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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后的游戏·GameofQueens 水声无穷无尽,小船破开地下河漆黑的水面。
秽物在肮脏的水面上起伏,似乎沤了几千年的恶臭在鼻端纠缠不去。
每隔很远才有光从头顶投射下来,通过那些圆形的井口。
井口通往街面,上面盖着青铜铸造的镂空井盖。
每天早晨,东方区的女人们拎着装满粪便的瓦罐穿街过巷,走到井盖旁用泉水洗刷后合着污物倾倒下来。
那时候肮脏的水泉从天而降泄落在水面上,水花四溅,污物翻腾,众秽云集。
撑船的人唱着低哑的圣歌,长杆在水中起落,小船飘如不系之舟。
落日前的阳光把井盖的影子投射在他得黑氅上,他仰首看着绯红色的天空,隐约露出半张沧桑的脸。
在这肮脏的、全世界都遗弃的地方,他仰首对着些许微光的时候,便如一个跋涉了上万里朝圣的信徒看见圣地日出般恬淡虔诚。
他扭头看了一眼捂着鼻子的从人,“这是你见过的最脏的地方,是吧?” 从人一愣,点了点头。
撑船的人轻轻地舞动长杆,“全世界最污秽的地方,是因为全世界都把污秽倾倒于此。
污秽之地,终究是人造出来的。
” “世人总是这样,遗弃了什么,又把一切的错加于它,令它丑陋令它肮脏,最后再厌弃它。
”撑船的人轻声笑笑,“不愿再去肮脏的河中着自己肮脏的脸。
” 从人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污秽的地下河,漆黑的河水里,他英俊的面容扭曲,种种虚幻,彷佛大笑仿佛悲哭。
一时间他眼前浮现出种种幻觉,好像那张脸其实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分娩中的母亲,她正忍受着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痛楚来迎接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又好像那是他早夭的未婚妻,可怕的麻风病笑容了这个美丽少女的肌肉,令她全身皮肤溃烂,就像有什么邪恶的东西从内往外吃掉了她,她的眉毛脱落面孔塌陷,干枯的眼睛好像白色的玻璃球……他一生中所见的种种至美和至丑都在污水的倒影中,欢喜和恐惧像是两只野兽在分食他的心,他的面孔抽搐眼神空洞,悲喜的神情混在一起,倒像是癫痫发作的病人。
他的身体渐渐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像污水中跌落。
撑船的人猛地发现了这异状,挥舞长杆用力击打在从人的脸上,打得那张英俊的脸红肿了半边,臭水湿透了从人的金发。
从人一个踉跄倒在船舱里,呆呆地望着头顶泄落的光,没有丝毫愤怒,而是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快要到了,这是王后们的游戏,”撑船的人淡淡地说,“对于普通人,越过这真实和虚幻的边境时,往事总是汹涌而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若一个人一生的悲喜闪灭于一瞬间,便如把一海的水集中在一个瓦罐中,重的世间没有任何瓦罐可以负荷。
” “王后们的游戏?”从人悄悄地打了一个寒噤。
他已经算是离这秘密组织的核心很近的人了,但是即便对他和他的同伴们来说,“王后”仍旧是禁忌的词。
明知道教派中女性财长我这至尊的权利,但他们从没有见过掌握重权的女人。
整个教派在男性的掌握中无声地运转着,仿佛精密的机器,不需要女性,他们也可以在梵蒂冈和异端审判局的重压下生存下去。
但每个曾膜拜王后们的信徒都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们的信仰十倍百倍地加强,所有能力也背十倍百倍地提升,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教派牺牲自己,仿佛牺牲才是解脱。
他们眼睛里闪烁着虔信的光如同火焰那样灼人,令人惊惧,令人尊敬。
王后们掌握着最终的教义,男人们只是她们的仆从。
她们是至淫的妖妇,她们也是贞洁的圣女,她们是绝对的女性,“夜妖”莉莉丝的后裔。
男人们畏惧也爱着她们,知道欲望的泥沼会淹没自己,却忍不住要踏足。
有人说,王后们以男人的血为食。
从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牙关有些打颤。
“一会儿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尤其是她们笑的时候,站在我身后,孩子。
