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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3/3)

一下都像是深深地叩进了她的心扉,踏入到几乎麻木了的灵魂深处,那种震惊程度,还是生平初次领略,一时间,她竟是冷汗淋漓。

房门开启,玉流苏轻响声中,汉王高煦高大魁梧的人影,笔挺地伫立当前。

春若水直觉地有所觉察,只觉得全身血脉愤张,直似要爆破飞溅而出。

她却仍然能保持着原有的坐姿,丝毫不动。

高煦直立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叠落在她身后,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开始有所异动。

紧接着房门关上,玉流苏交相互击,其声清脆动听。

高煦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春若水身后三步左右停下来。

透过了面前的&ldquo月桂八棱古镜&rdquo,他己能十分逼真地窥见了春若水的绝世芳容。

乍惊其艳,微醺的醉态亦为之一扫而空。

&ldquo若水姑娘。

&rdquo嘴里缓缓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一只手掌,情不自禁地便向对方肩上落去。

只是在他忽然接触到镜中佳人那一双猝然圆睁的眼睛时,那只待将落下的手,不禁为之中途停止,缓缓收了回来。

透过当前古镜,直觉地使他觉察到,对方佳人眼睛里的威仪,显然极不友善,这就使他警惕到眼前的不可唐突。

汉王高煦神秘多情地向她微微笑着。

他有天生能讨好女人的那种特质:伟岸、魁梧、却细致温柔,女人到了他的手里,很少不变为服贴的小猫、小羊,甘心情愿地听其驱驰,变为不贰之臣。

现在,他却在作他生平中的一次重大试探,意欲捕捉、降服春若水这样一个充满了挑战性的女人。

无疑的,春若水的美丽、任性,甚至于潜在她内心的深深敌意,在他眼睛里,都构成诱惑、刺激,而期待征服。

女人的美,有时候在于形势的衬托,才更能显出其卓然特殊的价值。

高煦之所似对春若水投以浓厚兴趣,正显示着他的极其自负以及无往不利的优越感。

今夜首度洞房之后的接触,显然是非常重要的关键时刻了。

其时春若水已缓缓转过身来。

她似已挨过了集愤怒、羞窘、恨恶于一心的尴尬时分。

犹记双方镜中初见的一霎,春若水还只当是自己眼睛花了,竟然误把高煦当作了无忌,如就外貌而论,两者之间,确是有些相像,尤其是一双眉眼更是酷似十分,身子骨也一样的高大宅挺。

但是,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特别是他们之间的品格与作为,更有着天壤之间的差异。

在这个巨大的差异里,春若水简直不能对他们作等量齐观,即使把他们双方拿来联想在一起,也是不公平的。

默默地向他注视一刻,她随即把眼睛移向别处,不再多看他一眼。

朱高煦已十分确定对方眼神里的凌厉,显示着这个到手的佳人,并非是那种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人,如其这样,才更显出了她的卓然不群。

更是朱高煦心目中所要得到的女人。

&ldquo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吧?&rdquo 说时,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ldquo外面对我的传说不一,我都知道,有关令尊的事情,我自当尽力,这一点要特别请你放心,我想很快他也该回家了。

&rdquo 春若水倏地转过脸来,眼睛里的光,有如寒芒迸射,却只是向对方逼视着,依然不发一言。

高煦被她这道目光吓了一跳,那也只是一霎间的事情,紧接着他微微笑了。

春若水已经注意到这间房子里的一些特殊布置,甚至于长几上的一盏贝质双芯座灯,都与自己过去所拥有的极其类似,这一切当然绝非偶然,显然是汉王高煦在这些小节上都下了功夫。

