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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玄沙香(2/3)

蛇便能安静片刻,但随着香味越来越浓,巨蛇自己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蛇群更是乱作一团,开始相互扭打吞食。

眼见一条手臂粗的大蛇嘴巴里还露出半截小蛇的尾巴,吓得沫儿连忙退后。

香味更加浓郁,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烟雾中。

文清低声道:“还要不要再加量?”婉娘道:“留下一半,剩下的全部点上放在门口,一定不能让一条蛇逃出。

”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箭一般窜到门口,触到玄沙香飞快折回,接着如同疯了一般开始撕咬其他的黑蛇。

文清突然惊叫起来:“蛇肚子!”话音未落,里面大大小小的蛇,头上小角发红,腹部如同风袋一样鼓了起来,将皮肤撑得锃亮。

砰的一声,一条黑蛇的肚子破裂,里面慢慢钻出条肉红色的虫子来。

而中间的那条巨蛇,头上的小角红得如同火炭,跳舞一样地扭动起来,蛇头从锅的缝隙钻进钻出,压死小蛇无数。

转瞬之间,房间里噼噼砰砰响成一片,浓重的腥臭味熏得人透不过气来。

无数条虫子蠕动着从黑蛇的肚子里中爬出来,抱成一团,在房间中缓缓滚动。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样子,连婉娘也没预料到此情此景。

一炷香工夫,除了中间的大黑蛇尚且在缓慢移动,其他的黑蛇终于全部死去,无数只虫子带着黏液抱成一个球状,竟然晃动着慢慢朝着门口滚来。

沫儿惊叫一声跳开,婉娘也忍不住趔开了身子。

文清忙将剩下的香点着,全部堆放在门口。

沫儿仗着玄沙香阻隔,嘴里道:“我看看。

”逞强探身去看。

虫球接触到玄沙香,一下便死了十几条,剩下的虫子仓皇逃窜,圆球很快四散。

沫儿得意道:“还敢过来吗?”话音未落,那些逃窜的虫子似乎听从了召唤一般又飞快地回来了,重新抱成一团。

虫球团得更紧,移动的速度也比刚才快了许多,直朝着玄沙香撞来。

沫儿吓了一跳,慌忙后退。

这次却不像上次,外围的虫子死去,里面的虫子并不气馁,如同英勇赴死的勇士一般义无反顾,一次次地朝着门口冲来,很快,门口的玄沙香便被虫子的尸体和黏稠的液体所覆盖。

文清手忙脚乱,叫道:“怎么办,要冲出来了!” 婉娘冷静道:“文清让开,让它们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有什么能耐。

” 说话间,虫球已经滚出房间,来到土丘中间的空地上。

经过这一阵冲撞,虫球比刚开始形成时小了许多,一路上不时有死去的虫子落下来。

虫球似乎累了,终于不再滚动,无数只虫子的脚密密麻麻从黏液中伸出,看得沫儿满身的鸡皮疙瘩。

婉娘小心地躲避着走散的虫子,皱眉道:“这里面似乎有东西。

” 文清打亮一个火折子。

圆球中间一阵蠕动,颤颤巍巍地探出一根拇指粗细的触须来,接着一条被咬去半截的虫子跌落下来,掉在婉娘的鞋面上。

婉娘一脚抖掉,招呼躲在远处的沫儿:“快提油罐来!”沫儿瞬间明白,飞快跑到门后,抱了油罐过来,一手拉出正在燃烧的捻子,一手倒了半罐油在虫球上。

文清尚在对着触须发愣,婉娘一把打掉他手中的火折子,“腾”地一下,火光大盛,虫球燃烧翻滚起来,三人纷纷躲避。

外面体型小的虫子在火势下脱落,变成焦黑的一条。

随着虫子越来越少,一条黑红色的大虫子暴露出来,饶是它因浑身着火不停扭动打滚,依然可以看出体长足有两尺,口器锋利,对足有力,身体周边还有刺状甲胄,甚为吓人。

虫子终于被烧成了焦炭,直挺挺躺在地上。

文清小声道:“这条比我们捉到那条似乎更为厉害。

” 婉娘长吁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幸亏选择今日,要是到明日再来,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沫儿顺口问道:“明日来怎么了?” 婉娘踢了踢虫子的尸体,道:“明日端午节,是毒虫出动之日,毒性最强,活动最足,我们这一点东西,只怕对付不了它们。

