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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的幕篱,黑色幕篱罩住了头脸半身。
后头的那个走路身形不稳当,跌跌撞撞进了主院,往前走了几步,便忽然脱力地晃了晃,摔在雪地上,砰的一声闷响。
阮朝汐停住脚步,站在长廊里,远远地看着。
引路的荀氏老仆赶紧往回几步,提着灯笼弯腰查探。
昏黄灯光下,鲜血从摔倒那人的身上汩汩淌出,浸透了身下新积的白雪。
“阮阿般,不关你的事,走罢。
”白蝉低声催促。
阮朝汐眼睛盯着庭院摔倒的那人,跟着白蝉走出一步,摔倒那人忽然挣扎着抬起了头。
荀氏老仆手里的灯笼光线,映亮了来人满是血污的年轻眉眼。
阮朝汐刚抬起的脚步倏然顿住。
重伤摔倒的那人,赫然是出坞多日、许久没有音讯的徐幼棠。
“幼……幼棠……幸不辱命,顺利完成……完成托付。
” 徐幼棠从雪地里挣扎着撑起身子,面向书房方向,哑声道,“幼棠求见郎君。
” 山间冬日的第一场大雪无声无息落下,多少秘密掩埋其中。
—— 南苑二兄徐幼棠回来了。
消息瞒不住一墙之隔的东苑,这几日东苑私下里议论不休。
身上几道贯穿箭伤,血几乎流干了一半,人进了主院就再也爬不起身,紧急唤来南苑修习医术的莫闻铮,抬进南苑连夜治疗。
幸好年轻底子好,休养了四五日便缓过来,昨日有人见他下了地,披着郎君赐下的狐白裘,在主院中庭里慢慢地踱步。
晚食间隙,李豹儿悄声对周围几个讲述,“徐二兄通过试炼,名姓登记造册,从此算是正式的荀氏家臣了。
” “听霍大兄说,坞主亲自修书一封,送去荀氏壁告知宗族。
徐二兄当面瞧着坞主写信,哭得稀里哗啦的。
” “哦!”童子们传来一片惊叹声。
李豹儿流露出羡慕期待的目光,“希望有一日,我李豹儿的名姓也能堂堂正正写在坞主的家臣名册里。
南苑住着四位兄长,不好压他们一头。
那我……我就列第五个吧。
” “嘁——”童子们发出嘘声。
阮朝汐坐在李豹儿对面,边听边扒饭。
她停下筷子,追问了句,“霍大兄有没有和你说,和徐二兄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李豹儿正在添汤,木勺捞肉的动作一顿,愕然反问,“什么人?徐二兄是和其他人一起回来的?没听说。
” 阮朝汐闭上了嘴,再不说话了。
接过汤勺,给自己碗里舀了一勺肉汤,继续扒饭。
但吃着饭汤的同时,心头却不由自主想起那天黑夜里,被徐幼棠拼着半条命护卫进主院,头戴黑色幕篱的瘦削男子。
徐幼棠那身伤,都是被追兵缀在后面穷追不舍,强弓利箭所射伤。
霍清川被东苑众人围住询问时,简单提起几句,说徐幼棠身上。
几乎没有刀剑伤,险些致命的是后背和肋下几处箭伤。
显然追兵未曾赶上他们,近身鏖战的机会不多。
被他护着进来的那幕篱男子,这几日便住在主院的西边客房,和她的住处可以隔着中庭对望。
偶尔清晨和入夜后,那男子会被邀去书房,和此地主人对谈良久,又送回西客房。
出入时始终戴着幕篱,瞧不清面目。
但阮朝汐毕竟和神秘来客的住处只隔着一片庭院。
偶尔清晨早起时,天色黯淡,灯烛熄灭,庭院积雪微光。
西客房暂时羁留的居客偶尔会推开木窗,在远山晨光中默然赏雪。
这样的时候,西客房里的人往往不会穿戴幕篱。
借着晨光和雪光,阮朝汐便看清了客居男子的相貌。
那是一位极年轻的郎君,眉目清隽文弱,应该尚未到加冠年纪。
浑身上下素无配饰,头上简单一支木簪,扎成道髻式样,却无损通身的贵气。
那陌生的年轻郎君立在窗前赏雪,庭院里的雪景极美,却难以消除他眉宇间的哀愁郁气,他看着看着,便显露出落落寡欢的神色。
阮朝汐听多了白蝉的警告,并不会主动接近暂居的客人。
在屋里洗漱完毕,她照常推开门去书房。
