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摇着头晃着脑,开口满带高矮音儿:“若问落宝金钱啊,跟厉家老店少东家离得不远!”两句“拴马桩”一出口,窦占龙是彻底走不成了,只得耐着性子,听老黑十从头道来: 关东山里的狐狸,大致上有“草狐、灵狐”之分,草狐只会满山乱跑、抓鸡叼兔子、趴窝生崽子,灵狐则是胡三太爷门下的徒子徒孙。
当年有一只横骨插心的草狐,看人家受香火眼馋,也惦着求个善果,便从老坟里掏出个骷髅头,三更半夜顶在脑袋上,对着月亮下拜。
不知是老天爷犯困打盹儿,还是当天晚上喝多了,草狐望天拜了三拜,顶在脑袋上的骷髅头居然没掉,自此开了灵窍,多少有了点儿道行,虽不能褪去横骨幻化人形,却可以口吐人言。
那也不简单了,您想啊,荒郊野外撞见只大狐狸,开口跟你说话,那得多瘆人?胡家门祖师爷顺应天意,将它收入门下,命它忌血食、修善道。
草狐倒也听话,多少年下来没开过荤,成天跟着师兄师弟师叔师大爷们吸霞饮露,怎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到处搬口弄舌、挑拨是非,嘴还特别碎,张家长李家短、谁家媳妇儿不要脸,逮什么说什么。
可把一众同门烦得够呛,送了它一个名号叫“胡臭嘴子”,谁也不待见它,但凡粘上这贴“老膏药”,脑仁儿都能给你叨叨酥了。
老祖爷见了它都躲着走,告诉它没事儿少往家来啊,有好东西自己留着吃,甭往我这儿送,逢年过节的在门外磕个头就走,我绝不挑你的理儿。
混到此等地步,它胡臭嘴子仍不知悔改,到处逞口舌之快,果因言多语失触犯门规,于情于理它也不能活了。
但老祖爷念在它是无心之过,留了胡臭嘴子一条命。
只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饶,将它困在寸草不生的狐狸坟,到死也出不去。
直到窦占龙用金碾子打死了看守狐狸坟的黑老八,骑着黑驴一路狂奔,胡臭嘴子趁机叼着驴尾巴,也跟着一人一驴逃了出来。
胡臭嘴子知道自己的祸惹大了,也认定了窦占龙是个憋宝的奇人,如若躲在此人身后,或可借着他的天灵地宝躲避劫数,但又不敢离得太近,一路尾随在后,跟到了口北祭风台二鬼庙。
它这样的狐狸躲在深山老林中尚可,入了尘世就是兴妖作祟,哪怕不会为害一方,老天爷也不能留它,雷劫火劫童子劫轮着来,一次比一次凶险。
胡臭嘴子心惊胆战,找个坟窟窿钻了进去,轻易不敢出来。
当时守着狐狸坟的黑九娘,奉命来捉胡臭嘴子,却因自作主张,途中去找窦占龙寻仇,搅乱汤二膀子蒸馍馍娃,结果命丧在车马店。
狐臭嘴子又躲过一劫,趁着口北兵乱溜出坟窟窿,在二鬼庙中盗走了大罗罗密的团龙褂子。
眼看着窦占龙当场毙命,它匆匆逃出二鬼庙,来了个溜之大吉。
半路上它顺手招下一个替自己跑腿办事的香头。
俗话说“破磨配瘸驴、倭瓜熬烂梨”,胡臭嘴子招的弟子也不是良善之辈,正是锁家门大罗罗密手下那个瘦麻秆,同样生了一张臭嘴,口毒心狠似豺狼,跟它臭味相投。
胡臭嘴子出逃以来,也吃上血食了。
瘦麻秆答应供上它的牌位,一年伺候它吃一次小凤凰,喝一次红茶,说白了就是吃一只小公鸡,喝一碗鸡血,它则保着瘦麻秆做个花子头儿。
只不过花子头儿也分大小,就冲瘦麻秆那个倒霉模样儿,执掌锁家门的鞭杆子那叫痴心妄想,他们家祖坟上就没长那根蒿子,顶多传他一个拍花子迷魂咒,拐来几个小叫花子供其驱使。
一人一狐从此离开了口北,仗着团龙褂子可以避劫挡灾,胡臭嘴子在世上东躲西藏了三十年。
不过团龙褂子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挡一次劫数,就裂一道口子,时至今日,早已残破不堪,丝挂着丝、缕挂着缕,几乎变成了碎布头儿。