” 文清诚挚道:“婉娘最有本事。

”意思说婉娘谦虚。

沫儿鼻子哼了一声,满脸不服气。

婉娘却听得心花怒放,得意道:“难是难点,我还是有办法。

” 烧焦的皮肉煳味,蛇虫的腥味,混合着玄沙香的香味,在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中说不出的难闻。

沫儿捏住鼻子,跑去推旁边几个紧闭的石门,吆喝道:“别顾着吹牛了,赶紧来看看这里面到底镇压着哪位大人物!” 文清忙跟了来,嘴里道:“沫儿你靠后,让我来。

”看准第三个房间,用尽全力一撞,石门却纹丝不动。

沫儿一窜一窜地跳着,想通过上面的小窗口往里看,不料这个碗口大的小窗用一层薄薄的石板堵着。

婉娘笑道:“笨蛋,光使用蛮力可不行。

”留神看旁边的墙壁,见其中一款石头明显颜色深些,伸手一按。

石门轧轧而开。

文清一个箭步冲入,高声叫道:“有人吗?” 〔五〕 一只手抓住了文清的脚踝。

文清蹲下身一看,竟然是戒色。

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只微弱地叫了声文清哥哥,便昏迷了过去。

婉娘打亮火折,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道:“不碍事,应该是饿的。

” 文清心疼不已,嘴里道:“戒色你撑住,我这就背你出去。

”刚把戒色放在背上,只听咔咔几声,伴随着沫儿的尖叫,石门合上了。

这石门同墙壁结合得甚是紧密,不留一丝缝隙,且只能从外开合,两人推了几次都无法打开。

文清大急,大声叫道:“沫儿!沫儿!”但房间隔音效果极好,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嗡嗡回响,却听不到外面一点声息。

文清顿时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道:“沫儿他……他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婉娘却毫不惊慌,道:“慌什么,没事的。

”趁着火折子,悠闲地查看起了房间。

这是个土牢,自然不会有什么东西可看。

地面上一块木板,上面铺着些稻草,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蒲团,一个墙角放了一双碗筷,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婉娘将稻草卷起,细细地在床板上、地面上摸索了片刻,捡起一块什么东西,顺手塞进衣袖。

文清背着戒色,早已心急如焚,唯恐沫儿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意外,不住敲打石门,希望沫儿能给个回应。

正急得恨不得以头撞墙,只听轰隆一声,门慢慢开了,沫儿满脸通红,在门口跳着叫道:“婉娘!文清!” 婉娘等不敢多留,忙出了房间。

文清放下戒色,一把抱住沫儿的肩膀:“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沫儿挣脱了去,道:“我没事,我还担心你们呢。

那个按钮又高,石门又重,我够不着也使不到力,所以才费了些工夫……不过,刚才我捡了这个!”果然沫儿手里还拿着个纸人,光头、袈裟,俨然画成个和尚模样。

文清庆幸道:“幸亏你在外面,要是我们三个都被关在里面,那可真不知道怎么好了。

”说完嘿嘿一笑,道:“不过只要我们几个不分开,我什么都不怕。

” 沫儿转身去看戒色,小声道:“话真多。

”文清傻笑起来,凑过去研究起纸人来。

两人聊天的工夫,婉娘去了另外两个房间查看。

沫儿又道:“戒色怎么会在这里?”无意中一抬头,见一个狭长的影子出现在入口的台阶上。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怔怔地看着。

来人瘦高,香疤光头,正是静域寺的主持圆卓方丈。

圆卓慢慢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周张望,迎面看到文清沫儿,阴沉着脸道:“你们怎么进来的?”未等文清答话,一眼看到地上焦黑的虫子尸体,脸色大变,快步冲向最里面一个房间。

