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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后院起火(3/3)

不是挖苦你,我是想,这个罗家豪如果不善待如此痴情的美女子,那他简直就是王八蛋一个。

&rdquo宁蓓蓓笑道:&ldquo谁知道他是不是王八蛋?&rdquo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宁蓓蓓也该走了。

卓小梅要送她下楼,她不让,说:&ldquo请留步吧,你答应我的请求,我已是感激不尽。

&rdquo 听着宁蓓蓓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卓小梅发一阵痴,朝电话机走去,想这就给罗家豪打个电话。

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不能爽约,虽然由自己向罗家豪转告宁蓓蓓离婚的事,让卓小梅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拿起话筒,卓小梅又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另外找个时间,当面告诉罗家豪,看看他对宁蓓蓓离婚是什么态度。

躺到床上,宁蓓蓓刚才说过的话还在脑袋里响着,让卓小梅感慨不已。

至于书柜里魏德正送的茶叶,一时又被忘到了脑后。

这天走进园长办,接两个电话,签几张发票,手头没有要紧事,卓小梅便打开抽屉,拿出魏德正给的那份表格填写起来。

无非是个人简历之类,每年都要填一两回的,按惯例填上去就是。

可还没填完一页,忽想起好一阵子没到班上去转转了,便将表格扔进抽屉里,准备出门。

这才见一伙人已堵在门口,是已经来闹过一次的秦博文的债主们。

不过这次少了一个人,那便是袁老师。

卓小梅只得立住脚步,说:&ldquo你们是不是也太急了点?其实我比你们更急,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找秦博文,还托公安局的朋友帮着摸线索。

&rdquo债主们说:&ldquo我们也相信卓园长在找秦博文,只是离春节没几天了,叫花子都要过年,不知道卓园长还让不让我们过年。

&rdquo 这话让卓小梅猛然想起已经进入阴历十二月,这个学期自己天天连轴转,竟不知今夕何夕。

不过眼下容不得你发慨叹,得先把债主们打发走。

卓小梅说:&ldquo你们的心情我也理解,估计秦博文总不会老躲在外面,连年都不回来过吧?&rdquo他们说:&ldquo假若秦博文不回来过年呢?那我们就叫花子都不如,不要过年了?&rdquo卓小梅说:&ldquo再怎么的,秦博文也是我的丈夫,没找到他,我安得下心来?反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rdquo 见卓小梅连这种话都出了口,几个人一时不好说什么了。

可钱是秦博文借走的,找不到秦博文,不找她做妻子的,又去找谁呢?沉默没几秒钟,有人站出来,说:&ldquo卓园长你是当园长的,总比我们有钱多,是不是代秦博文先还一部分,我们也好回去向家里人交代。

&rdquo 一上场卓小梅就明白是自己还给袁老师那一万元,带来了连锁反应。

只得无奈道:&ldquo你们以为当园长的就有钱?&rdquo几个众口一词道:&ldquo当园长的是单位领导呀,当领导的没有钱,这世上谁还有钱?&rdquo 当领导就有钱,这样的话好像符合挺逻辑的。

脑袋长在各人的脖子上,如今想要人不这么讲逻辑,恐怕还有些困难。

卓小梅只得自嘲道:&ldquo我这个园长算什么领导?既没人事权,可以批发乌纱帽,也没财权,可以搞权钱交易。

硬要说权,无非是为园里百多号职工的生存四处奔波的跑腿权,可这又换不来票子。

&rdquo 见卓小梅一再推托,邹师傅放开嗓门道:&ldquo卓园长你没票子,怎么还了袁老师一万?还主动将秦博文的余欠揽到自己名下,重新写了欠条。

&rdquo 还了袁老师一万元,他们心里不平衡,也不难理解。

当时也是考虑到袁老师家没法过日子,又是园里的职工,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卓小梅才动了恻隐之心。

