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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三个红点(1/3)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 金斯走进驿站大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窗外的夕阳把坐落在福泽镇镇口的这家驿站笼罩在一片温暖而迷人的橙色光芒里。

从驿站门口望出去,是一条灰白色岩石铺就的笔直小道,道路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在风雨和岁月里被抚摩出了细致而光滑的石面来。

时不时地有行人背着各种形状大小的行囊在夕阳下行走,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偶尔也有马车运送着福泽镇特产的香料和手工缝制的皮革离开这个小镇。

一直以来,福泽镇出产的这种以枫槐木的根须做成的香料就凭借着物美价廉的优势,在南方靠海的港口卖得特别好。

道路两边之前是厚实的茸茸绿草,而眼下已经到了初冬时节,草坪已经枯黄一片,风卷起枯草碎屑,扬在空气里,阳光照耀其上,像金色的沙尘般飘浮着。

整个福泽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被黄金粉末粉刷之后的温馨小镇,充满着蜂蜜浆果酒和水果热茶的香味。

但金斯并不关心门外的风景,他眼里此刻只有坐在驿站大堂里的人。

同样也在打量着驿站内的客人的,还有此刻正穿梭在桌子和桌子之间端茶送水的麒零。

要形容麒零的话,有很多的形容词,在他小时候经常听到的是伶俐、水灵、乖巧、漂亮,等等,到长大后听得比较多的是俊美、挺拔、英气。

麒零的眸子天生就比较亮,配上他仿佛两道细长匕首般锋利的黑眉毛,他的眼睛就像星辰一样,而他的笑容又似天上皓白的弯月。

驿站门口每天都有很多福泽镇上的少女特意绕路过来看他,她们顶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和发带,嬉闹着一边跑过驿站门口一边拿眼睛往里面瞟。

看他把一头乌黑健康的头发用黑色小羊皮绳扎在脑后,然后卷起小半截袖子擦桌子、洗盘子,结实的小手臂散发着成熟少年特有的活力,肌肉线条清晰好看,带着勃勃的生气,不像那些坐在桌子边喝蜂蜜羊奶酒的大叔,感觉身体表面裹着一层奶酪,软乎乎的。

也看他蹿上后院的果树摘果子吃,或者站在屋顶上清扫秋天掉落的满屋顶的红枫叶。

他修长矫健的身子仿佛一匹豹子一般。

又或者有时候他站在秋天薄暮时的庭院里,残阳如血的黄昏起着风,风把他的眉眼吹得皱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多情而落魄的吟游诗人。

但其实他心里也许只是在想“完了,这个月打碎了三个盘子,老板娘肯定又要扣我很多钱了”。

当然,麒零也经常冲她们抛媚眼,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挑逗女生仿佛是他们的天性。

他天生眉眼好看,身材又出落得修长灵活,虽然是个穿着洗得发旧的衣服的店小二,但身上却仿佛笼罩着一股贵族的气质,像笼着层星光。

镇上去过帝都格兰尔特的人都说麒零像是帝都里的人,锋利的眉毛,光芒流转的瞳人。

但麒零从出生到现在十七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福泽镇。

他倒是整天都想去格兰尔特,但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坐落在一片森林深处的小镇一步。

但今天,这个位于福泽镇入口的驿站里,却坐着五个来自帝都格兰尔特的人。

他们的目标,都是今晚会出现在福泽的魂兽冰貉。

麒零这几天一直听着镇上的人们说来说去,不过,对于他们口中说的什么魂兽啊、魂术师啊之类的名词,麒零实在太过陌生了。

虽然他知道整个奥汀大陆都是建立在“魂力”的基础上,但他所接触过的唯一和魂力有关系的,就是镇上那个八十多岁的整天神神道道的老太婆。

镇上的人都传说她年轻的时候是帝都名门望族里的一个婢女,偷偷学了点儿魂术后,溜回了福泽。

但麒零唯一见过她使用魂力的时候,也仅仅只是能让井里的水自动喷涌上来灌满她的水缸。

并且只是这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要了她的老命,气喘吁吁像是快要一命归西的样子。

麒零特别失望。

因为他听说了好多关于伟大的魂术师的事情,传说里的他们能够飞天遁地,举手牵动漫天的霞光,挥手又能招来巨大的海啸,感觉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每次都会向过往的旅客打听关于帝都和帝都里那些魂术师的事情,但能来福泽的旅客多半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对帝都里由皇室血统一直掌控着的魂术,也仅仅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所以,当驿站里突然出现五个来自格兰尔特的魂术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烧得沸腾起来的开水壶一样,“咣当”乱跳着,一刻都不能静止下来。