等她踩着积雪穿过中庭时,对面的窗已经关上了。
—— 当晚的书房里,阮朝汐和徐幼棠正式碰了面。
他们虽然之前有过几句龃龉,徐幼棠刻意找过她的麻烦,但时隔那么久,阮朝汐淡忘地差不多了。
徐幼棠掀帘子进了书房,迎面见了伏案练字的阮朝汐的背影,刚一怔的功夫,阮朝汐先起身行了礼,按照惯例称呼,“徐二兄。
” 徐幼棠点头应下,“原来你在这里练字。
”顿了顿,又说,“郎君传唤我过来。
” 阮朝汐把长案上铺满的纸张收掇收掇,空出半张书案,把身子往窗边上挪了挪,伸手整理了一下身边摆放的竹簟。
徐幼棠又怔了片刻,几步过去,端正跪坐在她身侧的竹簟上。
阮朝汐练字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等一口气练完五张字纸,洗笔时才发现荀玄微至今未至,徐幼棠还在身侧跪坐候着。
她问白蝉,“徐二兄等候了半个时辰了。
他身上有伤,坞主在小院有事耽搁了么?” 白蝉唤来了葭月,低声问询几句,回来时眉心微蹙起,“郎君不在小院。
和西客房那位客人同去后山了。
” 阮朝汐愕然,“坞主记岔日子了?还是忘了。
”放下笔起身,“后山哪处?我去寻坞主回来。
” 白蝉哭笑不得,把她按坐回细簟上,“郎君的事,你小小年纪少掺和。
” 始终未出声言语的徐幼棠,忽然开口道,“郎君心思缜密,定下的事,极少会有疏漏遗忘。
今晚去了后山,却把我召来书房,和阮阿般共处了半个时辰……其中苦心,我大致明白了。
” 他按着伤处,吃力地侧转身,对向阮朝汐的方向, “刚才半个时辰,恕我始终在观你言行,查验你人品可有不堪追随郎君之处。
我见你习字专注凝神,言语坦然由心,并不计较前事,应是个心思澄澈纯净之人。
之前争执,是我以貌取人,心思狭隘了。
” 说完长揖告罪,起身告辞。
已经在穿戴风帽,准备去后山找人的阮朝汐:“……?” 白蝉送徐幼棠出去后回转,和葭月低声感慨道,“徐幼棠出去了一趟,回来性子稳重许多,倒像是换了个人。
” 葭月笑道,“那是自然的,郎君眼光挑得很。
不止要有独当一面之力,还要处处出类拔萃,才配为追随郎君的家臣。
” 阮朝汐已经穿好了风帽氅衣,索性直接回房。
今晚葭月主动送她,提着六角灯笼,走在前方。
葭月人长得纤瘦,身段却丰盈,走动时风姿绰约,衣袂在风中飘然荡起。
昏黄灯光映在她的侧脸,腮若三月桃红,盈盈回眸间,仿佛春日暖风拂过人面。
阮朝汐自己长得好,便不大在意别人长得好不好。
东苑里的小子们时常私下议论说,主院里的几个都是美人姊姊,她听得左耳进右耳出。
今夜细雪中的惊鸿一瞥,她忽然意识到,白蝉阿姊的美在于气质过人;而前方带路的葭月阿姊,确实是容貌出众的美人。
但容貌生得极美的葭月,此刻停步回眸,对她说出来的一番话,却不怎么动听。
葭月走到四下无人的长廊中段,停步不前,目光盈盈如水波,上下打量着她。
“我和白蝉是正经伺候书房的身份。
徐幼棠是入了册的家臣。
如今可好,郎君不在,我和白蝉不开口,徐幼棠也不开口,你小小年纪,倒敢抢先做主安排了。
” 阮朝汐没听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话里的不悦之意明显,她便问,“葭月阿姊想说什么?若阿般做错了什么,直说就是。
” 葭月掩口轻笑,“郎君如今偏向你,无论你做什么,谁敢说你一个错字。
白蝉大度,不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但我葭月可没那么大度。
阮阿般,你需记得自己的出身。
乡野间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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