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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日,寿阳长公主当初生兰阳郡主时难产,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就打算给驸马纳几房小妾给严家开枝散叶,却被驸马言辞恳恳地拒绝,这还在金陵城还传作一段佳话。
严驸马信守承诺守着寿阳长公主以及兰阳郡主十几年。
如今怎么会冒出了一个满周岁的儿子? “只不过严驸马竟在长公主眼皮底下有了儿子?”张阁老与余清窈的反应一致,谁能想到明面上拒了长公主张罗纳妾的人,背后又自己养起了外室,甚至连儿子都生了下来。
“金陵蓄养瘦马、私妓风气已久,老师平日不走烟花巷,当然不知道这些。
” 余清窈莫名想起上一世轰动金陵城的‘金屋案’,秦王殿下所说的不正是这桩案件,不曾想,就连严驸马也牵扯在里头了。
这件事李策居然已经在查了。
可他没有告诉寿阳长公主而是留在了手里,俨然是当作了一张牌,就等着有朝一日在适合的时候再打出去。
余清窈有些惊讶。
在她心里,李策好像不该是这样行事。
“水至清则无鱼,可这水已经如此污浊了。
”张阁老声音里透出了疲累。
他的感慨也是余清窈一直以来的想法,朝堂之事实在复杂,越是往里面看,越是胆战心惊。
就连那平日里斯文儒雅的余氏宗子关起来门来也是歇斯底里地发泄,朝政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只稍不小心,就会落到万劫不复。
余家能在金陵城风光,靠的除了世家的底气,还有就是余伯贤不但在内阁担任重职还兼任了吏部尚书。
吏部虽然不同户部、兵部那般直接管钱袋子、管兵权,可它掌管人事调遣,若能拉拢在自己的阵营,将来往各个部门要职安插人手更是方便,长远来看,也是极为重要。
所以当初李睿会那样选择也很有远见,长远来看,余薇白比她更有用。
吱呀一声—— 前殿的门忽然被拉开,福安的半边身子已经跨了出来,却陡然间望到外面等着的人居然是余清窈而不是福吉。
他眉毛不禁跳了跳,心里把福吉痛骂了一顿,面子上没有显露半分,走过来照样给余清窈行礼。
“奴婢见过王妃。
” 余清窈尴尬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是来给殿下送酒的,见殿下还不得空,就在外面等了一会。
” 她的声音与里头张阁老告辞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由都看向了殿门。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就听李策清润的嗓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进来。
” 福安弯腰端起托盘,等余清窈先行,“王妃请吧。
” 余清窈摘下兜帽,匀了一口气,轻着手脚跨进前殿。
前殿正后两扇门均可以打开,由此她进去的时候,张阁老已经从前门出去,等她绕过百瑞仙鹤屏风后就看见东侧小间里,李策一人坐在红酸木罗汉塌边,低头拾捡着棋子。
“殿下。
”余清窈走过去,目光穿过还洞开的前门,看见张阁老和两名奴仆离去的身影随着两盏摇晃的灯笼远去。
“阁老这么晚还能出宫门吗?” 皇宫每日辰时就下钥,如无特令无人能擅自打开。
“今日皇祖母大寿,父皇特赐一些老臣可以宫中歇息,不必夜奔回府。
”李策抬起头,神情从容,再没有半点异样,温声问她:“今日怎么还未睡?” 他又用长腿勾了旁边一个绣凳示意余清窈过来坐下。
“臣妾……有些睡不着。
”余清窈整理好披风,把自己身上裹得好好的,才敢走过去坐下。
福安端着托盘上前,李策把棋盘推开,让福安可以放下手里端着的东西。
“外面冷,等了很久吗?”李策话里的意思余清窈听的明白。
余清窈解释:“臣妾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余清窈不能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毕竟福安把她抓了一个正着,可是听完后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让她苦恼,默了片刻,她只能泄气道:“只是我好像还不太了解殿下。
” 李策倚坐在罗汉塌上,狭长的凤目深邃,像是无底的深渊。
任何窥探它深浅的人,只能铩羽而归。
“那你听完后又了解了几分?”李策很大方,丝毫没有计较她听了多少,反而轻声询问。
余清窈耷拉着眉,小脸纠结,为自己的愚笨而惭愧,“……好像还是不够了解。
” 就像他写的字,他喝的酒,和他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就仿佛在她面前的李策是一个人,在别的地方的李策又是另一个人。
有种奇怪的割裂感。
“也是,你若是真的了解,只怕也会避之不及。
”李策低低说了一句,有种说不出来的自嘲意味。
他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
浓烈的酒香气弥漫。
仿佛是贴着骨肉刮过的利刃。
“那怎么会?”余清窈不由屏息,躲过扑面过来的酒气。
“殿下对臣妾很好,是臣妾辜负了殿下的心意,无论是花钿还是殿下的关心,臣妾都记在了心里,也十分感动。
” 余清窈摆出一脸诚恳,“殿下关心臣妾,可臣妾也不是不领情,而是不想劳烦殿下。
” “……更何况臣妾也没有白白让人欺负,我、我把蛇扔回到兰阳郡主脚边……”余清窈声音越说越小,也不敢看李策的反应。
李策挑了下眉,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
