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跄跪倒。
他死死捂着眉心,仿佛那里有火焰即将烧透颅脑。
“苏摩!”白璎一击回首,失声惊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性格,能令他低呼出声的、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 “苏摩?苏摩!”那一瞬,她已然顾不得什么破坏神,回身狂奔而去,只盼来得及阻拦。
然而,在奔到他面前三步开外时,却猛然一个踉跄——虚空中,居然瞬间凝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阻隔! “别过来!”跪在地上的人蓦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别过来!” “苏摩!”她惊骇地看着他——他的手!那只手,居然已经成了漆黑! 他虽然松开了手,然而十指上的引线却没有因此脱落,反而仿佛活了一样、自动地卷住了他!那些引线悬浮在虚空中,上面有火焰状的黑色光芒沿着线一路逆向燃烧而来。
“别过来……”他伸出手,嘶哑地开口。
然而,在他松开了掩着额头的手时,她却震惊地看到,他眉心的刻痕里竟然有火焰隐隐透出!那种颅脑里燃烧的火焰,隐隐透出极其不祥的气息。
“你怎么了?”她试图冲破那道阻拦的屏障,去到他身侧。
“是阿诺…他又要出来了……又要出来了。
”苏摩喃喃,深碧色的眼睛里转过憎恨的表情,“它被召唤出来了……你、你千万不要过来!” “不!”就在那一瞬,她竭尽全力一剑劈下,击破了他的结界。
“苏摩!”她不顾一切地俯下身去抱住他的肩膀,急切而颤栗,“你怎么了?” 他的身体冰冷而颤抖,仿佛琉璃般脆弱。
死死地摁住眉心那个刻痕,极力压制着身体里某种即将破壳而出的力量,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从未看到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白璎惊慌地抱住了他的肩膀,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别过来!快走,危险!”在她接触到他的一瞬,他爆发出了愤怒的嘶喊,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推开—— 然而,已经晚了。
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有黑色的火焰从他眉心的刻痕里瞬忽燃起,只是一个眨眼就蔓延开来!黑色的火焰,由内而外的吞没了他。
同一时间,半空里的引线忽然间起了一阵莫名的痉挛,那些线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操控了,向着各个方向错综复杂地交错拉扯而去——他的手被那些引线不由自主地牵动了。
只是一个瞬间,那些引线就反过来控制了主人! “快走!”苏摩对着她厉喝,然而短促的两个字未曾说完,他的眼睛却变成了黑色!——颅脑里的黑色火焰终于由内而外的透出,夺去了他的理智。
半空中那些引线无声无息地交错,通过十戒牵动他的双手,传达着来自另一端的杀戮讯息。
他漠然地站起,双手交错,无数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引线在他掌心汇聚。
仿佛一只被引线牵引的傀儡,他毫无表情地踏出了一步,对着一步之外的白衣女子挥出了一道死亡的弧线! 黑色的闪电割裂了一切。
神庙里的光芒盛放了又熄灭,然而这一切下面战斗中的人却无法顾及。
云焕在白塔之上与龙神搏斗,高天云涌、四方风动,呼啸而过。
龙神化为金色闪电,一次次的下击,与此同时那个畸零不全的人也在挥剑。
迦楼罗还是没办法动,然而却放射出金色的光,摧毁一切靠近它的东西。
云焕站在金翅鸟的巨翅上,凭借着机械的屏障与对手交锋,渐渐只觉得透不过气——对方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几乎令他难以承受,数百招过后,他只能勉力与对方周旋,甚至一步也无法离开迦楼罗身侧,更不用说还击。
心中渐渐涌起不可抑制的烦躁和愤怒,他呼啸了一声,霍然仰头。
——破军呢?破军呢!它在何处?为何还不绽放光芒!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不惜舍弃了一切,本以为自己将得到世上无双的力量,从此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云荒上的一切,清算所有的罪恶,血洗所有的屈辱。
不料,刚刚迈出了一步、就遇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难道不应该君临天下所向披靡么?! 云焕的眼神渐渐狠厉,如狼一样的长啸,看着天空中缓缓转动的北斗。
“龙,他在呼唤力量!”真岚急促低声,“黎明前必须结束战斗!” ——否则,太阳一出,冥灵军团便会如同冰雪般消融。
“知道。