走投无路之际,它又撞见了窦占龙,当时也是大吃了一惊,看来憋宝的绝非常人,竟有起死回生之术。
便躲在暗处窥觑,偷听到窦占龙要带傻哥哥去拿天灵地宝三足金蟾。
很多年前,胡臭嘴子也遇上过一个骑驴憋宝的黑脸汉子,它从那人口中得知,世上有两件至宝,一个是关外的“七杆八金刚”,一个是龙虎山五雷殿的“三足金蟾”,拿到一件就了不得。
只不过未到显宝之时,三足金蟾不会从龙虎山上下来。
七杆八金刚则是个宝棒槌变的山孩子,躲在九个顶子上,绕着九座险峰到处跑,没人找得着。
除非闯入獾子城胡三太爷府,那里有一幅画着九个顶子的宝画,也是一天一变,今天看参娃子在这个山头,明天再看又换另一个山头了。
如若拿朱砂笔圈定了画中的山孩子,七杆八金刚就跑不掉了。
胡臭嘴子惯逞口舌之能,为了显得自己见多识广,竟然将如何打开獾子城胡三太爷府的法子说了出去。
这才引得憋宝客带着铁斑鸠,来到狐狸坟前索取粗麻秆子、火纸冥钱、古旧腰牌,从此埋下一连串的祸根。
它也因此受罚,困在狐狸坟中等死。
此时听得窦占龙提及三足金蟾,它是“灾星未退,贪心又起”,寻思着绝不能让窦占龙得了手,金丝蛤蟆一旦装进憋宝的褡裢,谁还拿得出来?趁傻哥哥在坑边埋银子的时候,它让瘦麻秆雇来个卖烧鸡的小贩,把傻子搅和蒙了,给银子阵留下个缺口,放走了三足金蟾,又趁机叼去落宝金钱,一口吞入腹中。
窦占龙和傻哥哥前脚来到天津卫,胡臭嘴子就带着瘦麻秆后脚到了。
它不会憋宝,可是常年钻坟窟窿,多少有点儿歪门邪道的本事,妄想按着自己的法子,下海眼捉金蟾。
相距天津城百里之遥,有个名为河西务的镇甸,镇子外的老坟中埋着一艘“宝船”。
那是早年间一个撑摆渡的老船工的坟,此人一辈子在河上往来掌船,钱没挣下几个,却一心向善,但凡有口吃的,他也得扔到河里一半,用来祭神祀鬼,因此积了不少阴德,受一位风水先生指点,在河边选了一块坟地。
死后买不起棺椁,家人拿他的渡船为棺,装殓了草草下葬。
倒不是按着老例儿,说什么“穷人不可富葬、富人不可穷埋”,当真是钱紧没辙。
不想那风水先生果是高明,选的这块坟地太好了。
也该着福人得福地,自打老头儿入了土,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宽绰,儿孙一代比一代富裕,攒下本金在天津城开了大车店,也就是老铁桥边的厉家老店。
后代享了福不说,坟穴中的船棺也得了灵气,渐渐化成了一艘宝船。
可有一节,不是老厉家的后辈子孙,不仅拽不出坟中的宝船,也撑不住宝船。
胡臭嘴子有的是鬼主意,它盯上了厉家老店的少东家厉小卜,吩咐瘦麻秆到厉家老店门口闹事,引着厉小卜追了出来。
到得荒坟野地中,妖狐显身出来,将厉小卜迷住,又拐去河西务,天天夜里带他去河边的厉家老坟前磕头,只待拜开老坟,从中拽出宝船,即可入海眼捉金蟾! 窦占龙虽然长了一对无宝不识的夜猫子眼,可顶多是眼观六路,后脑勺上没长眼,而且逃出狐狸坟之后,他的三魂七魄不全,又被埋在身上的鳖宝搅得心神不宁,以为暗中捣乱的只是黑九娘,竟未察觉到还有个碎嘴子的老狐狸一直跟着自己。
此刻听老黑十说了一遍来龙去脉,方知其中的前因后果,怪不得寻不着落宝金钱,合着也让狐狸吞了!他叼着烟袋锅子沉吟半晌,抬头问老黑十:“你说的那桩买卖又是什么?” 老黑十坦言相告,黑七爷、黑老八、黑九娘死后,轮到它看守狐狸坟了。