然而,对于春若水来说,这一切并不曾发生预期的效果,甚至于连一丝轻松的快感都没有。

高煦特意把吊置的紫水晶大灯熄灭,剩下了几上的一盏小小贝质宫灯,闪烁出约莫渗有淡淡粉红色的光泽,为此新婚洞房,加染了几许甜蜜与神秘。

&ldquo夜深了姑娘请安歇吧!&rdquo说时.他缓缓走向春若水,直到她身前咫尺距离定下了脚步。

他原想上前略示温存,以图良宵燕好.只是却隔阻于春若水几欲忿怒的眼神,不得不临时止住了脚步。

看来今宵洞房之夜,将是寂寞独守。

势难有所进展的了,对于高煦来说,未免大为失望。

他却能甘于自处,微微一笑,径自转身自去。

整夜良宵,他不曾再踏进洞房一步。

高煦去了。

春若水的心情并未能因此少畅。

对于高煦,她原是有一套攻防策略,必要时不惜白刃相加,武力自卫,甚至于她还曾想到了死。

却是万万没有料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看来高煦有足够耐心,不到黄河心不死,对于自己终将不会放弃。

原以为洞房中勃谿猝起,暴风雨后当有一定分晓,即使被他赐死,也是心安理得应无遗憾,高煦却偏偏棋高一着,避重就轻地躲过了凌厉复猛锐的冲突,采取颇有君子之风的迂回攻略,显见此人的胸襟抱负大非寻常,譬以一代奸雄,应无不当。

春若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把身上的凤冠霞帔脱下来,却听得房门轻叩,传过来冰儿的声音道:&ldquo娘娘睡了没有?&rdquo 此时此刻,这个声音,毋宁是她最感到亲切的了,当下慌不迭过去把门开了。

冰儿一身鲜艳地由外面闪了进来,&ldquo婢子给娘娘叩喜了!&rdquo边说边自跪地叩头,却被春若水一把抓了起来,&ldquo少给我来这一套,什么娘娘,娘娘的,谁叫你这么称呼我的?&rdquo &ldquo哎呀!我的小姐,您还当这是我们家里?&rdquo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机灵地回身,开门向外面探望了一回,才又匆匆回来,&ldquo这里规矩大极了,刚一进门,就给上了一课,小姐您如今身分不同了,是当今王爷的贵妃,要称&lsquo娘娘&rsquo,我是服侍您的跟前人,尤其不能忘了规矩,否则降罪下来,轻则一顿打,重的话,还要判罪呢,当是闹着玩儿的呀!&rdquo 春若水瞧瞧她,一身衣裳全都改了样儿,是时下一般宫娥的装束,帽子上的一串彩球儿,搭配得尤其好看。

这个冰儿生得高挑白净,面目姣好,尤其是一双乌油油的眼睛,顾盼生姿,模样儿透着机灵。

她从小就跟着春若水一块儿玩,跟到长大,服侍若水。

尤其得力,明为主婢,私底下若水可也没有把她当成一般使唤的丫头,私下里什么体己话儿也都没瞒着她。

如今过门来到了汉王府邸,所见各异,唯独只有这个丫头,是自己跟前的一个心腹,看着她心里自然地有一份温暖,滋生无限亲切。

&ldquo坐下来吧,今天这一天也够累了,咱们好好聊聊!&rdquo春若水一面坐下,拍拍跟前的座位。

冰儿可不敢这么放肆,自个儿在一旁,找了张椅子,压个边儿坐下来。

&ldquo娘娘,我看以后还是这么称呼您吧,要不然小姐小姐的叫顺了嘴,一个不小心在人前面说漏了嘴,那可不是玩的,您是没事儿,倒媚的是我!&rdquo 春若水挑了挑眉,待要不依,转念一想,却又不再坚持,轻轻叹了一声,没吭气儿。

冰儿憋了一肚子的话,再也忍不住,四下里打量了一眼,声音放小了:&ldquo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洞房之夜呀,王爷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是明知故问!什么大喜、洞房!他是他,我还是我,咱们还是跟往常一样,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给我记住!&rdquo 春若水冷着脸数落她几句,可把冰儿给吓傻了,一时瞠目结舌,心里盘算了好一阵子,才算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姐跟汉王朱高煦成亲是成亲了,可还没有圆房,今夜洞房敢情是个&ldquo空子&rdquo,小姐她依然还是姑娘的身子。