记得还叮嘱过袁老师口齿要紧,谁知她还是露了出去。

可以不管的事你要管,你这不是狗咬耗子是什么?现在看你怎么下台。

别无他计,卓小梅只得硬着头皮表态,春节前三天,他们再到幼儿园来找她,秦博文回来了更好,即使没回来,也得给各位一个交代。

一伙人这才罢了休,说到时不见人,也得见钱,不然大家都别想过年。

要债人走后,卓小梅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心里将秦博文狠狠诅咒了一阵。

可又觉得秦博文其实没什么错,他并非骗子,借钱是想干番事业。

如果汽车制造厂改制后的产权不一再易主,他们的修理厂肯定是会做大的,秦博文也就不会因欠债出走,以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卓小梅正在发呆,苏雪仪进了园长办。

本是要请示工作,见她一脸晦气,便问是不是老革命碰上了新问题。

卓小梅叹口气,说了刚才的事。

苏雪仪说:&ldquo现在离春节只有二十多天了,如果到时秦博文还不见踪影,这伙人又找上门来,你拿什么打发他们?&rdquo卓小梅说:&ldquo是呀,也是见这些人日子难过,借给秦博文的钱没一个来得容易,很是过意不去,才许了这个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rdquo 苏雪仪觉得事情还是坏在袁老师身上,说:&ldquo怪只怪袁老师,接了那一万元,嘴巴闭紧点,没露口风,债主们也不会这么快又上了门。

就是上门,反正又不是你本人借的钱,你不予理睬,他们也不可能拿你怎么样。

&rdquo卓小梅说:&ldquo可不是,原想袁老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应该藏得住事的,谁知她嘴巴是个漏斗。

&rdquo 见不是谈工作的时候,苏雪仪坐一会儿就出了园长办。

卓小梅心里还烦着袁老师,也哐上门,要到袁老师家里去,问她干吗要把话给漏出去。

到得袁老师家楼下,低了头正要往黑洞洞的楼道口钻,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

卓小梅都认得,是袁老师的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

每个人都手忙脚乱,没有谁闲着。

有背上掮着烂麻袋的,有腋下夹着破绵被的,有怀里抱着旧坛子的,还有手里抓着锅鼎瓢盆的,像是发生大灾大难,无处安生,要到外面去逃荒。

走在最后的是袁老师四十大几的大儿子,肩头扛着一台老掉牙的黑白电视机,卓小梅自然认得,那是袁老师家里唯一可称得上电器的东西。

也许是行动匆忙,连两根电视天线都没来得及缩短扳倒,像蟋蟀那长长的触角,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煞是滑稽。

是不是要给袁老师和伍大爷搬家?明摆着又不太有这种可能,因为袁老师这几个子女的居住条件都比幼儿园差。

想问他们这是干什么?见一个个脸色铁青,横眉冷眼,看上去比自己火气还大,卓小梅也就不想惹他们,退到墙边,让出道来。

瞧着这伙人转过墙角,不见了踪影,卓小梅才钻进楼道,朝楼上走去。

转过楼角,便见袁老师家门洞大开,从里面传出苍老而嘶哑的啜泣声。

卓小梅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袁老师家里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朝着天花板,旧衣杂物扔得满世界都是,打烂的碗碟和热水瓶碎片,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

这才卓小梅想起小时看过的电影,日本鬼子抢掠过后的中国百姓家里就是这种镜头。

却没见人影,也不知那啜泣声来自何处。

卓小梅抵了脚尖在屋里穿行,尽量回避着地上的碎片,以免刺破自己的鞋子。

忽见墙角歪歪扭扭的矮柜晃动了一下。

那是用来放黑白电视机的矮柜,不用说,上面再没了电视机。

卓小梅几步走过去,才在矮柜后面发现了伍大爷。

他狗一样蜷曲着,满脸痛苦,一双手扶着打颤的右腿。

见了卓小梅,伍大爷揩一把纵横的老泪和腮边的血迹,往厨房方向指指,那声卓园长还没喊完,又泣不成声了。

卓小梅拔腿往厨房里奔去。

只见袁老师仰面朝天,眼睛翻白,口里吐着白沫,比那次在园长办里的情形更加恐怖。

卓小梅吓一大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赶紧拿出手机,拨通苏雪仪,要她叫上园医,立即赶到袁老师家里来。

