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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方顿,人影连闪,眼前已飘近一人。
来人黑巾扎头,手持长剑,却在背后插有一红一白两盏长灯,倏乎而近,颇有神兵天降之势。
沈瑶仙只以为对方意在暗袭,一双手上长剑,待将向对方出手,来人却哼了一声,横剑而退,并无出手之意。
&ldquo沈姑娘你稍安勿躁,请快随来人退出,迟者生变,到时候再想退出也是不能的了。
&rdquo原来这人是专为接引瑶仙出阵而来。
沈瑶仙娇笑一声道:&ldquo我己说明了来意,你们也太啰嗦了!&rdquo话声方辍,长躯微转,已闪向来人近前,掌中剑陡地射出寒星一点,直向来人脸上刺来。
这人冷笑一声,有恃无恐的身形略摇,已隐向暗中,却有一双杀手蓦地自两侧跃身而出,两口雪花长刀,搂头盖顶,直向沈瑶仙顶上劈来。
沈瑶仙出剑以迎,叮叮两声,点开了对方一双长刀,二杀手霍地抱刀而退,就地一滚,已隐入暗中。
再看先时来人,已自失去踪影,沈瑶仙心里一惊,才知对方这个阵势,非比寻常,方才背插长灯的那人,看来像是眼前阵势的一个关键人物,竟然坐令他走失,以自己身分,未免有失光彩,正自懊悔,即见身边人影闪动,霍地现出二人,定睛再看,不由喜出望外,竟是君无忌适时现身,代自己擒住了那人。
君无忌冷眼旁观,适时出手,擒住了这人,待将以内力迫他屈服,以供驱驰,借此破了眼前阵势,却不意黑暗里,猝然飞出一枚小箭,劲道十足,飕然作响里,正中这人右面太阳穴道。
背插红灯的这人,猝然中箭,话也来不及说出一句,双目一翻,便自了账。
即见韦一波重复现身冷笑道:&ldquo你们是痴心妄想,我手下来人,岂能为你们所用?哼哼&hellip&hellip沈姑娘你既刻意与我们为敌,说不得也要你尝尝雷门堡的厉害,难道还怕了你们摇光殿不成?&rdquo话声一停,即见他举手当空,手里的一面三角小旗,向四面摇了一摇,大片呐喊声中,一时弓矢如雨,齐向二人射来。
君无忌、沈瑶仙各抡长剑,迅速将来犯箭矢劈落在地,殊不知弓弦再响,第二拨箭矢又到。
君无忌抢先出手,以手里长剑,将来犯箭矢再一次格落,机警地向沈瑶仙道:&ldquo姑娘可曾看出,这像是诸葛武候的&lsquo风雨八杀阵&rsquo,风一阵雨一阵,小心他们乘虚而入。
&rdquo 沈瑶仙经他一提,恍然而悟,说了声:&ldquo哦!怪不得!&rdquo话方出口,却已似有了异动。
一条人影,陡地自空而降,连同着醒目的一道银光,宛若银河倒泻,待将有所出手,却已为沈瑶仙抢了先机。
只见她回身抡剑,一指即收。
空中那人&ldquo喔&rdquo了一声,&ldquo呛啷&rdquo丢却了手上长剑,沉重的坠落地面,一个骨碌滚向暗中。
沈瑶仙抢近一步,待将二次出手,却为君无忌横剑拦住,沈瑶仙怔了一怔,看了他一眼,虽是黑暗之中,亦可见他目光中的怜悯之意,由不住嗒然垂下了长剑。
&ldquo这人已丧失了右手,终生不能使剑,就饶过了他吧!&rdquo 地面上弃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手上甚至于还紧紧握着剑。
&ldquo你真是仁者之心。
&rdquo沈瑶仙睇着他说:&ldquo但是你要弄清楚,现在是他们加害我们,我母亲曾经告诫过我,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酷,打蛇不死,回过头来它还是会咬你的。
&rdquo 君无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沈瑶仙只觉得他风度极好,不自觉地也报以一笑。
一霎间,四下里的风险倒似不足为虑了。
&ldquo姑娘出剑极妙,指点之间,竟能斩落对方手臂,这等剑法,世罕其匹。
&rdquo &ldquo比起你来呢?&rdquo说时,沈瑶仙微微含笑,扬起了细细蛾眉,静静地看着他。