这还了得,汉王爷他焉能够吞下这口气!一旦翻了脸,别说老爷回不来,只怕春家全家都将大祸临门了。

小姐她倒是说得轻松,别是闯下了滔天大祸,尚不自知。

记得临别之前,春夫人把自己叫到后面,细细地关照叫自己好好劝说小姐:既是嫁到了王府,就是他朱家的人,千万不能再使小性于,任性胡来。

二爷更是千嘱咐万嘱咐,说什么,惹下了漏子,春家担待不起?那是什么满门抄斩的罪,这么大的责任,一古脑地竟然都寄托在自己一个丫头身上。

自己哪敢掉以轻心!想到这里,冰儿只觉得心里一阵子发凉,自额角直冒冷汗。

&ldquo你这是怎么啦?看把你给吓的?我都不怕,你怕个啥?&rdquo &ldquo娘娘&hellip&hellip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rdquo冰儿怯生生地说:&ldquo您可千万小心呀&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又来了!&rdquo春苦水睁开了剪水双瞳:&ldquo再叫我娘娘,我就撕你的嘴!&rdquo说着,她气不过,真地举手向冰儿脸上捏去。

冰儿向后面缩,干脆双膝一屈,跪了下来:&ldquo小姐&hellip&hellip&rdquo只说了一句竟自眼泪涟涟地淌了下来。

&ldquo咦,你这是怎么啦?谁欺侮你来着?快给我站起来!&rdquo右手轻舒,硬把她给提了起来。

&ldquo您就别难为我了?&rdquo冰儿泪汪汪地道:&ldquo这里规矩大,娘娘您委屈了吧!一切不都冲着老爷吗?娘娘您就吞下了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哼!&rdquo春若水冷冷一笑,瞅着她道:&ldquo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胆小了?这些道理我难道不懂,还要你提醒我?谁又给你说什么了?&rdquo &ldquo是马管事,他是这里的总管,是个老太监!&rdquo &ldquo马管事?&rdquo春若水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ldquo他都跟你说些什么来着?&rdquo 冰儿冷冷地说:&ldquo说是您如今的身分不同了,贵妃是&lsquo四妃&rsquo之首,要尊称您为娘娘,见面请安磕头,一律要按宫里的规矩,谁要是不遵从,犯了错,一律照&lsquo司礼监&rsquo定下的规矩处置,可严着呢!&rdquo 春若水哼了一声,不屑地道:&ldquo又怎么啦!摆这一套又吓唬得了谁?不过,倒是委屈你了。

&rdquo 冰儿抹净了脸上的泪,摇摇头,叹口气说:&ldquo我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为您,娘娘,如今您的身分不同了,已经是出阁的人了,可不比以前&hellip&hellip&rdquo忽然发觉到小姐的脸色不对,下面的话,可就没敢再说下去。

平心而论,对于春若水迫嫁汉王朱高煦这门婚事,冰儿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对于春若水心里所属意的那个君无忌,她可又是满怀同情,满心地抱不平,不过一切从大局着想,又将奈问?春若水的任性脾气,她比谁都清楚,果真要是对君无忌心存不死,往后可保不住不会胡来,那可关系着春家门风的大事。

汉王朱高煦焉能有此大量,吞得下这口鸟气?一个招恼了,那还了得?正是为了这些,冰儿才不得不善尽她&ldquo忠心报主&rdquo的职责,更何况春夫人和二爷的一再嘱咐,如今她才似觉出这个&ldquo偏房丫环&rdquo的差事,敢情并不轻松,较诸昔日的随心清闲,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小姐她心里到底是存着什么打算,她还真摸不清楚。

但她却了解小姐的个性&mdash&mdash你有千方百计,我有一定之规,一经她决定了的事,山也甭想挡住,可真令人心里纳闷儿。

&ldquo王爷他的人呢?上哪去了?&rdquo &ldquo我不知道!&rdquo春若水强压着心里的无名之火:&ldquo这是他的家,他爱上哪里就上哪里,我管得着么?&rdquo 她可真有点不了解冰儿这个人了,凌厉的眼神,狠狠地逼视过去。