”龙神低吟了一声,迅速下击——然而,毕竟被封印了几千年,又失去了如意珠,海国神袛的力量也大不如昔;而背上的那个人身上的六合封印更是尚未解开,连五体尚不齐全,更不用说恢复帝王之血的全部力量。
——就算双方合力,一时间却竟也难以将迦楼罗保护下的云焕置于死地。
高天之上风起云涌,无数巨大的力量在交锋、激烈而狂暴。
诸天星辰黯淡,唯有破军发出血一样的光,缓缓逆转——而东南角、一对并行而来的双子星座流出雪亮的光,竟然冲入了北斗的分野。
星盘大乱。
只不过一个时辰便该天亮。
然而,这个夜晚、竟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那笙在地上奔逃,躲避着无数从天而落的火。
那些火,一朵一朵都是燃烧着的生命——一架又一架风隼被迦楼罗摧毁,拖着长长的火舌从万丈高空坠落,掉落在帝都的地面上。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轰然爆炸的巨响,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子和奔逃尖叫的人群! 苗人少女跟着那条文鳐鱼急速的逃,穿越那些天火和地火。
好几次在火场旁迷了路,多亏了文鳐鱼及时的回身引领,才让路痴成性的少女顺利的从迷宫中逃脱。
那笙气喘吁吁地追随着那一尾白光,看着那条通人性的鱼儿灵活的飞来飞去,从火海内绕出一条安全的路来。
奇怪……在火里飞进飞出,它为什么不会变成烤鱼呢?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那笙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想着这种问题,一边跑一边走神—— 就在那一瞬,她撞到了墙。
“哎呀!”她捂着额头跌倒在地,昏头昏脑地想要爬起来——然而,她忽然呆住了,就这样坐在地上,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那面白色大理石砌筑的墙。
巨大的石墙光洁挺拔,从眼前一直往上延伸……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白色的石墙尽头,是金色光芒,衬托在漆黑的夜幕底下宛如旭日。
那……那是什么?那竟是伽蓝白塔! 她、她居然不知不觉跑到了塔底下来了? 白塔的基座下空无一人,只有坍塌的废墟堆叠,其间暗暗燃烧着火,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那笙惊呼着四顾:飞鱼呢?那条该死的飞鱼呢!那个家伙不但没有正确地带她逃离战场,居然一路把她领到了白塔的基座旁来了! 白塔断裂了一半,此刻依旧不断有碎石从高空掉落,重重砸落在塔基旁。
那笙生怕被巨石砸中,连忙手足并用的爬开,一边逃、一边呼唤着那条文鳐鱼——然而,那个龙神的信使此刻仿佛忽然从火海里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一个人拔脚跑开。
“小心!”忽然间背后有人轻叱,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后襟。
被猛烈一扯,那笙陡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往后栽倒——同一时间,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擦着她的发丝砸落,震得大地剧烈抖动。
那笙吓得脸色苍白,身体在一扯之下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跌,脊背仿佛碰上了墙上的一扇门,门顺势而开,她顿时骨碌碌的滚落下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直到身体撞上了一堆软软的东西才止住去势,吃力的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然到了一个不知何处的密室里。
她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触手之处粘腻而温热——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触电般往后退,在高窗照进的微弱光线中抬起手掌。
血!果然是血! 地上堆满了尸首,腥味弥漫在这个秘密的甬道内。
那笙失声惊呼,来不及多想,沾着血的手指已经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圆弧,迅速地布置从书上看来的符咒。
“不用怕。
”一只手伸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敌人。
” 那笙一惊抬头,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双碧色的眼睛,冷冽而宁静,不带丝毫敌意——这、这是……鲛人?方才拉了她一把的、居然是一个蓝发的鲛人! 沿着台阶,站着一排鲛人战士,一个个身形高挑,束发披甲,手里握着锐利轻便的武器,在台阶上分成两列,严阵以待。
