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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圣痕(2/3)

一个巨大而幽深的坑洞。

森冷的风如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灌入其中，也将夏离衣角卷起了。

夏离小心地探出头去看，却看不到它的底端。

洞口的边缘极为平滑，是完美的圆。

半径足足有数十米宽的空洞只有一条极窄的铁桥通往洞口的中央，令人无法理解它的用途。

巴顿将照明棒折断后投出。

淡蓝色的光急速下坠，沿路照亮了井壁上的怪异图纹，在冷光里，看起来像是黑铁铸就的鳞片&hellip&hellip光在深远的地方消失，坠入了水中。

夏离吞着口水，看着其他人的脸，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冷肃而漠然。

&ldquo连个水井都修这么宽敞？黄昏议会有钱也该给这里安个电灯泡吧？&rdquo他开始习惯性地飙烂话，结果发现没有捧哏，只能悻悻作罢。

&ldquo殿下，稍后就要开始了。

请您准备好。

&rdquo 巴顿收回目光后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夏离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记得《水浒传》里说不光荒山野岭有杀人越货的悍匪，江河湖海上也有劫径的好汉。

艄公载人到了江心之后，就开始磨刀霍霍，问客官你究竟是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板刀面是乱刀砍死后丢进水里，馄饨面是捆成一团丢进水里。

虽然过程都差不多，但起码有个服务客人的规矩在&hellip&hellip但现在这群外国人连规矩都不讲了么？ 在寂静中，手握短刀的巴顿并没有把夏离乱刀砍死，反而踏上了铁桥。

在呼啸寒风中，他行进至中央，沉默地低头俯瞰着脚下的黑暗。

良久，他抬起左手，握紧了短刀的刀锋。

松弛的皮肤被刀锋切裂了，鲜血迅速地渗透出来，赤色的血从刀锋上滴落，被扯进了风中。

寒风卷着红色的雾气投入黑暗中，在令人心悸的寂静中，很快便响起尖锐刺耳的声响。

就像是岩石崩坏，枯木碎裂，无数的铁片摩擦，在火花迸射中锈迹剥落。

尖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逆着风冲出了黑暗，回荡在这一片空洞的世界里，潮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夏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望向那一片涌动的黑暗。

黑暗在动荡。

灰尘不安地飘飞，夏离听到脚下碎石在震动中微颤。

&ldquo出来了。

&rdquo 他听见背后的声音，兰斯洛特的手掌按在他肩膀上，示意他不要恐惧。

紧接着，寒风逆转，海潮倒灌。

涌动的黑暗被撕碎了，那种重叠的海潮声爆发，无数展翅的铁灰色飞鸟冲天而起，紊乱的风掀起了夏离的头发。

巴顿手中微弱的汽灯照亮了它们的模样&mdash&mdash黑灰色的双翼上长满了鳞片和绒毛，并且隐约能够看到它们血红的双眼。

双翅如刃，爪子在墙壁上抠抓出了一道道尖锐的划痕。

夏离总算明白升降机的甬道里那些裂隙是怎么来的了，是那些巨大的蝙蝠留下的爪痕！ 它们在鲜血的刺激之下苏醒，冲天而起，贪婪地争夺着空气中每一粒飘散的血。

黑灰色的蝙蝠之潮盘旋在上空，如同一团不断蠕动的黑云。

巴顿最后一次将手中的血倾入空中，带着火光诡异的汽灯归来。

在他的背后，蝙蝠群失去了鲜血，却没有消散。

它们盘旋尖叫着，在黯淡的灯光里交织出尖锐复杂的影。

&ldquo轮到你了，殿下。

&rdquo巴顿倒握着刀柄，将手中古拙的短刀递给夏离，&ldquo这就是评测的仪式。

&rdquo &ldquo那群东西究竟是什么？&rdquo夏离胆战心惊。

&ldquo蛇蝠，经年累月吸取血族的血液之后变异的品种，在中世纪的时候，它们是贵族的猎犬和爪牙。

&rdquo兰斯洛特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ldquo它们对血族的血极为敏感，犯人被囚禁在这里的时候，饥不择食的蛇蝠会让那群囚徒煎熬无比。

只有公爵的血才能让它们暂时沉睡&hellip&hellip我早该想到的，动物的本能是最好的鉴别工具&hellip&hellip&rdquo 他挡在了夏离前面，冷冷地看着巴顿：&ldquo它们饿了几十年，现在嗅到血的味道，恐怕已经疯了，如果他们袭击了殿下怎么办？&rdquo &ldquo有这个，就不会，它们害怕光。

&rdquo 巴顿举起了右手中散发诡异灯光的汽灯：&ldquo只要在灯灭之前，让它们饮到殿下的血就可以了。

不论它们如何饥饿，公爵的血都会令它们重新安眠。

&rdquo &ldquo可笑！这种仪式没有丝毫的根据，如果斯图亚特家族的继承人遭到不测，谁来负责？！&rdquo 夏离第一次看到兰斯洛特这么严肃的样子，他不是那个怂包了，而是挡在夏离的面前，眉头皱起，神色庄严。

