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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霍然睁开了眼睛,深碧色的双眸里透出一种凌人的光,一字一字地开口—— “可惜,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你们所希望的那种王。
” “我不为任何人而活,只听从心的愿望——我一生都在为这种‘自由’奋斗,即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并不后悔。
所以,到了现在,我也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 飞舞的灵珠在他眉心停顿,龙神长久地沉默,内心似也在挣扎着取舍。
“那么……海皇,”最终,龙神开口了,“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苏摩从胸臆里无声吐出一口气,感觉那种衰弱已经侵蚀到了骨髓里。
他凝视着头顶的天光和水光,唇角慢慢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我的选择?龙,替我把哀塔女祭叫过来吧……” 镜湖底下复国军大营的祭坛上,忽然掠过一道金色的光。
潜流汹涌,无数的水草纷纷避开,露出了祭坛底下的一扇小小的门来。
金光只是一闪,便掠入了小门背后,凝定在地上,化为一条蟠龙。
门一关,祭坛底下便又陷入了密闭的阴冷气息里——千古没有人曾进入过这里,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门背后,却隐藏着大得令人吃惊的空间。
巨大的密室内一片黑暗,只点着一支小小的白色蜡烛。
蜡烛下,盘膝坐着一个纤秀的人影。
那个人静静匍匐在黑暗最深处,仿佛刚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一样垂落到地上。
她穿着一件样式奇特的大红色衣服,衣裾竟然拖在地上长达一丈,衬得那个人仿佛就坐在一片燃烧的烈焰上。
在龙神掠入的刹那,她静静地抬起了头,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神啊,七千年后,我终于又看到了您。
” 龙在黑暗里看着她,在微弱的白色烛光下,她的额角光洁而睿智,那样的轮廓隐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熟悉,宛如宿命的阴影。
她抬头宁静地看着神袛,于是它便看见了她奇异的眼眸——那是一双不属于海国人的、火焰般的眼眸。
“溟火。
”龙低吟了一声,眼里涌出柔和的表情,看着那个坐在黑暗里的女子。
金光一闪,已然盘绕在她身侧。
龙轻轻低首,触摸到了她的顶心——她身体竟然是炽热的,完全不同于一般鲛人的冰冷,仿佛有火在身体里静默地燃烧。
龙神看着红衣女子,欣慰:“女祭,你从哀塔里出来了么?” “是的。
”她抬头看着神袛,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再度以优雅的姿态恭谨地行礼,用额头触碰它的金鳞:“神,无论沧海桑田,溟火都会回到您身畔。
” 那一刻,龙神明月般睿智深沉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晶莹的光亮。
“真是难为你了……”龙神喃喃叹息,“七千年前纯煌战死后,我又被困在苍梧之渊——我听说过你后来的事。
” 海国的神袛垂下了头,用尾巴轻轻拍打她孱弱的肩膀,似是无声的安慰。
“纯煌……纯煌,真的死了么?”溟火抬起了头,仿佛想哭泣,却最终无泪——或许,是因为身体内火焰的力量,让所有的泪水都已经被灼干? ——这个红衣女子,是被海国子民称为“哀塔女祭”的人。
哀塔一族,是海国里仅次于海皇的尊贵血脉,封地位于璇玑列岛西北方的怒海。
这是极其尊荣的一族,世袭着女祭司的位置,掌握着火的力量,在海国中的地位仅处于海皇之下,和被封为武神将的那迦一族相当。
除了侍奉龙神之外,祭司还承担着海国内的诸多要事:占卜预测吉凶,举行祭典,甚至下一任海皇的人选、也由她来最终确认。
七千年前,空桑军队第一次入侵碧落海,海国奋起反击,便是由武神将那迦和女祭司溟火联手迎战,最终将六部的侵略者赶回了云荒。
然而,星尊大帝随之而来,手握辟天长剑亲征碧落海——和那位千古一帝激战数月后,海国终于不敌。