&ldquo您可别多心,是马管事要我来打听的!&rdquo冰儿说到这里,忽似想起,匆匆站起来道: &ldquo我得走了,马管事那边,还等着我的回话呢!&rdquo 话声方住,即听得门上轻叩,传过来一个尖细的口音道:&ldquo奴卑马安,给娘娘问好,请娘娘赐见!&rdquo 冰儿神色一愣,忙自小声道:&ldquo就是他,马管事!&rdquo 春若水冷冷地说:&ldquo就说我睡了,不见!&rdquo 冰儿刚要照回,门外的马管事已咳了一声道:&ldquo奴卑奉旨,跟娘娘传话来了!&rdquo 这么一说,倒不能不见他了。

春若水随即自个儿坐好,向着冰儿努了努嘴,冰儿会意,应了声:&ldquo来了!&rdquo径自过去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除了为首的总管太监马安之外,身后还有两名侍女,每人手上托着银盘,置着覆有碗盖的青花细瓷。

冰儿向着为首的马安请了安,退后闪开,马安便自同着身后女侍走进来。

&ldquo卑职,汉王府总管太监马安,叩见娘娘。

娘娘大喜!&rdquo边说边下跪叩头请安。

随行的两名女侍,垂目下视,一切都显示着汉王府的规仪,不比寻常。

这个马安总有六十多岁了,却因为早年阉势,雄势不张,脸上不生胡须,说话细声细气,看起来倒像是个老婆婆,身材偏高,有点儿猫腰驼背,眉细而浓,额窄而尖,深陷在眶子里的一双眼珠于,尤其活溜,一眼即能判出.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叩头之后,圆睁着一对活溜的小眼睛珠子,直向春若水瞅着,期盼着对方贵妃娘娘的一声赐起。

春若水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

却偏偏耐下性子,迟迟地才吩咐了一声:&ldquo起来!&rdquo 马管事瘦脸上着了一抹红晕,颇似委屈地低头笑着:&ldquo奉王爷旨意。

娘娘累了,今天又没好好用饭,特别关照厨房给准备了几样精致菜肴,请娘娘品尝品尝!&rdquo说罢,手势略挥,随行的两名女侍,便即过去在白玉长案上张罗着摆设,却是双杯双著,复出玉壶一只。

&ldquo不用了!&rdquo春若水摇摇头,寒着脸说&ldquo我不饿,撤下去!&rdquo 马管事怔了一怔,赔笑道:&ldquo娘娘,这是王爷的旨意,您就多少吃一点吧!&rdquo &ldquo哼!王爷的旨意,他也管得了我的胃么?&rdquo春若水冷森森的眸子,缓缓转向当前的马安:&ldquo马管事,你倒说说看,我不饿,叫我怎么吃呢?&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马安干笑着搓着两只手:&ldquo王爷是体贴娘娘,怕娘娘饿着了,这里厨房,日夜有专人伺候,娘娘随时想吃些什么,只关照一声就得了!&rdquo 春若水点点头说:&ldquo这就是了,那么这些东西,就赏给你们吧!&rdquo 马管事又是一呆,勉强赔着笑脸弯下腰道:&ldquo谢谢娘娘,只是这酒菜乃是王爷恩赏给娘娘的,奴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享用,这样吧,奴卑先撤下去,在炉灶上暖着,娘娘随时想吃,招呼一声,随时可以再端上来。

总之,这是王爷的恩典,娘娘还请体会。

&rdquo 说到这里,马安挥了挥手,随即关照一双女侍道:&ldquo撤下去!&rdquo 春若水近看这个马管事,生得一副皮包骨头,脸上不见四两肉,双眼狼顾鹰视,显然奸佞之辈。