扪心自问,自己这两下子,无论如何比不了前头那几位,如何敢找窦占龙寻仇?再说了,仇不过三代、灭不能满门,何必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呢?当年老祖爷要留胡臭嘴子一条活命,没说整死这个妖狐,它们跑腿儿当差的只能抓不能杀,但是这么个牙酸嘴臭的玩意儿,到处偷鸡摸狗兴风作浪,留在世上迟早是个祸害,故此赶来给窦占龙通风报信,想借憋宝客之手除掉胡臭嘴子,事成之后落宝金钱归窦占龙,它的差事也交了,两家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举两得?说完露出满脸谄媚之相,又给窦占龙作了个揖,说:“我也是肚子里通着擀面杖——直来直去的脾气,索性给您交了实底,胡臭嘴子有团龙褂子护身,还坐在宝船上,遣个天雷也劈不了它,可凭窦爷您的手段,收拾它自是易如反掌。
不怕您信不过我,我在此立个重誓,倘若我老黑十口吐半句虚言,定遭五雷击顶!” 窦占龙心知胡家门的徒子徒孙与憋宝客一样,绝不敢轻易动誓,一旦食言必遭天谴,可他与狐獾子结的仇太深,心头疑虑难以尽除,眼看着旋风散去,暗暗寻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不看个究竟,谁的话我也不能信!”当即拨转驴头,一人独骑飞奔河西务,到地方五更刚过。
窦占龙心想:“如若老黑十所言非虚,厉小卜只在夜里拜坟拽船,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再赶去厉家老坟也见不着人了,不如先在镇子里逛逛,探探胡臭嘴子和瘦麻秆的虚实。
” 那会儿的河西务钱多粮广,作为出入京师的水路咽喉,历代朝廷在此设立钞关、驿站、武备衙门,坐镇衙门的官员,头上是蓝宝石的顶子、补服上绣着孔雀,此为正三品。
县太爷才是七品官,一个镇子上的官阶能到正三品那还了得?镇子里九衢三市、街巷纵横、百业发达,周边大小小小的村子星罗棋布。
此地逢二、四、六、九有集,当天正赶上初六的集市。
窦占龙牵着黑驴,从南面的鸡市口门溜达进去,见镇中三步一庙、五步一景,青砖灰瓦错落,买卖铺户扎堆儿,十字街上热闹非凡,市声若潮,人们从四面八方来赶早集。
窦占龙转悠一溜够,街巷胡同的地形都摸熟了,心里有了准谱儿,走到临街的一家茶食铺,下了黑驴,招呼伙计帮他拴好,进屋点了壶香茶,简单配上几样当地有名的花生粘儿、芝麻糖、糜子面糕。
他既不吃也不喝,瞪大了夜猫子眼,打量着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
没过多久,听得一串“噼里啪啦”的响动,窦占龙接窗而望,来的正是那个瘦麻秆,穿得破衣烂衫,满脸的滋泥儿,右手托着砂锅,左手打着铁呱嗒板儿,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叫花子,有的缺了胳膊、有的一瘸一拐,个个目光呆滞,有如丧荡游魂一般。
窦占龙眼皮子宽,对江湖上的勾当了如指掌,以往也没少跟叫花子打交道,他是一望即知,瘦麻秆不只打板乞讨,背地里还“拍花子”。
这路人大多会配迷药,抹在手上照小孩脑门上一拍,孩子当时就迷糊,江湖上称之为“迷魂掌”。
那一串小叫花子,满脑袋秃疮、全身癞疙瘩,脖子上都挎着破布兜子,其中却不见厉小卜的身影。
瘦麻秆穿街而过,隔二三十步留下一个小叫花子,让他们跪在地上磕头讨钱,逐一安置完了,便即扬长而去。
这一路称为“瘫叫花子”,以身带残疾的苦相卖惨,手下的小孩,有捡来的也有拐来的,往往不是天生就残,大多是被花子头儿折磨致残,并且灌下哑药,让他们说不得道不得。
窦占龙沉得住气,坐在茶食铺里按兵不动,盯着沿街的小叫花子。
直至天过晌午散了集,小贩们陆陆续续收了摊,来往的行人车马也见少,瘦麻秆这才去而复返。
他由西到东晃晃悠悠走了一趟,挨个收敛小叫花子讨来的铜子儿,随后敲着铁呱嗒板儿,引着身后一串小叫花子出了镇子。
窦占龙将茶钱放在桌上,出门牵上黑驴,远远尾随在后。