金斯瞄了瞄四周,然后挑了一个已经有人的桌子坐了下来,他还没坐稳,他对面的那个女人就说话了:“这个桌子有人了,你没看见么?” 金斯抬起头,露出爽朗的笑容。

三十出头的金斯,是帝都里小有名气的魂术师,金氏家族也一直都是以精湛的魂力控制而出名,也算是名门世家了。

他扬了扬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冲着对面穿暗绿色衣服的女人说:“看见了。

”说完他抬起手倒了一杯茶,茶水一条细线似的慢悠悠地填满茶杯,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将这杯茶倒满。

他放下茶壶,“所以呢?”他抬起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金斯拿起来杯子,端到一半,刚想送到嘴边,杯子突然“嘭”的一声碎开来。

——四溅的液体凝固成一颗一颗珍珠般大小的水滴,在桌面上七上八下地弹跳着,桌面被敲击着,发出“咚咚”的七零八落的木质响声。

但这些水珠却并没有结冰,像是被一股力量控制着,如同无法散开的固体一般凝固成球形,四处弹跳着。

站在旁边的麒零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金斯低头笑笑,轻轻地摊开手,那一瞬间,所有的水珠像是被一股吸引力牵扯着一般,全部回到他的手心,麒零还没怎么看清楚,一个玲珑剔透的冒着森然寒气的冰杯就出现在金斯的手里。

金斯拿过旁边的茶壶,又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进这个冰杯里,滚滚的热气中,却不见那个冰杯有任何的融化。

对面的女人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她刚要站起来,金斯就抬起手,示意她坐下。

金斯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你还是留着魂力抓冰貉吧,或者,留点儿魂力,好逃命。

”金斯的笑容灿烂而自信,“你说对么,露雅?” 这个穿暗绿色衣服叫露雅的女人没有再说话,倒是隔壁桌子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了:“反正冰貉只有一个,迟早都要抢,早打晚打都要打,现在就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痛快。

” 金斯回过头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此刻就坐在他隔壁的桌子——托卡。

金斯摸了摸袖子里自己断掉的那根小指,用怨毒的目光看了看托卡。

三年前在围猎魂兽流云时,托卡和自己抢夺,用冰剑砍掉了自己的小指,但最后托卡也没有捉到流云,最后收服流云的是帝都里一个年仅八岁的小郡主。

三年后的此刻,托卡再一次狂妄地冲着金斯笑着,露出他脏兮兮的牙齿。

“抢冰貉又不一定要死,这样说多伤和气呀。

”坐另外一桌的一个看上去非常艳丽的女人也跟着说话了。

她穿得像那些在镇与镇之间巡回演出的舞娘,浑身吊满了铃铛和五彩廉价宝石。

不过,她的身份可一点儿都不廉价。

“只要懂得及时夹着尾巴赶紧走,就不用丢掉小命,免得到最后血肉模糊的,还捞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说,做人要懂得分寸和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说话的时候轻轻地晃着她饱满的发髻,显得特别愉悦,像刚喝了什么美味的佳酿一样,不过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这些话,她看着空气,目光没有聚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金斯看见她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种半畏惧半厌恶的口气,说:“流娜,你不是已经有红日了么,你来凑什么热闹。

” 流娜娇嗔地笑了笑,转过头对着自己身边的空气说:“可是红日一个人久了,也会孤单的啊,你说对吧,红日?”话音刚落,流娜身边的空气突然像是液体一般扭动出一个透明的旋涡,然后轰然一声巨响,一头两人来高的雄壮的红色狮子突然显影在流娜身边,不停地咆哮,它的额头上长着四只血红色的大眼睛,每一枚都像是烧红的铁珠,张开的血盆大口喷薄出的灼热气流让空气波动出无数透明的扭曲来。

本来流娜的身材是很高大结实的,但是此刻衬在这头巨兽身边,让她显得像一个娇小的少女。

本来还在驿站大堂里悄悄议论着这群人的小镇居民,此刻纷纷大呼小叫着落荒而逃。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真实的魂兽——他们想象里的魂兽,应该就和狮子老虎差不多。

“而且,冰貉也不好对付呀,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的宝贝,让它先上。

”流娜一边抚摸着身边恐怖的怪兽,一边温柔地呢喃着,仿佛一个母亲正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般温柔而慈祥。