园医和苏雪仪还有曾副园长几个很快赶到,大家七手八脚忙碌起来。

在苏雪仪的配合下,园医就地给袁老师打了针,用了药,稳住病情。

再弄出厨房,扶进卧室里躺下。

卓小梅和曾副园长则过去搬伍大爷。

他只是脸上碰破了皮,用碘酒将血迹擦掉,便没了事。

大概因为气愤,加上年老缺钙,一只脚抽筋抽得厉害,现在也稍稍能动弹了。

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刚止住老泪的伍大爷又泣不成声了。

在场的人鼻子一酸,也就不再吭声。

袁老师还是那个旧病,慢慢便恢复过来。

几个人也就围到床前,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水诉说家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几位子女早就对两个老家伙心怀不满,经常抱怨小时候舍不得拿钱送他们上学,长大后又没本事给他们找好工作,才都招工进了氮肥厂,没领上几年工资,厂子一垮,便丢掉手中饭碗,一个个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连肚皮都没办法填饱。

这也就罢了,反正如今穷人遍地都是,跟那些进了城却找不到工作,只得流落街头,到垃圾堆和下水道里觅食的乡下民工还是要强一些。

可恨的是袁老师背后竟悄悄留下私房钱,把子女们当贼提防着,瞒得跟密不透风的罐头一样。

本来他们早就起了疑心的,多次逼问两老到底留下多少钱,存在什么银行,不趁着口里还能喘气,早点拿出来,哪天一命呜呼,下阴曹地府见阎王去了,年轻人到哪里去翻找? 正在他们挖空心思,琢磨着用什么手段才套得出存款时,忽闻知袁老师为拿高额利息,将钱放了外债。

这还了得?子女们于是一次次回家里来兴师问罪,暴跳如雷一个,只差没将卵子和xx子跳脱。

袁老师有自己的顾虑,深知这些家伙没一个靠得住,才节衣缩食省下几个小钱,好给自己和伍大爷养老。

若被他们弄走,以后两人就是烂在屋里,他们也不会回来过问的。

于是像京剧里的李玉和一样,守口如瓶,誓死不肯招供。

没抓到什么把柄,儿女们吵闹了几次,只得作罢。

后来听说秦博文的债主们去找卓小梅讨债,袁老师也在场,还因卓小梅说了几句气话,突发癫痫,倒在园长办。

对老家伙放债的事,儿女们也就坚信不疑了。

又风闻卓小梅替秦博文还给一万元,一伙人兴冲冲跑过来,讨伐两位老家伙,将家里搅了个底朝天。

没上锁的抽屉翻个够,锁着的柜子通通被撬开,壁缝墙隙天花板,每一个角角落落都已搜遍,也没见着存折和人民币的影子。

他们于是被激怒了,把家里砸得稀烂,然后肩扛手提,能拿的不能拿的都拿上,准备撤离战场。

两位老人还想上前阻拦,一个被击倒在矮柜后面,脚脖子抽筋,无防守之力;一个被推翻在厨房里,癫痫复发,没招架之功。

闻此详情,卓小梅几个唏嘘不已,半日无语。

因各自都有一摊子工作等着要做,大家帮着收拾完这个七零八落的家,也就出门离去。

只有卓小梅又多坐了一会儿,安慰了袁老师几句。

问到那天留下的欠条和那一万元钱,袁老师说她第二天就转移了地方,不然早落入那帮孽种手里。

本来卓小梅这天是来责问袁老师的,她不该把这事透露出去,惹得邹师傅一伙跑到园长办,将自己堵了半天,现在这些话已没法出口了。

从袁老师家里出来后,卓小梅难免又要叹惋一番。

这个世界也不知怎么了,大家眼里都只有&ldquo钱财&rdquo二字,什么骨肉亲情养育大恩都弃之如敝屣。

可细细想来,好像又不是这么简单,道德的沦丧,伦理的缺失,不只是钱财惹的祸。

又想起另外那些多次找到自己,仍没讨得一分钱的债主,估计情况比袁老师好不到哪里去,卓小梅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她开始去找亲戚朋友,想凑个两万三万的,多少给人家打发一点,先稳隐他们的心,其余等秦博文回来后,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可如今借钱比抢钱难。

