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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脚步声远去,这从一早开始便好戏接连登场的郡守府衙,终于有了短暂的平静。
经过前后种种,樊统心下隐隐有些明白:今日这案子是结不了了。
他有些难以言说的遗憾,只因今日之事对他来说绝非只是断案这样简单。
虽说那康仁寿也是药堂掌事,但听闻只是康家养子,并不那么有份量,如今又只是下落不明,实在请不动他这尊大佛。
樊大人心里揣着的是另一桩事。
早前瞧邱家那小子对苏二小姐那般上心,他当下便留了意,回去后寻了靠得住的人细细打听一番,果然教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却原来是那苏家不知何时已经搭上都城王府,如今做得可算得上是天家生意。
而听闻那断玉君是从都城而来,定是一早觉察了这一层,这才表现得这般积极,而他绝不可落于下风,更不能成了为他人盖庙的冤大头。
康仁寿的案子不论是吉是凶,他都要摆出个样子来,按下一两个小贼做个交代,一来是给那回春堂一个顺水人情,二来也可趁机拉拢一番苏凛。
邱家看样子是结交不下了,能捞个苏家也不是坏事。
思及此处,他又不死心了,上下打量着那布衣少年,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判断出这村夫同秦九叶一样,是个没钱也没权的小角色,当下断言道。
“方才苏二小姐的话只是旁证,你的证词也说明不了什么。
何况你们是一家人,当然可以撒谎为对方作证。
” 李樵终于转过身来,似乎是走上堂来后第一次真正望向樊大人。
“樊大人想必忘了一件事。
九皋城门酉时一过便会关闭,康先生若是离府后遇事,我家阿姊不仅要在短短半个时辰内顶着宵禁当街作案,还要赶在亥时督护彻查村庄时回到住处,想必不仅需得成为这龙枢一带数一数二的高手,还要习得一些通天遁地的法术才行。
” 这话终于有人替她说出口了,秦九叶边听边在一旁忙不迭地点着头,就差没跳起来拍案叫好了。
那樊统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就连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夫都能在这胡搅蛮缠一通。
他正要发作,可下一刻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心中却莫名一抖,出口驳斥的话听起来有些无力。
“那也有可能是她将人掳到城外犯的事……” 这回少年甚至不再看他,只一字一顿地说道。
“既是如此,那不知樊大人可查明白了,这康大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如今又身在何处?” 樊统终于不说话了。
他今日这出大戏本就是要唱个“无头案”的,真要是找到了“头”,那还有什么可唱的呢? 秦九叶站在一旁,知晓眼下已到了撤退的最佳时机,连忙恭顺道。
“我这阿弟心直口快,还请各位大人不要怪罪。
只是不知樊大人和督护今日是否还有其他事要问?在下家中药堂无人看顾,确实也是急着回去照料生意……” 方才一番“速战速决”的定罪没能得逞,樊统对她暂时也只得作罢,只想着日后再算账,正要摆手示意她赶紧滚蛋,冷不丁邱陵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这位小兄弟先前倒是未曾见过,平日也待在果然居吗?” 怕什么来什么,他终究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李樵身上。
自从昨夜邱陵敲响了柴门,如今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便会冒出冷汗来。
方才她的心思全在那苏家二小姐身上,如今回过神来才想起身旁那“不请自来”的少年。
联想起昨夜她遭遇的种种,再看眼下康仁寿的神秘失踪,秦九叶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那康仁寿,该不会是被…… 秦九叶方才消退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但脱身要趁早。
眼下她已经不可能同李樵撇开关系,只能想尽办法抗过这一关。
调整了一番心绪,她不动声色地将身旁的人拉近了些。
“我这远房表弟身子不好,我帮他调理一下,顺便让他平日在药堂里帮手。
” 少年安静地贴着她站着,像一只听话懂事的家犬,时不时抬头去瞧她的神色,将那种涉世未深的简单拿捏得刚刚好,结合方才他闯到公堂上来、又开口顶撞樊统的那种莽劲,似乎并不是个有城府之人。
这等功力若是用来对付寻常人等,怕是对方早就深信不疑。
可如今他们面前的是“昆墟四君子”之一的断玉君。
昆刀断玉,无情果决。
传闻这位断玉君只讲公理不讲人情,就连属下家中年愈七十的老账房,都能因为瞒下些灯油钱而被送官,所以才会被冠上这样清冷却令人生畏的称号。
但从秦九叶的观察来看,这人并非对公理有着多么狂热的追求,他只是天生对人情不敏感罢了,自然也不会被人情所蒙蔽。
眼下年轻督护正将审视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脚下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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