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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3/3)

所缺的便是如我这样的侍姬，侍候左右，以妾之柔助君大事&hellip&hellip&rdquo 两个人静静对望了片刻。

&ldquo咣啷！&rdquo巫镜踢开门，死拉活拽把那女子扯出来，狠狠推出去。

那女子收不住脚，&ldquo哎哟&rdquo一声摔倒在地。

巫镜对门口两个兀自发呆的盐贩子道：&ldquo大家还想好好做买卖的话，就别让我再在城里见到她。

&rdquo &ldquo大人！&rdquo 一名盐贩子使个眼色，立即过来数人，就要动手拉那女子。

那女子打开伸过来的手，喝道：&ldquo我自己走！&rdquo 她爬起身，狼狈地穿好黑色的外衣，对巫镜道：&ldquo我的琴。

&rdquo 立即有人帮她把琴拿出来。

那女子背好琴，眼睛红红地看了巫镜半天，见他嘴角嘲弄的神色越来越浓，才悻悻地道：&ldquo我走，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rdquo 巫镜道：&ldquo真的？我可真的期待那一天。

&rdquo 女子不再说话，转身走开。

巫镜沉下了脸，对那几名贩子道：&ldquo让她一早就滚出城去。

哼，跟我讲大道理&hellip&hellip给我找两个真正能唱曲的人来！&rdquo 丑时刚过，茗突然坐了起来，心砰砰乱跳，衣服被汗湿透了。

她在黑暗中坐了好久，才想起为何会如此慌乱。

那个小厮的眼神&hellip&hellip 他那古怪的神色一再出现在梦里，直到茗突然醒悟&mdash&mdash他不是惊诧于自己的容貌，而是认出自己了！ 幕！她一定来过这里！茗觉得口干舌燥，摸黑找到水壶，灌了老大一口。

冰冷的水总算让她平静了些。

她在心中仔细盘算。

他们在卜月村耽搁了四天，因恶劣的天气，浮空舟绕了个大圈，比计划的六天航程又多耽误了两天。

但&hellip&hellip短短十来天，幕孤身一人是如何到这里的？ 现在她仍在城内，还是已然离开了？她来去匆匆，究竟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下再也睡不着，茗干脆起身，走到窗边。

巴人聚集的地道纵横交错，其中一些就建在峭壁边上。

这间屋有扇窗户，窗外就是高愈百丈的悬崖。

茗推开窗，贪婪地吸了一口充满林木味道的空气。

夜色如水般澄净透明。

银河横过天穹，仿佛天幕上挂着的一串灯火，虽然照亮不了什么。

悬崖下那一望无际的茂密的森林陷入黑暗中，只勉强看得出一些起起伏伏的模煳的轮廓。

星辰们纷纷向茗眨着眼，茗觉得很高兴&mdash&mdash茂密的楚国大山深处，很难见到如此壮阔的一片天，也没有这样高的悬崖让人俯瞰沉睡中的森林。

她看得心醉神怡，想找崇说说话，崇却始终不回答。

奇怪，通常自己若是醒了，崇也会跟着起来，今日怎么仍睡得如此沉？ 她在窗台上撑着下巴看着，想着，忽然眼角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只见远远的黑漆漆的森林间，升起了一团白幽幽的光芒。

那光芒看去就象一点鬼火，可距离至少在十几里之外。

如此远都能看见，它应该不会很小。

茗四下里瞧瞧，呀，不知不觉，脚下的森林里到处都显出这样的光芒。

有些大如拳头，有些则只是淡淡的一点；有些似乎随着风晃晃悠悠，有些则寂然不动&hellip&hellip仿佛繁星坠入林中，点点亮光隐约照亮了森林。

忽然，一道更亮的光就在悬崖底亮起来。

茗探出半边身体向下望，见那团光比其他光芒大很多，而且&mdash&mdash茗瞪大了眼&mdash&mdash正迅速向上升来，光芒里隐隐显露出一个人形。

崇&hellip&hellip崇&hellip&hellip 无人回应。

在这万籁俱静、独自一人时，茗却说不上有多害怕，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那团上升得越来越快的光芒。

近了&hellip&hellip光芒中有个女子正手足并用地沿着峭壁攀爬。

她攀爬的速度很快，好似身体根本没有重量，只被夜风一吹就上升几丈，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茗的窗户下方。

光芒刺眼，茗半眯着眼，见那女子放开了岩壁，飘飘忽忽飞到了与茗平行的空中。

一瞬间，光芒闪动，茗觉得一阵风刮过自己，全身一紧，眼前却骤然暗淡了下来。

光团消失了，只剩下依然光彩夺目的女子。

只见她长长的眉，淡淡的唇，长及腰间的头发束成一束。

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在风中散开，轻柔地飘着，茗仿佛见到一束青莲在面前徐徐绽放，不禁看呆了。