此类小人多能一心护主。

百般奉承,手腕高明,心思灵巧,莫怪乎能讨得朱高煦欢心,留在身边效力了。

思忖着自己与朱高煦这段孽缘,正不知何了何休,说不定是一场长期斗争,而后无尽岁月,说不得还要在王邸厮守下去,这期间难免与对方这个奴才打些交道,倒也不必要上来得罪,却也不能让他小瞧了自己。

当下微微一笑道:&ldquo马管事,你来王府有多久了?&rdquo 马安呆了一呆,躬身道:&ldquo奴卑是自幼进宫,过去在燕时服侍皇上,皇上登基以后,赐奴卑予今汉王爷,直到今日&hellip&hellip说来也十几年了。

&rdquo 春若水点点头,忽作微笑道:&ldquo外面传说汉王爷好大喜功,荼毒生灵,视人命如草芥,且又性好渔色,即使与今太子,亦貌合神离。

生有二心,这些传说,可是真的?&rdquo 马安不待她说完,早已吓得脸上变色,连连后退,把一颗头垂得不能再低。

&ldquo奴卑惶恐&hellip&hellip奴卑不敢&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怎么不说?&rdquo &ldquo娘娘&hellip&hellip&rdquo马管事抬起头,讷讷道:&ldquo王爷乃当今圣王,忠心护国,威震四方,娘娘切莫要听信了外面人的胡言乱语,这是大不敬的!&rdquo 春若水冷冷一笑道:&ldquo大不敬?这句话对皇上或能适用,他不过是一个王爷,怕还不够格吧?&rdquo &ldquo王爷乃今上嫡出,轻视王爷,即对皇上不敬,娘娘还请出语三思!&rdquo &ldquo这也罢了!&rdquo春若水含着微微的笑,一双妙目缓缓由马安脸上扫过,再扫向一双侍女,后者二人耳闻得春若水如此放言无忌,早已吓得变了颜色,一副瞠目结舌样子。

春若水的胆识与不怒自威,只在以上的几句话里已显露无遗。

&ldquo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rdquo &ldquo奴婢&hellip&hellip春倌&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奴婢&hellip&hellip荷倌&hellip&hellip&rdquo 马管事道:&ldquo她们两个是特派在&lsquo春华轩&rsquo,服侍娘娘的。

&rdquo 春若水看这两个女婢清秀可人。

分明稚气未去,一派纯朴,倒也讨人欢喜。

马管事退后一步,垂头道:&ldquo娘娘带来的两位姑娘,一个安在衣监,为娘娘管理穿着衣裳,这位赵姑娘就留在娘娘身边,王爷特意关照,赐称&lsquo宫人&rsquo,一切衣饷,皆比照皇禄,特此向娘娘禀明。

&rdquo 原来冰儿娘家姓赵,如照所说,今后便是&ldquo赵宫人&rdquo了,一个贵妃,一个宫人,分明大内礼数,对若水、冰儿主婢来说,确是十分优容的了。

春若水冷冷地道:&ldquo你们这里的规矩真多,这些称呼我可不习惯,以后你们怎么称呼她我管不着,我还是叫她冰儿得了!&rdquo 马管事点点头说:&ldquo娘娘是可以自行作得主的。

&rdquo略事犹豫,他随即含笑道:&ldquo天不早了,娘娘或许需要歇了,如果没有别的差遣,奴卑这就向娘娘跪安了。

&rdquo &ldquo慢着!&rdquo春若水转向一旁的冰儿道:&ldquo拿一百两金子赏给他们,马管事六十两,春倌、荷倌每人二十两。

&rdquo 冰儿答应一声,径自转入幔后取钱。

这钱是她由娘家带来的,春大娘早就顾虑到了,五百两黄金押轿过来,特意着她开释下人,手边备用,数目虽然不是惊人,却也不寒伧。

马管事虽然生长深宫,平日薪俸皆有定数,王府规律严谨,并没有多少油水,六十两黄金,在他来说,实在是个相当的数目了,不啻是发了一笔小财,聆听之下,立时面色一喜,&ldquo娘娘这是&hellip&hellip娘娘的赏赐,奴卑不敢擅自收受&hellip&hellip&rdquo 两名女侍也都跟着跪下叩头,表示不敢收受。