眼看碧落海成为一片血海,鲛人即将遭到灭顶之灾,女祭溟火不顾一切地奔回了平日修行的哀塔里,跪在神灵面前许下了愿望,希望九天上的神灵能保住海皇的血脉和力量,让海国不至于湮灭。
祈祷过后,随即毫不犹豫地投身烈火。
那一瞬,九天上的神灵被惊动了,终于从天空里伸出了庇佑之手。
在征服了碧落海后,星尊帝的军队曾经登上过哀塔。
然而那座号称海国里最神圣的塔里什么都没有,四壁上只有烈火焚烧的痕迹,却看不到一块枯骨。
当军队准备进一步搜索时,大海上忽然风起云涌。
停在哀塔附近的船队在一瞬间被可怖的巨浪打翻,那片宁静的海里似乎有烈焰从水底燃起,将侵略者的巨舟焚烧殆尽。
只有少数的士兵逃了回来,在回顾时,骇然看到那片海交织着红黑两种颜色,波浪如同小山一样不停的移动,仿佛无限愤怒,将所有进入哀塔周围海域的船只粉碎。
海天之战结束后,那一片海成了禁地,被所有海上的商人称之为“怒海”。
有传言说女祭溟火的魂魄融入了这片海,因为亡国而日夜愤怒悲,所以此处波浪滔天,无舟可渡。
然而,没有人知道,七千年前举火自焚的女祭其实并不曾真正死去。
在呼唤出神灵后,作为代价、女祭被生生地封印在那座孤独的哀塔里千年。
她的生命被停止了,只是静默地等待着海皇复生、龙神腾出苍梧之渊的时候。
她与世隔绝,不能走出哀塔一步,却能通过水镜看到这天地间的一切,并将预言通过海风传递给七海之内幸存的同族——她发出预言说:海皇血脉并未断绝,背上负有龙图腾的男子、必将成为海国新的王者,而鲛人一族将会有重新回归碧海蓝天之下的一日。
她的预言,七千年来如风一般在族人中流传,成为鲛人代代不放弃的精神力量所在,让渴求自由的信念如星火在奴隶们心头燃烧。
终于,在七千年后,沧流历九十一年,海国新的王诞生于青水之上,龙神冲开了金索,腾出了苍梧之渊——在剧变发生的瞬间、七海都起了巨大的轰鸣和呼应。
她在遥远的哀塔里睁开了眼睛,七千年前的符咒一瞬破裂。
然而,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她的王已经死了。
虽然九天上的神曾经答允了她的愿望,保留了海国的一线生机,然而纯煌毕竟还是死了……那个在碧落海深处对她宁静微笑过的王、那个在星盘前虔诚向她询问命运的王,那个不愿当帝君却被命运硬生生推上玉座的王——她曾发誓不惜一切侍奉的纯煌殿下,已经在七千年前就死去了。
原来,神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身体里的烈火仿佛一直在燃烧,灼烤着她的身心,也灼干了心里的最后一滴泪。
“龙神,虽然纯煌已经死去,但溟火的心意未曾改变。
”她静静地开口,仿佛下了最终的决心,“溟火醒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协助族人、在碧落海的废墟里重建海国。
” 龙神看着跪在眼前红衣的女祭,沉声:“女祭,新海皇想见你。
” “是。
”溟火低头领命,眼里却有忍不住的诧异光芒。
——七千年了,纯煌的继承者、隔世而出的新海皇,究竟是什么模样? 碧水离合,金色的帐子里,四角的流苏随着潜流飘荡。
而那个静默地卧在榻上的男子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阴郁而空茫。
溟火只看了他一眼,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太像了!一模一样的面容五官,仿佛太阳一样光辉夺目——那一瞬,她几乎以为是纯煌再度复生。
然而,当他的眼神转过来时,她便知道自己错了——那样的眼神,仿佛隐藏着看不见的冰冷的针,森冷而诡异,一眼便可以刺入人心的最黑暗部分,和纯煌那种宁静宽容的神情完全格格不入。
“溟火女祭?”榻上的人开了口,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拜见海皇。
”她在榻前跪下,捧起了他冰冷的手,恭谨地俯下身,将嘴唇印上冰冷的十戒,“七千年了,请容许我……感受您的存在。
” 苏摩没有动,觉得那印在手背上的唇如同烈火般炽热。
“您一定吃了很多苦,”她低声说,“在海国覆灭前夜,我曾经占卜过。
下一任海皇的血脉将在七千年后诞生,带领我们回归自由——但是,那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 她抬起头看着他:“对于您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结束之后。
