娼妓。
” “……”罗袖夫人看着男宠眼里复杂的表情,忽然间有一种刺痛钻入了心底,“那末,”罗袖夫人喘息着,仿佛极力克制着某种汹涌而来的情绪,她脸色苍白,抬起头死死看着对方碧色的眼睛:“凌,你……爱我么?” “爱?”那只握着她的手在瞬间颤栗了一下,缓缓松开。
凌退了一步,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悲哀、又仿佛欢喜:“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以为夫人心里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凌轻声冷笑,“就像我一样。
” 罗袖夫人一震,有泪水瞬间滑落——炽热的泪水落在鲛人冰冷的手背上,凌如遇雷击,嘴唇颤栗了一下,下意识地向着人群退了几步,似乎想逃离这一刻内心升起的无形樊篱。
然而在他即将回身的刹那,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不顾一切地将他紧紧拥抱。
“凌,凌!”她颤栗地低呼着他的名字,仿佛要将鲛人少年窒息,“不要离开我。
”她的唇落在他的颊上,炽热而颤抖,仿佛地底涌出的岩浆,冲垮了所有冰冷坚硬的屏障,“不要再相互说谎了……是的,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 那一个字仿佛一个魔咒,在说出的瞬间瓦解了勉强维持着的面具。
他回过身来紧紧抱住那个冰族的女子,用冰冷的唇覆盖上她火一样的朱唇,几乎要将彼此窒息。
那一瞬间,什么种族、阶层、年龄、身份……一切俗世具有的桎梏都不再存在。
突如其来的兵乱成就了这一刻,出身门阀大贵族的女子和鲛人奴隶在朱雀大街上拥抱彼此,忘记了身外所有的一切。
兵荒马乱的帝都,身周匆匆逃难的人流不曾为这一对忘我的情侣停留。
然而那一瞬的画面,便定格成永恒。
沧流历九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清晨,一夜激战之后,空桑军队撤离。
迦楼罗金翅鸟腾空出世,震惊了帝都上下。
破军少将云焕从迦楼罗内走出,曾酷刑致残的身形依旧轻捷矫健。
清晨的日光给他披上了纯金的盔甲,他站在迦楼罗巨大的金色翅膀上,俯瞰着帝都下举头仰望他的民众,脚下是成为废墟的伽蓝白塔。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举手指向九个方位,迦楼罗便随之呼应出了九道金光——落地之处,万物皆成齑粉。
那样可怕的力量、令所有帝都的贵族胆寒心裂,不敢仰望。
最后,当他将手指转向、冷然指向脚下大地的时候,所有仰望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浑身颤栗地跪倒,齐齐匍匐在他的脚下。
“破军,破军!”惊慌的声音响彻天际。
是的,只要那个九天之上的人一弹指,这个帝都脏便会灰飞烟灭! “屈膝于我,”迦楼罗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便得平安!” 在这样骇人的毁灭力量之下,一片一片的人群都跪下去了,蔓延看去,整个帝都的街道上都是匍匐着的人的脊背。
然而,在满地匍匐的人群中,只有一条白色的影子傲然直立,直视着九天上披着金光的人。
带领军队和空桑冥灵军团交战完毕的飞廉站在大地上,凝望着站在云霄里的云焕,眼神缓缓变化。
是的……是的,那就是破坏神! 这个宛如天神一样的人,早已不是云焕,而是破坏一切的魔! 叔祖,叔祖……虽然目下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应允过你,绝不会再让这个家伙将整个帝国拖入毁灭的边缘,绝不会再让这个云荒因为他而陷入灾难! 飞廉没有说话,他身侧的战士便也沉默。
那些人脸上露出敬畏和迟疑交错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将领——飞廉在军中多年,出身高贵后台强硬,待下属恩威并施,所以素来深孚众望。
即使到了此刻,在如此剧变来临之时,依然有一部分战士们依然信赖并服从他,不敢立刻倒戈向云焕称臣,等待着他的决定。
“云焕……”他低低咬牙,霍然折身,“我们走!去叶城!” 仿佛看到了大地上这个叛逆者,迦楼罗上蓦然盛放出一道金光,直射飞廉而来。
然而在金光到达之前,飞廉已经敏捷地跳上了一架比翼鸟,银色的影子呼啸而起,迅捷的躲过了追击,转瞬向着南方掠去,消失在帝都天际。
“走!”周围战士迟疑了一下,有一部分跳上了风隼,尾随而去。
而另外一部分战士出现了短暂的犹豫,去得稍微迟了一些,风隼尚未离开帝都上空,后面金色光芒便如箭般激射而来,将那些风隼连同里面的战士化成了火球! 地面上人惊惧交加的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火球坠落,不由失声惊呼。
“低下你们的头!”金光忽然在他们头顶大盛,迦楼罗发出巨大的声音,响彻帝都上空,“有罪的人啊,怎可用你们污浊的眼睛来仰望我!——在我面前,低下你们卑贱的头颅!” 金色的光在全城横扫而过,来不及匍匐下身体的人转瞬惨叫着倒地,血流成河。
邪恶令人战栗,而力量却又令他们仰视,无法控制让双膝软弱地下跪。
“破军……”将脸贴在冰冷的石地上,所有人都在心里颤栗的念着这两个字。
一个血色横溢的时代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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