沫儿同文清对视了一眼,站着一动不动。

圆卓点亮火折子,发出一声低呼,自然是看到房间里一地死蛇的惨状。

他弯下了腰,狠狠地朝着墙壁上捶了几拳,转身吼道:“这是谁干的?”一双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精光四射,几乎喷出火来。

文清瞪着他。

沫儿鼓起勇气,口齿清晰道:“我们还想问你呢!这些蛇和虫子,是怎么回事?” 圆卓一阵风地过来,一把掐住沫儿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妖孽,我不该存怜悯之心,让你活在世上……”沫儿生平最听不得“妖孽”二字,不顾自己呼吸困难,伸手朝着圆卓脸上一阵乱抓。

转眼之言,圆卓被沫儿抓得满脸血道子。

文清自然也没闲着,奋力去扳他的手指。

圆卓不得已松开了手,但仍破口大骂。

文清不会骂人,憋了好久才喝道:“你一个得道的高僧,犯口戒,养恶物,就不怕下阿鼻地狱吗?” 圆卓哑然,瞪了两人良久,方才恨恨地说了一句:“你们坏了我的大事了!” 文清憎恶道:“大事?养盅虫害人吗?”沫儿忍住咳嗽,趁机问道:“你养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戒色说你是为圆通大师养蛇,他人呢?” 圆卓“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他这举动,实在同高僧的身份不符,沫儿厌烦得很,冷笑道:“你是用障眼法骗了戒色那傻小子帮你做事吧?哼,要不是我们毁了你这个蛇盅,明日里还不知道害多少人呢!”说着,他晃着手中捡到的纸人。

圆卓指关节握得咔咔直响,只是瞪视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而沫儿留心观看,见他的左手拇指指甲正中有块米粒大的黑斑,瞬间明白,叫道:“你就是那个……袁天师!” 圆卓看着满地的虫子,五官扭曲,不知是难过还是愤怒,配上刚被沫儿抓的血痕,看起来极其狰狞,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蠢货!老衲是袁天师?哈哈……” 正在此时,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咋咋呼呼的吆喝声,老四带着四个捕快闯了进来,迅速将圆卓围了起来。

圆卓可能没想到惊动官府,顿时愣住,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文清惊喜道:“四叔,你怎么来啦?” 老四见到地下虫子,吃了一惊,顾不上回答,飞快地指挥道:“先绑回去审问!来个人把这小和尚背出去。

仔细搜查,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小心那些毒虫!” 两个捕快上前扭住了圆卓的手臂,圆卓奋力挣扎,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老四厉声喝道:“身为圆字辈高僧、静域寺主持,竟然做出如此祸害百姓之事!真是天地不容!”圆卓却不思悔改,怒目而视。

老四打量着地上的狼藉景象,心有余悸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杀死的?” 沫儿得意地哼了一声。

老四啧啧有声,又是诧异又是佩服。

婉娘这从房间中走出来,抚胸道:“吓死我了,幸亏老四来得及时。

” 老四大声笑道:“我说呢,就凭他两个小家伙……原来你也在。

” 已经被扭送上台阶的圆卓闻声,猛然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四,嘴巴抽动,艰难道:“你……你……”被捕快推搡着走了。

老四道:“府衙老早就接到报案,说是圆卓使用邪术,饲养什么龙神,祸乱百姓,所以我们这段日子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

今晚刚好我当值,见他半夜三更才鬼鬼祟祟的回来,就跟着他摸了进来,没想到你们在这里。

”皱眉看着地上的虫子尸体,道:“这就是龙神?” 沫儿一努嘴巴:“顶头房间里,自己看去。

” 老四看了一圈回来,抹汗道:“真吓人。

也幸亏婉娘在,要不然贸然进来,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 婉娘关切道:“找到玉屏了没?” 老四顿时泄了气,低声道:“还是没一点消息。