抢钱时,刀枪之下,不给也得给。

借钱却是另外一回事,你手无寸铁,人家不借,你没一点办法。

何况亲友们早知道秦博文躲债躲得不知去向,卓小梅还没开口,他们就碰上瘟神一样,借故逃之夭夭。

或者远远见你走过去,立马掉头绕到另外的道上,开着火箭都追不上。

过去他们可不是这样,见着卓小梅,一个个客气得不得了,问吃问穿,问长问短,比爹妈还亲热。

如果有事相求,比如孩子要读幼儿园,想免建园费什么的,更恨不得把你供到祖先牌位前,好天天给你烧香磕头。

还去找过秦博文过去的一些同事和哥们。

当然是那些曾占着厂里好码头发了家,或是早年离厂经商致了富的。

当年的秦博文因为有文凭有技术,还有人品,常为那些人排扰解难,他们对秦博文钦佩得五体投地,曾拍着胸脯要为他两肋插刀。

可如今卓小梅找到他们,提到秦博文,他们却顾左右而言他,好像从没听说过&ldquo秦博文&rdquo这三个字似的。

转悠了两天,处处碰壁,卓小梅终于死掉这条心。

她也想过从幼儿园借点公款,然而作为一园之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单位的家底。

园里每用一笔钱,得她点头同意,每报一笔账,得她签字批准才能报销,如果这个月你借走两千三千,下个月就有两三个老师领不着工资,或孩子们得饿两天肚皮。

何况就是借个两千三千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卓小梅的情绪变得格外低落。

在园长办里坐着,却无心做事,园里的工作都交由苏雪仪和曾副园长她们去打理。

连那份十佳女青年表格一直压在抽屉里面,也没兴致拿出来瞧上一眼。

直到贺主席那边催得急了,卓小梅才强迫自己把表格填完。

然后跟幼儿园的相关资料一起装进文件袋,特意跑了趟妇联。

贺主席将表格和资料翻了翻,点头道:&ldquo基本情况已在这里,可以整理出一个像样的综合材料了。

&rdquo 然后拉着卓小梅,出了妇联,说是要给她去找高手。

卓小梅还以为要去找何方高手,原来贺主席带着她奔赴机关事务局,直接走进局长室。

费局长正在听一位科长的工作汇报,一见二位,汇报也不听了,将科长支走。

不大一会儿,科长又返身回来,只不过手上多了两个杯子,正冒着腾腾热气。

卓小梅忙起身接住杯子,心想这科长挺会表现的。

等那科长出了门,费局长才说道:&ldquo两位今天是不约而同,还是相约而来?&rdquo 贺主席跟费局长一个级别,口气随便,说:&ldquo费局长你别拿腔拿调的,我就不相信魏书记没给你打过电话。

&rdquo同时将手中卓小梅那袋资料放到费局长桌上。

费局长这才一拍脑袋,装模作样道:&ldquo看我这记性,你不提魏书记,这事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rdquo贺主席笑道:&ldquo看来还是领导的招牌管用。

我就是看不惯一些权力部门的工作作风,没有领导招牌,不该办的事不办,该办的事也不办,只要领导招牌一亮,不该办的事得办,该办的事更是大办。

怪不得现在大家都学乖了,事无大小巨细,先要找到领导,要个批示,讨句指示,到时好拉大旗做虎皮,一路通吃。

&rdquo 也许是这两位关系不错,经常这么说话,费局长对贺主席的谬论不怎么在意,说:&ldquo贺主席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嘛,牢骚过甚防肠断,把心态放平和点,对革命身体有好处。

&rdquo贺主席说:&ldquo你的心态当然平和,手中有权,要什么有什么。

也请你老人家来个换位思考,想想咱们妇联那样的清水衙门,既无财权,又无事权,更无乌纱帽批发权,什么事情都办不了,你到我那里去待上几天试试,看你还平不平和得起来。

&rdquo 听得一旁的卓小梅心里直嘀咕,盘踞于这深宅大院的妇联,花着政府的钱,享受着公务员待遇,出有车,入有辇,上班不管是打瞌睡,还是上网聊天,工资奖金一分不少,在老百姓心目中,跟别的单位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衙门。

