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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龟息香(2/3)

了一块大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文清同情地望着他。

小五低下头,低声道:“我叔叔说他是妖孽,说他想让谁死,谁就会死……可是他对我很好。

” 虎哥皱眉道:“这不结了?他就是妖孽。

你娘就是他咒死的。

” 小五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不错,是他,他知道我娘要死了,还假惺惺地讨了一篮麻花给我娘吃。

”沫儿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叫道:“小五,不是我!” 文清一把捂住沫儿的嘴巴,拖着他迅速退到窗前假山后面。

虎哥和小五对视一眼,箭一般冲出房间。

小五颤抖着声音叫道:“沫儿,是你吗?” 沫儿拼命压住呜咽声,泪水犹如决了堤的小河,满脸横流。

文清拉着他跑到园中荒草遍地的小树林里。

好在两人都穿了披风,也不怕别人看见。

沫儿仰着脸,任凭泪水流淌。

文清紧张地看着他,笨嘴拙舌道:“沫儿,小五……是被蒙蔽了……”一听到小五的名字,沫儿心如刀割,郁闷无处抒发,猛地伸出拳头,用尽全力打在一棵手腕粗的榆树上,榆树一阵摇晃。

沫儿的手背关节蹭破了皮,滴出血来。

文清慌忙拿手绢替沫儿包扎。

沫儿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甩手道:“不用了,不疼。

” ※※※ 小五失魂落魄地站在房间门口,无所适从。

虎哥狐疑地在四周查看,也未见有人。

折回房间,见小五仍呆站着,推了他一把,道:“别看了,没人。

” 小五闷着头走进去,怅然若失。

虎哥道:“瞧见了吧?他还能隔空说话,不是妖孽是什么?你要是按照说好的昨天晚上就带过来,哪里还有这种事?” 小五眼神飘忽,突然道:“说不定他还在厢房里等我,要不我再回去看看。

” 虎哥暴躁道:“早就不在了!都怨你,说好一听到三声响,你就出来将门反锁……我看你是心软了,故意放那小子走的!” 小五黑着脸,僵硬地坐着。

虎哥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飞,强压着怒气道:“时间不多了。

你下午再去找找,想个法子将他骗到附近比较偏僻的地方,大不了还像那次一样,直接将他抢了扛过来。

” 说完又骂道:“不知道堂主怎么安排那两个没用的木瓜去,什么都不知道,回回抓错人。

” ※※※ 沫儿平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道:“走吧。

”文清揉揉鼻子,疑惑地看着沫儿。

沫儿红眼睛瞪一眼他,道:“看什么?” 文清嗫嚅道:“你是不是心里难受?那就大哭一场。

”往常沫儿一点不如意便捶胸顿足,就地撒泼打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面都能被他用双脚刨出个坑来。

今日这样,文清着实有些不习惯,唯恐他闷在心里憋坏了。

沫儿擤了擤鼻涕,道:“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文清也不再多说,赞许地拍了拍沫儿的肩,两人一起走出树林。

沫儿想起这几日自己不在,连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清傻傻一笑,道:“婉娘要我在这里等你。