君无忌点头说:&ldquo比我高明多了。
&rdquo &ldquo那么我倒要请教一下你这个大行家了。
&rdquo沈瑶仙说:&ldquo你可知道这剑术的名字?&rdquo &ldquo我知道,&rdquo君无忌点了一下头:&ldquo莫非是得自令堂亲授的&lsquo无心&rsquo之术?&rdquo &ldquo哦!&rdquo沈瑶仙真似吃了一惊:&ldquo你&hellip&hellip怎么会知道?这是我义母她老人家&hellip&hellip&rdquo 君无忌点点头说:&ldquo我知道,这是她老人家自己创造的,高明之至!&rdquo &ldquo这么说,你难道见过了她老人家?&rdquo一霎间,她脸上现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
君无忌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瑶仙顿时一惊,忽然眼光一瞟,道:&ldquo他们又来了!&rdquo话声方落,只听得一阵啾啾声响,大片飞蝗石,向着二人身边袭到。
君无忌剑势一挥,尽数齐落。
沈瑶仙微似一惊,点点头道:&ldquo原来你竟精于&lsquo天罡&rsquo功力,怪不得能侥幸逃过我母亲之手了。
&rdquo 话声出口,长剑倏地掣出,极其潇洒地往空中指了一指,恰恰正巧配合着来人的下落之式。
随着来人的那阵子劲头儿,长剑倏地一个疾翻,嗖然作响,又自收回。
空中来人惨叫一声,落地一转,旋风也似的,又自藏身不见,地上却留下了血淋淋的一只断腿。
&ldquo我们走!&rdquo沈瑶仙一拉君无忌倏地腾身而起,遁身数丈之外。
他二人身子方一下落,迎面咫尺距离,忽地拥出了一排刀剑,夹着疾劲的一阵刀风,直向着二人头顶落下。
沈瑶仙不禁动了娇嗔,正等运施剑气,向眼前剑阵横扫过去,君无忌却道:&ldquo慢着!&rdquo 忽地止住了她的出手,只听得一阵刷然刀剑风声,一天刀光剑影,竟似失了准头,纷纷落向左右。
沈瑶仙这才知道,对方这个刀剑架式,敢情是个虚势、幌子,自己一时大意,几乎着了它的道儿,她素日最是要强好胜,人更机灵,怎么说不应有此一失,尤其是当着无忌面前,大大觉着不是滋味。
眼见着大片刀光剑影落空里,刷啦啦一声细响,忽悠悠飞过来一团银光,直向她当头袭来。
这才是对方主力的一击。
果真沈瑶仙方才轻举妄动,这时便自着了对方道儿,自然以沈瑶仙之精湛身手,还不致当场受害,临急出丑却是难以避免。
目睹之下,长剑突出,银蛇一跃,铿然作响中,已将对方来犯兵刃就空斩落,&ldquo喀喳&rdquo 爆响声里,直撞向正面大树,海碗般粗细的一截树身,竟自齐中折断,一时间树倒土扬,残枝散叶飞了一天。
飞来的兵刃,竟是曳有长链的一双流星锤。
二锤一大一小,一经飞舞起来,五丈内外,俱是杀伤范围,猛厉之极。
沈瑶仙运施剑气,一剑斩断了对方锤链,不侍对方另一只流星锤来到,身形一个巧纵,已潜身来人当前,人到剑到,长虹猝闪,已扎向对方前胸,随着她腾起的身势,一股怒血,直喷而出,这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另一只流星锤,顿时控制不住,忽悠悠地飞向半天,来人高大的壮躯,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直倒了下来。
沈瑶仙一剑得逞,蓦地觉出背后吃紧,大片疾风里,一双弧形剑影,已自当头落下。
&ldquo叮当&rdquo两声,彼此兵刃交接,却在第二式接触之前,双双己自腾身跃开。
在月色里,这人起势极快,极是轻灵,宛若银河飞星,闪动里,已落向一堵山石。
正是&ldquo雷门堡&rdquo最具实力的掌门弟子&ldquo摘星拿月&rdquo韦一波。
&ldquo沈姑娘,你一错再错,杀我门人,已与本门结下血海深仇,再想活命,难似登天,眼前就是你们葬身之地,还敢逞能。
