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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息之间,天空中便聚集起恐怖的积雨云层,面积覆盖方圆十余里,规模甚至超过了上一次林神宗宗主渡劫时的水平。
在场的宾客们望着这一幕,都纷纷脸色大变,忙不迭地从各种储物法宝内掏出防御法器,还有人直接握紧手中武器,疾言厉色地质问周轻子:“周长老,你是否该给我们一个解释?难不成,你们是打算动手了?” 他们还以为周轻子把众人召集过来,是故意想要设圈套坑害他们。
周轻子自然明白其他修士的顾虑,他安抚众人道:“大家还请稍安勿躁,我林神宗绝无此意。
再说了,我周轻子也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怎么会莫名其妙做出这种与天下修士为敌的事情来?” 你们不是已经干过一回了吗! 不少修士在内心腹诽,不过明面上暂时还没人敢反驳周轻子的话。
林神宗现在还没有与他们撕破脸,头顶还有滚滚天雷即将落下,是个人都知道这会儿不能得罪东家,好言相劝先渡完这一劫才是正道。
只不过从这乌云覆盖的范围来看,就算是再快的飞剑,也没法在雷劫到来前逃离现场,唯一能够指望的,大概就只有—— “周长老,”刚才出声的那人压抑着怒气,好言相劝道,“赶紧把贵宗的护宗大阵打开吧,以林神宗护宗大阵的威力,就算挡不住完全的雷劫,至少也能撑到大家撤离。
” 但令他又惊又怒的是,周轻子却仍只是摇头,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台上神色淡定的宗秦远。
“还是让宗校长自己来解释吧。
”他说道。
“周长老,你还在磨蹭什么?”那人见周轻子不肯开口,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你是打算叫我们所有人送死吗!” 宗秦远收到周轻子传递来的暗示,大步从祭坛上走了下来。
他的手中握紧了话筒,经过反复调试的特制音响由于雷暴天气带上了些许滋滋啦啦的杂音,但影响并不算大。
当宗秦远开口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声浪盖过了天空中的雷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一道道或是焦虑、或是惊慌、或是恐惧的目光投向了他。
宗秦远沉声道: “各位,麻烦听我说几句话。
” 在宗秦远向其他宾客解释的时候,在场唯一,正确来说应该是唯二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大概就只有站在祭坛正中心的两位今日主角了。
“傅、敬、言。
” 谷梁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猛地摘下脸上碍事的面具丢到一边,死死瞪着身旁一身挺拔黑衣的青年,又惊又怒地质问道:“怎么是你!?” 易言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的漆黑的眼眸,此时宛如凶兽一般溢满了杀气,看架势像是要活吞了易言似的。
被心上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饶是早有准备,易言的心脏仍旧控制不住地缩紧。
他的舌根泛起了一阵苦涩,下意识上前半步,却又在谷梁幽快要杀人的目光中停下了脚步。
两人头顶,铺天盖地的劫云已经完全成型,浓到仿佛能滴下墨来的紫色雷电在云层中闪烁不定。
“完了……” 宗秦远的话并不能让在场所有人安心,大多数修为深厚见多识广的宗主长老们倒还好,勉强能保持镇定,那些各宗门师长一起过来见世面的年轻修士表现可就差强人意多了。
甚至已经有人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喃喃道,“人是不能够愚弄上天的,他们死定了,我们也要被牵连一起完蛋了!” 宗秦远没有理会这些人,他对指挥部的安排和谷梁有这百分百的信心——再说了,如果谷梁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几十亿人类一个都别想好。
但是…… 按照之前订好的流程,易言现在不应该已经离开祭坛了吗? 宗秦远握紧手中的话筒,嘴唇紧抿。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确保天劫不会对祭坛内部的人造成任何伤害,但不知为何,他仍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轰——!!!” 云层裂开缝隙,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
整座昆仑山都陷入了极度的寂静与苍白之中。
极致的光芒很快散去,黑暗再度卷土重来。
犹如凶兽咆哮般的风声从众人的耳畔呼啸而过,明明是刹那间,又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突然,远山伏倒的苍林凝固了。
下一秒,足以震撼山河的炸雷响彻天际! 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猝不及防之下,很多耳目聪明的修士甚至当场被震得头晕眼花。