” 那样的话在耳畔回旋,让苏摩怔住——这,不是那个苗人少女在慕士塔格的雪地里,为他写下的判词么?原来……早在七千年前,他的命运便已经镌刻在了远古黑夜的星盘上?他望着女祭,忽然间神色有些讥诮:“你,能看到我的未来么?” “如果你能看到我的未来,”苏摩冷冷开口,“就应该知道——我马上要死了。
” “海皇!”溟火不可思议地惊呼起来,“这不对!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怎样?”海皇嘴角付出一丝冷冷的讥诮。
“您不应该命绝于此刻!”溟火抬起了眼睛,望向水色之上的天空,仿佛也察觉了星宿的变化,脸色苍白,“不,不,这不对!这和我看到的不一样……为什么您的星辰位置变成了这样?和您的星辰并行的那颗星又是什么?不应该这样……我要去看星盘!” “不必看了。
”苏摩忽地大笑出声,从榻上支起了身子看着她,一字一句—— “溟火女祭……我告诉你,所谓的宿命、已经在我的手里改变了。
如果你以为可以在七千年前就可以看穿我这一生存在的意义,那么,你大错特错。
” 红衣女祭怔在当地,看着新海皇深碧色眼里的光,禁不住地微微颤栗——这……这是什么感觉?如此邪异而凌厉,肆意而强烈,如狂风般掠过一切,竟然可以无视宿命和轮回!这个人,真的是纯煌的继承者么? “那您召唤我来,是为了……”她喃喃。
“当然是为了借助你的力量。
”苏摩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身侧,冷冷注视,“我用星魂血誓打乱了整个星盘——溟火女祭,你的唯一责任、便是协助我,将这个紊乱的局面收拾善后……明白么?” 冰冷的手,扣在了她炽热的腕脉上,渐渐收紧。
他将心底的所有想法,通过念力无声无息地传达给了女祭。
溟火愕然望着那一对碧色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海皇的意思,渐渐全身颤栗。
“女祭,等所有一切都完成后……”苏摩抬起眼睛,静静凝视着金帐顶端——那里波光离合荡漾,宛如梦幻。
身体在无声地溃败衰朽,然而他的声音却轻如梦寐—— “让我安眠于大海。
” 这一夜,对帝都所有人来说,都漫长得如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无数的火焰从天空坠落,宛如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大烟花。
然而,漫空掉落的,却是燃烧着的生命——冰族人以为纵横云荒无所不胜的征天军团,在一夕之间遭遇了惨烈的损失,九天九部八百多个精英战士只有五百不到生还。
整个帝都里没有一人入睡,所有人都从家中逃到了街道上,你拥我挤、争先恐后往外奔逃——巡夜的禁军根本无法维持秩序,汹涌的人群在恐惧和慌乱中开始不顾一切的奔逃,从禁城里开始奔出,一路逃离战火的中心,朝着外部狂奔而去。
禁城、皇城、铁城,原本从来无人敢逾越半步的城门被惊惧的人们一重重推开。
无论是禁城里的门阀,还是皇城里的贵族,此刻都顾不得什么等级阶层之分,汹涌地逃入了帝都最外围的铁城里,和那些工匠们混在一起,惊骇交加地看着帝都中心上空的战况。
鲜血、惨呼、烈焰,在黑夜里燃遍了伽蓝帝都。
歌舞升平了百年,帝都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再熟悉这种战争动荡的场面,只在其中颤栗不已。
伫立千年的白塔轰然倒塌,沧流贵族们凝望着虚空里如云般密布的冥灵军团,闪电般穿梭的金色巨龙,不由得脸色苍白。
夜幕下,巨大迦楼罗金翅鸟停息在断裂的白塔上,带着不属于人世的金色光泽。
不少沧流冰族跪下来对其痛哭,祈求至高无上的智者大人能够保佑这个国家,让这一架媲美神魔的神器在这一瞬腾飞,迎击那些闯入者——然而,迦楼罗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以为这将会是覆灭的一夜。
幸亏,再长的夜也终有尽头。
——在一道金色闪电从高空击落的瞬间,迦楼罗金翅鸟终于呼啸而起! 日光从薄云后射出的瞬间,笼罩在帝都上空的黑夜被驱走了。
冥灵军团在一瞬间匆匆撤离,半空里只余下了征天军团。
金色的迦楼罗悬浮在帝都上空,仿佛一片浮云,在帝都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战斗嘎然而止,没有主帅的号令,数百风隼登时失了主意,战士们左右顾盼,下意识地向着那架沉默的金色迦楼罗靠近。
巨大的金色飞鸟停驻在万丈高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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