嘿嘿&hellip&hellip&rdquo话声一辍,身形猝摇,又自隐身不见。
笛音再起,草木萧萧。
眼前再一次现出了沉寂。
二十九 沈瑶仙迅速转身,跃向君无忌身前。
却见后者盘膝树下,一口长剑,置在身前。
一副气定神清、临危不乱模样,沈瑶仙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称许,比较起来,自己倒略似有欠镇定了。
她随即收敛心神,就在君无忌身边坐下,却听得耳边笛音,忽然拔了个高,变得极其尖锐,那种单调复尖锐的一个单音,有如一根针样的尖锐,透过了薄薄的耳膜,直穿进人的脑海,即使用手掩遮,也阻挡不住。
这才知道,何以君无忌此时此刻摆出了这副姿态,显然已料到对方笛音,非同小可,势将摒除万念,以无比静功,与以对抗了。
君无忌果然心存此想,他做事稳而后动,总是不急不躁。
沈瑶仙却是自恃聪明,凡事不甘示弱,即使暂时的静止,也认为是对敌人的一种屈服。
&ldquo摇光殿&rdquo武学,博大精深,凡武林各门派内外功力,无不在其参考攻研范围,&ldquo摇光殿&rdquo殿主李无心为人自负,目高于顶,自然与她一身奇异的武功有关,沈瑶仙既是她身边爱女,耳濡目染,多少也感染了她的骄傲习性。
她却是忽略了,眼前&ldquo九幽居士&rdquo这个大敌,即使李无心亲自在场,也不敢对他掉以轻心,沈瑶仙却偏偏对他心存忽视,不甘雌伏地要与他别别苗头。
坐是坐下了,手中长剑犹是不肯放下,圆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时地向着四下里巡视着,只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咸信都无能逃过她的细致观察。
这么一来,自不免有所分心,随即予敌人散发而出的笛音以可乘之机。
一种朦胧意态复又懒散的感觉,首次让她有所感觉,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坐在她身边的君无忌立时有所察觉,蓦地圆睁双目,霍地递出右手,在她肩上拍了一掌。
沈瑶仙全身为之一震,有如当头一声棒喝,顿时大生警觉。
&ldquo盖老魔笛音厉害,姑娘切记大意不得!&rdquo话声方出,由于有所分神,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沈瑶仙推了他一把,用着满含柔情的眸子,似笑又嗔的&ldquo盯&rdquo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还说呢!管管你自己吧! 经此一来,二人谁也不敢大意,顿时收定心神,企冀以静制动。
沈瑶仙再效前法,用一只手掩住左耳,却不能像上一次那样收到效果,因略微分神,又即觉出心神恍惚,这才知道厉害,再也不敢大意。
二人定力功夫,毫无可疑,一般情况下,可以立刻入定,进入绝对静止状况,只是眼前情况却大有不同,乃是因为大敌当前,随时还需防止着对方出手加害,姑不论强敌韦一波、茅鹰的随时兔出,即一般性的细小暗器,也不能不防,这么一来,要想完全静止,简直不能,更何况发自&ldquo九幽居士&rdquo的笛音,干扰心神,几至见隙就钻,如此情况下,两个人期期共许,勉力强定,简单像在忍受着一种酷刑,一时却是无可奈何。
盖九幽这曲笛音,较前番之&ldquo断肠泣血&rdquo更加厉害,笛音里混合了他独家创始的极阴至柔内气真力,初听时只不过心神恍惚,有些困倦,此时若是不能有所振作,收定心神,接下来便休想摆脱,直至骨柔筋疲,全身瘫痪,任人宰割。
是时,万籁俱静,只一曲婉转幽柔。
盖九幽想是动了怒,决计要给两个年轻人一个厉害,眼前笛曲乃&ldquo九幽三绝&rdquo中最具威力的&ldquo奈何泣血&rdquo曲,真正是难以名状的&ldquo奈何&rdquo。