&ldquo哼!&rdquo春若水冷冷地道:&ldquo是嫌少么?&rdquo &ldquo不&hellip&hellip&rdquo马管事半天才讷讷道:&ldquo王府里的规矩&hellip&hellip&rdquo 春若水一笑道:&ldquo规矩是人定的,放心,我不说,再不会有别人知道。

&rdquo 马管事这才放心了。

冰儿已取出了金子,五两一片的金叶子,按照春若水的吩咐,分成三份,分别送到了三个人的手上。

&ldquo这&hellip&hellip娘娘既然这么说,奴卑也只有愧受了&hellip&hellip&rdquo正是&ldquo其词有憾,其实深喜&rdquo。

把沉甸甸的绸子包儿递向怀里,马管事那张瘦脸所显出的笑容,可开朗多了。

叩安后离去的一霎,他着意地多看了这位&ldquo春贵妃&rdquo一眼。

毋庸置疑,这位娘娘的恩威并施,算是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点效果。

冰儿特别送他们到院子里,春、荷二侍,手托银盘回厨房交差。

马管事笑向冰儿道:&ldquo赵宫人留步,侍候娘娘去吧,娘娘这边有任何差遣,你尽可关照下去,行不通的只管找我!&rdquo说了这么句话,便自笑嘻嘻地径自迈着八字步去了。

冰儿不屑地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却又禁不住面现笑靥,对于小姐的这一手恩威并施,算是打心眼儿里折服,当着奴才,先骂其主,虽是借人之口,实己说明了敢与汉王分庭抗礼的胆识,以收&ldquo杀鸡镇猴&rdquo之实效,转过来反手赠金,已收小人归心,正是软硬兼施,敢情小姐她还真有一手儿。

心里想着,冰儿已回到春若水寝阁,关上了门,&ldquo看来您这一手真灵,算是把那个老太监给收住了!&rdquo &ldquo那也不一定!&rdquo春若水略有所思地笑笑:&ldquo不过,既然他的手软,总是不难应付的了。

&rdquo微微一顿,她才又向冰儿道:&ldquo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我弄一点来,我是真饿了!&rdquo 冰儿怔了一怔,翻白了眼睛,好不希罕:&ldquo咦,刚才您不是说不饿来着?放着那么些好吃的,都给退了回去,这一转眼的工夫,您又饿了?&rdquo &ldquo你呀!你好糊涂了!&rdquo &ldquo怎么我又糊涂了?&rdquo &ldquo哼!&rdquo春若水冷冷地说:&ldquo那是朱高煦特为试我的,吃不得的,一吃他可就上脸了!&rdquo &ldquo我可是又糊涂了!&rdquo &ldquo你没看见,杯筷都是双份儿的么?&rdquo春若水冷笑道:&ldquo他可真把我当成他的新娘子了,那叫&lsquo合卺酒&rsquo,是夫妻入洞房,背着人互许终身、两心相印之后才能喝的,别当我什么都不懂,哼!我要是喝下了他的&lsquo合卺酒&rsquo,可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rdquo 冰儿惊得吐了一下舌头,回想一下,果然方才杯筷都是双份儿,虽然朱高煦本人不在现场,却也显示了有他的份儿,小姐只要一沾筷子,也就有了这个&ldquo默许&rdquo,无异与他是&ldquo心心相印&rdquo了,想不到小姐心细如发,竟然连这一点也顾虑到了,就是不与他以口实和可乘之机。