” 婉娘道:“唉,你也多保重。

” 老四红了眼圈,黯然道:“是,我知道,我要好好活着,只要她还在人世,我一定找到她。

若是她……不在了,我也一定给她报仇。

” 沫儿见人多势众,胆量大了起来,拉着文清去看那些死蛇。

两人小心翼翼,来到顶头房间探头一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除了僵直的虫子尸体,一口口的黑锅,以及地面上拖着长长痕迹的黏液,满地的死蛇竟然不翼而飞。

沫儿放声大叫:“死蛇呢?死蛇呢?” 婉娘回道:“大惊小怪,蛇融入地面了。

”沫儿惊讶万分。

四人一起走出土丘。

老四回头看了看,纳闷道:“圆卓在这里养虫子和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婉娘道:“制作盅虫。

”老四瞠目道:“什么盅虫?蛊虫我倒听说过一些。

” 婉娘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这种法术原本在苗疆使用,后来传到中原,总之是利用毒物害人。

可是这圆卓与何人有深仇大恨,要如此大费周章制作盅虫呢?” 老四叹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看到清风便想明月,有了权势还想名利的,大有人在。

” 两人感慨了一番。

婉娘交待道:“你审问时留意下,圆卓有皇家背景,同新昌公主私交甚好,肯定与年初的鬼冢案和玉屏失踪有些关系,至少他也是知道内情的。

玉屏的下落,也要从他身上着落才行。

” 老四顿时悲愤,将拳头握得咔咔直响:“这家伙可害苦我了!要是真就是他,我可饶不了他!” 沫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叫了起来:“不对,圆卓是佛门高僧,袁天师是道家高手,怎么会是一个人?” 婉娘道:“傻瓜,你不懂。

” 老四神态凝重起来,道:“不瞒婉娘,近来城中佛道两派纷争十分厉害,这圆卓明里虽是佛门身份,看这土丘的布置,只怕他暗中习道多年了。

” 婉娘叹道:“这圆卓要不是心怀不轨,这样融合两家之长,倒不失一个佛道融合的好办法。

” 佛道纷争由来已久,明里相安无事,暗里谁也不服谁。

除了圆德等有道高僧看得透彻,能做到胸怀天下,包揽万物,大多信徒皆以自己为正途,提起对方所修之道轻则不屑一顾,重则排斥异己,各揭彼短,以扬己善,极尽对骂之能事,甚至还有挑拨信众去对方寺院道观闹事的。

今年尤甚,老四近期已经处置好几起佛道纷争事件了。

婉娘突然想起老四经常巡逻,对附近颇为熟悉,又问道:“老四可知道这是谁家的院子?这些土丘是谁建的?” 老四拢起手,踮起脚尖向四周观察了一番,道:“这儿应该是薛家的院子,原本葬着他家几个老祖宗,后来发迹后另看了一块风水宝地将祖坟迁出,薛老爷见几个坟丘保存良好,就改造了下,作为消暑之地。

不过后来到底觉得不祥,就废弃不用了。

” 婉娘点头道:“哦,怪不得,我说谁家无事建造这么个东西,房子不房子,地下室不地下室的。

” 老四道:“我当年在薛家做家奴,这些事情略知一二。

”又道:“圆卓静修的小院与这地方一墙之隔,不知怎么竟然被他利用起来,真是作孽。

” 四人探讨无果,照样从地洞中穿出,各自归家。

〔六〕 第二天便是五月端午。

头天晚上,黄三便包好了粽子。

在一口大锅里煮上;婉娘精心缝制了两个心形鱼戏莲叶香囊,里面放上苍术、山柰、白芷、麝香、冰片等物,香气四溢,给文清和沫儿佩戴,各个房门也挂上了新鲜的艾草,一派节日的喜庆气氛。