” 沫儿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问道:“婉娘呢?” 文清道:“她先回去了。

婉娘说,让你赶紧回家去。

” 想起婉娘可能将自己卖给那个堂主,沫儿心里有些悲哀,闷头唔了一声。

文清带着沫儿悄悄出了园子,拐到偏僻处脱下披风,两人步行走回闻香榭。

文清掩不住心里的高兴,连口齿都伶俐了许多:“公孙小姐的小姑子于静好了,她送来了好多吃的东西来酬谢,我都给你留着呢。

这几天你不在家可真没意思,我在街上找了几次都没找到。

婉娘说你这么聪明,不会出事。

” 沫儿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文清,心里还是觉得暖和了一些。

文清看到沫儿脖子上被虱子咬的大包,心疼道:“怎么被咬成这样?”拿出一小瓶子花露,伸手去抹。

沫儿脸有些发红,闪身避开道:“我自己来。

” 婉娘正和黄三在中堂调制花露,见沫儿回来,伸了个懒腰道:“喔,干活的人回来了。

”转眼竖起眉毛,捏着鼻子道:“一股子牛圈的味道!先去换衣服。

不许丢在床上!小心有虱子跳蚤,拿出来用滚水烫过!午饭后去汤池洗个澡去!” 沫儿乖乖地换了衣服,拿出来放在黄三准备好的开水盆里。

文清将中堂的火炉拨旺,喜滋滋端了各种糕点水果给沫儿吃。

沫儿吃着东西,偷偷瞄一眼婉娘,期期艾艾道:“我这几天和小五在一起。

”一想到小五竟然听从旁人的蛊惑,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娘,小胸口就痛得厉害。

婉娘轻描淡写道:“唔,知道了。

” 沫儿本就不愿讲起小五的事情,婉娘不问,正合他的心意。

便将那日自己装扮成小五在园子里见到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特意提到那些人受到迷惑时的香味,“肯定是什么特殊功效的香粉,让人闻了之后会迷失本性。

” 婉娘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懒洋洋道:“百花魂。

点燃的。

” 沫儿道:“我听说这些人是冥思派的。

盗墓之事也是冥思派指使的,说要取那些少丧者的魂魄,但不知道做什么用。

” 婉娘笑靥如花,道:“连这个都打听出来啦?真不错。

” 沫儿着急道:“你打算怎么办?” 婉娘睁开眼睛,神秘地一笑。

文清不解道:“那些失魂的小姐,和这个有没有关系?”黄三的手抖动得十分厉害,手中的玉瓶差一点掉在地上。

婉娘回头看了一眼,道:“三哥,你去买菜做中午饭。

”黄三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见黄三走了,婉娘慢悠悠他说:“十二年前,神都洛阳出现了一种新的教派,人称‘冥思派’。

这冥思派神通广大,凡是入派者,心中的愿望很快可以实现,而且每人每月可领取半两银子,一时之间,市井百姓趋之若鹜,连达官贵人都以如冥思派为荣。

短短两年时间,冥思派信众过万,终于引起官府注意,颁发剿杀令,冥思派老巢被端,教徒被清逐。

” 沫儿一听到银子,顿时起疑,叫道:“等一下!……每人每月半两银子,冥思派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婉娘悠然道:“人家有人家敛财的方法。

你以为冥思派帮你实现愿望都是白送的不成?没有愿望的民众,每月有银子领,若是你求冥思派办事,成功了之后就要交钱了,称为会费。

” 文清惊奇道:“冥思派怎样帮人实现愿望?” 婉娘笑道:“比如你喜欢哪个姑娘,那姑娘却不喜欢你,你在冥思派的小屋里点上一炷香,冥思六个时辰,之后那个姑娘就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 文清羞红了脸,半晌才道:“那不是比我们的迎蝶粉还要厉害?” 沫儿哼哼道:“无非是靠些个邪术。

”那日见到的暗室下黑暗诡异的小屋,里面坐着一个个人,原来都是在那里冥思祈求实现愿望的。

这几次误闯入冥思派的巢穴,都是因小五而起。

如今可以断定小五肯定和冥思派有关系。

但愿他和这个邪教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而不是加入。

但是婉娘和冥思派看似也有渊源,难道冥思派使用的百花魂是婉娘制作的?沫儿思绪纷飞,偷偷地看一眼婉娘,正好和婉娘的目光碰在一起。

婉娘仿佛猜到他的心思,白他一眼道:“冥思派和我们没关系。

” 沫儿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小五可能的结局,“小五……那些加入冥思派的人,会不会迷失本性?” 婉娘没有回答,拿起一瓶香粉嗅了嗅,自言自语道:“这个群芳髓要更浓一些才好。

