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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袍进来,于氏吩咐侍女将一碗滚烫的姜汤端到他跟前,十分慈爱地望着他笑:“快趁热喝了。
” 容倾接过汤碗,挑眉觑了谢嫣一眼,后者正侧躺在床榻上有些嫌弃又有些责备地瞪着他。
他当她还是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顺势夸赞了于氏几句,仰头将碗中姜汁一饮而尽。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已成功升至55%,好感度即将刷满,希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 谢嫣眼下的情绪,一半是快要窥见黎明曙光的欣慰,另一半则是被人惦记上传家宝贝的憋屈。
将容倾比喻成传家宝贝颇有些夸大其词,不过他好歹也是块大多数京城贵女惦记的一块肥肉。
如今仅仅是与君锦玉有了两三面之缘,就能令她将君恪抛至九霄云外……果然还是颜即正义。
她郁郁盯着容倾出神,这张脸果真如剧情中那样描述得祸国殃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勾来无数狂风浪蝶。
耳垂似乎还残留着他唇齿间的温度,谢嫣往被子缩了缩,暗忖他这副样子真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容倾略坐了一瞬,便向于氏告辞,说是回家取些衣物,等到明日再回王府。
于氏不放心旁人,但对他则是深信不疑,本要打发两个随从护送他回去,容倾却弗之不受。
于氏无法,她不允谢嫣顶着风寒起身相送,说什么都要亲自将容倾送出景梅苑外。
君锦玉宛如被人摄了心魄,也不由自主跟着于氏一同出了景梅苑。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容倾接过下人奉上的一柄竹伞和一件蓑衣,再三拜谢于氏后,便转身辞去。
于氏盯着他背影默了许久才道:“多好的孩子,若嫣嫣的夫婿似大郎这般本分有胆识,也不枉她在外头吃了这样多的苦。
” “小王爷和太妃倘若听闻王妃的打算,定然不会应这个声,”冯妈妈摇了摇头,“小王爷不喜嫣小姐,太妃又看重门第,莫说是出身商户的大郎,就是那邵祭酒之子,他们想必都不会答允。
” 于氏愤然道:“妈妈你不说便罢,一说我就来气。
原先我许还以为恪儿是碍着与嫣嫣不算熟络的缘故,才并不将她放在心尖上,今夜出了这件事,我就是再傻也瞧得明白,什么亲疏有别,他分明是有意为之,执意要利用嫣嫣拼一个前程。
嫣嫣是他亲妹妹,若是落入那纨绔手中,这辈子就会被他这个嫡亲兄长彻底毁了。
他这次的算计,看似兵行险着,却是极有把握成功的,要不是有容大郎出手相救,妈妈你以为嫣嫣会完毫发无损?” 冯妈妈浑身一震,半晌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叹息:“作孽呀!刘氏当年真是作孽呀!” 刘氏到底是君锦玉的亲生母亲,冯妈妈如此责备,分明就有了点含沙射影的意味,君锦玉面子上挂不住,捂着嘴巴夺路奔回自己的住处。
前脚冲入房中,她扑到妆台前,抬袖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摔打。
动静引得几个小丫鬟频频探头探脑向她屋内张望,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双眼充血,藕臂撑在檀香木桌案两侧,眼神黯淡而空洞。
几个小丫头待看清她足边散落的一地狼藉,又不免后怕地退后了几步。
这几日她们见识了君锦玉脾气,吃尽她的折磨和苦头,心中畏惧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胆色与她斗嘴,皆做鸟兽四散开来。
将将溜开几步,却撞上一脸杀气的周妈妈,劈头盖脸冲着她们就是一顿责骂:“你们这些小蹄子,都是白拿主子赏的银钱么!东西碎了也不晓得去打扫,万一割伤了主子,你么这些小蹄子莫不是要拿命来偿!” 小丫鬟不敢再怠慢,扛起扫帚硬着头皮走进屋子。
君锦玉冷眼看着她们将毯子上的碎片清理干净,饶是将一桌子东西摔了个干干净净,她仍旧觉得不解气。
凭什么常嫣嫣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两个都腆着脸往她跟前凑。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自己就从一个集万千宠爱的高门贵女,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境地。
偏生常嫣嫣就似生了九条尾巴的狐狸精,哥哥出手一向狠辣无情,分明都到了那等绝境,回回都能叫这狐媚子虎口脱险,逃之夭夭。
逃过一次算是大难不死,逃过两次尚且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就是不相信,常嫣嫣能次次逃出生天,这一次圈套落空,那便再谋算第二次,总有她栽跟头的一回。
