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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十六、往世(3/3)

。

已经认出了这个老实不客气抓着皇太子头发的男子、居然就是百年前威震云荒的名将西京，两个王心中一喜，便不好打断君臣间的密谈。

&ldquo还好来的不是黑王，&rdquo真岚歪了歪嘴，作出一个庆幸的表情，低声，&ldquo那位老人家、可是对鲛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恶意，他一来、事情可就大大的糟糕。

诸王中赤王对于鲛人态度和缓，蓝王年轻、也没有多大偏见，算是来对人了。

&rdquo &ldquo哦。

&rdquo头颅放在剑客宽宽的肩膀上，西京扭过头，几乎是和真岚鼻子对着鼻子地低语，&ldquo你是想和鲛人复国军谈和联盟么？&hellip&hellip但是苏摩那家伙看起来很难对付的样子啊。

&rdquo &ldquo就是。

&rdquo真岚苦着脸，皱眉，对着近在咫尺的好友诉苦，&ldquo简直是个怪物。

我想来想去、都搞不清他心里到底想什么&mdash&mdash要知道我的读心术可不算差的啊。

他的力量很强，只怕不在我之下&hellip&hellip当然是没有四分五裂之前的我。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片刻的沉默，西京也是沉吟，终于低声几乎附耳般问，&ldquo让阿璎出面？&rdquo &ldquo去！&rdquo真岚忽然瞪了他一眼，那样近在咫尺翻起的白眼吓了西京一跳，断手跳了起来，用力敲剑客的后脑，&ldquo都什么鬼主意！&rdquo &ldquo你不至于那么小气吧？&rdquo西京苦笑着看他，&ldquo紧张什么，又不是要你戴绿帽子。

&rdquo &ldquo是你的提议太臭。

&rdquo真岚的断手抓抓，将方才被西京拎着而弄乱的头发重新理顺，语气却是平稳的，&ldquo你以为让白璎出面事情会好办一点么？只会帮倒忙而已！苏摩当初那样对待白璎、何尝留了半点情面&mdash&mdash但我想，其实他未必不痛苦。

&rdquo 西京微微一震，低下眼睛看着肩膀上真岚的头颅。

&ldquo我想那段日子大约是他最不愿提及的，&rdquo真岚淡淡道，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ldquo他是个聪明人，如果就目前局面冷静的分析、他或许还会作出与宿敌联盟的选择&mdash&mdash但是如果白璎出面、挑开伤疤，事情可能就会往反方向走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样啊。

&rdquo西京喃喃说了一句，眉间有复杂的情绪，&ldquo那么只能直说试试了。

&rdquo 顿了顿，仿佛第一次感受到朋友百年后的变化，剑客回头看着皇太子，微笑：&ldquo真岚，你好像到现在看起来才有点像个皇太子的样子了。

&rdquo &ldquo嘁！&rdquo真岚白了他一眼，回头对着前来的蓝王和赤王微微点头，招呼两人上前。

开始将自己想要结盟的计划，细细说给两位藩王听。

忽然间，外面的天马发出了不安的嘶叫，冥灵战士的长刀纷纷出鞘，仿佛有敌逼近。

空桑皇太子和两位王者蓦然回首。

只见黑夜中天马羽翼扇动、惊嘶中踏蹄连连后退，居然不停骑士的操控。

在白色的天马退让出通道中，黑衣的傀儡师踏着废墟而来，深蓝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无声地昭示了来人的鲛人身份。

那样的速度、宛如御风飞行，几乎超出了&ldquo实体&rdquo的移动极限。

&ldquo&hellip&hellip苏摩？&rdquo看着迅速接近的傀儡师，两位王者认出了百年前那惊动天下的脸，不自禁地脱口。

那个少年已然长大，由青涩变为阴枭，然而那俊美无俦的面容依旧。

看到鲛人少主掠入房间的刹那、赤王和蓝王几乎有时光倒流的恍惚。

&ldquo少主！&rdquo唯独如意夫人是惊喜的，因为在大敌环伺的时候、终于盼到了主人。

苏摩在厅中站定，然而本来空茫的眼里依然残留着一丝丝激烈的情绪变动，宛如闪电不时交剪而过。

在看到前来的空桑诸王时、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有锋锐的光&mdash&mdash赤王和蓝王？那个瞬间，百年前的一幕如同洪流倒卷而上，将他再度淹没。

