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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千纸鹤(1/3)

在打发管家去领取新奴隶的丹书身契时，朱颜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软榻上，拿着一块蜜饯逗对面的小孩子。

&ldquo苏摩，过来!给你吃糖!&rdquo 她手里拿着一碟蜜饯糖块，然而榻上的孩子却压根懒得看她，只是自顾自地靠在高背的椅子里，用一种和年龄不符合的表情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阴郁，眉头紧锁，小小的脸上有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ldquo怎么啦?&rdquo朱颜没好气，&ldquo你又不是鸟，还想飞出去啊?&rdquo 那个孩子不说话，也不看她，只是看着天空。

&ldquo哎，别摆出这张臭脸行不行?我也不是关着你不放你走。

&rdquo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好声好气地说道，&ldquo你年纪太小，身体又实在糟糕，现在放你出去只怕很快就死了&mdash&mdash我得找个好大夫把你身上的病都看好了，才能放心让你走，不然怎么对得起你阿娘临死的嘱托?&rdquo 那个孩子还是出神地看着天空，不理睬她。

&ldquo哎，你这个小兔崽子!有听我说话吗?&rdquo朱颜顿时恼了，&ldquo啪&rdquo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ldquo再这样，小心我真的打个铁圈套你脖子上!&rdquo 那个孩子的脑袋被拍得歪了一下，却忽然伸出手指着天空，用清凌凌的声音说了一个字：&ldquo鸟。

&rdquo 朱颜愣了一下，顺着孩子的手看了出去。

赤王府的行宫楼阁高耸，深院上空，只留下一方青碧色的晴空。

在薄暮时分的晚霞里，依稀看到一只巨大的白鸟在高空盘旋，四只朱红色的眼睛在夕阳里如同闪耀的宝石，一瞬不瞬地看着底下的大地。

&ldquo四&hellip&hellip四眼鸟?!&rdquo她全身一震，失声惊呼，&ldquo天哪!&rdquo 朱颜被刺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反手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又&ldquo刷&rdquo的一声拉上了帘子，这样还不够，想了想，她又奔过去关上了门，扯过一块帘子，在上面飞快地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咒。

苏摩待在椅子上，看着她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团团乱转，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好奇，忍不住开口：&ldquo你&hellip&hellip很怕那只鸟?&rdquo 听到这个细细的声音，朱颜不由得愣了一下&mdash&mdash这么久了，还是这个小兔崽子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她问题。

&ldquo才不是怕那只鸟&hellip&hellip&rdquo她画好了符咒，整个房间忽然亮了一亮，朱颜这才松了口气，&ldquo那只四眼鸟是我师父的御魂守&hellip&hellip既然它来了，我师父一定也来附近了!可不能被它看到!&rdquo &ldquo你怕你师父?&rdquo孩子看着她，不解，&ldquo你做坏事了?&rdquo &ldquo唔&hellip&hellip&rdquo朱颜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ldquo算是吧。

&rdquo &ldquo噢，这样啊&hellip&hellip&rdquo那个孩子看着她，眼里忽然露出了一丝讥诮，又道，&ldquo你师父一定很厉害。

&rdquo 朱颜白了孩子一眼：&ldquo那当然。

&rdquo 顿了顿，颓然道：&ldquo他可厉害了&hellip&hellip我见到他就头皮发麻腿发软，连话都说不顺溜了&mdash&mdash要是一个回答得不对，就要挨打!哎，上次不由分说按着我暴打了一顿，到现在屁股还疼呢! &ldquo&hellip&hellip&rdquo孩子看着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ldquo打屁股?&rdquo &ldquo喂，谁都有挨揍的时候是不是?&rdquo朱颜哼了一声，觉得没面子，顿时又抖擞起来，&ldquo小兔崽子，不许笑话我!不然揍你!&rdquo 坐在高椅上的孩子转开了头，嘴角却微微上弯。

朱颜关好了门窗，将房间里的灯烛全部点起，却发现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百无聊赖，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盒子&mdash&mdash那是一个精美的漆雕八宝盒，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糖果，是叶城市场上的贵价货，显然是这个贱民出身的孩子从没见过的。

她拈了一颗裹着薄薄红纸的蜂蜜杏仁糖，再度把盒子递到了孩子恨前，讨好似的问：&ldquo喏，吃一个?&rdquo 孩子想了一想，终于伸出细小的手指，从里面拿起了一颗蜜饯。

&ldquo神木郡产的康康果?原来你喜欢这个?&rdquo她笑眯眯地看着孩子捏起了糖，却有些担心，&ldquo这个会不会太甜啊?你们鲛人是不是也会蛀牙?&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孩子看了她一眼，剥开外面的纸，将蜜饯咬了下去，小口小口地品尝，一口牙齿细小而洁白，如同沙滩上整齐排列的月光几贝。