” 沫儿分了心,奇道:“又做群芳髓?” 文清道:“这几天我们一直忙着赶工,新做了一批。

”群芳髓可以克制百花魂,那天沫儿已经试过了。

沫儿顺手拿了一瓶塞进怀里,心想,上次那瓶已经所剩无几了,这瓶就送给小五。

婉娘嗔道:“家贼难防!扣你一个月的工钱!” 沫儿默默地闻着群芳髓的香味,心里思索着和黄三神似的那个堂主,诡异阴森的祭台,神奇的气雾机关和那些混乱撕咬的信徒,不觉打了个寒噤。

静立了一会儿,问道:“婉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叫阴阳十二祭?” 门哐当一声响,黄三脸色苍白,手扶门框。

婉娘走到他跟前,一言不发地拍了拍他的肩。

黄三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提着手里的烧饼和菓蔬蹒跚着离开。

黄三最近的行为十分反常。

沫儿不敢再问有关阴阳十二祭的事,心里着实疑惑。

有心问问婉娘,但一看黄三痛不欲生的样子,生生地咽了下去。

但其他不问,这个还是要问的。

沫儿目送黄三走进厨房,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婉娘的眼睛,故作心平气和道:“是不是准备把我送给那个堂主?” 婉娘吃吃地笑了起来,嘲弄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沫儿,坏笑道:“我问问堂主收不收你。

”沫儿本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自觉有一种如英雄就义般的高傲和悲壮,却被婉娘这一笑给破坏了。

文清听得不明就里,挠头道:“什么堂主?”沫儿讪讪地收回自负的悲壮,恨恨地哼了一声。

婉娘却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沫儿气结,赌气道:“好吧,你什么都不说,到时可别说我不帮你。