他们的脚下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看装束、居然全部是沧流帝国的战士。
那笙只看得发呆——怎么回事?这里是白塔底下的什么地方?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的鲛人?他们…他们来这里干吗? 不等她弄明白,眼前有白光游弋而来——定睛看去,却是那条忽然消失的文鳐鱼。
“你!”那笙一把揪住了鱼的尾鳍,怒斥。
文鳐鱼吃痛,噼里啪啦拍打着双鳍,扭动挣扎,啪的一声居然卷起身子打到了她的脸上。
那笙更是恼火,手指一错,捏了一个刚学会不久的诀,便要从虚空里捕捉那条不称职的文鳐鱼:“该死的臭鱼!你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是那笙姑娘么?”忽然间,黑暗里响起了一个清凌凌的声音。
那笙吓了一跳,等她侧头看去时,就看到黑暗的走廊深处,有一点浮动的光芒缓缓漂近——灵珠托在来人手心,青碧色温润的光芒里,显出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形。
“你是……”她讷讷地看着这个出现在塔底密室的蓝发女子。
“我叫‘碧’,是复国军暗部的人。
”那个鲛人女子悄然来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个礼,“文鳐鱼向我传达了龙神的命令。
” “碧?”那笙明白过来,“噢,你就是龙神说的复国军战士么?” 碧微微点头,提着一物从黑暗深处走出,另一只手里有皎洁的光华。
那笙好奇的看着她——这个女子如此温婉秀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握剑的战士啊!真是奇怪,外头都打成那样了,白塔随时随地会崩塌,这个复国军的战士、此刻跑到白塔底下来做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她看清楚了碧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失声惊呼。
碧从塔底走出来,一只手里握着一颗灵珠照亮道路;另一手却吃力的提着一个五尺长、三尺宽的匣子——那个匣子是玉石雕刻而成,周身布满了繁复的符咒,仿佛在白塔倒塌时受了损伤,外表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那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狂跳起来——那、那是什么?那个匣子,怎么看起来如此的眼熟?这种花纹,这种符咒,她之前已经在云荒大陆的各个角落看到过好几次! “大家快走吧,”碧吃力的将那个匣子抱在怀里,对其他人开口,“白塔被撞得厉害,说不定马上会彻底倒塌……我们得快些。
” “是!”鲛人战士们纷纷领命,然而那笙却没有动,直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忽地叫了起来:“六合封印!这是埋在白塔底下的封印……是那个臭手的身体啊!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碧同时也变了脸色,霍然住脚,转身凝视着这个异族少女。
——她是谁?龙神托付她看顾的、到底是谁?怎么能一口就说破了石匣的来历! “你拿臭手的身体做什么?”那笙脱口,“你……你准备拿他怎样?” 她握紧了双手,摆出一副警觉的模样,如果对方想对真岚的身体做什么坏事、她就准备冲上去阻止——然而,她却忘记了自己手上此刻已经不再有皇天神戒,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力量可以临时庇护她了。
看着这个宛如小小斗鸡一样的女孩,碧冷冷回答:“海皇陛下吩咐我潜入这里,拿到这个匣子。
” 十戒的最后一枚被埋在了白塔底下,在苏摩全力一击破除九障封印之时,白塔根基上的封印也已同时被损坏。
海皇在临去塔顶神殿之前将琉璃珠交给了她,并吩咐她设法进入白塔下的塔底密室,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石匣——这本是颇为艰巨的任务,她调动了帝都可以调动的全部同族战士,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然而却不料今晚正好发生巨变,白塔被撞毁,到处一片混乱,塔中守卫空虚,所以她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进入了密室。
然后,在地宫的最深处,顺利地找到了这个被砌筑在墙壁里的石匣。
“海皇?”听得她的回答,那笙却是一愣,“你是说苏摩么?” “是。