沫儿早就等不及了,不时去厨房看粽子熟了没。

黄三便挑了两个小的给他。

沫儿兴冲冲端着粽子跑去中堂,正要进去,却听到婉娘正同文清探讨前晚之事:“盅虫一事,还有诸多疑点。

圆卓究竟是不是袁天师呢?” 文清挠头道:“不仅这个,圆卓师父要是想害戒色,机会有的是,囚禁戒色做什么?” 婉娘皱眉道:“这个土丘绝对不是仅仅为了囚禁戒色这么简单。

” 文清道:“吃完饭我就去找四叔,看他那里有什么消息。

再去看看戒色,定能找到一些蹊跷。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烈,一见沫儿进来,文清凑上来道:“真香!”瞬间将话题扯到了端午节上。

文清本意是不想大节日的扰了沫儿的兴致,但沫儿却觉得不舒服,好像他同婉娘瞒着他讨论什么似的。

如此一来,吃粽子也觉得没什么趣味了。

文清见沫儿不开心,本就话不多的他说话更加小心翼翼。

婉娘却不在意,哈哈一笑,由着沫儿使性子去。

吃过早饭,黄三本来说要去胡屠夫家买肉,婉娘自告奋勇,要亲自去,说是看看胡青夏怎么样了。

沫儿讥讽道:“你是惦记着免费的猪肉吧?” 婉娘笑靥如花:“还是沫儿懂我,今儿过节,没有肉哪行呢。

” 于是留了黄三看门,婉娘带着文清沫儿去了胡屠夫家。

※※※ 刚走到街口,就见胡屠夫急匆匆正往这边赶,一见婉娘,堆起些笑容,搓手道:“了不得了……正要请您呢。

” 沫儿冷眼瞧着他,见他脖子上留着几条抓痕,脖颈的衣扣也被拉开了一个,像是同女人打架了一般。

胡屠夫尴尬一笑,道:“……树枝划的。

” 四人来到胡氏肉铺。

今日过节,档口却没开,一块猪肉也没有,沫儿不由得有些失望。

胡氏失魂落魄地坐在院中发呆。

婉娘笑道:“今日过节,胡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胡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挤出一丝笑容,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呢……全糯米的粽子倒有几个……啊呀,请屋里坐。

” 婉娘关切道:“胡婶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胡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扭捏道:“没有。

” 婉娘不再追问,道:“青夏怎么样了?” 胡氏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挺好的。

”眼睛却看着胡屠夫。

胡屠夫表情踌躇,两脚交换晃动了好久,突然道:“婉娘你去看看吧,青夏好像不行了。

”快步推开偏厦的门。

※※※ 胡青夏仰面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婉娘厉声喝道:“我说这个屋子她住不得,怎么还住在这里?” 胡氏吓得一哆嗦,道:“……家里也没多余的房……” 胡屠夫将眼一瞪,怒道:“你这婆娘,非要信什么老道的鬼话,她住不住这屋,跟我们生娃能扯上啥关系?” 婉娘顾不上理会他话中的含义,上前去拉了青夏的手把脉。

胡氏见婉娘眉头越皱越紧,更加惊慌,颤抖着声音道:“还有得救没?老天爷啊,我不是有意要害青夏,我只想要个娃儿……” 婉娘打断她的话,问道:“我那日留下的东西呢?” 胡氏躲避着婉娘的眼睛,支吾道:“什么东西?” 婉娘皱眉道:“我留下了六支玄沙香,一盒紫蜮膏,在哪里?” 胡屠夫显然不知情,看婉娘严辞厉色,不像是玩笑,顿时暴跳如雷,咆哮道:“婉娘给青夏的,你藏了做什么?快给我拿出来!”胡氏哇一声哭了出来,跑出去拿了一个油纸包丢给婉娘,又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胡屠夫一脸歉意,道:“婆娘不懂事,婉娘可不要计较。

你看青夏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婉娘翻开青夏的眼皮看了看,道:“幸亏我来得早,还有得救。