” 婉娘笑眯眯道:“我准备将你卖个公孙小姐,你考虑一下,过了年就去于府。

” 沫儿扭过头不理她。

〔三〕 转眼半月过去,沫儿早已将他与小五之间的不快忘掉,只惦记小五的安全。

期间和文清找到了两人住过的小棚屋,里面却空无一人。

也多次在贤德里附近寻找,小五犹如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影。

文清安慰他道,小五可能回了长安了。

婉娘也慢慢地告知了关于冥思派的一些情况。

冥思派所用香粉“百花魂”,制作技法复杂阴毒,制作周期更长,但提炼的不是花露,而是粉状熏香。

要做成一款百花魂,需用四年时间:第一年春天制作春花魂,第二年夏天制作夏花魂,第三年秋天制作秋花魂,第四年冬天制作冬花魂。

做的过程中,须将选中的花株连根刨出,将根茎、花朵、枝干快速炙烤后剁成齑粉,点燃封魂符,不让花魂飞散,然后将灰烬与花粉混合后淘净备用。

所选花的种类与群芳髓也完全不同。

最主要的两种花卉,牡丹和曼殊莎华分别由芍药和曼陀罗花代替。

此时刚吃过晚饭,三人正围着火炉,一派温馨景象。

听百花魂如此制作技法,文清沫儿不禁咋舌。

婉娘道:“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呢。

”四季花粉完成后,需加入来自十二个未婚女子的鲜血,将其混合烘干,制成条状或块状熏香,便成了“百花魂”。

冥思派教徒众多,在其中找十二个未婚女子提供鲜血自然是轻而易举。

文清懵懵懂懂问道:“花有灵魂吗?” 婉娘正色道:“万物皆有灵。

别说是花草,就是路边的石头,也是有灵魂的。

”说着笑眯眯看了一眼沫儿,道:“这世上,人总是自以为人,而将其他的称为物、畜或者妖。

却不知这都是人自己的一厢情愿,万物平等,有些人,还不如畜和妖呢。

”沫儿听了,若有所思。

用这种非常手法炼制的“百花魂”,众花魂魄被痛苦封禁,再加入十二少女鲜血,花灵与人灵融合,其魅惑、迷失功效非同一般。

常人闻了,便会勾起心底的欲望,并且这种欲望会越来越强烈,本性渐渐迷失,贪婪自私等皆被无限制放大。

长时间吸入,人将陷入癫狂状态,会因无法控制情绪而自残。

沫儿茫然道:“我还是不明白。

冥思派费老大劲儿做了百花魂,就是为了引诱他的教徒自残?这有什么意思?要是我,还不如拿钱自己去大吃大喝呢。

” 婉娘奚落道:“嘁,你以为人家都同你一样是吃货呢。

冥思派每年的会费可是惊人的很呢,一年可以敛财十几万两银子。

” 沫儿听得眼睛都直了,“十几万两……我和文清可以天天吃水席了!” 冥思派的信徒在刚入教时可以每月领取银两,但吸入百花魂后,心中欲望膨胀,便会要求冥思派帮其实现愿望。

而一旦成功,此人不但不能再从教内领钱,反而要缴纳一笔不菲的会费。

沫儿想到那日的恐怖景象,自是不寒而栗。

可是仔细一想,还是有诸多疑问,“这种百花魂如此阴毒,何以制作工艺简单的群芳髓可以克制?” 婉娘得意道:“这就叫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群芳髓与百花魂同出一源,皆为利用百花之灵为人所用。

但群芳髓只取花灵不伤花根,且以百花之王牡丹统领,以彼岸花引导,专克花魂之邪气。

文清天真道:“既然群芳髓可以克制,不如我们去他们的老巢,将这些群芳髓洒下去,这个邪教不就解决了?” 婉娘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傻小子,要是这么简单,还用得着我们一次次冒险?这个群芳髓,固然可以抑制百花魂,可是持续的时间却远远不如百花魂长。

百花魂除了用来迷惑信徒,还有另外重要功效。

” 沫儿奇道:“什么功效?” 婉娘阴森森道:“招魂引鬼。

” 沫儿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后背冷飕飕的,连忙往文清旁边挤了挤,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埋怨道:“你别故意吓人。

” 婉娘笑道:“胆小鬼。

不过我可真不是吓你。

这百花魂,原是阴阳十二祭的引魂香。

” 沫儿老早就想问关于阴阳十二祭的问题,碍于黄三,一直没敢问。

今见婉娘主动提起,忙倾耳细听。

谁知婉娘卖个关子,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道:“天晚啦,睡啦。

”不等沫儿追问,扭扭摆摆上了楼。

※※※ 随后几天,黄三又不声不响地失踪了。

黄三既不在家,文清和沫儿各种杂事都要做,如今数九寒天,两人叫苦连天。

这日午后,婉娘拿出一把晒干的茉莉花根和一些黑色根茎,要文清炒了之后研碎,又从楼上取出个方形的青玉匣子交给沫儿。

打开了看,里面是漏斗状的洁白花朵,就势放在盒子中间的搁架上,上下两层,共二十朵。

花瓣洁白如云,边缘线条自然舒展,却是新鲜的。

沫儿拿起一朵,放在鼻子下猛闻,道:“喇叭花啊。

用来做什么?” 婉娘猛皱眉头,道:“什么喇叭花,这是白色曼陀罗花!不知费了多大工夫,才存到如今呢。

快点,不要炖盅,用竹碗,蒸半炷香。

” 沫儿将白曼陀罗花小心地取出,放在一个竹编小碗里开火熏蒸,点上香之后,一边看着火候,一边好奇道:“怎么用竹编的碗?花瓣里的精华岂不都流到锅里去了?” 婉娘道:“这白色曼陀罗花,有些特殊功效,若不这样蒸了,使用的人会发笑不止。

” 文清将两种花根也炒好了,拿一个石臼用力地捣着,接口道:“婉娘,这是做什么香?” 婉娘道:“龟息香。

” 沫儿道:“谁订的?” 婉娘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沫儿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开。