君无忌、沈瑶仙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以二人功力,若是专一应付对方笛音,尚可无虑,眼前情形可就大有不同,盖九幽老谋精深,诡异莫测,这曲&ldquo奈何泣血&rdquo,在他努力运施之下,竟自具有不可抗拒的奇妙威力,大大震撼了他们二人,片刻之间,已现出疲困神态。
黑暗中,现出了四个人来。
毫无疑问,乃是出自对方阵营,各人手里拿着一口长刀,幽灵也似地配合着轻巧脚步,直袭眼前。
这番情景,君无忌、沈瑶仙俱都感觉到了,可是各人想法却迥异不同:君无忌的表情宛若未闻,意在容忍,非到万不得已的一霎间,不会显现出任何异动;沈瑶仙的想法不同,宁可在事发之前,先予敌以重创,或使其知难而退。
二人不同的想法,渊源自各人不同的个性,也都有自恃的理由。
一曲&ldquo奈何泣血&rdquo兀自呜咽地在继续吹奏着,此时此刻毋宁已是到了最为严重的紧要关头,透过听者二人的一双耳鼓,自此而散置全身上下的感受,宛若万蚁爬行,厉害处在于,对于这般感受,你却不能丝毫在意,一经领会,顿时就着了&ldquo魔相&rdquo。
这般透过笛音的攻心战略,果然厉害,只是你果真自始至终,就对它置若罔闻,不把它当上回事,丝毫不以之为念,它却也就无可奈何,微妙处端在此&ldquo奈何&rdquo二字,&ldquo奈何泣血&rdquo这个名字便因此而起。
四个人极其轻灵地已来到了眼前,却是分散于四个不同角度,向着正中的二人集中。
君无忌正自为着沈瑶仙不能专注而担心,待将伺机略与暗示,对方四人已猝然袭近,出手发难。
来者四人,既为深精武术的大内卫士,又经雷门堡严加训练,熟悉眼前的阵战,配合着盖九幽诡异神妙笛音出手,真有鬼神不测之能。
满以为君无忌、沈瑶仙二人,此时此刻受困于九幽神君的一曲魔笛,早已不堪支持,即使仍能保持清醒,也已形同瘫痪,大可随意宰杀。
又以四人眼前这个联手阵法,互为表里,层层杀机,漫说是二人受困于笛音干扰,即使没有笛音助阵,设非熟悉阵法,也万难逃过。
却是不知,沈瑶仙该是何等细心聪明之人?摇光殿秘功,突出显示着逞强好胜,绝不吃亏的先决原则,&ldquo敌不出手,我不出手,敌若出手,我当出手于敌之先,而制其于死命&rdquo,多年来,李无心即依此项原则,创就各剑技奇招,沈瑶仙既是她身前最所钟爱的义女,自然承袭了她的一系列秘功,手法绝无二致。
说时迟,那时快,四把长刀,宛若四道闪电,骤发自不同角落,齐向君无忌身上攻到。
这是因为,君无忌乃是此一行他们所主要意欲杀害的对象,沈瑶仙只是半途加入,即使也已反脸为仇,终是次要对象。
四刀阵势,看似同出,其实却有先后顺序,层层相联,前后呼应,妙在一气出手,猝然加诸人身,其凌厉可想而知。
看似静坐无知的君无忌忽然睁开了闭着的一双眼睛,却不知沈瑶仙竟已抢先他一步出手。
仍然是诡异莫测的&ldquo无心剑&rdquo术。
随着她的剑尖指处,第一名剑手,首先遭难,惨叫一声,咽喉部位首先为剑尖所穿,死于非命。
其时,沈瑶仙却已跃身而起,穿梭于对方剑阵之中,刀剑交辉里,第二名、第三名剑手,相继跌落于血泊之中。
沈瑶仙自出道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展示无心剑术,正是&ldquo摇光殿&rdquo最称奇妙的剑法,一经施展,果然有鬼神不测之妙。
三名剑手的出手不能不说快速凌厉,只是敌方沈瑶仙的出手,堪称玄妙,这种出自李无心自创的&ldquo无心剑&rdquo术,除了其快如闪电之外,其它玄奥之处,却非他们所能理解,俄顷间已死于非命,做了剑底游魂。
第四名剑手,目睹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刀势方出,忙即收回,随着一个鲤鱼倒翻之式,&ldquo哧&rdquo纵身于两丈开外。
沈瑶仙早已照顾到了他,清叱一声,已自跟进。