然而，孩子一口吃下了蜜饯，却只是看着手里的糖纸&mdash&mdash那是一张薄薄的银纸，上面印着闪烁的星星和水波纹，甚是精美。

那是北越郡产的雪光笺。

孩子用小手把糖纸上的每一个皱褶都抚平，小心翼翼地拿在了手里。

&ldquo哦，原来你是喜欢这张糖纸啊?&rdquo朱颜在孩子面前看着，伸出手，将糖果盒里所有的康康果蜜饯都挑了出来，总共有七八颗。

她一颗一颗扒掉，一口倒进嘴里飞快地吃了下去，然后将一整把的糖纸都塞给了苏摩，鼓着腮帮子嘟囔：&ldquo喏&hellip&hellip都给你!&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那个孩子愕然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

&ldquo笑什么?&rdquo她有点生气了，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道，&ldquo打你哦!&rdquo &ldquo吃这么多，你是猪吗?&rdquo她听到那个孩子说，&ldquo会蛀牙啊&hellip&hellip&rdquo 那孩子隔着糖果盒，歪着头看她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璀璨而明亮，如同无数的星辰在夜幕里瞬间闪烁，看得人竟一时间什么都忘记了。

朱颜本来想发火，也在那样的笑容里平息了怒意，只是努力地将满嘴的糖吞了下去，果然觉得甜得发腻，便冲过去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然而，回过头，却看到苏摩将那些糖纸一张张地展平，靠在椅背上，对着垂落下来的灯架举起来，贴在了自己眼前。

&ldquo你在干吗?&rdquo她有些好奇地凑过去。

&ldquo看海。

&rdquo苏摩轻声道，将薄薄的糖纸放在了眼睛上。

这个房间里辉煌的灯火，都透过那一层纸投入孩子湛碧色的瞳子里&mdash&mdash苏摩看得如此专注，似乎瞬间去到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ldquo看海?&rdquo朱颜好奇起来，忍不住也拿了一张糖纸，依葫芦画瓢地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ldquo看到了吗?&rdquo苏摩在一边问。

&ldquo看到了看到了!&rdquo朱颜睁开眼，一瞬间惊喜得叫了起来，&ldquo真的哎&hellip&hellip简直和大海一模一样!好神奇!&rdquo 灯光透射过了那薄薄的银色锡箔纸，晕染开了一片，一圈圈水波似的纹路在人的眼前幻化出一片梦幻似的波光，如同浩渺无边的大海&mdash&mdash而海上，居然还有无数星辰隐约闪烁。

&ldquo是阿娘教给我的。

&rdquo孩子将糖纸放在眼睛上，对着光喃喃，&ldquo我有一次问她大海是什么样子，她剥了一块糖给我，说这样就能看到大海了。

&rdquo &rdquo朱颜蓦然动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鱼姬的一生，想来也和其他鲛人奴隶一样飘零无助，带着一个孩子，辗转在一个又一个主人之间。

她的最后十几年是在西荒度过的，以悲剧告终&mdash&mdash作为一个鲛人，在沙漠里又怎能不向往大海呢? 而这个孩子，又有过怎样孤独寂寞的童年? &ldquo你的父亲呢?&rdquo她忍不住叹了口气，&ldquo他不管你吗?&rdquo 苏摩沉默了很久，正当她以为这个孩子又不肯回答时，他开了口，用细细的声音道：&ldquo我没有父亲。

&rdquo &ldquo嗯?&rdquo朱颜愕然。

孩子的眼睛上覆盖着糖纸，看不到眼神，低声道：&ldquo阿娘说，她在满月的时候，吞下了一颗海底浮出来的明珠，就&hellip&hellip就生下了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么可能?她是骗你的吧?&rdquo朱颜忍不住失笑，然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mdash&mdash鱼姬红颜薄命，一生辗转于多个主人之间，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和哪个男人生的吧?所以才编了个故事来骗这个孩子? &ldquo胡说，阿娘不会骗我的!&rdquo苏摩的声音果然尖锐了起来，带着敌意，&ldquo你&hellip&hellip你不相信就算了!&rdquo &ldquo我相信，我相信。

&rdquo她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安慰身边的孩子，绞尽脑汁想把这个谎圆回来，&ldquo我听师父说，中州上古有女人吞了个燕卵就怀孕了，甚至还有女人因为踏过地上巨人的足印就生了个孩子&mdash&mdash所以你阿娘吞了海里的明珠而生下你，大概也是真的。

&rdquo 她急急忙忙解释了半天，表示对这个奇怪的理论深信不疑，苏摩握紧的小拳头才慢慢松了开来，低声道：&ldquo阿娘当然没有骗我。

&rdquo &ldquo那么说来，你没有父亲，也无家可归了?&rdquo她凝视着眼前那一片变幻的光之海，叹了口气，抬起手将那个孩子搂在了怀里，&ldquo来。

&rdquo &ldquo嗯。

&rdquo孩子别扭地挣扎了一下。

&ldquo苏摩这个名字，是古天竺传说中的月神呢&hellip&hellip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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