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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阳军等核心,便都是一股一股大小不等的野兵。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大营在锦屏镇设了一个月,宛州军也还只是一个虚名,并非可用之兵。
由得青石战事激烈,锦屏这里却还是太太平平。
不过,不管兵力大小强弱,这些野兵的名字可都起得响亮威武。
比如烈火军,听着颇有野火疾掠的意味。
其实人不过三百,连甲胄都没有,用的兵器五花八门,马刀弓箭是寻常的,链锤狼牙也不稀罕,还有用长枪大戟的,那都是个人喜欢,举起来花里胡哨一片,倒也好看。
难得烈火军是从通平地方来的,平原跑马,是野兵中难得的纯骑兵,又因为在通平的时候也多是打探消息,故而被宛州军用作斥候。
烈火军的斥候们在酒馆前带住马,为首的军校朝里面探了探头,大声问:“白小姐,今天可开张么?”还没等两个店伙招呼,白怜羽就远远地从灶房里探出头来答应:“开张开张,你们都来了哪能不开张?”想了想觉得奇怪,又问,“邯大哥,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在店里呢?”那姓邯的军校跳下马,走进店来,一边说:“我怎么不知道?白少爷今天才到大营就被江老板拉去做书记啦!那些老板们又打不得仗,又舍不得兵,整天只会吵闹,江老板说请白少爷写个东西来吓他们一下。
”他说的江老板就是江紫桉。
江紫桉神秘得很,先前人人都知道淮安江紫桉,却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也就是这次锦屏建立联军大营,江紫桉抛头露面,大家才知道她是个正当妙龄的女子,还是个极美的女子。
不过江紫桉手段老辣,在军中很有威信,算得上宛州军背后的统帅,刀口舐血的野兵也都尊称她一声“江老板”。
说着话,邯军校大大咧咧在水榭里坐下,挥手对两个店伙说:“别弄了,咱们已经湿漉漉了,还能嫌这些桌凳?”“江老板真行。
”白怜羽端了一大壶温好的酒出来,“要我哥写正经东西是不行的,这事情他倒是会做。
”邯军校用力点头,“白家少爷那支笔厉害啊!我们这些老粗都爱看他写的妖兽怪魔,商会那些人自然……”白怜羽低头笑,心想:“这话可说得不对了。
”想自管想,她可不说什么,一壶酒递了过去。
邯军校也不客气,接过来嗅了一下,有些失望,腆着脸对白怜羽说:“白小姐,这酒……这酒……”“这酒什么呀?想喝落花春么?行啊!”白怜羽一撑背后的桌子,坐了上去,“你们想喝好的吃好的,也别忘了我们这里的规矩啊!讲好听的故事才有。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斥候们,好像是一只看见了老鼠的小猫。
邯军校摇了摇头,倒了一杯酒顾自喝了,低声说:“这能讲的不都讲过了么?”白怜羽双手一叉腰,很厉害地说:“那你们还吃过了呢!”旁边一个烈火军的斥候苦着脸说:“白小姐,咱们刚从大营出来,连登步桥都没过,哪有什么新鲜故事好讲?”“哈!”白怜羽跳下桌子,一把夺过酒壶,“说得对!那么回来再喝好了!”话才出口,忽然回过味来。
以往斥候们都是一大早就北上探查,转了一圈回来,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才在酒馆停留片刻。
可是今天斥候们正午时分才出动,又是直奔酒馆,透着奇怪。
她这头正转着心思,邯军校那头就抱怨开了:“从哪儿回来啊?今天我们可没啥军务,白小姐你还要赶我们不成。
”白怜羽愣了一下。
联军龙蛇混杂,上层清楚得很,所以约束也很严格。
尤其是前些天,烈火军一部斥候在落花溪北七十里处的杨万村遭遇了几名燮军侦骑。