但等缓过神来之后,他们震惊地发现,位于祭坛正中的两人竟然真的毫发无损! 这怎么可能!? 天道见一击不成,又紧接着开始酝酿起了更为酷烈的刑罚。
深紫色的雷光映照在暗沉沉的大地上,浓重的雨腥味混合着山间泥土草木的气息,恍然间,竟让人有种血腥气扑鼻的错觉。
狂风肆虐,原本的仙家福地变成了与人间炼狱无二的画面,稀稀拉拉的雨点开始从天空中落下,在疾风中像是一粒粒石子刮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金萱用手遮挡住眼帘,努力扶住身旁的音响,狼狈地抬头朝前望去。
那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仍旧一动不动地凝固在原地。
“告诉我,”谷梁幽冷冷地问他,“我是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为什么和我结为……”说到这时,他的脸庞扭曲了一瞬间,“结为道侣的人,会是你?” 他虽然大脑混沌一片,内心的愤怒几乎要燃尽理智。
但在临出手的那一刻,内心主人格传来的焦急呼唤终究让他按捺下了这股冲动。
于是,他决定给易言一次解释的机会。
“谷梁,”易言低声道,他的神情有些悲伤,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烈烈狂风里,“已经足够了,快想起来吧。
” 谷梁幽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察觉到不对,但对面前青年强烈的恨意让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决定先不理会易言了,转而向意识世界内的主人格询问:“小一,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答。
谷梁幽的脸色变了:“小一?你在哪儿?” 他惶然地张望着,反复呼唤了十几次,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内心深处的福利院空空荡荡,无声的寂静在旷野之中弥漫,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他恐慌。
可是明明刚才还……就在刚才,小一还在心里对他大喊“不要”的! 察觉到黑发青年的神情不对,就连身体都摇摇欲坠起来,易言的眼神一凝,不顾之前谷梁幽对他直飚杀气,忙伸手稳住了他的肩膀,把人紧紧搂在怀中连声问道:“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但易言晃了他半天,谷梁幽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找不到他了……” 他用惨白的嘴唇嚅动着,易言没听到,低头把耳朵凑到谷梁幽的唇边,这下子,终于勉强听清楚了怀中人在说些什么。
但还不等他想出解决办法,又是一道毁天灭地的雷劫兜头劈了下来! 这一次的雷劫比上一次的威力更加恐怖,谷梁幽涣散的瞳孔直接被刺激得缩成了针尖。
他下意识紧闭上双眼,垂着头,一下一下地喘着气,身体无力地蜷缩在易言的怀中。
易言按着他的后脑勺,用手安抚地抚摸着怀中人瘦削的脊背。
他本以为青年是因为害怕,但在感觉到谷梁幽冰凉得像是死人一样的皮肤、和不自觉抽搐的手指和四肢时,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就明白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青年是陷入了过去的那段回忆之中。
指挥部从全球召集来那么多心理专家和评估师,也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但上次林神宗宗主雷劫的过程中,谷梁幽完全没有露出半点异样,这也让一直担心他会对电光产生ptsd的易言稍稍放下了心,同意了这次计划。
但易言没想到,关键时刻,另一个人格会突然断联。
……这简直就是负面buff的叠加! 想到曾经在梦境中看到过的,放置在那间狭小闭塞地下室内冰冷的铁床,还有散乱在床铺上的电极,他的眼睛陡然变得赤红。
易言咬紧牙关,一面按着左耳上的耳麦,失态地朝着测量小队大吼着,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积攒满能量,一面单手扶着谷梁幽慢慢坐在地上,动作小心极小心、极小心的,把他像做了噩梦的孩子一样用力抱在怀中。
“易队,目前进度……百分之二十七……” “才百分之二十七!?” 负责联络的队员被吼得一激灵,被易言话语中杀气四溢的威胁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仪器摔在地上,不过就算摔了他们也有不止一个备用,倒也没什么大事。
他哭丧着脸道:“易队,我也不想啊!这速度已经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很多了!” 他们之前辛辛苦苦建了那么多座风车,又加上那么多大型柴油发电机,才积攒了不到15%的能量呢!这才一道雷就已经这么多了! 易言干脆利落地解下腰带,用自己的外袍把谷梁幽的整个上半身,包括脑袋都裹了起来,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宫明曾经对他讲过,这样可以营造出一个相对安全的封闭空间,有利于病人的恢复。