这人反身回刀,一刀劈风,待向沈瑶仙胛间劈去,只是这个意念,未及全现,已先着了瑶仙诡异剑招,也只是剑光一吐而已,似及未及,长剑已破喉而过,这人发出了嘶哑的一声闷吼,便自撒刀倒地不起,一时间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沈瑶仙运施无心之术,一鼓作气,连杀四人,余勇可贾,却不知剑势方歇,脚下已无能为力。
原意作势,纵回无忌身边,殊不知脚下方移,已是后继无力,扑通,坐倒地上。
毕竟,九幽老人的&ldquo奈何泣血&rdquo非比寻常,沈瑶仙果真一鼓作气,自始不衰,笛音倒也一时无隙可入,中途一歇,便自后继无力,再想收定心神,哪里还来得及?顿时败象昭然,坐倒地上。
黑暗里有人冷哼一声,快若飘风地闪来一人。
正是绾统全阵的雷门堡当家弟子&ldquo摘星拿月&rdquo韦一波。
随着他前进的势子,叮当一声,已磕开了沈瑶仙看似无力的宝剑,右手残月状的一轮剑影,待将向瑶仙挥落而下。
疾风突袭,君无忌已当面而立。
明知此时现身动手,较诸沈瑶仙并无二致,终不免为笛音所乘,授人以首,不忍沈瑶仙代己受害,君无忌也只有奋死一拼了。
长剑撩处,&ldquo当&rdquo一声,火星四溅里,磕开了韦一波的残月短剑。
一触即收,第二剑&ldquo蝶舞花酣&rdquo,紧接着由腕底翻飞直出,正是他多年来剑学精粹,其内蕴涵着凌厉的剑魄阳罡,正是为解救沈瑶仙的一时之难,才不顾一切地施展出来。
韦一波自然识得厉害,左手日月剑反撩而起,急欲招架,却不意接了个空,对方长剑忽发奇光,闹海银龙般地已直劈下来。
随着凌厉的剑势,韦一波扭身作势,那副样子就像是一条蛇,似乎他已看出了对方剑势的诡异,施出了雷门堡&ldquo梅花三颤&rdquo的绝技。
也亏了他这一手&ldquo梅花三颤&rdquo,使他险险乎躲过了君无忌的凌厉杀招。
尽管如此,剑势过处,哧然作响,却把他长衣下摆老长的一大截,整个的给斩了下来。
韦一波那等内涵、沉着之人,亦不禁吓得神色突变。
两手突分,噗噜噜衣袂飘风声里,已腾出了八尺开外。
这一霎君无忌本可乘胜急追,无如一旁的沈瑶仙已明显的现出不支,顾彼失此,显然不智。
有此一念,他也就没有乘势急追,反身急抄,向着沈瑶仙身边袭来。
却只见一条人影,急扑而进,手起刀落,待向沈瑶仙身上落下,却为君无忌长剑迎了个正着。
那人只以为自己乘虚而入,必能得手,却不意君无忌心细如发,忙中不乱,这一剑颇有&ldquo四两拨千斤&rdquo之妙。
这人刀势如此之猛,偏偏对方长剑如绵,一韧一弹,已引开了他的刀势,紧接着剑光闪处,已把他那只持刀的手,连着臂根整个的斩落下来。
君无忌剑势急出,滴溜溜一个打转,已到了瑶仙身边,单手抄起她的右臂:&ldquo走!&rdquo刷一刷一刷一连三个快速腾身,扑出十数丈外。
皓月当头,玉宇无声。
一片波光,荡漾眼前,映着月光,远山近树,尽现眼前,咫尺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世界。
夜风徐徐,颇有了几许寒意,却吹不散那如胶似膝、几乎与空气凝聚一体的呜咽笛音。
盖九幽的这一曲&ldquo奈何泣血&rdquo,真有鬼神不测之异,给人的感受,驱之不去,挥之不离,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真个厉害得紧。
君无忌突然听见了,便似兜心着了一记重拳般的震憾、无力。
此时此刻,却不见一个循势追击的敌人。
明月、波光、树影、笛音&hellip&hellip该当是何等一幅诗情画意?偏偏两个人无福消受,面对着静静的一波湖水,君无忌一手拥着佳人,一手杖持长剑,几度作势,待提真力,打算施展&ldquo登萍渡水&rdquo的轻功绝技,终不能称心如愿,便自嗒然无声地垂下了手上的长剑,长叹一声:&ldquo我们输了&hellip&hellip&rdquo偏过脸来,近睇着瑶仙,她的那张脸,就枕在他雄阔的肩上。