”撑船的人轻声说,“如果没有准备好,不要觊觎她们的亲吻。
她们能赐予你力量,可同时夺走你自己。
” 从人觉得身上略略恢复了温暖,仰视男人坚硬的背影,每挥动一下长杆,杆头都在水面上点起微微涟漪。
这是他所信赖的大人,无论是这条肮脏的地下河或者布满暗礁的大海,都如履平地。
当初他是信仰着这样的大人而信仰了这样秘密的教派,不惜冒着作为异端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危险。
靠近他,便会感觉到他的坚定,如皑皑雪山,虽然“主教”只是他的代号,但他远比那些披着圣袍占据教堂的神父们更像一个修道者。
“大人,您……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么?”从人不安地看向四周。
回想起来,他在水的倒影中看见幻影那一刻,忽然有扑面而来的异样的风,风中似乎有人吹着古老的牧笛。
就是那一刻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诡秘而鲜活,黑暗中好像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在闪灭,那是类似于半人马或者长着山羊蹄子的赤|度|裸|少妇这种只存在于古画中的精灵的东西。
撑船人没有回答。
静心下来再听,黑暗中的一切异动似乎又消失了,只剩下小船划破水面的轻声,就像风。
撑船的人似乎要挠脖子上的痒,手指探进黑氅中,在高领深处摸到了那个齿痕,以及那永远不会干涸的血迹。
“只有活着的人,才拥有被迷惑的权利啊。
”他以从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灯光!大人,前面有灯光!”从人忽然说。
在这条污秽的地下河道中,每逢转弯的地方就会有一排小小的油灯指向,每次都给人以前面就要到达目的地的希望,而又一再地破灭。
但这一次不同,前方是笔直的河道,而那火光盛大得就像一场篝火晚会。
这光出现的极其突然,河面仿佛忽然升高,他们原本顺水而行,到了这里忽然变成逆流。
船随着水面一起上升,火光越来越清晰,直到前方的半条河道都被映成温暖的火色。
“是么?你看见了火光?”撑船人微微点头,“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 “河水……河水!”从人惊呼。
扑面而来的再也不是腐臭的让人作呕的气味,而是玫瑰和薄荷的芬芳,他们仿佛正在驶向种植着繁荣花木的森林。
河面上的污物被清流冲散,在清浊之间有明显的一道分界,那道分界就在眼前。
当小船无声地越过分界之后,他们便漂行在清澈见底的水上,隐约可见河底的青石上生者绒绒的青苔,细小的鱼穿梭游动。
两边的岸上再没有老鼠跑来跑去,也不见那些被啃剩下的、分辨不清的骨头,两侧的石壁上点满了蜡烛,就像入海口的航道灯那样指引着这条小船。
从人完全呆住了,却没有注意到当这一幕火光和奇景出现的时候,他的头顶不再有那一个接一个的、通往街面的井口,头顶只剩下一片彻底的黑暗。
“记住,不要看王后们的眼睛。
”撑船人低声说,“这是我唯一,和最后的提醒。
” 他提醒的话音被梦幻般的音乐声吞没了。
那是一首寂静空灵的曲子,可节奏中却含着那么多的欢快,它美好得让人想起夏日的午后,小女孩拧紧一只八音盒放在窗前,托着腮眺望花圃的场景。
此刻一道清澈的流水托着小船,悄无声息地滑进那满是金色阳光的下午。
从人的眼睛被那些华丽的帷幕和精美的链坠照亮了,一重又一重淡紫色的帷幕,帷幕间的黄金吊坠是飞奔的鹿形、茂盛的雪松形和美丽的六芒星形,几百种几千种,没有任何两件是重复的,两侧岸边洒满玫瑰花瓣,一侧红色,一侧白色,没有一片红色花瓣落入白色的河岸,亦没有一片白色的花瓣误入红色的区域。
前方的地下河展开为一个清池,清池中央的方型石台上,红裙和白裙的少女正相对而坐,天使羽翼托起的金色小桌上,放着一张棋盘。
两只纤细的手轮流挪动棋子,棋盘旁边居然真的放着一支古老的青铜八音盒,随着乐声,机械小丑舞蹈。
从人的呼吸在一瞬间停顿了,这一生中他不曾见过那么美的女人。
【2】布局·TheLayout 白色的马背移动到东方区的中央,那意味着一只全副武装的骑兵队,被安置在圣光广场。
从地图上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东方区的战略要地,白色的马能踏遍四方的战略要地,遥遥呼应着锁住两侧十字形要道的“城堡”。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落日了。