当然,这种做法必须要是针对特定病人,像是有幽闭恐惧症的那种就只能适得其反了。
这个封闭的空间为他们营造出了在独属于两人的一方小天地,易言耐心观察了十几秒怀中人的状况,期间,又不厌其烦地在谷梁幽耳畔用低沉的嗓音告诉他,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不是一个人。
果然,青年颤抖的幅度渐渐减弱了。
易言松了一口气,但他并不敢完全放松下来,于是又问那边:“现在工作的导电管一共有几根?” 他所说的导电管,就是之前令那些宾客们疑惑不解的“铁荆棘”,采取了最新的高压电传导技术,数量一共有三十根。
测量队员回答:“十七根,我们不敢多加,怕那两块血矿石承受不住。
易队,谷梁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也很焦急,因为显然谷梁现在出现了意外情况,但问题是,除了易言以外,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雷劫停止前靠近祭坛。
宗秦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了过来,正紧蹙着眉头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的脸色差的简直能滴下水来。
旁边有缓过神来的修士见自己的生命安全没有受到威胁,还想着凑上前打探一下虚实,结果直接被宗秦远脸上恐怖的神情吓得一哆嗦。
“加!” 易言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 “不要废话了,出了事情我负责!” 外面的雷声一道比一道大,高压电流的滋啦啦声音让原本情况已经渐渐稳定的黑发青年再度躁动起来。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清醒的神智,呜咽着想要脱离易言的怀抱,逃离这个让他恐惧不安的环境,但却被易言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铁笼已经完全合拢,就算只有十七根导电管工作,强磁场也已经形成了。
现在想要钻出去,完全就是在赌命,高压电可是会“吸人”的! 作为代价,他的脖颈、肩膀,后背和胸膛,都被处于极度恐惧之中的谷梁幽抓出了一道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但易言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样,仍旧用哄不肯入睡孩子的态度,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着刚才安慰他的话语,帮助他确认着现实和虚幻的边界。
“百分之七十四了!”耳麦里的测试队员在疾风中怒吼着,“再坚持坚持,易队,谷梁,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易言深吸一口气。
“乖,马上我们就能回家了,”他一下一下地吻着怀中人的头顶,声音沙哑地说道,“很快的,我保证……”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 但在天地间隆隆的雷声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道虚弱的、微不可查的声音: “……骗子。
” 黑发青年泪流满面地抬起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昏暗空间中,泪光朦胧地望着他。
易言能感觉到他的身躯仍在止不住地颤抖,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抽搐了,混沌的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只不过红通通的像是只兔子,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愫也让易言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哪个人格。
或许兼而有之。
因为这是两个人格共同经历过的痛苦回忆。
这是名为“谷梁一”这个个体不忍触碰的梦魇,也是易言一生的愧疚与悔恨。
也因此,对于骗子这个称呼,他沉默了几秒,抬起手,拂上青年冰凉的脸颊。
易言用双手捧起青年的脸蛋,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拨开挡在他眼帘前被冷汗浸湿的黑发,又一点一点、温柔地拭去了他脸上交错的泪痕。
然后,把他的额头抵了过来,轻轻环抱着对方,在地动山摇的狂暴雷劫之中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 “那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耳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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