&ldquo只是,小姐她心里又有什么打算!难道这趟子婚事,明媒正娶是闹着玩儿的?&rdquo冰儿简直迷惑了,两只眼睛里充满了不解,直直地向面前的贵妃娘娘看着。

春若水微嗔道:&ldquo还愣个什么劲儿,快去呀!&rdquo 冰儿这才应了一声,匆匆下去。

春若水这一霎心里颇不安宁,想到汉王朱高煦之阴深沉着、极工心计,确是不易对付,稍一不慎,只怕便将坠入他的算计之中,今后务要提高小心。

她确是有些累了,折腾了一整天,肚子又饿。

从三天以前,便没有好好睡过觉,今天一整天,打从早上起来,便像猴子也似地被人给耍着玩儿、梳头、绞脸,擦胭脂抹粉、一样也由不了自己,想想有些自怜,又觉得好笑。

这一会她自个儿默坐独思,不禁又想到了小别未久的君无忌&hellip&hellip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住在雪山顶上的那间石头屋里?抑或是已经离开了?&rdquo他知道了今日之事,却又作何感想?&rdquo这么一想,顿时坐立不安,显得十分烦躁。

其实这早已不是新鲜事了.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想过多少回了,每一次想起来,都令她有如切肤之痛,只觉得无限愧疚。

今夜,她尤其有这种感受,想想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恨不能立时破窗而出,一骑快马直奔雪山,与他一图良晤,痛诉究竟,自剖心迹,任他发落。

哪怕被他打一顿,骂一顿也好。

然而,这却是行不通的,尤其是今日,在自己披上了这袭新嫁衣之后,已是大不同于昔日.连带着与情人相会的权利也已丧失。

真个是万般无奈了。

她这样想了一阵,感伤一阵,正自无法开交,冰儿却悄悄地来到了近前。

&ldquo哦,&rdquo春若水微似一惊道:&ldquo你回来了?&rdquo 冰儿摊开手中包儿,里面是荷叶包着的热腾腾包子,还有几样制作精巧的点心。

春若水等不及,伸手拿起一个咬了,三日两口吃下肚,连说好吃。

冰儿瞅着她,不觉叹了口气:&ldquo还有些热汤,您慢慢吃吧!&rdquo随即取过一个瓷瓮,就着青花细瓷小碗,倒了大半碗来,双手捧到了若水面前。

春若水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儿忙说:&ldquo小心烫着了!&rdquo却似慢了一步,相视一笑,情景宛似昔日,而今天这般场合,却万万不同于昔日&hellip&hellip想着连冰儿也似不胜感慨系之。

一气儿她吃了三个包子,两个猪油松花小卷、四个蟹黄冬笋烫面角儿,又喝了一碗浓浓的汤,才似吃饱了。

冰儿只是在灯下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吃喝,支着腮帮子,满脸稚气地盯着她看。

&ldquo干吗这么瞅着我?不认识是不是?&rdquo &ldquo真有点不认识了,您真漂亮,汉王爷他可真有福气,能够讨到了您这个大美人儿&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有个屁的福气!他有&lsquo豆腐&rsquo!娶了我,算他倒了媚了!&rdquo 一想起他来,原本的笑脸,顿时化为乌有,却忍不住&ldquo噗&rdquo地笑了一声,瞅着冰儿说: &ldquo以后我们约好了,背着人的时候,就像这样,咱们跟以前一样的要好,可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起他,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听起来我就有气!恶心!&rdquo 冰儿一面收拾碗筷,感叹一声道:&ldquo哪能不提呢?这一切不都是人家的吗?&rdquo看看春若水脸现不悦,她又改口一笑道:&ldquo好吧,我尽量就是了,除非万不得已,我就不提他就是了!&rdquo她又笑着说:&ldquo这里厨房里也讲究,有七八个大师傅,还有专门侍候您的,我不敢说是您饿,说我自己饿,那些人为讨我的好。

一下子就给了我这么些,灶上还炖的有&lsquo口蘑鸭子&rsquo,说是王爷最爱吃的&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忽然顿往,发觉到走了嘴又犯了忌讳。

春若水倒也没生气,冷冷地问:&ldquo他还没睡觉,这么晚了还要吃喝!&rdquo 冰儿说:&ldquo这可是您问我,我才说的!&rdquo 春若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冰儿笑笑才说:&ldquo厨房里的人说,他有这个习惯,每天晚上练过功夫,总要吃些东西,最爱吃的就是这道口蘑鸭子。