行出二三里地,绕过一片低洼的苇子坑,来到一处村口,大小花子依次钻入一个残破的小院,瘦麻秆关上了院门。
窦占龙并不心急,找个僻静的地方守着。
到得掌灯时分,大门一开,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还是那个瘦麻秆,只不过换了身装扮,从头到脚又干净又利索,上身雪白的桑绵绸对襟小褂,下边是青缎子中衣,脚上厚底窄帮的小牛皮便鞋比傻哥哥那双还提气,脑袋后边溜光水滑一条大辫子,手里摇着把玉竹的小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买卖的掌柜;小的那个看影子、看身量、看走路的架势,不是厉小卜还能是谁?可是全然没有了以往那股子精神劲儿,身上穿得又脏又破,两眼发直,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不知蹭的什么东西,呆呆愣愣地跟在瘦麻秆身后。
二人径投镇东的“窄街子”,那是当地有名的烟花柳巷。
在当时来说,越是繁华的地方,秦楼楚馆越多。
河西务的玩乐场子绝不比天津城少,因为紧靠着码头,船工们在运河上脚不沾地一走个把月,辛辛苦苦将货物送到地方,领了工钱肯定要下船解解腻歪。
当船工的绝大多数是穷光棍儿,干着苦累活、挣着卖命钱,停船靠岸之后,自有本地的脚夫前来卸货。
船工们下了船,大多先在河边找个摊子,来上一个油饼,在油锅里翻五六遍才捞出来,托在手里比脸盆小不了多少,再拿二斤一张的烙饼卷上,狼吞虎咽吃下肚子,这才揣着钱去镇子里消遣,不外乎吃喝嫖赌抽,各有各的去处。
窄街子一带的娼窑妓馆最集中,也分三六九等,价码儿差之千里,贵的真贵,便宜的是真便宜。
窦占龙见他们二人进了窄街子路北一家窑子,挺大的一个院子,青檐小瓦泥鳅背的围墙,院门大敞四开,里边层楼叠榭、雕花缀朵,门口金匾高悬,匾上铁画银钩三个大字写着“凤鸣院”,左右一副木刻的楹联,上联写“天天新人露酒绿”,下联对“夜夜洞房花烛红”。
两旁挂着大红灯笼,照得出来进去接客送客的姑娘们脸上有红似白儿。
风月场里的姑娘江湖话说叫“蛇果”,最会缠人,一个个罗裙轻摆、搔首弄姿,手里的绢帕甩得人眼花缭乱,大爷长、二爷短的,小嘴儿比吃了蜜蜂屎都甜,燕语莺声撩得人心猿意马。
窦占龙不逛窑子也瞧得出来,凤鸣院绝非一般的“蛇果窑儿”,乃头等的“书寓”,慢说进去翻云覆雨,就是跟窑姐儿见上一面,“开盘子”的钱少说也得五两。
敢情瘦麻秆白天赚的缺德钱全填了这个窟窿,真可谓是“癞蛤蟆睡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窦占龙一时猜不透,瘦麻秆为什么带厉小卜来逛窑子?不应该去拜坟吗?他躲在暗处盯着,快到三更天,才见这两个人出来。
瘦麻秆一脸得意,嘴里哼着淫词浪曲,走路时两条腿直发飘,犹如踩在棉花套上。
跟在他身后的厉小卜仍是浑浑噩噩,打扮得却似变了个人,换了身干净衣裳,红裤绿袄,脸上扑了香粉、抹了胭脂,小脸蛋儿粉嘟嘟的,涂着大红嘴唇,鬓角还给插了朵芍药花,跟个小窑姐儿似的。
窦占龙恍然大悟,怪不得厉小卜能把他们家祖坟拜开,上坟的诸多规矩里,头一个就是忌穿红挂绿、擦胭脂抹粉,那不是上坟,那是喝喜酒去,老祖宗见了能不生气?这一生气岂不出来揍他,一出来祖坟不就开了!看来胡臭嘴子不只嘴臭,肚子里的坏水儿也不少! 窦占龙眼瞅一大一小两个人去了厉家祖坟,坟头上影影绰绰蹲着一只大狐狸。
跟至此处他不再跟了,因为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