&ldquo我是校长的代理人，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对我的学生做这种事情！&rdquo 巴顿低垂着眼眉：&ldquo这是黄昏议会和宗室评议会的意见，就算是西泽?奥古斯丁爵士也要服从。

&rdquo &ldquo逆十字教会支持仪式继续进行。

&rdquo自始至终沉默的西格尔神父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石块摩擦，&ldquo尽快，时间宝贵。

&rdquo &ldquo附议。

&rdquo黄昏议会的使者表明态度，紧接着是带着傲慢神情的见证者们&hellip&hellip 最后，四比一，民心所向，兰斯洛特被巴顿推开，短刀和汽灯重新摆在夏离面前。

&ldquo殿下，你在犹豫什么呢？&rdquo 巴顿的视线落在夏离的脸上，看到了少年有些苍白的脸。

夏离看着面前血淋淋的短刀，总觉得背脊骨有些发冷：&ldquo我&hellip&hellip怕疼啊。

能换个方式么？文明点的？你看我外公才刚下葬不久，现在做基因鉴定也来得及&hellip&hellip&rdquo 没有人回答他，死寂沉默中只有蛇蝠的尖叫。

夏离看着石化的巴顿，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愤怒。

什么情况啊！莫名其妙地把我带来这里，莫名其妙地让我走钢丝跑到一个万人坑的中间去割手放血&hellip&hellip我当个公爵碍着你们什么事儿啦？你以为我想来啊，我在北京待得好好的，在社会主义的阳光下前途光明，谁闲着没事儿跑到美国来当吸血鬼啊！ 我警告你，我的秘书很厉害的！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腹诽持续了两分钟，在巴顿的逼视之下，夏离终究还是怂了。

反正怂就怂吧，他已经蔫巴惯了。

不就是放个血么？ 他没好气地夺过了短刀和汽灯，看着短刀上的斑驳血迹，心里有点担忧：这货不会有传染病吧？ &ldquo如果汽灯熄灭之前，它们还不满足呢？&rdquo他抬头问。

巴顿没有说话，可冰冷的眼神中已经写好了答案。

夏离最后犹豫了一下，又忽然想起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康斯坦丁。

&ldquo如果你想要找到杀死你伯父的凶手，就必须成为公爵&hellip&hellip只有成为公爵，才能拥有力量，才能等到那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hellip&hellip&rdquo 回忆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像是针，刺痛了什么地方。

他低下头，向着黑暗跨出了第一步。

颤颤巍巍的少年走上悬崖。

紊乱的风里，寒意汇聚而来。

只有半米宽的铁桥两侧都是氤氲的黑暗，黯淡的汽灯只能照亮前方一米。

风吹进那一片模糊的深渊中，激起宛如怨魂的回响。

夏离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看脚下，缓慢地接近了盘旋在中央的蝙蝠之潮。

在尖锐嘶叫的声音里，夏离的脸色越发苍白，无数双翅膀扑打过来，黑色的鳞片泛着黯淡的灯光。

好几只蝙蝠嗅到了刀刃上的血味，向着他俯冲过来，想要抓他，在光照之下又迅速地躲开。

一阵阵夹杂着血腥味的恶臭令他几乎窒息。

道路终于走到尽头了，夏离低下头，看到了脚下前方的万丈深渊。

&ldquo看前面，黑洞洞&hellip&hellip&rdquo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经忽然大条了起来，念叨着《挑滑车》里的戏文，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其实很想说两句严肃高大的话的，但越是这个紧张的时候，他不靠谱的本性就忍不住暴露出来。

那一瞬，扰动的黑潮停止了，紧接着又被撕裂，狂风扑面而来！ 一瞬间的风声压盖过少年的呢喃，他抬头，看到了狂暴的黑影。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蛇蝠！当它展翅尖啸的时候，所有盘旋的蝙蝠都仓皇躲避。

爪子和黑鳞折射着微弱的灯光，巨型蝙蝠扑击而下！ 它已经饥渴太久，侯爵的血无法释放它的饥渴，汽灯光芒也无法阻挡它。

比起其他的同类，它简直更像是一只混在里面的怪物！在半空中，它伸出锐利的铁爪，抓向夏离的手臂。

&ldquo夏离，放低重心！趴下！&rdquo 身后传来兰斯洛特的模糊高喊，夏离连忙俯身，可汽灯却脱手而出，穿透了层层的蝙蝠之后坠入了洞穴的深处。

夏离愣了一下，还没有想明白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就听到了风中的呼啸。

风骤然停顿了一瞬，海潮声消失无踪，紧接着远超刚才千百倍的嘶叫骤然炸响，没有了灯光，回旋的蛇蝠们彻底陷入疯狂。

在铁桥上，夏离抬起头，看到无数血红的眼瞳。

它们看着自己，自己也在看着它们。

这是猎手和猎物之间的最后交流，下一刻疯狂涌动的黑云将少年吞没了。

无数尖锐的嘶鸣中，蝙蝠像是沉重的砖块一样砸在身上，铁爪拉扯。

它们要血。

夏离蹲在铁桥上，努力仰起头，回头看着所有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一片拍打的蝠翼中，最后的视线被遮蔽。