他们还打趣说,今夜王爷没这个工夫,怕是照顾不过来了!&rdquo 春若水不禁脸上一红,狠狠地又瞪了她一眼。

&ldquo这个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

&rdquo &ldquo贫嘴学舌!&rdquo春若水嗔道:&ldquo以后这些话不要学给我听!&rdquo &ldquo是&mdash&mdash&rdquo冰儿拉长了音,应了一声。

&ldquo这&lsquo春华轩&rsquo里还有什么人住着?&rdquo &ldquo除了您、我以外,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两个侍女,再也没有别的人了!这里地方真大,简真把我都给弄糊涂了!&rdquo于是冰儿绘影绘形地把&ldquo春华轩&rdquo附近地势说了一遍,这里是什么&ldquo阁&rdquo,那里又是什么&ldquo院&rdquo、什么&ldquo堂&rdquo、什么&ldquo轩&rdquo的,春若水听听也弄不清楚,莫怪乎冰儿更糊涂了。

主婢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

冰儿终是放心不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ldquo我的娘娘,您心里倒是怎么个打算呢!别忘了今天晚上是您大喜的日子呀,就这么跟我闲聊聒絮下去?一夜不睡了?我可是不陪您了,一天的好折腾,腰都折了,哎哟!哎哟&hellip&hellip&rdquo 边说边自扭着她的腰,左扭也疼,右扭也疼,尽自哎哟哟叫个不歇。

春苦水瞪着她嗔道:&ldquo别耍骨头了,我看你是贱得慌了,别人不知道我倒还罢了,你难道也不知道我的心?不替我难受解解闷儿,还一个劲儿地拿话来消遣我,惹火了看我不捶你一顿,叫你疼个厉害!&rdquo 冰儿哭笑不得,小可怜儿也似的样子:&ldquo人家是真的疼嘛,谁又不是您肚子里的&lsquo长虫&rsquo,知道您心里想些什么?这个主意又怎么给您拿?&rdquo忽然她靠前坐下,涎着脸笑道: &ldquo真个的,您把心里的话给我说说。

到底是怎么个打算?&rdquo 春若水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她心里乱得很,却又能说些什么?摇摇人说: &ldquo你去睡吧!&rdquo 冰儿嘟着嘴,失望地站起来,指了一下里面说:&ldquo我在里面那间房子,有什么事您就招呼一声。

我可是真困得慌了&hellip&hellip&rdquo边说边自打了个老长的哈欠,掌着灯,回到里面屋里睡觉去了。

好一阵子,奋若水没吭声儿。

今夜是她大喜的日子,却是这般凄凄凉凉,想想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总是人头儿不对,要是把新郎换过,朱高煦换作君无忌,那该又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想想,她的脸也红了,心儿卜卜直跳,却是好没来由的遐思冥想。

猛可里窗外传过来&ldquo笃笃&rdquo的梆子点儿,打更的声音,三声梆子跟着三声小锣&mdash&mdash三更三点!声音不大,距离也远,是王府每晚例行的巡夜,却把新来的贵妃娘娘吓了一跳。

两行红烛耸耸依旧,红红烛泪,淤积在擦得光亮晃眼的银质灯盏里,红白相衬,分外耀眼,满室锦绣古玩,正中烘衬着的&ldquo喜&rdquo字长案墙上的那个大&ldquo囍&rdquo字儿,那是当今皇上亲笔所书,字迹工整有力,用以颁赐他私心最喜爱的这个儿子的文定之喜。

春若水看在眼里,只是空洞洞的,满室锦绣,富丽堂皇,甚至于圣上钦赐的这个&ldquo贵妃&rdquo封号,这么多的恩宠,都不曾为她带来一些儿快乐&hellip&hellip富贵如浮云,不足为惜,惟真情真爱,才是宝贵的永恒。

能与自己真心所喜爱、心心相印的人长相厮守。

共度晨昏,便是今生今世最大的幸福。

这且不去说它了,今后岁月里,只怕再想回过头来,追寻一份属于过去无拘无束的自我也是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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