“说得好听,”金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让它先上?应该是让它先上去送死吧。

谁都知道,普通的魂术师只能拥有一头魂兽,你要抓冰貉,那么势必得让你的红日先死。

” “是啊……”流娜的目光仿佛水一样的温柔,她的手指抚摸着那头怪兽血盆大口边缘的那圈黑色的息肉,头也没回地说,“但是,关你什么事呢?” 托卡和露雅都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金斯看得也很不舒服,但是他也没办法发作。

就算流娜不召唤出魂兽来,光是凭流娜自己,在魂力上就和金斯不相上下了。

金斯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户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

驿站大堂里很快就空了下来,只剩下他们四个,和站在一边端着茶壶吓得完全不敢动的麒零。

“丁零——” 安静的驿站里,一声清脆的金属铃声像是湖面突然被雨点打出的一小圈涟漪一样,扩散在空气里。

薄暮时分昏暗的大堂里,弥漫着一种森然的氛围,看不清楚的昏暗里,像是藏着一堆冷飕飕的鬼魅。

每一个人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的温度正在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往下降,空气里的水分缓慢地凝结着。

“哎呀……”一个稚嫩但又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的声音,从头顶的黑暗里传来,“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呀?” 驿站楼梯上,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模糊地出现在昏暗的阴影里,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紫色的及膝长袍,赤脚站在楼梯上,手上和脚上都挂着一圈一圈银白色的金属手环脚环。

刚刚那声冷幽幽的“丁零”声,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这让我有点儿……不高兴呢。

” 幽幽的声音,像一潭黑色的死水。

配合着她脸上麻木而空洞的表情,看上去这句话不像是她说出来的,而像是来自黑暗里某一个躲藏着的鬼魅。

空气里的氛围迅速地变得诡异而扭曲起来,像是从死亡沼泽上吹过来了一阵浓郁的腥臭。

小女孩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来,走过露雅身边的时候,她轻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露雅,把头轻轻一歪:“那,就先少一个吧。

” 然后露雅的头,莫名其妙地,“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失去头颅的躯干还笔直地坐在桌子面前,甚至手上正在倒茶的动作都还维持着,只是脖子上碗口大的血洞,仿佛一口泉,往外汩汩地冒着黏稠的热血。

麒零手里的茶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直挺挺地坐在桌子面前的没有头的尸体,全身像是被死神透明的大手攫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他的理智在叫他逃走,但是身体却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

小女孩从露雅的尸体边走过,脚上的金属环在寂静的大堂里,发出摄人心魄的“丁零”声,她慢慢走向麒零,每走一步,身上银白色的金属环就叮当作响,听起来说不出地诡异。

她目不斜视地从麒零身边走了过去,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麒零是不存在的。

她一直走到流娜面前,转头看向红色的狮子,目光里是一个小女孩天真的疑惑,她用天真而脆生生的声音说:“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呀?它不知道冰貉马上要来么?” 她小小的身躯站在巨大的火红色雄狮面前,抬起头,天真地望着它:“你是不是,想死?”她的声音弱弱的,很平静,像在问别人吃过早饭了没有。

红日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像是看见怪物般,越来越退缩,之前飞扬跋扈的暴戾气焰,此刻消失无踪,仿佛像一条受惊的狗般颤抖着。

流娜站起来,挥了挥手,红日溃散成一团红色的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小女孩歪了歪头,慢慢地走到一个角落的椅子面前,然后转身坐在椅子上,把腿缩起来,抱着膝盖,整个人小小地,陷在椅子扶手的空间里。

她托着她圆圆的小脸,用她灵动的大眼睛,像是看着一群死人般,把目光从房间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流娜压抑着内心的恐惧,站起来,对着小女孩说:“如果你也是来和我们抢冰貉的,那我认输,我退出。

” 小女孩认真地皱起眉头,她摇了摇头,用一种像是从遥远的空间传递过来的幽幽的声音,认真地说:“不是啊,我不是来和你们抢冰貉的。

”说完目光转向窗外,此刻的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如血的夕阳已经完全地沉进了大地深处,墨黑的夜色密密麻麻地涂遍了小镇的每一寸地面,漆黑的大地上只剩下房屋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

她停了一会儿,说:“我是来和他们,抢冰貉的呀。

” 旁边托卡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们是谁?”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看着托卡,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她目光空洞地看着托卡,说:“他们,就是他们呀。

”然后停了停,说:“他们不是你。

”说完把头转回来,盯着门外道路尽头,一动不动。

而托卡坐在桌子前面,也是一动不动。

站得离托卡近一些的麒零,已经弯下腰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从托卡的两只脚下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几株锋利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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