本来烈火军斥候一直北上到青石附近才会遇见燮军,这次燮军侦骑却南下几十里,当真意外。
杨万一战,烈火军虽然仗着人多吃掉了对手,自己却也损失了一多半。
这个事情以后,联军大营剑拔弩张,普通军兵连锦屏镇都不能进。
这些烈火军虽然是斥候,现在的情形下若是没有军令也不可以擅自离开大营到九里以外的落花溪来。
邯军校给她解释:“自从前些天杨万出了意外,气氛紧张得很,连着几天都不出斥候了。
今天项将军说青石生变不能闭塞耳目,要我们出来探听消息。
”听到这里,白怜羽失笑道:“难道到我们店里来探听消息么?”她忽然想起来,“倒还真有两位北边来的客人好给你们打听。
”说着一指先前的两位客人的座位,这才发现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桌上两杯茶兀自热气腾腾。
“什么北边来的客人?”邯军校一脸奇怪。
人既然走了,白怜羽心下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当回事情,随口说了声没什么,继续追问邯军校:“那你们要去哪里打探?”邯军校摊一摊手:“能去哪里?童老板跟我们说燮军侦骑厉害,不叫我们出去远了,做个样子附近转转就好。
”他说的童老板是通平商会首席。
烈火军虽然是野兵,却是通平商会养着,宛州军四万人马,到目前为止折损的一直是执行斥候任务的烈火军,童老板大大心痛,难怪要给邯军校开开小灶。
宛州军名义上将佐分明,可是这些兵是商人们用钱堆出来的,所以实际上真正有权力的还是大营里这些“影子将军”。
白怜羽听得心灰意冷,把酒壶往桌上一放,悻悻地说:“邯大哥,我当烈火军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就算上了青石战场也是响当当的宛州男儿,哪知道现在连杨万都去不到了……”这句话说得辛辣锋利,听得斥候们脸上都红了起来。
那个邯军校脾气甚好,也不跟她生气,只是淡淡地说:“白家小姐,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提着头做野兵的买卖也就是为了三个金铢的饷钱。
战死杨万的那些弟兄是英雄好汉么?连敌人大军都没看见就丢了性命,你以为他们死得很甘心?说句实话,我们做野兵想过的也无非就是太平日子……”看见白怜羽脸上神情冷淡,他叹了口气,当下住口不说。
白怜羽一个姑娘家,翻来覆去就是爱听什么路牵机火烧枣林仓、贺南屏横槊西关门之类的故事。
她是富家少女,连打架都没怎么见过,还以为浴血沙场是多么美好浪漫的事情,哪里知道那些血都是人身上流出来的,又有什么浪漫可言。
守着个不问收入的小酒馆的她可不会明白,锦屏大营里有多少人仅仅是为的一口饭食一件衣衫,青石困城之中又有多少人仅仅是为了生存。
烈火军这拨人马出营只是消磨时光,不用冒什么风险去探查敌情,兴致本来高得很,一心只惦记着酒馆里酒美鱼香还有闲人们的东拉西扯。
不曾想在白怜羽这里碰了一个钉子,眼看酒馆里冷冷清清的别无他人,这酒喝在嘴里味道可不怎么样。
听邯军校说了那句话,白怜羽也不答腔,顾自走回栏边去看水色。
这些斥候越发觉得无趣,商量一下,出门上马沿着落花溪走了。
连登步桥也不过,那正是遵循童老板的指示,“做个样子附近转转”去了。
斥候们刚走,刚才那两个北方客人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既然知道他们都是没嘴的葫芦,白怜羽也无心跟他们多费唇舌。
这一下酒馆里又是悄无声息,就好像早上的模样,只是白怜羽心境大大不同。
她一脸的百无聊赖,只想找个人出出气。
两个店伙见她面色不善,哪里还敢来招惹她,连她身边这些桌凳地面也不来清理。
白怜羽数着水榭下的朱槿花瓣,一片一片又一片。
溪水从南暮山上奔流下来,在这里转了一个小小的弯。
水榭下面正好就是冲击出来的溪湾,水势平缓许多,只是看见水位上涨。
水榭原本是高脚楼,现在就好像是贴着水面造的。