”碧有些诧异,“你认识陛下?” 那笙吐了一口气:“那当然!——我们很熟呢!对了,你知道炎汐吧?” “……”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女,然而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温和下去,“我当然知道左权使炎汐——莫非你也认识他?” “当然!”那笙仰起了头,眉目间都带着笑意,“他是我喜欢的人啊!” 碧不做声的吸了一口气,恍然:原来是她?——复国军传说的那个迷上了左权使的苗人姑娘?那个戴着皇天的女子? 她冷冷看着对方:“赶快跟我出去,我要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 “去安全的地方?”那笙问,“哪里?” “回镜湖复国军大营。
”碧吃力的抱起那个石匣,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入怀中,“反正海皇也命我拿到石匣、立刻送回去交给炎汐——你就跟我跟我一起去吧。
” “炎汐!”那笙一声欢呼跳了起来,“带我去见炎汐?” ——真是太好了……居然很快又能见到炎汐了!上次她戴着皇天,前去复国军大营时很是不受欢迎,匆匆一见便又分离,甚至没办法和他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而这一次,有了海皇和龙神的双重命令,对方应该不会再把她赶出去了吧? 看了欢呼雀跃的女孩一眼,和炎汐共事多年的暗部女战士心里微微诧异:左权使向来沉稳内敛,做事老练,怎么会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小孩子呢? 然而,她只是在文鳐鱼的带领下转过了身:“那么,走吧。
” “哎呀,大姐姐,你真是好人!”那笙心情大好,一路上跟在后头讨好的喋喋不休,“姐姐你累不累?我来帮你抱好了!” 一行人匆匆地离开了白塔地宫,消失在血火映照的夜色里。
而头顶万丈高的天空里,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华丽的术法一个接一个使出,力量的交锋如同波涛汹涌冲撞,在漆黑色的夜幕里,绽放出漫天烟火般的色彩。
那笙怔怔的看了天空片刻,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唉……那只臭手的身体,还在这位鲛人姐姐手里呢~他们在那么高的地方打斗,天空里笼罩着那么强大的结界,没有了皇天的帮助,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石匣封印解开、把身体送还给他了…… 臭手啊臭手,你可千万别有事才好。
星辰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在逆转,北斗指向南方,破军光芒时明时灭。
而断裂的白塔上,那一场旷古未有的战斗还在继续。
巨大的迦楼罗金翅鸟静静停着,在冷月下放出冷冷的金属光泽。
而飞鸟的翅膀上,飞龙萦绕、剑光穿梭,仿佛雷霆闪电交汇。
轰然巨响之后,人影乍合又分。
云焕身子一晃,霍然倒退了三步,依然无法止住去势,踉跄单膝跪倒在金色的机翼上,抬手撑着地面,剧烈的喘息,唇角都是血迹。
迦楼罗在微微颤栗,仿佛感知到了滴落鲜血的温度。
云焕眼里的金光时明时灭,难以为继,然而杀气却愈发重了。
——不行……现在这样的情况,以一对二,他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再这样下去,不等天亮、就会被杀! “潇!潇!”他扬起头,厉声呼喊傀儡的名字,“唤醒迦楼罗!” “是。
”迦楼罗在极力的挣扎,试图震翅而起,却无法摆脱重创后的衰竭。
云焕在金色的巨翅上抬头仰望苍穹——黑色的天幕里,北斗尚自围绕着破军缓缓转动,星野变幻莫测。
怎么回事?他已然舍弃一切,为什么还没有得到智者许诺的“那种力量”?! “还没办法凝聚么?”一击之后,龙神再度返身,沉声询问真岚。
与此同时,巨龙的爪子一伸,及时勾住了那一只掉落的右足,甩回了背上。
“还没办法。
”龙背上,那颗头颅沮丧的喃喃,“或许等日出后,力量会充盈一些。
” ——自己这个身体,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的时候成为最大的阻碍? “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破军尚未完全觉醒时消灭他!”龙神发出一声长吟,俯视着金色翅膀上聚气成剑、严阵以待的沧流军人,“再等一会,可能迦楼罗就完成自我修复了。
” 然而,就在商榷对策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听到了头顶巨大的轰鸣!那是旷世力量交锋时,因为相互撞击、湮灭而发出的可怖声音——无论是龙神、真岚,还是云焕,都在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天,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万丈高空上虚浮着一团炽热的光芒,仿佛夜里忽然升起了一轮旭日,与高空冷月相互映照! ——神庙在燃烧。
日月同现于苍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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