他前一阵子转遍了天津城,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宝引子,看来想拿三足金蟾,还就少不了被妖狐盗去的落宝金钱。
可恨一个该遭天打雷劈的狐狸,竟敢打天灵地宝的主意!他只等胡臭嘴子上了宝船,去老铁桥下取宝之时,再收拾它不迟! 简短截说,窦占龙骑上黑驴回到厉家老店,他是不到火候不揭锅,跟谁也没提见着厉小卜了,直奔自己那屋,盘腿往炕上一坐,抽着烟袋锅子琢磨:只需拿撞宝石砸下去,从老坟中拽出的宝船非沉不可。
但是撞宝石用一次小一圈,损耗天灵地宝对付胡臭嘴子,岂不是暴殄天物?收拾那个肉烂嘴不烂的玩意儿,犯不上用撞宝石,有一块砖就足够了。
还用不着去远处找,他和傻哥哥落脚的地方就有。
厉家老店是祖传的买卖,传了多少辈儿了,论着年头儿,不够三百也得二百八。
前头的大车店盖得最早,这么多年没翻动过,上到屋梁瓦片、下到墁地的方砖,全是老年间的东西,顶多刷刷油漆、糊个顶子,缺砖短瓦的补上一块,屋中铺地的方砖,早已被人踩得锃光瓦亮、瓷瓷实实。
说书得说理,再怎么结实光亮,那也只是个砖头,一块铺地的砖头有什么出奇的?怎么能将宝船砸沉呢?要知道厉家老店开了小三百年了,赶脚住店的不计其数,来自天南海北,跋山涉水风尘仆仆,谁进了院子不得带着一脚土两脚泥?哪怕是一天扫八遍,也只能扫去浮尘,年深岁久上边全是老泥,别人沾脚上嫌脏,在憋宝的眼中可厉害了,称为“八方土千足泥”,正可以拿来收拾兴妖作怪的胡臭嘴子。
晌午时分,窦占龙溜达到前堂,眨巴着夜猫子眼,指着一进门的两块铺地方砖,吩咐店伙计抠出来。
店里的伙计当然认得窦占龙了,这可是有钱的大爷,伺候舒坦了一准有赏,却不知地上的方砖怎么碍着人家了,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赔着笑脸应承着,却迟迟不肯动手。
窦占龙问他:“怎么,两块砖你也做不了主?不行去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就说窦某人看上这块砖了,卖给我成不成?”店伙计一时没了主意,作着揖说:“窦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少爷丢了,掌柜的这几天都快急疯了,顶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到处找孩子,我哪敢为这点儿小事去惊扰他?两块方砖值不了什么,可您看咱这出来进去的,在地上留下个大窟窿也不像话不是,万一绊着住店的,崴了人家的脚,小的我如何担待得起?实在不行我……我上别处给您找几块去?”窦占龙从褡裢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说:“我只要进门的两块砖,至于抠下来是填土还是补砖,那我就不管了,你多受累吧!” 店伙计见钱眼开,飞也似的跑去后院堆房,拎回来一柄铲刀,费了挺大的劲,才齐着四条缝抠出两块方砖,瞅见上边沾了挺厚的泥,献着殷勤说:“窦爷,您先回屋歇着,等小人把脏泥洗抹干净了,再给您送过去。
”窦占龙急忙一摆手:“千万别洗,没有泥我还不要了。
”说完让伙计找来一块干净布,裹了方砖装入褡裢。
他心里安了簧,脸上可没挂相,接下来的几天,仍跟傻哥哥到处转,帮着店主人找儿子。
一天深夜,风云突变,电闪雷鸣,半宿方止。
窦占龙早上出门,望见天上黑云厚重,从西北方堆叠涌动而来,似乎憋着一场大雨,心知厉小卜已从坟中拽出了宝船。
看来今天半夜,妖狐就该下河取宝了,到时候必定带来几丈高的水,引发一场大风雨! 窦占龙回屋告诉傻哥哥:“今天你别出去乱跑了,只管吃饱喝足睡够了,攒着点儿力气,等我一声招呼,咱就替厉掌柜的找儿子去!”傻哥哥横行半世,谁的话也不听,单单对窦占龙言听计从,让他吃饭就吃饭,让他睡觉就睡觉。