半炷香工夫过去,停了火,取出竹编小碗,二十朵曼陀罗花已经蔫了。

婉娘将花瓣捣碎,拧出几滴汁液来。

又将研磨好的茉莉花根放入炖盅炖了半个时辰,淘净之后,将两种汁液混合,装入一个小瓶子里。

然后麻利地将剩下的曼陀罗花瓣及花根的渣滓拢在一起,道:“文清,将这个用慢火烘干。

” 沫儿拿起瓶子闻了闻,发现一点香味也没有,忍不住道:“这么快就做好了?有什么用的?” 婉娘得意道:“当然,用最便宜的香料作出最有效的香粉,这才是手艺高超。

”对香粉的作用却避而不答,径直去楼上拿了针线,做了一个简单的小香囊,将烘干的渣滓装了进去,一边欣赏一边笑眯眯地走了。

〔四〕 又过了几日,黄三还未回来。

刚吃过晚饭,婉娘拿出群芳髓,整理在一个小木匣子里,用包裹包了递给文清,道:“走吧,我们今晚去送货。

” 沫儿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不自然起来。

婉娘斟了一杯热茶正待要喝,见沫儿脸色异样,关切道:“怎么了?喝口热茶吧。

”转手递给了沫儿。

沫儿接过茶,无意识地一饮而尽。

沫儿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梦见娘抱着他,温暖而舒适。

可是很快沫儿就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一点光线都不透。

身上半铺半盖着一床软和的锦被,十分暖和,头顶处还被人细心地放了一个小枕头。

沫儿朝四周摸索了一圈。

这似乎是一个大木箱,盖子打不开,疑似从外面锁着的。

木箱不知道放在哪里,周围很安静。

没有悲哀,也没有震惊。

这是意料之中的,只是婉娘为什么不明说呢,还这么费劲地给他喝了一杯茶,黄三不在家,也不知他二人怎么把这个箱子搬运出来的。

其实直接告诉他,他自己可以走过来。

那个堂主,要自己做什么?喝自己的血吗? 管他呢。

听天由命。

沫儿身形瘦小,在箱子里伸缩自如。

被子很厚,带着闻香榭特有的香味。

沫儿翻了个身,继续昏昏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颠簸将沫儿惊醒了。

箱子被人抬了起来,脑袋的位置较低,头部撞向木箱,沫儿连忙拿起小枕头护住头顶。

外面脚步繁杂,听起来有好几个人。

一个道:“这里面装的什么?抬去哪里?”是老木的声音。

一个尖刻的声音答道:“要你抬你就抬,废话真多!”是老花。

旁边一人冷哼了一声,好像是老四。

果然还是这几个薛家的家奴。

老四的冷哼似乎引起了老花的不满,他骂骂咧咧道:“哼什么哼?两个木瓜!一点事都办不好!”箱子猛烈地抖动了一下,沫儿裹着被子滚到右侧。

老四毫不客气,冷笑道:“缺阴德的!以为我不知道,小姐得病,是怎么回事?” 老花声气急败坏,恶狠狠道:“你……你走着瞧!” 老木在前面结结巴巴劝道:“四哥花哥,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伤了和气。

” 老花猛地松开了手,叫嚣道:“你们俩给我小心,哼哼,很快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箱子一侧着地,沫儿撞在了箱壁上,缝隙处透出一丝光来,但缝隙很小,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老四勃然大怒,也放下了箱子,喝道:“老花,这些年来,你仗着公子的势,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老花阴恻恻一笑,道:“嘿嘿,你俩想不想尝尝冥思派的手段?老大已经答应让我做冥思派的副堂主了!” 老木似乎非常害怕,颤抖着声音道:“花哥说的哪里话,四哥是一时气话……” 老四怒道:“老木住口!这活儿我他娘的早就不想做了!掘人坟墓,收人魂魄,他妈的坏事都做尽了!死后要进十八层地狱了!” 老木无所适从,但显然对老花十分顾忌,赔笑道:“花哥,好歹我们十几年的交情,我们虽未入冥思派,可也为冥思派做了好多事,花哥你可不能兔死狗烹呐。