”教皇撤回了苍老的手,满意地看着桌上翡冷翠的地图,或者他布局完的棋局。
“圣座的布局已经没有弱点了。
”安东尼低声说。
作为教皇国最高级别的军|度|事领袖,他也必须承认如果是他指挥这场剿杀战也不过是如此布局。
“不,在我们没有看到对手布局时,说自己的布局没有弱点还太早。
”教皇摇头,“你们认为我们处在进攻的位置上么?错了,我们处在防御的位置上。
因为我们的布局是要控制住东方去的每一处战略要地,而进攻的人,总是只攻击几个点。
” 安东尼猛然醒悟,“是的!” 教皇指着那些攒聚在东方区里的黑色棋子,“但很遗憾,我不知道我们在东方区得敌人都有什么棋子。
交付款项的日子,北方教廷可能派出她们的祭司。
” “祭司?”四塞罗问。
“根据异端审判局的档案,北方教廷的结构和梵蒂冈不同,他们的核心是被成为‘血契祭司’的六个人,这六个人必须是三个男性和三个女性。
六个祭司的选择不仅要求虔诚的信仰,也要求血统。
他们必须怀有莉莉丝族裔的血统。
“卢加拉斯局长解释。
教皇在纸上画出了北方教廷的象征、Tanteism教派象征男性和女性、宇宙和生命的六芒星图案,那也是一切邪恶的象征,许多异端教派都深信以鲜血画出这个图形可以从中召唤出魔鬼。
“正三角象征着男性和生命,倒三角象征着女性和宇宙,正三角由三位男性祭司守护,分别是象征神性掌握的‘主教’、象征人类王权的‘公爵’和象征惩罚力量的‘骑士’。
”教皇在六芒星的一个个角上写下古老的希伯来文称号,“而女性祭司则统称‘王后’,她们所象征的都是莉莉斯的血统,红王后象征着莉莉斯的血,白王后象征着莉莉斯的骨,而最下方的黑王后,象征着莉莉斯被放逐后如黑夜般苦寂的灵魂。
” “但他们还不是纯血的莉莉斯后代?”格拉古问。
“真正的纯血莉莉斯后裔在六芒星的正中,她是男性和女性的结晶,宇宙和生命的女儿。
她必然为女性,几近完美。
她等于亚当夏娃之和,可以独立繁衍新的人类。
她唯一的弱点是仇恨,这恨意唯有吸干全人类的血方能平息。
”教皇轻声说,“她被称为‘魔女’,可以从血腥之路接近神座的存在。
” “我们所见的……就是王后们?”格拉古忽然醒悟。
多年来他们一直把那一夜所见的女人的幻像成为“王后”,因为她们穿着华丽的宫装长裙,典雅而诱惑,世上大概在没有女人如她们那样耀眼。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是来源于档案中北方教廷对祭司们的称呼。
“是。
”教皇说,“这是我最担心的,血契祭司们相当于我们的枢机卿,但诸位能使用的最大武力只是火枪和圣水洗过的利刃,而他们,则有着魔鬼般不可思议的力量。
” “这个多年我一直有个疑问,”西塞罗犹豫着说,“以她们那种力量,本可以轻易地杀死我们,如果她们杀了我们,整个梵蒂冈都难以找出合适的新教皇的人选。
” “只有一个解释,”教皇低声说,“翡冷翠现在的样子,我这个教皇,和你们这些枢机卿,恰恰是她们期待的!” 【3】神之圣物·Holythings “八年了,翡冷翠依然没有变化。
也许它需要一个新的教皇了。
如果教皇死了,下一任教皇会出自哪个家族?美第奇,还是博尔吉亚?”红色的王后在棋盘上缓缓推进,吃掉了白色的兵,她孤军深入,援军被挡在密集的兵阵后,骁勇如一位红色甲胄的骑士。
“你还不知道美第奇家的新族长是个十四岁的女孩么?那个老美第奇公爵死了,继承他的是一个不知母亲来历的私生女哦。
不可否认美第奇家族的力量依然是一群雄狮,但是被一个小女孩率领着,就像被绵羊带领的狮群那样软弱。
我们可以赌,下一任教皇仍将出自博尔吉亚家族。
”白色的相沿着斜线推进,阻挡在王后攻击王的路线上,自杀式的防御。
红王后吃掉了白相:“苏萨尔·博尔吉亚?” “也许,贵族们都认为苏萨尔公爵是教皇最看重的儿子,而且他也有继任教皇的实力和野心,但最后的牌还没有掀开,谁也不能肯定教皇会传位给他。
”白王和白车易位,白王成功地脱离战场。
白棋全军围绕着红王后,要狙杀这位孤军勇进的女骑士。
“听说他年轻而英俊。
” “可惜年轻英俊的常常死得更快一些。
你是准备认输么?认输吧,你就要失去你的王后了,你没有棋子能救她。
而我很高兴拿走你的一切。
” 白色宫裙的女人扇动丝绸和檀香木的小扇,掩着嘴吃吃的笑。
扇子带起的风卷动了地面上的玫瑰花瓣。
方形的石台上,一半铺满红色的玫瑰花瓣,而另一半铺着白色的,金色的桌子放在两种颜色的分界上,一如界限分明的地下河两侧。
白色宫裙的女人坐在白色的这边,红色红裙的女人坐在红色的那边,白裙女人的面具是银色的鸦,而红裙女人的面具是金色的猫,面具下露出她们尖小的下颔,肤色明净得像是透明。
白色的花瓣飞扬起来,像是大雪那样卷向红色的那边,把所有红色都吞没,甚至红裙女人的身上也盖满了。
红裙女人捻起一只红色的马,跳过重重的防线落在棋盘上。