你和文清先出去,让胡婶准备些热水。

沫儿留下帮忙。

”胡屠夫唯唯诺诺地出去了,文清去帮忙烧水。

沫儿盯着青夏,狐疑道:“大前天来好好的,怎么今天半死不活的?” 婉娘道:“你过来扶她坐起。

”点燃油灯,取出一根银针,挑了一点紫蜮膏,在灯头上烤了一阵,然后解开她的发髻,慢慢将银针扎入她的百会穴,接着又扎了脑后的风府穴。

这两个穴位皆有通关开窍、祛风驱邪之效,但青夏依然毫无反应。

沫儿焦急道:“怎么办?” 婉娘道:“你将她衣服除去。

”沫儿用肩膀顶着,腾出两只手来将她的外衣褪掉。

看到她身上的皮肤,沫儿终于明白胡氏眼底的恐惧了。

除了裸露出的手部和脸部,其他部位如同蛇一般,结了厚厚一层黑色鳞片,稍微一动,便大片地脱落,唯独腹部碗口大一处,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只是有些发红肿胀,倒像是撕裂之后留下的疤痕。

沫儿吓得不敢碰她。

婉娘无奈,只好从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让她靠着,指使沫儿点燃两支玄沙香,对准她的脚心熏炙。

就此工夫,婉娘先将紫蜮膏涂抹在她的双手脉门处,然后取出十支银针来,分别扎向她的指尖,挤出十滴黑血来。

十指连心,看得沫儿感同身受。

婉娘道:“她中了邪,要通过针灸百会、风府、十宣几个穴位,令阴阳畅通,祛邪匡正。

” 正说着,只见青夏喉头“咕”地一响,猛一弯腰,连绵不绝吐出一大堆又腥又臭的黏液来。

沫儿手忙脚乱简单将其擦拭了一番,看她微微张开眼睛,兴奋道:“醒了!”但随即大叫一声,跳了开去。

青夏的舌头一伸一缩地抖动着,偶尔舔舐下自己的鼻尖。

她的舌头,竟然是分叉的! 青夏慢慢坐直,眼神变得朦胧,呆滞地对着婉娘和沫儿,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婉娘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手中的银针,道:“醒啦。

趁我心情还不错,赶紧离开。

” 青夏的嘴巴突然朝脸颊裂开。

沫儿突然想起她是谁了:她就是那日卖瓜果的小贩! 沫儿“啊”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婉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青夏的嘴巴越裂越大,脖子也逐渐伸长,额头上冒出一个红色肉柱,拉得她五官变形,直至脑袋变成了蛇头,眼睛化成两个颜色稍浅的鳞片,赫然就是初三初四交夜见到的地蠕龙模样。