其时美目半眇,秀发蓬松,玉立长躯,就像是为人抽去了骨头般的无恃,无力地瘫在了他的怀中&hellip&hellip &ldquo我们输了么&hellip&hellip无忌&hellip&hellip&rdquo一丝苦笑,轻轻泛自她百合花样的脸上,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力不从心,何以君无忌却能支持着不曾像自己一般地倒下去?由此而观,他的定力,已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若非是为了自己,或许他已踏波渡水,摆脱了这一时之难,看来自己的出现,非但未能帮上他什么忙,却反倒拖累了他,一时心里好不恻然。
然而,这一霎却又是那样美好,倾倒在情人的怀里,近窥着他的丰采,聆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却非由于做作,纯是无奈的自然&hellip&hellip便是这样死了吧&hellip&hellip该也无憾! 沈瑶仙欲羞还颦,待起无力。
天晓得,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亲近的去接触一个男人,内心之忐忑,花容腼腆,直是可以想知! 冷风飕飕,打卷着满地的萧萧黄叶。
君无忌还剑于鞘,单臂拥抱着沈瑶仙回身打了个转,定下脚步来,才自发觉到仍然还在原处。
&ldquo啊!&rdquo心里的一声呐喊,使他明白过来,自己终于着了对方的道儿,却是晚了一步。
面前池水,容或是真,两旁倒影,却是幻觉。
陡然间,让他忆起了恩师&ldquo苍鹰老人&rdquo所指示的七式迷踪奇门阵式,其中正似有此一象。
&ldquo唏哩&rdquo龙吟声里,再次拔出了长剑。
就在眼前,左边划上三个&ldquo十&rdquo字,右面划上三个&ldquo△&rdquo,前面一横三竖,后面残月半边。
简单的几个动作,己使他遍体汗下,不及收起长剑,拥着沈瑶仙颓然已坐倒下来。
&ldquo这是什么?&rdquo沈瑶仙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
君无忌苦笑着向她摇了一下头,盖九幽的魔笛太过厉害,他要尽可能的保持着清醒,虽然眼前方寸已乱,却不容一败涂地。
笛音持续地吹着,吹出了一天的落寞、失意&hellip&hellip月落、鸟啼、雾冷、花残&hellip&hellip奈何的天、奈何的地,一切均将是无可奈何的了。
睡倒在无忌怀里,却是温暖的。
她却竟然也认命了。
轻轻抬起了一只手,插进到无忌依似乌云、充满了英雄魅力的发际。
苍白的玉容,掺合着像似绝望的一丝微笑。
&ldquo无忌&hellip&hellip你恨我吧&hellip&hellip都是我害了你&hellip&hellip&rdquo轻轻叹息一声,她说:&ldquo我太性急了,其实娘娘教过我一些专为破解离奇阵式的心法&hellip&hellip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hellip&hellip就像这笛音&hellip&hellip&rdquo说着她咳了一声,把身子向着无忌更偎近了一些,却似悲上心头,把脸掩在君无忌肩窝里,轻轻为之饮泣。
君无忌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霎间亦为之英雄志短。
呜咽的笛音,直似催人落泪,自此所见迷离,平生不如意的伤心事儿,瞬息间齐岔心头,会合着笛音,层层密密,困之脑海,紧迫心头&hellip&hellip 最伤心的事,莫过于幼年时依附舅氏姜平、埋名隐姓的那一段日子,那时年方稚龄,惟靠老奴福庆的嘘寒问暖,不幸的是,老奴福庆却因出言不慎触怒姜氏,惨遭白绫赐死。
老福庆上吊死了。
犹记得他僵硬的尸体抬出柴房的一天,君无忌呆呆地独立墙角,活生生地目睹着这个惟一关怀自己的老家人离开,那一霎给他的感觉,真正是天崩地裂,仿佛整个的心都为之破碎了。
思念到此,君无忌竟是万难忍耐,一时间热泪泉涌,流了满脸都是。
不自觉的,他亦为之轻轻抽搐起来。