想不到这人间的不平无处不在,同是市委大院里的机关,因职能不同,权和利竟有天壤之别,贺主席才生出此番感慨。

不过她只要费局长做换位思考,不知自己也换没换过位。

当然不是跟大权在握的强势部门和大官小员换位,那只能越换越来气,越换越想骂娘。

也该跟下岗工人失地农民和南下打工处处受人欺压的打工崽换换位,比起那些弱势群体,妇联无论如何也算是人间天堂,这样贺主席也许就心平气和,什么牢骚都不会有了。

费局长当然不想跟贺主席斗嘴,没什么特权,或特权不大的部门里的人都喜欢发这种没屁用的牢骚。

他把脸转向卓小梅,说:&ldquo卓园长,魏书记对你的事蛮关心的嘛,特意给我打来电话,指示事务局和妇联两家共同努力,把这事办好。

我已经跟小许打过招呼,要他协助妇联领导,整理好你的材料,争取一炮打响,到省里去把十佳荣誉拿回来。

&rdquo贺主席说:&ldquo不是你们协助妇联,而是妇联协助你们。

&rdquo &ldquo谁协助谁都一样,反正要落实好魏书记的指示精神。

&rdquo费局长说,&ldquo卓园长你说呢?&rdquo卓小梅说:&ldquo是领导们看得起,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实力,能成当然更好,不成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rdquo贺主席说:&ldquo肯定能成。

到时卓园长成了知名人士,可别在我们面前耍名士派头就是。

&rdquo 正说着,科里有人来找费局长。

到了门口,见有客人,忙往回缩。

费局长喊住他,要他去叫小许一声。

小许很快进了局长室。

费局长将桌上的文件袋递给他,说:&ldquo这是卓园长和机关幼儿园的资料,你发挥好水平,弄个像样的综合材料出来。

&rdquo贺主席说:&ldquo小许可是大院里数得上的笔杆子,肯定会妙笔生花,写出精品力作的,到时只等卓园长请客就是。

&rdquo小许拿过文件袋,说:&ldquo我不要卓园长请客,我要他给我介绍对象。

&rdquo卓小梅笑道:&ldquo那是我应该做的。

&rdquo 出得局长室,来到楼下,贺主席回了妇联,卓小梅想起小许刚才说的给他介绍对象的玩笑,复又上了楼。

小许正在看刚才费局长递给他的资料,见卓小梅进了门,就客气地让座。

还找杯子,准备倒水,卓小梅拦住他,说:&ldquo免了免了,才在费局长那里喝过的。

&rdquo 小许便坐回到位置上,说:&ldquo卓园长你还有什么指示要下达?&rdquo卓小梅说:&ldquo我怎么敢给您下指示?给您添了麻烦,特意进来看看。

写材料是件辛苦事,领导出标题,秀才出心血。

&rdquo小许说:&ldquo卓园长真理解我们。

&rdquo卓小梅说:&ldquo还需要补充什么资料,只管找我,我随叫随到。

&rdquo小许说:&ldquo好的,到时我会上你那里去讨教的。

&rdquo 客气几句,卓小梅半开玩笑道:&ldquo许科刚才说要我给您介绍对象,我还真的想起一个不错的姑娘。

&rdquo小许说:&ldquo卓园长看中的姑娘,肯定不会错。

&rdquo卓小梅说:&ldquo其实您认得的,是您的表妹。

&rdquo小许说:&ldquo我的表妹?卓园长你别逗我开心了,我有表妹,还等着你来介绍?&rdquo 卓小梅就说了郑玉蓉的名字。

小许一下子想了起来,那次去红木村钓鱼,他曾在费局长面前谎称郑玉蓉是自己的表妹,不想卓小梅还记得他的话。

他对郑玉蓉的印象也不错,说:&ldquo小郑现在怎么样?还待在家里?&rdquo卓小梅说:&ldquo小郑如今在蓓蓓幼儿园当老师,虽然是私立幼儿园的合同工,却既有外貌,又有内才,是个难得的妻子人选。