” 老花得意道:“这要看你们的表现了!”说罢威胁道,“不是我吹牛,冥思派要想找哪个人,就是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抓回来!” 老花显然占了上风,老四沉默了。

老木谄媚道:“这箱子不重,花哥不用你抬,我和四哥就行了。

”说着招呼老四抬起箱子继续前行。

老花在一旁哼起了小曲,时不时训斥下老木抬得不稳、走得不正。

※※※ 走了长长的一段,箱子被放下了。

从缝隙中透过明亮灯光和烛火的气息,该是到了一个房间里。

沫儿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

老木小心翼翼道:“花哥,这个……” 老花傲慢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汇报给老大。

”说罢快步出去了。

老四在后面狠狠地呸了一口。

锁哗啦啦一阵响,老四喝道:“老木你做什么?” 老木拨弄着锁具,道:“四哥,这箱子里是什么呀?这么沉,该不会全是金银珠宝吧?” 老四烦躁道:“打听这个做什么!知道得越多,越没好处。

它就是一座金山也和我们没关。

” 老木听话地缩回了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木问道:“四哥,你说这个冥思派到底是做什么的?” 老四沉声道:“这件事十分不妥当,我看我们俩要及时抽身才行。

” 老木傻呵呵道:“哪里不妥了?” 老四顿足道:“你还没发现?老大这次派我们追那个小盗墓贼,要他手头的首饰,哪里是要交给官府,是用来启动阵法呢。

” 老木吸溜了一声鼻涕,道:“什么阵法?” 老四过去将门关了,低声道:“就在咱这园子里,我见一个库房摆着木龛神龛,里面堆着好多死人头骨,一个黑衣蒙面的指挥着骷髅,在木台中间滴溜溜转动,还会咦咦呀呀地唱。

我瞅着这事有蹊跷。

” 老木愣了片刻,道:“这么说,外面贤德里街坊说这里闹鬼,是真的啦?” 老四啐了他一口,道:“所有人都知道,也就你,呆头鹅。

” 老木呆头呆脑道:“真是,我听见园子里经常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老花说是那边饭馆杀鸡宰狗呢。

” 老四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老花去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老木在旁边不住跺脚取暖,抱怨道:“老花死去哪里了,这么久也不回来。

不会是去喝酒赌钱,忘了我们这茬了吧?” 老四轻蔑道:“你瞧他那个样子,屁颠儿屁颠儿的,会忘不?” 老木嗯嗯应着,又突然道:“不对呀,你说的库房我几天前刚去查看过,什么也没有。

” 老四恼道:“如今风言风语都出来了,人家还等着你去看?早搬走了!” 老木懵懂道:“搬去哪里了?” 老四道:“我曾经听老爷提过,库房对面那一大片废弃的房屋,底下都是空的,当年祖上为了避难,将下面建了大片的密室,不过早就废弃不用了。

搬到那里也说不定。

” 老木愣了半晌,突然叫道:“骷髅!你说的骷髅阵,是做什么用的?”他反应慢,到了这时才又回想起刚才老四所说的骷髅转动之事,倒把老四吓了一跳。

老四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埋怨道:“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东一耙子西一镰的,说话也没个条理。

”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号,前面尖利刺耳,到了后面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喘气声,犹如被勒住了脖子的野兽。

沫儿趁机翻了个身,因为手臂麻木,胳膊肘碰在箱壁上,发出轻微的嘭一声。

老木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迟迟疑疑道:“四哥,这是……宰驴还是杀鸡啊?” 老四不耐烦道:“你还以为是杀鸡?”用手敲了敲木箱,自言自语道:“什么声音?” 老木哇一声怪叫,远远跳开,颤抖着声音道:“尸体!骷髅!” 老四喝道:“胡说什么!”一句未了,老四也一声惊呼,嗖的一声冲了出去,留下老木浑身发抖,上下牙齿不住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沫儿在箱子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动不动凝神细听。