春桃交代的时候当然都是捡着对她们主仆俩有利的来,至于余清窈做了什么,当然不提最好,这样才显得两人柔弱无依,十分可怜。
“臣妾真的不是有意欺瞒。
”余清窈说这个出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并不是光给人欺负。
“那你在我面前哭成那样,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李策摇了摇酒盏,晶莹的酒液贴着酒盏摇晃,“这是为何?” 余清窈提心吊胆看着酒液不断飞旋,总感觉下一刻它们就会飞溅而出,可是李策的掌控力总是那么好,没有一滴酒溢出来。
“……我没有想到殿下会如此在意这个。
” 姑娘家争风吃醋、后院里鸡毛蒜皮太寻常,大部分家主根本不会在意,又怎可能会自降身份去掺和调解? 李策却在意。
他甚至让她产生一种她可以在他面前委屈,也应当在他面前表现委屈的感觉。
“我在意。
”李策缓缓说道。
余清窈惭愧地低下脑袋。
她对秦王的了解太少了,所以判断错了他的反应,才选择了隐瞒下所有她觉得会是麻烦的事。
“就像臣妾不了解殿下喜欢看的书、喜欢吃的菜、喜欢喝的酒……”余清窈看着李策的酒,忽而鼓起勇气道:“……殿下的酒能让我尝尝吗?” 李策手指捏住酒盏。
“你要喝?” 余清窈认真点了点头。
李策想了片刻,把酒盏递给她。
两手捧着酒盏,余清窈偷偷瞟了眼李策,而后就手指推着盏底,猛地一口饮完了一盏酒。
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迈。
火辣辣的酒液刮着咽喉下去,不一会气血就翻涌而上,她雪白的脸刹那变得通红。
李策手扶着罗汉塌的扶臂,手才伸到一半,就好像事情发生的太快,连他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余清窈把酒喝了个底朝天。
“这酒极烈,你这般喝,只怕……”望着那双已经迷瞪泛水的杏眸,李策无奈地轻摇头,“会醉啊。
” 余清窈听懂了李策的话,嘟囔了句:“……好、好像是这样。
” 李策把酒盏从余清窈手里拿了回来,吩咐等候在门外的福安立刻去熬一碗醒酒汤来。
余清窈怎知这酒如此快的上脸,脸烫得都能烙饼了,她把手贴在脸上,试图给自己降温,但是效果不显著,只能向李策求救,“殿下,我不舒服……” 李策从她的拧起的秀眉,到水盈盈的醉目,再到被烈酒催得犹如饱胀浆果一样的唇瓣。
似乎随着余清窈软绵绵的嗓音,她身体里的热就渡到了他的身上。
“忍着。
”话音一出口,李策将唇一抿,仿佛及时掐住声音的尾巴,就不会让人听出自己嗓音的变化,哪怕是现在可能已经有五分醉意的余清窈。
“哦。
”余清窈可怜巴巴地收回渴望的视线,低头老老实实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啪嗒—— 这时屋顶的琉璃瓦像是被什么东西踩了几脚。
还未见着人影,就听见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闯了进来。
“殿下,我们的人手跟着齐王直到齐州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哎呀我的亲娘!”刚刚吊在梁下把自己荡进殿来的近侍载阳一看见殿内还有旁人,吓得犹如见了猫的老鼠,忽的又窜到了屋梁上。
“谁?”余清窈虽然有些晕,可是突然有人闯进来还是很惊讶,正想扭头去看,却被身前的李策连人带凳一勾,身子不受控制地前扑进他怀里,后颈处一点突然酸痛,而后便再没有意识。
见自家殿下居然当机立断把人点晕了,载阳才从大梁上探出头来,估摸了一下两人这个亲密的姿势,眼睛亮了起来,“殿下,这位就是您娶的王妃吗?” “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不经通报就乱开口的毛病?”李策搂住已经毫无知觉的余清窈,只觉得她就像是一团水,在他身上会流淌。
“嘿嘿,属下这不是着急嘛!等张阁老离开都等到树上小睡了一觉。
”载阳搔了搔脑袋,谁知他家殿下会如此繁忙,一眼没盯住,就又溜进来一美人。
他眼睛又转了转,“不过殿下好端端给王妃喝这么烈的酒做什么?” 虽然人还趴在秦王肩上,可就那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还是能显示出她即便现在醒着,也不见得神智能有多清醒。
李策垂下眼睫,嗅着身上这个吐纳都是酒气的小姑娘,许是有些后悔轻易递了酒,幽幽道:“本王也不知。
” “这世上还有能令殿下为难的事?”载阳吃惊起来。
若是平日李策绝不会和载阳多说半句,可是今夜不一样,尤其是在自己几次情绪险些失控之后。
失控。
这种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他都不记得从多小开始,他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自己,却在今天这件事上淡定不下去,甚至余清窈都险些要被他就要迸发的怒气吓着了。
可他一点也不想吓到她。
“从前和那些老奸巨猾地官吏打交道都尚且能维持住情绪,今日偏偏对她险些都失了控制……”李策撑住自己的额,“本王这是不是病了?” “病?咱们英明神武的殿下怎么会病呢!”载阳拖着长而夸张的声音,在跳到地面上拱手行礼的时候还促狭地眨了眨眼,再次用长长的语气表达自己话语的分量。
“您——这是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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