周妈妈替她捏着僵硬的肩头,柔声劝慰道:“锦玉莫与他们一般见识,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不值你这般黯然神伤,明日小王爷就能从宫里回来,小姐的日子定然会好过些。
” 君锦玉陡然想起于氏的责备之前,不由得有些后怕:“可是母妃已经怀疑上了哥哥,若是他明日回来被母妃责罚,该如何是好?”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 周妈妈戳了戳她心窝子,“你这心里塞得都是棉花不成,怎么就喜欢心软……小王爷再怎么说都是王妃的嫡子,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顶多责罚几棍子家法,可您若是掺和进去,被王妃察觉出不对劲之处,疑心您与嫣姑娘遇袭一事有牵扯……这又该当如何?” 君锦玉迟疑道:“可是……哥哥到底……” “您都泥菩萨过河,连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的。
这事本就不怪您,出谋划策的是小王爷,下手的也是小王爷,与您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您要是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明日抽空去看望小王爷便是,此事也就算揭过了。
” 说来也是这个理,君恪惹于氏动怒,仍有转圜的余地,哄个一两次也就成了。
而她如今刚刚被解了禁足,倘使还在于氏气头插进来一脚……君锦玉打了个寒战。
她恹恹脱了衣衫钻进被衾里,直到脚心触到汤婆子才觉得浑身上下暖和些。
整个折腾到半夜三更,才渐渐清静下来。
容倾踏着碎雪回府的时候,暗一暗二正缩着脑袋蹲在阶下吹凉风。
宅子四周灯火通明,容太后沉着冷静的嗓音从屋内冷冷传出:“容倾,给阿姐进来。
” 暗一和暗二纷纷向他递去一抹同情到不能再同情的眼神,冲他义气地抱了抱拳,便跃上屋脊。
容倾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敛得干干净净,时辰已经很晚,早已过了宵禁,长姐却不辞辛苦执意出宫寻他,定是有什么大事要与他相商。
他推门迈入屋内,黄花梨木桌上的烛火受惊地一跃,清清楚楚照出了容太后眼底映出的几分淡淡倦色。
贞苑姑姑奉上一盏沏好的新茶,笑着与他打趣:“方才奴婢还同太后娘娘打赌,猜侯爷会不会回府,果然还是太后了解您。
” 容倾眉心轻轻一皱:“姐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容太后捧着茶盏幽幽道:“高演的提议,我替你推了。
既是皇亲国戚,人品才学必然要秀于京城众人,你若娶了高小姐,她那兄长却不是个正经人家的公子,少不得狐假虎威在外头坏你的名声。
高府上下对他都看得极重,连高小姐也对这位不成器的兄长一味纵容。
娶妻当娶贤,如此看来,未来的侯夫人非但不贤,甚至可能给皇室和定安侯府抹黑……” 容太后处事一向雷厉风行,只是这般利落还是令容倾有些讶异。
“你且别先急着谢我,”容太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定安侯府也不能没有主母,你喜欢谁、要娶谁进来自然是你自己拿主意,可容我多一句嘴,你与那锦亲王府的丫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 “你要算计君恪我不拦着,莫要牵连旁人。
若非我窥出端倪,你岂不是还要瞒着我做这些?也是发现及时,未来得及给她指婚,才不会节外生枝。
姐姐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你与君恪是死敌,若真心喜欢人家妹妹,便不要巴望姑娘能死心塌地跟着你。
若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早日除掉君恪,那就离她远些。
” “原来姐姐是担心的这个,”容倾端着杯盏笑吟吟凝视她,却也未点明自己的打算,他浅浅抿唇,“我心中有数,知晓分寸。
” 近来意外频出,俱都冲着嫣嫣出手,刀刀尽是致命。
君恪拼了命要卖了她为自己铺路,再由着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发疯下去,还不晓得明日等着嫣嫣的,又是怎样的灾祸。
容太后猛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回回说起婚事你就喜欢敷衍,京中局势,如今还至于到那水深火热的境地,君霆这小子也越发勤勉,用不着你费心替他打算些什么!我只给你半年时间,若还未将人带到我跟前,就不要怪姐姐插手你的家事!” 她说完就端着水壶,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水。
容倾哭笑不得去抢她手里的茶壶,却被她灵活躲过。
容太后抹干嘴边的茶渍,带着贞苑姑姑气势汹汹摔门就走,容倾晃了晃空荡荡的茶水,无奈摇头道:“果真是喝完,怎么做了太后,还是小时候这副脾气。
” 皇城已经宵禁,何况眼下入了午夜时辰,回宫多有不便,容太后便留宿在侯府里。
侯府还留着她未出阁前住惯的院落,这么多年过去,不仅没落得一点尘土,连摆设也丝毫未变,足以见容倾的用心。
贞苑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娘娘与侯爷情谊深厚,若是先侯爷全泉下有知,如今的定安侯府被娘娘和侯爷保护的极好,定然甚是欣慰。