房间外面有轻微的喀嚓喀嚓声,似乎是窗外的树枝折断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老四走回来,阴沉着脸道:“老木,去我房间将床头酒罐里存的几十两银子拿了,你赶紧走,别回来了。

” 老木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四哥,我们一起走。

” 老四喝道:“快走,再晚走不了了!替我照顾我老娘。

”不由分说推了老木出门。

老木扳着门框,带着哭腔道:“我……和你一起,好歹是个帮手。

” 老四急起来,指着外面低声道:“看到没有,老花……只剩下一个头骨了!你再不走,我们兄弟几个都折在这里了!” 沫儿心里十分疑惑,刚才明明老花说去找他们老大,怎么就变成了骷髅了? 老木呜呜哭了起来。

老四喝道:“别娘们唧唧的,回去待着,明天早上我要是不回去,你就逃走,离开洛阳城。

”说着一把推开老木,老木呜咽着走了。

老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恢复一片死寂。

老四搬了一张破凳,坐在木箱旁,用手指轻叩木箱,发出嘣嘣嘣的声音,震得沫儿十分不舒服。

过了良久,外面来了一人,老四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哥。

” 那个老大并未出声,两人抬起了箱子出了房间。

沫儿摸摸怀里,两瓶群芳髓尚在,一个是满的,一个只剩下了一点。

并且发现,自己的脖子里戴着前几日婉娘做的那个简易香囊。

走了又一炷香工夫,箱子被放下了。

可能是老大摆手让老四回去,老四小心翼翼道:“那我就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箱子被人从地上拖了很长一段距离,接着又被扛了起来,跳跃着前进,最后被抛入一个长长的滑道。

周围明明有人,却没有一人说话,偶尔传来一些怪异的呢喃和哭泣声。

刚才经过的应该是自己上次闯的那个黑白石甬道,顺着这个滑道进入的就是地下密室了。

箱子滑到底部,不再移动,有人上来抬起继续往前走。

腐土和着熟悉的香味飘了进来,沫儿连忙打开群芳髓,狠狠地吸了一口。

周围怪异的吟唱声越来越大,沫儿甚至听到抬箱子的人的咯咯尖笑声,说是笑声,却听不出任何喜悦,倒像是无意识的干号,沫儿用被子蒙住头,紧紧地捂住耳朵。

原以为自己会被抬到那个坐满人的大房间里去,谁知道越走越远,周围越来越安静,看样子去了另一个地方。

早知道这些日应该再多来几次,了解下薛府这个园子的密室到底有多大。

走了一段上坡,又折过几个弯儿,箱子终于被放了下来,上面的锁哗啦被打开了。

沫儿趁锁发出响动之时,连忙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木箱被拉开一条缝,透进来一丝昏黄的灯光,过了片刻,又被重重地盖上了。

※※※ 外面一阵嘈杂,混乱的脚步声,椅子拖动声,无意识的傻笑声和喘息声混合在一起。

沫儿拿出群芳髓,两手握紧放在胸前。

周围安静下来了。

淡淡的香味飘过来,怪异的吟唱声开始了。

箱子打开,沫儿被抱了出去,连同被子一起被放在房间中间的木台上。

沫儿微微睁开眼睛。

木台周围,是一圈木龛,摆法同前日他和婉娘文清初探库房时见到的一样,只是上面搭着的红布、黑布已被揭开。

木龛外围,重重叠叠的人影,或跪或坐,表情木然,神态呆滞。

两个黑衣人,一个戴着斗笠正站在自己身边领着众人吟唱,一个盘腿坐在台下,看不清脸面。

沫儿仰脸躺着,正好可以看到黑衣人的脸,不错,是那个堂主,很像黄三,但比黄三消瘦。

堂主似乎察觉到沫儿的动静,眼睛往下一瞟,沫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吟唱声越来越大,熏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沫儿紧张得浑身僵硬,唯恐一会儿看到什么幻象难以自持,本想用拇指拨松群芳髓的盖子,又不敢动。