原来那一系长裙竟是无数绿叶缀成，间中还夹杂着些须白色小花。

那女子柔声道：&ldquo你叫做茗，对吗？&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你怎么知道？&rdquo &ldquo风告诉我，水提醒我，星光照耀，我看得很清楚。

&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可你又是谁呢？&rdquo &ldquo我是森林的魂灵，习惯随着雾气游走，跟着云朵飘流&mdash&mdash你可以叫我尹。

&rdquo尹向旁边一指：&ldquo我们到那里去坐坐，如何？&rdquo 茗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呀，原来窗户边的石壁上有一排石阶，通向几十丈外一处突出于峭壁之外的平台。

那女子当先一步，沿着阶梯向前走去。

茗望着她玲珑的背影，浑浑僵僵地跟着爬上窗台，一脚跨到石阶上。

石阶上沾满露水，茗赤脚踩在上面，又冷又滑，猛地回过神来。

石阶之下就是百丈悬崖，那些幽幽发亮的光团照亮了山壁。

只走了一步，茗的腿就软得再也挪不动，连返回窗台的力气都没有，紧紧靠在石壁上，闭着眼想：&ldquo这是梦&hellip&hellip这一定梦！快让我醒来吧！崇！你跑到哪里去了？&rdquo &ldquo来呀，&rdquo尹的声音远远传来：&ldquo别怕。

跟着风走，你会发现即使要飞翔也并非难事。

&rdquo 茗听到她柔和平淡的声音，莫名地又有了勇气。

这一次她绝不再往下看，颤巍巍地贴着石壁走。

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脚底不耐烦地道：&ldquo喂，小丫头，你可也不轻啊，走快点好不好？&rdquo 随着声音，石阶上慢慢睁开了一双眼睛，一张大嘴。

它盯紧了茗：&ldquo小丫头，我很赶时间。

&rdquo 立即有数个声音都道：&ldquo走啊！磨蹭什么？&rdquo &ldquo快些过去！&rdquo 忽听有个石阶道：&ldquo喂，老四，这丫头如何？&rdquo石阶们同时住嘴，屏吸静气地听。

茗脚下的石阶不紧不慢地道：&ldquo好什么呀？瘦得跟柴伙似的，不是好生养的架子&hellip&hellip哎哟！&rdquo 茗恶向胆边生，抬脚猛冲，朝着每步石阶的嘴踩下去，仆仆仆几步就跳到那平台上。

石阶们被踩得纷纷乱叫。

尹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笑道：&ldquo别听他们的，这些老家伙们就知道欺负小女孩子&hellip&hellip坐吧。

&rdquo 茗刚坐在石凳上，突又象被针扎了一般跳起来，仔细打量那石凳。

尹笑道：&ldquo这石凳脾气最好，别怕，坐吧。

&rdquo 茗想了想，干脆蹲在上面。

那石凳的脾气果然好得很，一声也不吭。

尹道：&ldquo你从东面来，对吗？&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从很了不起的地方来的，我感觉得到。

其实你这张脸我并不陌生&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rdquo茗尖叫道：&ldquo你也见到我妹妹了？&rdquo &ldquo真是你的妹妹？果然，姐妹俩都不是寻常人呢。

&rdquo尹的手在石桌上拂过，桌上凭空出现了两只木杯，杯里的水隐隐发出碧色的光辉。

她端了一杯递给茗，道：&ldquo你来了，我没什么好招待的。

这是千年的琼浆，不妨一试。

&rdquo 茗想也不想，端起一口喝干，问道：&ldquo我妹妹现在哪里？她&hellip&hellip她还好吧？&rdquo 尹道：&ldquo我见到她时，她正随着一支马队上山，阳光穿过森林，照在她脸上，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马队里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她，好象她才是旅程的目的地。

不过比起你来，她更有一股让人胆怯的压迫力，而那压迫似乎来自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我在林子里追逐了很久，直到马队进入桫椤城都没认出那是什么。

第二天，我看见那支马队出城，离开了蜀山。

&rdquo 茗急道：&ldquo她也离开了吗？&rdquo &ldquo这我就不清楚了。

我只听其中一名马夫提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徂国。

&rdquo &ldquo徂国？&rdquo &ldquo是啊。

但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国家，不知道在何方。

&rdquo 茗听到幕的消息，心先放下了一半，想：&ldquo劫大哥周游天下，什么地方没去过？他一定知道徂国在哪里。

&rdquo 尹道：&ldquo再尝尝这玉液吧，天下只有蜀山和昆仑山之顶才会偶尔降下这东西，很不容易才收集的呢。

&rdquo 茗端起喝了一小口，觉得与寻常井水没啥区别，问：&ldquo姐姐，蜀山这么高，昆仑山也有这么高吗？&rdquo 尹道：&ldquo论到高，天下惟昆仑与蜀山互为伯仲；论到地域广阔，哪座山也比不上昆仑；然而蜀山天下幽，这个幽字，便占尽了多少神俊之气。