一人多高的水烛也只在水里探出半截来。
那些漂流而来的朱槿花打着转,渐渐停留在湾中,跟水烛碰来撞去。
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忽然伸出圆圆的一张嘴,这就是有名的落花白鲤了。
“落花溪水清,桃花柳絮轻。
”“落花溪水浊,朱槿水烛蓝。
”名副其实,一年四季落花溪中都飘着缤纷的花。
秋天的水势浩大,溪水翻卷着泥沙呼啸而下,点缀在水面上的是大团大团的朱槿花和剑叶。
水榭下面遍生剑叶水烛,柳树下面一丛一丛的就是朱槿。
朱槿花拳头大小,粉蓝的颜色,若是不经风雨,直到枯萎都会恋在枝头。
可是一场雨水就把它们冲刷到了溪里,喂养出一年中最肥美的白鲤来。
若是雨水来得晚了,那些枯萎在枝头的朱槿花会渐渐泛出晦暗的黄黑颜色,再不能让人想起当时的灿烂。
白怜羽很可惜这样的朱槿花,在她年轻的心里面,粉蓝的光华就算是短暂的,也比枯萎要好得多了。
“如果我是朱槿花,一定会心甘情愿被溪水带入西江的。
”她这样胡思乱想,“就像战士在疆场上战死,那才是应有的归宿。
”谁也说不清白怜羽的战争豪情是从哪里来的,一般人们都认为这是白征羽的恶劣灌输。
这一点白征羽自己也不能否认,可是让他郁闷的是,他拿给妹妹看的书稿要远比这些英雄故事多得多,却都被白怜羽给过滤了。
邯军校的意思她其实明白得很,但是她并不同意。
生为富家女儿,她也一样是一天三顿饭,一样会生老病死。
若只想吃得好穿得好慵懒惬意,她大可以呆在家里过着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日复一日的重复有什么意思,每天都过得平平安安,也就无所谓平安不平安了。
和白征羽一样,白怜羽的身子里流淌的也是不安分的热血。
不同的是,她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爱好,而是单纯地憧憬那些辉煌到了极致的壮烈——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错生了女儿身。
对白怜羽而言,要命的是不得不在这样的憧憬中重复平淡的生活。
因为憧憬已经存在了,平淡才显得更加苍白。
邯军校当然也有着自己的憧憬,也许就是一块田地和一间宅子,晚饭时候的一壶小酒两个炒菜,这比拿脖子比划刀锋要适意得多。
可是白怜羽鄙薄这样的憧憬,这样的憧憬算什么呢?若是达到了就知道,这恬淡富足里面存不住一丝的激动。
当然,她开解地想,邯军校不懂这一点,只是因为他从来不曾达到过这样的富足吧!湾里面有好几张嘴在一开一合,堆积的朱槿花引来了许多的白鲤。
左右无事,老张和王伯也趴在栏上看着。
白鲤性情机警,平常不容易看见。
也就是白征羽钓鱼本领高超,一出手总能钓回三两条白鲤来,酒馆的清水鱼全指望着他。
但是他从来不肯多钓,说什么够吃就可以了。
今天发大水引来了这么多白鲤,店伙都觉得稀奇,一个劲儿怂恿白怜羽去拿白征羽的钓具来。
“不抓两条上来也太对不起它们了。
”“笨死了。
”白怜羽说,“那么多的朱槿花,还怎么拿钓饵诱它?”“也是。
”两个店伙顿时泄了气,“那怎么办?”“看我的。
”白怜羽知道两个店伙是故意逗她开心,可还是忍不住来了精神,跳起来去后面厨房拿那支鱼叉。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咯,这么简单的道理,白大小姐觉得很有必要让自己的伙计知道。
雪亮的鱼叉拿在手里,白怜羽觉得很踏实,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被叉尖刺穿的白鲤,一滴一滴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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