旁边的熏香发出缕缕青烟,沫儿发现几个小熏笼就在自己周围,恨不得一脚将它踹下去。

沫儿正考虑着如何打开群芳髓又不被发觉,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前几次,只要吸入些微的香味,眼前便会出现幻觉,可是今天,浓浓的熏香就在自己旁边,可是意识依然清醒,没有丝毫迷失。

莫非今日点燃的不是百花魂?不对,看远处那些信徒的表情,显然是百花魂的作用。

手里的群芳髓尚未打开,那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自己脖子里的香囊?沫儿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瘦高的男子摇摇晃晃走上来,脸色蜡黄,眼神凌乱,对着沫儿咯咯一阵尖笑,拿起一柄小剑划破手臂,接了半碗血放在木台上,蹒跚着走开。

接着上来一个肥胖的妇女,满脸的横肉将五官都裹了进去,咿咿呀呀地唱着,用簪子将左手划得鲜血淋漓,接了小半碗血,肉球似地滚回了原处。

然后来个粗壮男子,豹头环眼,哇呀呀叫着,将一只小箭用力插入右臂,又毫不犹豫地拔出,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眨都不眨一下。

沫儿躺在台上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台下的黑衣人站了起来,将盛满血的碗摆整齐,并适时放上簪子、小刀等工具——黑面方脸,眼神忧郁,竟然真是黄三!这几日黄三不在,婉娘说是出去办事,原来竟然在这里做帮凶。

沫儿已经出离愤怒了。

对于婉娘,对于黄三,没有什么话好讲。

也许唯一该感谢的就是这半年来让自己不用在外流浪,可是婉娘收留自己,目的就是要将自己卖给这个黑衣人。

黄三蛰伏在闻香榭,也许为的就是这次冥思派的复兴。

从黄三和这个黑衣堂主的长相看,他们不是父子,便是同胞兄弟。

无所谓了。

本是欠婉娘的人情,如果自己这次不死不疯,以后便与闻香榭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事态要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自己有何效用能让堂主用一大箱子珠宝来换,仍然一无所知。

沫儿胡思乱想之际,上来自残的人已经有十一二个。

黄三犹如不认识沫儿一般,起身将十二个血碗摆成一圈儿,连瞄都不瞄一眼,完全不关心他的死活。

黑衣堂主的吟唱慢慢转了调,变得绵软悠长,比刚才的好听很多。

周围的信徒慢慢地站了起来,随着吟唱摇摇摆摆。

吟唱声忽然变得铿锵有力,像官兵出操的号子一般,信徒猛然一愣,齐刷刷地站直了,一个个随着号子整齐地向后走去,片刻工夫就走了个精光。

沫儿心里惊叹,这个堂主的吟唱竟有如此魔力,感觉比婉娘的香粉还要技高一筹。

黄三走过来,将沫儿抱起,拿走锦被,在木台上放了一把小小的竹椅,将沫儿放上去,并将其左手垂在竹椅两边。

沫儿趁机朝黄三眨眨眼睛,黄三面无表情,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周围的大烛台忽忽地灭了,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十二盏放在木龛内的小油灯,幽幽地发着蓝色或者绿色的光,在黑布和红布的掩映下诡异地闪动。

沫儿端坐在小竹椅上,背对着黑衣堂主,可以睁开眼睛将房间看个一清二楚。

房间是圆形的,十分宽敞。

沫儿的脚下就是房屋正中,是一个二尺来高圆形木台,下面十二个半圆形的木龛均匀地围成一圈,各点着一盏小油灯,旁边放着一些首饰或者刀具。

黑衣堂主站在沫儿身后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过了将近有一炷香工夫,他开始哼唱起来。

沫儿脚下的小熏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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