手用力握紧，掌心那个伤口重新裂开，他没有理睬任何空桑人，只是穿过诸王和真岚西京，对着一边茫然的慕容修点点头，然后转头问如意夫人：&ldquo炎汐怎么了？&rdquo 然而，一边问话、一边探手试了试昏迷中人的体温，苏摩忽然如同被烙了般一震。

他不顾那笙还在一边，迅速撕开炎汐胸口的绑带，检查那个可怖的伤口&mdash&mdash然而，让那笙惊喜交加的是、那个本来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居然已经迅速地愈合起来，仿佛有惊人的力量摧动，肌肉生长着、筋络蜿蜒着，几乎都可以看到延展的速度。

&ldquo哎呀，好的那么快！&rdquo那笙忍不住，拍着手惊呼起来，大喜之下对苏摩也感恩戴德起来，&ldquo你好厉害！这么快就让炎汐好过来了，真是个好人！&rdquo 然而苏摩根本看也不看她，手指摁着左胸上的伤口，感知到了血肉下涌动的变化和炽热的温度，脸色忽然间苍白，低声：&ldquo难道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

&rdquo不等少主问完，一边如意夫人悄声回答，&ldquo这一刻到了。

&rdquo 苏摩默不作声地抬起头，看了一边正在欢喜的那笙一眼，陡然间闪电般出手、白光掠过，将苗人少女的脖子勒住！那笙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已经被勒的几乎窒息。

事发突然，空桑诸王居然都无法阻拦，而那笙已经落入对方控制。

无色城开后，六星力量一齐削弱，而西京身负重伤，真岚在黑夜里无法使用帝王之血的力量&mdash&mdash那个瞬间，居然没有人能有力量阻止苏摩。

看着面前的苗人少女，又看了看榻上昏迷的鲛人战士，傀儡师的眼里、蓦然闪过无法言表的憎恨和悲哀。

如意夫人揉着手，想阻拦少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ldquo可恶。

&rdquo仿佛什么在胸臆中翻涌着，苏摩眼里神色越来越阴郁，手指蓦然勒紧，准备将少女的头从脖子上齐齐切下&mdash&mdash他肩膀上那个偶人微笑起来，看着面前不停挣扎的那笙，眼里有恶意的欢喜。

&ldquo啪&rdquo，就在那个刹那，忽然一道白光如虹而来，齐齐截断那根越勒越紧的引线。

苏摩只觉手中一空，眉间的怒气更深，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击。

&ldquo叮&rdquo，一声剧响后来人踉跄着落到地上，光剑几乎震得脱手而去，然而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抢身拦在傀儡师和那笙之间，一把将少女拉到了身后，横剑护住。

纯白色的女子冷然凝视着面前黑衣的苏摩，眼里带着不退让半步的狠气。

&ldquo就算不答应方才提出的建议、也不必急着杀那笙吧？&rdquo白璎护着那笙，感觉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孩正在全身哆嗦着用力呼吸，眼里不自禁地涌出了怒意，狠狠盯着面前的人，&ldquo你恨不得我们空桑人死光也就罢了，干吗连中州人都不放过？你疯了么！&rdquo 真岚忽地苦笑：原来是白璎那家伙、自以为是地跑去先和鲛人少主进行了那样的交涉。

&ldquo我若是疯了，岂不让你们如愿？&rdquo片刻的沉默，苏摩猛然冷笑起来，&ldquo你们不是都恨不得我疯么？你们这些空桑人！害了那么多鲛人，还不放过炎汐！&rdquo &ldquo少主，少主！&rdquo看到这样反常的语气，如意夫人终于不安起来，上去拉住他，劝阻，&ldquo别这样&hellip&hellip这不能怪那笙姑娘。

炎汐的命中注定如此吧，你若是杀了那笙姑娘，左权使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咳咳，咳咳。

&rdquo在这一番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里，众人沉默下去，只听得那笙捂着咽喉不停咳嗽，白璎微微紧张地拉着她，抬手摸着她的脖子，摸了一手的血&mdash&mdash方才苏摩那样的一勒，勒断了少女的血脉。