你俩又挺有夫妻相的,结合在一起,将来肯定会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rdquo 几句话把小许的胃口吊了起来,说:&ldquo卓园长说得这么动听,那我一定要跟她交往交往。

&rdquo卓小梅说:&ldquo我先跟小郑联系一下,给你俩约个时间。

&rdquo 告别小许,来到楼下,卓小梅就去拨宁蓓蓓的电话,想问她怎么才联系得上郑玉蓉。

不想对方却老占线。

望着手机视屏上那一闪一闪却怎么也打不进去的电话号码,卓小梅忽然想起宁蓓蓓求自己托话的事,看来得赶快跟罗家豪联系上,当面跟他谈谈,不然宁蓓蓓追问起来,还不知怎么交代为好。

谁知罗家豪那边也占着线,拨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赶回幼儿园,已是正午。

上食堂吃过中餐,回家扔下包,卓小梅还不死心,又去拨罗家豪的电话。

这回运气还不错,一拨就通了。

卓小梅说:&ldquo做老板的应酬真多,整整一个上午,电话都打不进去。

&rdquo罗家豪说:&ldquo那是被宁蓓蓓缠住了,一说就是半天。

&rdquo 怪不得两个人的手机都占线。

宁蓓蓓是不是已把离婚的事告诉给了罗家豪?卓小梅试探道:&ldquo还蛮缠绵的嘛。

她向你汇报什么思想了?&rdquo罗家豪说:&ldquo都是些废话,说我为什么不主动给她打电话,老要她出电话费。

&rdquo卓小梅说:&ldquo这么几句话也够说上老半天的?&rdquo罗家豪说:&ldquo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本事,有话则短,无话则长。

&rdquo卓小梅说:&ldquo这话不假,女人嘛,天生就是语言艺术家。

&rdquo罗家豪说:&ldquo我因此常常劝说宁蓓蓓,别辛辛苦苦搞幼教了,干脆当作家编小说去,一不小心,中国文坛又出一个美女作家,而且名副其实。

&rdquo 听得出,宁蓓蓓还没跟罗家豪说过离婚的事。

卓小梅正要道出打电话的意图,罗家豪说:&ldquo我有种预感,这两天你可能会跟我联系的。

&rdquo卓小梅说:&ldquo你不是刘伯温,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吧?&rdquo罗家豪笑道:&ldquo刘伯温那是辅佐帝王争天下的千古奇才,我罗某人算什么?为一点蝇头小利四处奔忙的小商人。

&rdquo卓小梅说:&ldquo别这么小看自己,时代需要你这样的小商人。

&rdquo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像是有人在跟罗家豪打招呼。

卓小梅不好老占他时间,说:&ldquo你忙得很,我就不学宁蓓蓓尽说废话了。

&rdquo罗家豪说:&ldquo你说的可不是废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rdquo卓小梅笑道:&ldquo又要搞个人崇拜不是?&rdquo罗家豪说:&ldquo你本来就是我崇拜的偶像嘛。