他被吞没了。

他觉得自己要坠落了，可是却没有，因为风暴之外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当一个人绝望和难过的时候，害怕到想死，可如果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他就不害怕了。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你，喊着你的名字，你就不能倒下让他们失望。

扰动的蝙蝠群之外，兰斯洛特的怒吼传来：&ldquo夏离！不要慌！给他们血啊！&rdquo &ldquo血？&rdquo夏离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双血红的眼瞳。

庞大的怪物再一次展开双翼，嘶鸣着，扑击而下！ 你想要血？ 夏离沉默地看着它猩红的眼睛，恍然大悟：那就给你们血！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他感觉到疯狂跳动的心脏挤压着血液，从毛孔中渗透出的汗水失去热量。

夏离低下头，手指从刀锋上划过，残光里，血线从指根向着指尖蔓延。

一滴猩红的血随着他的挥手飞出，穿透了寒冷和黑潮，在冰冷的风里&hellip&hellip &mdash&mdash它炸裂了。

血红色如雾气扩散开来，弥散在风里。

紧接着，宛如炸弹轰鸣，风里的尖锐声几乎撕裂少年的耳膜。

无数蝙蝠张开翅膀，狂舞着溃散。

蝙蝠们如同感受到了绝大的恐惧，目睹了狰狞的恶魔，凄厉尖叫，不可自抑地向后飞出。

就像是黑色的潮水在瞬间逆流，它们在后退、尖叫着溃散，如水坝决堤一般的逃离这个少年的身旁。

涌动的兽群在刹那间掠过了评议团，飞进黑暗里。

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它们乱撞，最后散入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中，只留下满地的破碎鳞片和血。

不可思议地，遁走逃亡。

然后，漫长的寂静到来&hellip&hellip 漆黑中，兰斯洛特掏出手机，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ldquo这是怎么回事儿？&rdquo他幽幽地问，&ldquo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他们心满意足地喝完之后回老家继续睡觉么？&rdquo &ldquo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rdquo &ldquo这种例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rdquo巴顿说，&ldquo历代祭典上，要么参与者死去，要么蛇蝠被驯服&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意外！&rdquo兰斯洛特低声嘟哝着，扭头看向在铁桥上摇摇欲坠的少年，&ldquo殿下，你还待在那儿干吗？&rdquo &ldquo我、我腿软了&hellip&hellip&rdquo夏离趴在窄道上，脸色苍白，颤声道，&ldquo这算过了吧？&rdquo 良久沉默，没有人回答。

巴顿举起手：&ldquo我提议评议暂停五分钟，我想各位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考虑一下。

&rdquo &ldquo赞成。

&rdquo &ldquo附议。

&rdquo &ldquo诶？&rdquo 最后的那个声音，来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兰斯洛特&hellip&hellip &ldquo简而言之，你五分钟之后就是可以等死的节奏了。

&rdquo 在升降机的入口，兰斯洛特优哉游哉地坐在地上，毫不顾忌自己用来装模作样的西装被灰尘染黑：&ldquo虽然那群蝙蝠跟神经病一样跑得一个比一个快&hellip&hellip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状况。

&rdquo &ldquo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的好不好？&rdquo夏离余悸未消，脸色依旧苍白，&ldquo总不成他们非要让我被那群蝙蝠啃死才开心吧？&rdquo &ldquo那样才更省事好么？就跟那个老头儿说的那样，这种仪式，要么你死，要么它们被驯服，乖乖回家睡觉，但它们看到你之后跟看到鬼一样吓得乱跑是闹哪样？&rdquo 兰斯洛特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低声感叹：&ldquo所以你做好准备，宗室评议会会怀疑你作弊。

&rdquo &ldquo开玩笑！&rdquo夏离怒发冲冠，&ldquo虽然成绩经常不及格，但我考试从来不作弊的！&rdquo &ldquo&hellip&hellip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吧？请不要把不作弊和不会作弊混为一谈。

&rdquo兰斯洛特叹息，&ldquo殿下，你还是考虑一下等会你怎么死吧。

&rdquo &ldquo没那么严重吧？&rdquo &ldquo当然没有。

&rdquo兰斯洛特望着天上徘徊不去、尖叫不止的蝙蝠，神情无比轻松，&ldquo无非就是没通过评议，被当作冒充公爵的骗子，然后关进地下牢房里而已，不要怕，你还年轻&hellip&hellip可以待很多年呢。

怎么样？听到老师这么安慰你，有没有很开心？&rdquo &ldquo真是开心死了。

&rdquo夏离真诚地说，&ldquo老师，如果我要死了，一定会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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