那笙咳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终于挣出话来：&ldquo又不是、又不是我要害炎汐！&hellip&hellip你、你好不讲理，咳咳！我喜欢炎汐，有什么、有什么不可以么？&rdquo 她拼命地咳嗽，捂着脖子上涌出的血。

然而，那样大胆的表白，却让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ldquo不会有好结果。

&rdquo苏摩漠然说了一句，&ldquo他是鲛人，而你是皇天的持有者。

&rdquo &ldquo那、那有什么相干！&rdquo那笙不服，然而脖子上的血急速涌出，带走她的力气，&ldquo戴皇天也好、后土也好，和我喜欢炎汐有什么相干！咳咳&hellip&hellip我就是喜欢鲛人&hellip&hellip你好不讲理。

真讨厌&hellip&hellip炎汐要叫你这样的人少主。

&rdquo 苏摩眉头蓦然一蹙，怒意凝聚，手指再度握紧。

&ldquo别说话。

&rdquo然而白璎却是抢先一步挡在那笙面前，抬起手绞了一片衣襟，为她包扎颈上的伤口&mdash&mdash然而动脉破了，哪里能止得住。

&ldquo太子妃姐姐，他好不讲道理&hellip&hellip&rdquo然而那笙依旧不服气，微弱地分辩，&ldquo你说说&hellip你说说，为什么&hellip&hellip戴着皇天就不可以&hellip&hellip鲛人&hellip不可以。

&rdquo 白璎抱着她坐下，急速用手指压住她血脉，开始念动咒术、用幻力凝结她的伤口。

然而尽管这样、倔强的少女却仍不肯收声，一直喃喃：&ldquo有什么&hellip不可以？&hellip&hellip汀、汀喜欢西京大叔&hellip&hellip慕容有鲛人妈妈和中州的爸爸&hellip&hellip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嫌我没有鲛人好看？好没道理&hellip&hellip对了，你、你也不是和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收声。

&rdquo白璎冗长的咒语被她打乱，一弹指、让倔强的少女沉沉睡去。

苏摩在一边看着，仿佛瞬间神色有些恍惚，居然没有再度出手。

可这样的话，却让房内的人相顾失色。

赤王红鸢仿佛想起了什么、不自禁地微微点头，有感慨的表情。

慕容修一直神色紧张地看着那边瞬息万变的情况，却无插手之力，此时才舒了口气。

西京看向一角死去的汀，肩膀一震，正在发呆的真岚几乎跌了下去，断手连忙伸出，抓住掉落的头，扶正。

然而空桑皇太子的眼里、也有诧异的神色。

&mdash&mdash皇天挑中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女孩&hellip&hellip能力低微、却有着一双不带任何尘垢的眼睛。

或许这就是那只有灵性的戒指作出选择的原因。

这个沉积了千年污垢的云荒，需要这样一双来自外族、一视同仁的眼睛，来重新审视和分配新一轮的格局变更。

&ldquo这孩子眼里、没有鲛人和人的区分。

&rdquo白璎止住那笙颈中的血，抬起头看了苏摩一眼，淡然，&ldquo莫要吓着她&mdash&mdash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你们复国军的左权使。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苏摩忽然沉默，没有回答，他肩上的偶人跃跃欲动，却被他烦躁地一手扯开。

他探着炎汐的体温，知道这样骤然的发热、无疑是因为体内机能的剧烈演变引起，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人而异，有的需要两三个月、有些却需要一年&mdash&mdash很多鲛人一生中都有这样的一次经历，然后身体内部不受控制地慢慢变化，从无性别分化为男女。

这样的经历，他自己也曾有过。

当年那一场剧变后、被驱逐出云荒，而一路独行、尚未到天阙、就感到了身上火一样的灼热。

鲛人少年还尚自懵懂、不明白为何，身体裂开般疼痛。

翻过天阙后终于支持不住，昏乱中，他将自己埋在慕士塔格山脚的雪中，企图用冰雪冷却身体内部的炽热。

然而，长时间的昏睡后醒来，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惊人的变异。

他终于明白来临的是什么。

然而没有人知道那个瞬间他的震惊和绝望。

&ldquo一切开始于结束之后。

&rdquo &mdash&mdash慕士塔格上初遇那个自称会算命的苗人少女，雪地上扶乩写下的判词，那样昭然若揭地说出了他的&ldquo过去&rdquo，令他瞬间变了脸色。