一霎间,这附近仿佛有了异动,三数条人影,鬼魅也似地来到眼前。
正中一人,黑面长身,左手持灯,右手横剑,圆睁着黑光净亮的一双小眼,正是雷门堡的&ldquo鬼见愁&rdquo茅鹰。
君无忌这一面既已败象显著,双双动弹不得,便是最佳下手的时候。
笛音持续,茅鹰等三人便自心存笃定,毫无忌惮地来了。
他三人耳中俱有特别装置,不虞笛音干扰,自是有恃无恐。
其时四面灯光隐现,俱向着正中的二人集中。
&ldquo鬼见愁&rdquo茅鹰一来领有朱高煦王爷旨意,二来奉有师命,着其对眼前的君无忌格杀勿论。
其实,即使没有以上原因,就只凭君无忌前番在寺庙与他的一番较量,当日君曾小胜,使得他一直耿耿在心,势将杀之而快了。
双方距离越近,茅鹰越是杀机迸现。
左右一双大内锦衣卫士,亦都为之耸耸欲动。
&ldquo姓君的,你也有今天,拿命来吧!&rdquo一声呐喊下,茅鹰早已腾身跃起,掌中剑&ldquo力劈华山&rdquo,甩起了一天寒光,直向君无忌当头劈下。
这一剑却偏左了。
剑光下,一堵山石几为之劈开两半,被砍下磨盘大小的一块,碎石飞溅里,摇曳起璀璨的一天剑影。
&ldquo鬼见愁&rdquo茅鹰呆了一呆,有点难以置信。
紧接着拧腰甩把,挥出了第二剑&ldquo横扫千军&rdquo,意期着此一剑,绝不致落空,定当能斩落君无忌项上人头。
只是,这一剑却又偏高了。
剑势既出,一如怒卷飞虹,引得身后一天落叶刷刷作响,竟然又走了个空。
茅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略了个高儿,打由二人头顶上掠了过去,倏地回身,再看!君无忌、沈瑶仙二人依然面向自己。
&ldquo啊!&rdquo这才明白了,敢情二人虽是为笛音所困,却亦不失机智,竟自在眼前布了个&ldquo护身方角&rdquo,看来大有虚玄,竟然连自己也上了当。
两名大内武士自然就更看它不透。
偏偏不信邪,一阵子舞刀动剑,平白里叮当乱响,引得火星四溅,明明目标正确,就是准头有失,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搞得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ldquo慢着!&rdquo茅鹰喝住了二人,怒目看向二人。
既是&ldquo雷门堡&rdquo出身,当然非比等闲,&ldquo鬼见愁&rdquo茅鹰一连围着二人打了几个转儿,看出来对方这个&ldquo护身方角&rdquo,一反常态的是以&ldquo反先天&rdquo易理所设,手法极其简单,就是偏偏透着高明,任他几度端详,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笛音鸣咽,忽而错综复杂,宛若低飞恼人的一天乌鸦,一声声尖锐的音阶,更似十刹恨海的悲泣幽灵,瞬息间,阴风惨惨,鬼泣神号,聆听及此,便是自己人也有些难以忍受。
君无忌固是热泪泉涌,沈瑶仙早已泣不成声,看看支持不住,却于悲天惨雾里,突然传过来一阵琤琮琴音,乍闻下,直似新莺出谷,较诸眼前笛音,分明大异其趣。
琴音高亢,居高而下,迂回天际,又似凤鸣九幽,声声嘹亮,发人振奋,较之九幽先生的魔笛,大相径庭,两相充斥之下,先时的一天悲惨,顿时大为失色,立为冲淡不少。
如是,笛音欲低,琴音偏高,笛音欲高,琴音更高。
一天音阶,各不相让,针锋相对下,声声爆破,零碎直落,一如珠走玉盘,既悲又喜,莫衷一是,这般阵势,固是出人意料,先时所苦心营造的一天凄惨,便自无息而终。
正在哭泣的沈瑶仙,忽似神情一振,直似由恶梦中醒转,对着面前的君无忌看了又看,忽然破啼为笑,&ldquo娘娘来啦,我们得救了!&rdquo 这琴曲她是知道的,乍惊之下,立刻辨出正是&ldquo摇光殿&rdquo的&ldquo彩凤新曲&rdquo。
试闻眼前琴音高亢,蕴含极上内功,除了殿主李无心之外,谁人有此功力?是以断定必是李无心本人来到无疑。