” “哪里是我的功劳,”容太后抚着琴台上一架包了浆的筝,思绪不仅越过多年前,“都是阿倾上心,才将府里物事护得这样好。
” 小时候容倾时常被同窗捉弄,嘲笑他生得美,扮个姑娘家也比花楼里的头牌好看。
容太后不服胞弟被人欺负,三两拳就打得几个熊孩子满地找牙。
那时的他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岁,没有后宫中的争宠算计,也没有前朝的尔虞我诈,肩上也不必扛起什么重担。
再后来她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辱甘愿入宫,临行的那夜,还不及她胸腹高的小容倾抱着她哭闹了一晚上,父亲被他哭得没了脾气,只能冒着被圣上责罚的威胁,生生晚送她一刻钟。
再后来她成了皇后,容倾则投笔从戎,丢下一封家书,便偷偷去了兵营历练。
府里上下为了寻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连容太后也是寝食难安。
许久得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半年之后的封赏宴上。
她为了他、为了满府荣耀,甘愿沦为一只囚于笼子里的金丝雀,而容倾为护她在宫中不受旁人欺凌,便以血为刀,以肉为盾,生生为她劈出一条大道。
她这一辈子虽然为了容氏一族的荣耀、为了大业而活,因着有容倾的庇佑,便一直随性得很。
可容倾还剩下什么呢?一辈子为她们母子殚精竭虑,每每闲暇之时,身边却没个能做他依靠的可心人。
她希望他能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回,不必管那些京中局势,也能将君恪那些死敌远远抛在一旁,随心所欲地放肆一次。
这也是她对容倾唯一的要求。
这夜的风雪过去,第二日的天气竟然出奇得好。
君恪下朝回到锦亲王府时,恰好赶上饭点。
他昨夜借着酒醉不宜出行的幌子,在宫中与八王爷商议了许久。
容倾的年纪拖不得,武将不比文臣,晚些成亲也不打紧。
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险恶万分,就算是常胜将军也有阵前失足府时候,容倾是定安侯府唯一的男嗣,就算他自己不急,容太后也替他急得慌。
何况虎贲将军又是容党一派的中流砥柱,容倾娶她为妻是早晚的事。
故而君恪仍是不肯将高献这只肥鸽子白白放走,依着常嫣嫣的性子,也唯有好色蛮横的高献能治一治她,如若顺顺利利将常嫣嫣塞给他做了正妻,于锦亲王府只有好处。
太后那边一时半会还不好打搅,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寻个时机从后头推一把才是正理。
只是这计策说好是好,然而时机并非唾手可得,赏菊宴和生辰宴皆落了个满盘皆输,府中少不得会护着她些。
满腹心思的君恪,在长随的指引下跨进饭厅,明明是用饭的时辰,厅前却闻不出一星半点的饭菜香气。
君恪心中狐疑:“母妃和祖母难不成都接了拜帖,应邀去了别处府邸?” 长随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挠着后脑勺道:“没听说王妃接了哪家的拜帖……” 君恪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动作总是要先于大脑一步,他脑子还未转过弯来,一只手已经推开了紧闭的门扇。
他狐疑地踱步进去,双脚初初稳稳落于地面,还没跟上来的季全便被冯妈妈拦在了外头。
身后门扇被冯妈妈上了门栓,君恪不悦道:“冯妈妈你这是在做什么?” 上首有人冷冷道:“是我命她这么做的,你若是有任何怨言,只管冲着我来。
” 君恪猝然转身,不期然对上于氏一双清冷的眼眸,于氏握着手中刻着龙纹的规尺,重重拍上桌案:“逆子,你残害手足,算计亲妹妹,是要气死我不成?” 不消一瞬,君恪立刻便了然是发生了何事。
他双手紧紧攥成一团,心中此刻已然是对常嫣嫣动了大怒,只因有于氏在场,只能强压着。
于氏磕着规尺悲愤道:“那些仁义礼智信你莫不都是忘了不成,嫣嫣有哪点妨碍到你,你要这般下狠手害她?那等纨绔子难道就是你妹妹的良配么?你不愿娶妻,母妃也不拘着你,为何到了你妹妹头上,你非要做得这般冷血绝情?” 君恪默然不语。
若有选择,他也希望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因锦玉处处受她欺凌,而她不知收敛,是以才存了算计之心。
成大事者本就要有舍有得,今日为了一个并不热络的刁钻妹妹,就生了点不该有的妇人之仁,若是他日被敌人扼住软肋,又该当如何抉择? 自然这些肺腑之言,他是决计不会说与生性纯善的于氏听,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心思与软肋拱手递到旁人手中。
他沉着脸,一派任凭于氏千刀万剐,也不肯认错服软的势头。
于氏气得发抖,规尺抑制不住挥上他脊背。
“你这逆子!逆子!” “今日就能卖了嫣嫣求荣,明日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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