如果意志力能够起作用，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hellip&hellip可惜一切都无法控制。

从开始到结束、都无法以人力控制。

从那个瞬间起、他对于自己这样的身心，都产生了无法克制的厌恶，从此不再顾惜。

身体和心都不在重要，随便扔到哪里都可以&mdash&mdash反正到了最后，所有的鲛人、都将回归于那一片蔚蓝之中。

然而令他厌恶的是、他必须拖着这样的身体完成他的梦想，他还要回到这片土地上来，面对着已经死去的人。

冥灵女子站在他面前，而在她如今平静的目光里、他看到的却是死去了的自己。

所以，一开始看到没有成为任何一类人的复国军左权使自己，心里才会感到由衷的羡慕吧？可恶的是，那些人让炎汐都为之改变。

&ldquo是啊，那笙可从来觉得鲛人比人好。

&rdquo旁边慕容修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不失时机地插口，&ldquo从中州一路过来，她从未对我这个半鲛人说出任何恶意或者轻视的话。

左权使和她出生入死、她那样喜欢炎汐也是理所当然的。

&rdquo 如意夫人掠了掠鬓发，叹了口气，轻轻拉了拉傀儡师的衣服，悄声：&ldquo少主，皇天选中这样的人，看来&hellip&hellip也是命啊。

我也算阅人不少，这个姑娘看起来的确天性纯良。

而且，你看西京对于汀、白璎郡主对于少主&hellip&hellip并不是所有空桑人都&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住口。

&rdquo再也不想听下去，苏摩冷喝，然而忽然转过了头，&ldquo不过，一切随他。

自己的事，旁人没有什么资格干涉&mdash&mdash&rdquo &ldquo啊。

&rdquo如意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心知少主已经不再执意反对，不由惊喜。

&ldquo不过，不会有好结果。

&rdquo傀儡师转过头，不想再去理会这样的纠纷，然而垂下了眼睛，喃喃自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那森冷的语调、仿佛一句不祥的咒语。

&ldquo会有好结果的。

&rdquo终于将那笙颈中的血止住，抱着失去知觉的少女，冥灵女子抬起了头，静静凝视着鲛人少主，语气温柔然而坚定，&ldquo会有的&mdash&mdash已经不是百年前的那个云荒了。

她会幸福，必然会。

&rdquo 苏摩一震，忽然间沉默下去。

&ldquo是，会有的。

&rdquo这个短暂的沉默中，一只手按上了白璎的肩膀，沉声重复，仿佛加重这个预言的说服力，&ldquo他们将在蓝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远离一切战争混乱，住在珊瑚的宫殿里，子孙绕膝，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rdquo 仿佛回应着空桑皇太子这句预言，戴在昏迷少女手指上的皇天陡然闪现一道光芒，映照着那笙宛如婴儿般的脸。

听到那样话，白璎长长的睫毛一颤，低下头去，缓缓抬起戴着&ldquo后土&rdquo的手，覆盖上肩膀上真岚的手背。

那短短几句话勾勒出的景象宛如梦幻，一瞬间仿佛夺去了房中诸多人的神智。

&ldquo在蓝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hellip&hellip&rdquo那样的声音，不知道在在座几个人心中发出了悄然悠长的回音。

&ldquo是、是吗？&hellip&hellip&rdquo那样冷定的意志力仿佛也被撼动，傀儡师眼神瞬间有些恍惚，不自禁地脱口喃喃问，&ldquo在蓝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hellip&hellip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rdquo &ldquo是的。

是的。

&rdquo真岚长眉下的眼睛是坚定的，许诺般重复，&ldquo将来的海国和云荒，就应该是这样&mdash&mdash那不仅仅是你们鲛人一族的梦，也是我们空桑人如今的梦。

而这个梦，苏摩少主，我希望能经由你和我的手、来一起完成。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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