“啪”的微声,把漫天雪片般的白玫瑰花瓣停住。
白裙女人看向棋盘的美丽双眼忽然变了,一切都停住了。
这一刻的静默如暴风雨到来前的死寂。
片刻之后,白裙女人眼睛里那股跳脱任性的美暗淡了,她缓缓收起折扇,搬起自己的金色座椅往后稍稍移动了几寸。
一切又动了起来,风起,风向逆反,红色的玫瑰花席卷了一切,吞没了白色,洒入清池。
整个石台上被红玫瑰覆盖,就像是铺着红色厚绒的舞台,站在红裙上的白色花瓣在一瞬间枯萎坠落在地,碎裂成灰。
这一刻小船的船头撞在石台上,披着黑氅的撑船人扔掉长杆登岸,揭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赤铜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面具上是浮雕的公牛,两侧是狮鹫的羽翼。
从人战栗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主教”身后,脚下的玫瑰花瓣柔软如地毯,他觉得自己被神秘幽深的香所缠绕,心脏剧烈地跳动。
那香气不是来自脚下的花瓣,而是女人的身体,红裙女人的身上馥郁的香气如玫瑰,白裙女人的身上则清幽如薄荷。
刚才就是着两个女人身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远远地在小船上就闻到了。
“很久没有见到您了,主教大人。
”女人们起身,拎起裙子盈盈地下拜。
“红王后,白王后。
”主教微微躬身。
从人在他身后偷窥这些神秘莫测的女人们,和“王后”这样的称呼相反,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像是少女。
华丽的宫装勒紧她们纤细的腰肢,身材和皮肤都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仿佛掌管时光的魔鬼把她们停在了最美丽的年纪上。
从人知道她们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年轻,因为很久之前三王后就没有更换过了! 就在白王后转眼瞥向从人的瞬间,从人警觉地低下头。
主教的叮嘱在那一瞬间想起在他的脑海里,不能看王后们的眼睛。
白王后用扇子遮住嘴,轻笑着,目光一闪而灭。
“圣物带来了么?”红王后问。
主教对从人点了点头。
从人转身从小船上写下一个沉重的木箱,然后从腰间抽出锋利的折刀,把木箱外的板条一根根卸掉。
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那是一具红色的棺材。
它的红明艳得就像女人的胭脂,黄金铸造的圣天使们在棺材的四角,用舒展羽翼保护着它,一个持剑披甲的男性银浮雕躺在棺材的盖板上,密集的白银长钉把棺材封死,锁上阴刻着入葬的时间和死者的名字。
它精美得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却又出奇地小,如果它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那么必然是一个侏儒。
棺材的出现令王后们激动起来,她们围绕在棺材旁,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每个细节,就像是女人接过新生的婴儿那样爱不释手。
“许多年了……”白王后的声音里带着幸福的哭声,她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显。
“是真正的圣物么?”红王后看向主教。
“打开来就清楚了。
”主教说着,对从人点了点头。
从人从小船上提起沉重的铁撬棍,小心翼翼地一枚又一枚拔出那些白银长钉。
这项工作远比他想象得更辛苦,那些白银长钉在棺木中镶嵌的极紧,为了拔出这些钉子他几乎要把它们一一折断。
最后他把撬棍插进锁圈里,再用力别断它之前,他看清了锁上的日期,猛地一惊。
如果那个下葬的日期没错的话,这具看起来全新的棺材已经有足足四百多年的历史。
什么样的木质和漆能够经历四百多年而不腐朽? 从人战战兢兢地退后,把棺材旁的位置让给围上来得王后们和主教,小桌上的八音盒恰好在此刻走到了尽头,发出清脆的“嗒”声,音乐忽然变了。
它奏响了古老的圣歌,仿佛一个孤独的灵在空旷的教堂中飞射折返,发出无人能听懂的呼喊。
樱桃红色的棺木盖板被轻轻地抬起,轻得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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