他当天没出门,只待在店中胡吃傻睡。
傍晚时分,头顶炸响一记惊雷,拧成绳子般的大雨紧跟着泼下来,冲得屋顶上的瓦片子“哗啦哗啦”乱响。
那雨下得邪乎,有如天河决口一般,几十年未曾见过。
住店的纷纷跑到前院正厅看雨,大街上人踪绝迹,买卖铺户纷纷关门上板。
傻子吃饭睡觉不分时辰,一觉闷到天黑透了才爬起来,嚷嚷着要吃饭。
窦占龙吩咐灶上做点儿快的,还得是搪时候顶饿的。
掌勺的大师傅不敢怠慢,切了一大盘子羊肉,拿开水爆到八分熟,起锅烧油放上葱姜蒜片,撒上大把的芫荽,一扒拉就出锅,又给他们端来一摞葱油大饼。
傻哥哥往桌前一坐,大饼卷着芫爆羊肉,填了个沟满壕平。
他看外头疾风骤雨的,以为不会出去了,吃完了一推碗筷,还想接着睡。
窦占龙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更151〕《震惊!工部尚书变成六部之首了》作者:吃枇杷不吐葡萄皮》 〔更151〕《震惊!工部尚书变成六部之首了》作者:吃枇杷不吐葡萄皮目录全文阅读,主角是孟子筝林淮清小说章节完整质量高,包含结局、番外。 震惊!工部尚书变成六部之首了 作者: 吃枇杷不吐葡萄皮 简介: 孟子筝刚拿到博士学位证书的当天,一个激动他就失足落水了。 然后他穿越了! 穿越成县令家的独子倒也挺好,可原主居然吹牛逼说/
《〔更463〕诡异入侵,我反杀不过分吧? 作者:花花了》 〔更463〕诡异入侵,我反杀不过分吧? 作者:花花了目录全文阅读,主角是皇甫妙裴仙珏小说章节完整质量高,包含结局、番外。诡异入侵,我反杀不过分吧? 作者:花花了 简介: ?? 更新时间:2025-04-14 00:54:09 ? 一自称玩家的不明生物入侵了世界,它们将地球作为游戏场地,展开一场争夺卡牌的游戏。风翎意外获得了一张名为母/
《[更102]《又被痴汉催眠强制爱了【快穿】 每个世界都会被催眠洗脑的我2》作者:Ass(快穿)》 [更102]《又被痴汉催眠强制爱了【快穿】 每个世界都会被催眠洗脑的我2》作者:ass(快穿)目录全文阅读,主角是哈啊白剑衣小说章节完整质量高,包含结局、番外。?每个世界都会被催眠洗脑的我2 作者:ass 文案 现代 高h 正剧 强攻强受 俊帅受 一个总是会被强制催眠肏成的快穿者的故事 ~ /
阅读前请看下方排雷,感谢。 【你的面前出现了一名橙发少年,他四处寻求帮助,希望有人能给他扔球,你决定?】 A、热心帮助 B、开启嘲讽 C、关我屁事 白鹭深思一秒,果断选择C。 走了。 系统:??? 系统:你不想帮帮他吗! 白鹭:懒啊。 【M记的香草奶昔只剩下最后一份,排在身后的蓝发男生虽然没有存在感,盯着它的视线却极为执着,你决定?】 A、故意买走奶昔 B、主动让给他 C、邀请一起喝 白鹭/
《【推荐by】【2.7w收藏】《查无此鸟》作者:苏二两(年下 狗血 掰弯 文盲夫夫)》 【推荐by】【27w收藏】《查无此鸟》作者:苏二两(年下 狗血 掰弯 文盲夫夫)目录全文阅读,主角是薛宝添二百块小说章节完整质量高,包含结局、番外。? 《查无此鸟》作者:苏二两 文案: 月黑风高,烟城有名的下作胚子薛宝添,风流场上的铁直,一着不慎,稀里糊涂被人攻了,醒来还被人往脸上拍了二百块! 工棚里/
《《撼庭秋》作者:梨云未见》 《撼庭秋》作者:梨云未见小说全文番外_江意秋李念慈《撼庭秋》作者:梨云未见, 撼庭秋 作者:梨云未见 文案 杀伐果决大将军vs腹黑病娇太子殿下 江意秋,乾圣王,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