沫儿拉拉婉娘的衣襟。

婉娘瞟了一眼,淡淡道:“你附身人体,找死吗?” 黑蛇不住吞吐着舌头,哀求道:“救我,救我……” 婉娘表情冷淡,道:“我不无故害人,也不喜欢做英雄。

说说吧,怎么回事?” 胡青夏,不,那条蛇剧烈地抽搐起来,长脖子往前探出,干呕了起来。

婉娘皱眉看着它:“地龙群族一向隐居地下,从不在世间露面。

你无缘无故来地面做什么?” 黑蛇用舌头舔着嘴角的黏液,咝咝道:“我……我被人控制。

” 婉娘一言不发,等它说完。

黑蛇不舒服地扭动了下脖子:“洛阳,道士,可召唤……异类。

”它断断续续讲述起来。

地蠕龙不同于其他盲蛇,它吸收地气,身体自我修复能力极强,断成数节后每节都能长成一个新的个体。

不仅如此,地蠕龙寿命也极长。

坊间传闻,城东有一人,曾听祖辈说过,自家地下有条地蠕龙,待到那人七十八岁时,其孙辈在原址改建房屋,果见那条地蠕龙还在。

大凡长寿的动物,都是具有一定灵性的。

地蠕龙也同样,经过百年甚至千年的生长,经历的多了,便有了一定的法力。

但同龟、鼋等比起来,它到底低等些,想修炼成人形几乎不可能。

这只地蠕龙便是这样。

它本来好好地待在地下,从无非分之想,却被一纸符咒给召唤了上来。

地蠕龙说到这里,突然激动起来,发出一些杂乱的咝咝声,让人极其不舒服。

婉娘上前一步,将手按在它的额头上,一缕白气进入它的体内。

黑蛇慢慢平静下来,快速地发出一连串儿咒骂。

原来它在咒骂那个人,说人类无故打扰它的生活,驱使它去吃那种奇怪的虫子。

婉娘道:“那人是谁?” 黑蛇痛苦地呕出一口粘液,咝咝道:“是人,是人。

” 沫儿斗胆插嘴道:“那人有什么特征?叫什么名字?” 黑蛇歪头想了片刻,道:“和尚,和尚。

不,男人,天师。

” 听它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人着急。

沫儿嘟囔道:“越说越糊涂了。

” 婉娘却道:“不糊涂。

和尚,被称为天师的男人,是不是?” 沫儿瞬间想到已经被抓的圆卓。

黑蛇连连点头,原本插在胡青夏百会穴的银针跟着一抖一抖的。

沫儿继续追问:“你怎么附在胡青夏的身上?” 黑蛇咝咝地吐着舌头:“她阳气弱,我借来一用。

” 婉娘道:“他们驱使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黑蛇脑袋循着声音转向婉娘:“端午,毒虫,可控制人。

”这黑蛇说话都是两三字一顿的,急死人。

婉娘道:“你附身胡青夏,假扮成钱玉屏,有何目的?”沫儿惊叫道:“是她?”他当日见到那个小贩扭身离去的样子,也有这种疑惑,却不曾想真是被控制了的胡青夏在假扮钱玉屏。

黑蛇慢吞吞道:“虫子,控制我。

我控制,人傀。

”它用下巴朝自己的躯干一点,显然“人傀”是指胡青夏。

“人傀”这个词儿,沫儿尚为第一次听说。

婉娘却似乎毫不惊讶,道:“那真正的钱玉屏在哪里?” 黑蛇摆动着脑袋,一副十分茫然的样子,过了良久,突然浑身一颤,叫道:“来不及了,救我,救我。

”它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如同金属摩擦的咝咝声,极为刺耳。

婉娘看向窗外。

院里的树荫渐渐缩短,快到午时了。

婉娘道:“我要一枚地精果,一个月内送来。

”黑蛇连连点头。

婉娘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吩咐沫儿:“去将石磨搬开,把那几个瓦罐打碎。

” 沫儿听得一愣,重复了一句:“打碎?” 婉娘手脚麻利地拔掉了刚才扎入穴位的银针,道:“要你去就去,别废话。

快点!”取出两支玄沙香,化入茶水,然后用手卡住它的下巴,将水灌了进去。

沫儿费力地板起小石磨,迟疑道:“真打?人家瓦罐盛着粮食呢,碍你什么事儿?”见婉娘脸色决然,嘴里嘀咕着,一口气将六个瓦罐打个粉碎,里面的粮食散落一地。

只听咕噜咕噜一阵响,蛇头不住变化,一会儿是胡青夏,一会儿是钱玉屏,接着一条黑影慢慢从胡青夏的后脑勺挣脱出来,顺着床沿蜿蜒而行,朝婉娘略一点头,潜入地下不见。

沫儿小声道:“你怎么放过它?” 婉娘道:“它并无意在世间纠缠,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 胡青夏呻吟起来。

沫儿忙将她的衣服穿上,高声叫文清。

文清端了热水进来,惊喜道:“醒了?”见闻声赶来的胡氏在门前探头探脑,婉娘叫道:“没事啦,进来吧。

” 胡氏偷眼瞄着那些被打碎的瓦罐,表情阴阳不定,最终还是默默叹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婉娘妙手回春。