&rdquo卓小梅说:&ldquo我不要你崇拜,你有空的时候能接见接见我,我就三生有幸了。

&rdquo 开着玩笑,卓小梅顺便就把预约的话说了。

罗家豪自然听得出来,说:&ldquo我每餐都在外面应酬,肠胃遭罪,早受不了啦,你能赏赐一顿家常饭,就是我的口福了。

&rdquo卓小梅说:&ldquo这样的美差也轮得到我,罗夫人呢?&rdquo罗家豪说:&ldquo她上省城贵族学校,为小孩陪读去了。

&rdquo卓小梅说:&ldquo如今你们这些有钱贵族多起来,贵族学校也跟着遍地开花。

好吧,今晚上到我这里来,给你做顿粗茶淡饭。

&rdquo罗家豪说:&ldquo今晚不行,有客户等着,还得难为难为我这可怜的肠胃。

放在周末吧,周末我把一切应酬都推掉,简单买几样菜,请人先做好准备,晚上你只管过来掌勺就是。

&rdquo 罗家豪是要约卓小梅上他家里去。

打完电话,卓小梅去上卫生间。

见盆里装着昨晚换下的衣物,动手洗起来。

卓小梅是个生活比较细致的女人,身上的衣物都是随换随洗,从没留在盆里过过夜。

近段烦人的事情多,情绪有些低落,做事总提不起精神,才变得有些懒散的。

洗完衣物,拿到阳台上晾好,离下午上班还有些时候,卓小梅走进卧室,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床头柜上堆着自己喜爱的报刊和杂书,顺手拿过一份报纸看起来。

无意间看到省纪检部门的一项规定,说为了加强廉政建设,两节(元旦春节)期间反腐又出新举措,凡收受贿赂达两百元者,一经查实,就地免职。

卓小梅不禁哑然失笑了。

一年前,也是两节期间,某省就出台过类似的规定,不过金额要大,说是收受贿赂达两千元者,一经查实就地免职。

真是山外有山,去年人家那里还得两千元才就地免职,你瞧今年咱们这里两百元就要就地免职了。

想想真让人解恨,连两百元贿赂都要就地免职,看你腐败分子还哪里腐去?民谚云:廉不廉,看过年;洁不洁,看过节;清不清,看过生;正不正,看生病。

反腐重拳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出击。

两节期间出台这样的规定,腐败分子还不闻风丧胆?估计这么反下去,明年肯定还会有地方要出台凡收受贿赂二十元,一经查实就地免职的更有力度的规定。

到那时,腐败分子被一扫而光,中华大地定然乾坤朗朗,一派清明。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英明的两千元的规定出台以来,腐败分子都已金盆洗手,再没谁收受过两千元的贿赂,证据是这些地方从没听说过因这么个数字而被查处的官员。

现在更英明的两百元的规定也出来了,完全可以肯定,腐败分子不仅金盆洗手,连金盆洗脚都会在所不惜,要洗个干干净净的,证据也是这些地方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出一个两百元的贪官。

如果到时再出台更更英明的二十元的规定,勿容置疑,腐败分子只要一见着钱,马上就会心生恐惧,双手发抖,屁滚尿流,哪里还敢贪污腐败? 由这些英明的反腐规定,卓小梅一下子联想到魏德正,联想到送给他的那笔钱来。

国人的想象力也实在太贫乏了点,总是把送钱送物和当官的联系在一起,提到当官的就会联想到送钱送物,提到送钱送物就会联想到当官的,从来不会把送钱送物和吊塔上的工人,无地无业无生活来源的三无农民做联想。

卓小梅也不能免俗,没法不将送钱送物与魏德正这样的领导作联系。

好在当时没有送两百元这样的数字,不然岂不叫魏德正撞在枪口上,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卓小梅这才稍感安慰,庆幸自己政策水平不低。

不过卓小梅马上又警觉了,猛然记起魏德正送给自己的那盒茶叶。

茶叶仍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柜里,好几天以前就要拆包瞧瞧的,只因私人公家的乱事烂事缠着,才忘到了脑后。

也不知那笔钱与茶叶有没有关系? 卓小梅扔下报纸,下床打开书柜。

那盒茶叶就搁在书堆上。

放手上托托,掂量掂量其分量,并没觉得与别的茶叶有什么异样。

这才开始拆茶叶盒,一边想着热水壶里还有早上烧的开水,这就泡上一杯,好好消受一番。

可拆开茶叶盒,卓小梅的眼睛就睁大了。

这哪是什么茶叶,分明是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卓小梅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闭上眼睛,使劲揉揉,再睁开,还是人民币。

卓小梅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人民币宛若隔雾之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这个魏德正,他为什么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半晌,卓小梅才打起精神,将钞票拿到手上数了数。