君无忌定力实较沈瑶仙为高,却亦不免着了盖九幽的道儿,正自心力交瘁,抵死抗衡,忽然传来了这曲&ldquo彩凤新曲&rdquo,甫一入耳,顿时精神大振,一腔悲恨立为中止,神情大为缓和,沈瑶仙这么一说,他才知道是李无心来了。
一喜之下,继而为忧。
那是因为李无心这个大敌,较之盖九幽更似不差,自己此刻即使侥幸躲过了盖九幽的断肠魔笛,又将何以能逃开李无心的杀手? 前此&ldquo翠湖一品&rdquo的凌厉搏杀情景,不期然的自君无忌心头升起,那一夜如非他福至心灵,运施巧智,且得李无心略存疏忽,乃得绝处逢生,否则结局简直不可设想。
以此而测,李无心焉能不心怀忿恚?今夜再见,岂能放于自己?这么一想,简直就乐不起来,如同心上压了块万斤巨石,只管望着沈瑶仙发起呆来。
沈瑶仙又何尝不然?一霎间,她似乎较君无忌想得更多,一喜之后,紧接着为之花容失色。
&ldquo摇光殿&rdquo门规既多又严,其中&ldquo通敌&rdquo、&ldquo叛门&rdquo二条,一旦成立,便是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其间再涉及&ldquo色情&rdquo,哎呀呀,那可就更不堪设想。
沈瑶仙一经触念,焉能不为之胆战心惊? 四只眼睛相对之下,沈瑶仙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便自嗒然无语地垂下头来。
现场情势,已是不可开交,不容他二人沉湎深思,还得打起精神,注意当前形势发展。
一场琴笛之战,看似不分胜负,其实,既已解除了君、沈二人的眼前之危,便是赢了。
一连串的天音破碎,如斟万泉。
在一阵响彻耳鼓的杂乱之后,蓦地戛然而止,随即显现出一派出奇的宁静。
琴笛俱停,玉宇无声。
几片落叶,沙沙称过眼前,一切恢复到原本的自然世界,再也听不见一丝异音。
灯光乍明。
在一连串阴森的冷笑之后,镜湖一面,人影交错,清晰的现出了几个人来。
四人各执一角,在那张特制的活动轮椅上,跃坐着长发披肩、手持横笛的对方首脑人物&mdash&mdash 九幽先生。
一身月白长衣,只是自膝以下,却为大幅银色狐裘所遮盖。
这个传说中黑道第一能人盖九幽甫一出场,便自显现出卓越一面,确有声势夺人,不怒自威的丰仪。
君无忌、沈瑶仙的注意力,一时俱向着对方集中。
火光灼灼,映照着这个传说中黑道魔君的一张清瘦瘦脸,刀骨峨凸,其白如霜,两道显示威仪的法令纹,既长又深,嵌在多骨鲜肉的脸上,益见阴森而不怒自威,光秃秃的尖瘦下巴,连一根胡须都没有,衬着一头披散的灰白散发,简直像是个活僵尸,便是传说中的山魈木客,也没有这般可怕。
这一霎,透过他直视而来的目光,君无忌、沈瑶仙立时有所感触,感觉到颇有寒意。
那只是极短的一瞬,一瞥之后,那一双冷漠到无以复加的眸子,更自移向别处,于黝黝夜色里,注定着一个方向,再也不曾转动。
显然是他已有所发现了。
紧接着,那阵子怪异的鼻哼之声,起自他的鼻咽之间,高低顿挫,倒也饶有韵致。
分明他是在诉说什么了。
哼声一顿,紧侍在他身侧右首的韦一波,立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ldquo堡主传话:&lsquo摇光殿&rsquo殿主李无心既然来到,便请现身一见。
&rdquo 话声甫出,现场一片宁静,连个大声喘气的人都没有,那是因为&ldquo摇光殿&rdquo固不为外人所深知,却一直被&ldquo雷门堡&rdquo视为最具分量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殿主李无心,其神秘性更较&ldquo九幽先生&rdquo有过之而无不及,乍然为盖九幽出名一唤,听者无不心存震惊,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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