”端来一碗面汤,喂着胡青夏慢慢喝了。

婉娘笑道:“什么妙手回春,我又不是郎中。

” 青夏睁开眼睛,看到婉娘,微微点头,强撑着道:“多谢。

”沫儿留意,她的舌头已经恢复正常,并无分叉。

婉娘道:“青夏需要静养,胡婶请借一步说话。

”在刚打破的瓦罐堆里一阵扒拉,捡了一个牛皮卷握在手中,拉着胡氏走了出来。

〔七〕 几人来到院中坐下。

沫儿四处张望,不见胡屠夫的身影,可能是去市场了。

胡氏低眉顺眼,惴惴不安,半坐在凳子上。

婉娘淡淡一笑,道:“可巧胡哥不在,胡婶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 胡氏看着婉娘凌厉的眼神,讪笑道:“都怪我,怕费事搬东西,害了青夏了。

”遮遮掩掩的,简单讲述了这几天的事情。

原来上次婉娘来看过之后,当即便发现胡青夏是邪祟上身,留下了六支玄沙香和一盒紫蜮膏,交待胡青夏搬出偏厦,晚上沐浴后将身上搽上紫蜮膏,燃香入睡。

胡氏却坚决反对胡青夏搬出此房,并没收了紫蜮膏和玄沙香,又是撒泼又是哀求,称只要过了五月端午,青夏做什么都行。

青夏无奈,只好作罢,想着晚个一日半日也不打紧,这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哪知道初三子夜,青夏突然腹痛难忍,肚子胀得如同皮鼓,翻滚哭嚎了半宿才算消停,接着便全身发黑起鳞,整日盘坐在床上,说话声音咝咝沙沙的,同往日大大不同。

胡屠夫大惊。

要依着他,便要赶紧去请郎中,或者找个和尚道士来看,但胡氏依然坚决不依,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非要等到过了端午再说,两人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还是以胡屠夫的妥协结束。

今日早上,胡氏来叫青夏吃饭,叫了几次都不起床,便过来掀了她的被子。

这一掀,惊得胡氏魂飞魄散。

胡氏偷偷看了一眼青夏住的偏厦,惊恐道:“她浑身皮肤都变成了蛇皮……可吓死我了。

”胡氏还未来得及惊呼,只见青夏扭动脖子,将软绵绵的身体缠绕在了胡氏身上,分叉的舌头一吞一吐,发出咝咝的声音。

婉娘冷眼看着她,道:“即便如此,你还是将此事瞒了下来,咬牙坚持,只求能平安度过今日。

” 文清好奇道:“为何非要住这个房间?” 胡氏赔笑道:“这个……确实没有多余的房……原本打算过了端午就搬……” 婉娘突然道:“谁教你设的五谷坛?” 胡氏腾地站了起来,表情十分惊慌,结结巴巴道:“没有……哪有五谷坛?……我什么也不懂……” 婉娘冷眼看着她,道:“有人让你在青夏的房间里设了五谷坛,里面供着所谓的龙神,祈求绵延子嗣,要求青夏必须住在里面,过了端午方可搬离,是也不是?” 胡氏的头上冒出了汗珠,辩解道:“不是……是……” 婉娘猛地凑近了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所谓的龙神,实际上是个邪煞,你明知道青夏住在里面可能引起什么后果,可是为了要个孩子,还是用尽了各种方法不让她离开,对不对?” 胡氏眼神躲闪,手足无措,终于绷不住了嚎啕起来:“老天爷呀,我真不是想害她,我只是想……” 胡氏夫妇成亲多年,一直不见有孕,两人心急万分,特别是胡氏,日日想夜夜想,看到人家的孩子恨不得偷偷抱了来。

去年年里,胡氏两人去贩猪肉,无意中遇到个游方的道士。

那道士看了看胡氏,竟然说她命带麒麟,今年定能添丁。

胡氏大喜过望,拉着那人询问了好久,果然一个月后,便发现怀孕迹象。

不料在四个多月时,无故小产。

胡氏心急如焚,不等月子坐完,就偷偷跑去原来碰到道士的地方,希望能碰到他,可惜未能如愿。

失望之际,路过静域寺,便去拜佛。

听着可笑,但大唐佛道一家,寻常百姓常有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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