你瞧那些光芒&mdash&mdash知道那些是什么吗？&rdquo 茗摇摇头：&ldquo我在楚国从未见过。

&rdquo &ldquo那是森林唿吸而出之精气。

&rdquo &ldquo森林的唿吸？&rdquo &ldquo是啊。

这世上所有一切皆有精气，有精气便有唿吸。

潮汐是海河江湖的唿吸，云雾是大山深谷的唿吸，风雨雷电是天幕的唿吸&hellip&hellip一吸一出，魂魄生亦。

蜀山之幽，得天独厚，这里的森林特别茂盛葱郁，天长日久，便有了与别处不同的唿吸。

&rdquo 她站起身，走到崖边，风带起长裙，飘然若仙子。

茗也好奇地走到她身后向下俯瞰。

尹淡淡地道：&ldquo那些光芒都是发自一棵棵的树。

千百年来，它们朝食甘露，夜沐月华，饱吸蜀山深处的水脉，便发出了这样的光芒。

年岁越长的，发的光越大。

你瞧那一团，那是一棵楠木，已有四千六百岁了。

&rdquo 茗吐着舌头道：&ldquo这么老了？啊，那一团更大，那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卧牛岗上的樟木，七千七百岁。

&rdquo &ldquo七千多年了，&rdquo茗感叹道：&ldquo恐怕连黄帝都见过。

它怕是最老的一棵树了吧？&rdquo 尹奇怪地看她两眼：&ldquo它的光芒是最大的么？&rdquo &ldquo是吧？至少从这里看上去&hellip&hellip再远就看不见了。

&rdquo &ldquo你不是见过更大的吗？想想看。

&rdquo 茗想了想，吃惊地道：&ldquo对啊，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桫椤谷下生活了一万八千五百年，但是你瞧，我还很年轻，是不是？&rdquo尹向茗浅浅一笑。

茗怔怔地点了点头。

尹道：&ldquo你知道为何我要来找你么？我想给你一些东西。

&rdquo她从怀里掏出一支镯子，牵起茗的手，套了进去。

茗瞧着这黝黑的镯子，不知所措。

&ldquo大了？&rdquo 茗点点头：&ldquo对不起&hellip&hellip&rdquo 尹笑着道：&ldquo孩子，你瘦得真让人心痛。

转转手腕试试。

&rdquo 茗转动手腕，手镯立即亮起一圈绿光。

随着她的手腕转动，绿光也微微颤抖，煞是好看。

她只转了几圈，那手镯已经小得刚好适合她的手腕了，不觉停了手。

绿光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叹息，扩散开来，渐渐消融在空气中。

&ldquo谢谢&hellip&hellip真好看！这是你做的吗？&rdquo 尹摇着头道：&ldquo不。

当年尧帝被大禹放逐，死在南方，尧帝之妻潇湘投水而死。

其魂不忿，化而为镯，逆水而上，被我所得。

当你需要的时候，它会带给你不可思议的力量。

&rdquo &ldquo力量？&rdquo茗傻了，仔细看那镯子，实在不怎么起眼。

&ldquo这力量视乎周围的环境，或大或小。

&rdquo &ldquo可&hellip&hellip我更不明白了&hellip&hellip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rdquo &ldquo不为什么。

也许用得着，也许用不着，但不管怎样，我想送给你。

这也是整个森林的意思。

&rdquo &ldquo但&hellip&hellip&rdquo茗结结巴巴地道：&ldquo其实你并不认识我，对吧？而我也&hellip&hellip也不能为你做什么&hellip&hellip为什么要送我呢？&rdquo &ldquo因为你有力量。

&rdquo尹一字一句地道：&ldquo很强的力量。

别急着摇头，你只是还未曾体会。

力量有很多种，大多数暴露在外，其实最强的是人心中的力量。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无法预见未来，可我知道，有力量的人会吸引更多的力量，就象大海容纳百川。

有力量就有责任，有责任的人注定会面对常人无法可想的困难。

那个时候，便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

&rdquo 她昂起头，仰望身后高大的城池，续道：&ldquo桫椤城已经老了，颓废了，腐朽了，却依然傲慢无礼。

就在刚才，它还与妖邪往来&hellip&hellip有一天，它会被自己的傲慢彻底摧毁。

当它灭亡时，悬崖下的森林也会跟着毁灭，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重获新生。

这是我们的命运，无法阻挡，也无从阻挡&hellip&hellip多么不甘心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将我们的力量延续下去。

你明白吗？手镯是精气之匣，一共有超过十七万棵树将自己的精气或多或少融入其间，你会感受到的。

好了，夜色即将褪去，我也该走了&hellip&hellip茗，你记得我的名字吗？请记住我的名字罢。

名乃魂魄所系，也许有一天你会&hellip&hellip&rdquo 她住了嘴，无声地笑了，然后身子一纵，飘飘悠悠向崖下飞去&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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