整整一百张,也就是说一万元,恰是送给魏德正的八千和吴秘书的两千相加之和。

原来魏德正并不肯接受幼儿园的感谢,才以送茶叶为借口,把钱退了回来。

怪不得他特意打电话来问茶叶味道怎么样,大概是担心你把这一万元当做普通茶叶,觉得放在家里占地方,不经意扔进了垃圾堆里。

望着手里这叠钞票,卓小梅无奈之极。

为应付秦博文的债主,卓小梅四处找人借钱,却一分钱都借不到手,而拿着钱往外送,又送不出去。

卓小梅觉得很无能、很失败。

不仅仅感到无能和失败,卓小梅还隐隐不安起来。

好像是魏德正上任市委副书记以后,机关幼儿园的命运便跟他再也离不开了。

先是魏德正打招呼将机关幼儿园从改制名单上撤下来,接着又促成机关幼儿园赢得那块全省示范幼儿园的牌子,并且亲自跑到园里来揭牌;现在又要给卓小梅争取全省十佳女青年的荣誉,以扩大机关幼儿园的影响。

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单位,能得到市委重要领导如此重视,难道这是偶然吗?魏德正是身为园长的卓小梅的中学同学,还追求过她,这是事实,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他就要倾注那么大热情,老惦记着机关幼儿园,三番五次布恩施惠呀。

是出于对幼教工作的热爱,好像也说不通,作为市委重要领导,好多容易出形象出政绩的工作等着去热爱都热爱不过来,哪里顾得上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机关幼儿园? 如今大家都懂得一个简单的道理,不怕被人忘记,就怕被人惦记。

没人惦记你,你乐得清静,有人惦记起你来,你的日子恐怕就难得安宁了。

这样的事卓小梅见得太多:父亲被儿子惦记,家产不得安宁;学生被老师惦记,家长不得安宁;农民被干部惦记,鸡鸭不得安宁;小姐被公安惦记,宾馆不得安宁;正职被副职惦记,单位不得安宁;下级被上级惦记,公款不得安宁;市里被省里惦记,市民不得安宁。

机关幼儿园被魏德正惦记上了,园里的职工,当然包括卓小梅和苏雪仪几个负责人,要想安宁,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魏德正要惦记,要布恩于机关幼儿园,这也就罢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总得给人一个报答的机会,才让人心安呀?何况卓小梅他们也只是适当感谢一下,现在地下水越来越枯干,想涌泉也涌不了。

咱们中国可是礼义之邦,替人办事,公事也好,私事也罢,适当收点感谢费,完全是遵循古训,魏德正没必要来这一套。

而且这点感谢费跟他替幼儿园办的事情相比,根本不成比例。

要么就是魏德正的官做到这么个份上,这点钱与自己的身份不相称,他没放在眼里。

本来卓小梅就担心他不是不爱钱,而是不爱小钱。

只是凭直觉,魏德正又并非如此浅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刚才卓小梅看到的那些新出台的反腐举措,魏德正肯定早就烂熟于心,不得不有所顾虑。

可他身处一地官场核心,应该比卓小梅心更明,眼更亮,既然两千元或两百元的反腐举措这么容易出成效出新闻,大家都鼓大眼睛盯着两千元以下的数字,谁还会对两千元以上包括一万元这样的数字感兴趣呢? 卓小梅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是不是自己神经有毛病,才见人家退了钱,五心不定,疑神疑鬼? 眼见得上班时间就要到了,这团乱麻还没法理出头绪,卓小梅只好打了苏雪仪的电话,要她和曾副园长,还有董春燕到自己家里来一下。

她知道自己带着这么个情绪出门,定然面目可憎,搞不好还要吓着园里的职工。

没几分钟,三个女人就进了屋。

开始她们还懵懵懂懂,不知卓小梅犯了什么邪,上班时间自己不到园里去,还把她们三个也叫了来。

曾副园长快言快语,人还在门外,声音先飘将进来:&ldquo卓园长你不是一缺三,叫我们来陪你打工作麻将吧?&rdquo董春燕也说:&ldquo看来卓园长也解放思想,要与民同乐了。

&rdquo苏雪仪止住她俩,说:&ldquo你们声音小点好不好?职工们听到了,还真以为我们吃了饭没事做,跑到卓园长家里打麻将来了。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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