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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则开始放声大哭,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细数这十年里他们为了她的成绩、她的未来付出了多少金钱和努力,控诉着自己的呕心沥血和殚精竭虑最终却换得这么个结果。
就好像参加高考的是他们。
“我就算养条狗养十年也会有回报吧?你呢?这就是你给我们的回报?” “要不大家都别活了吧,一家三口一起跳下去,就从这十八楼的窗外。
” “你考成这样,是想把爸妈逼死吗?” 顾嘉年依旧一言不发。
她难以想象如果他们知道了原因,知道她甚至没法回霖高复读之后,会不会真的跳下去,带着她一起。
直到最后,爸妈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他们达成了共识,说第二天就去霖高帮她办复读手续。
顾嘉年终于开口。
“你们别去,我不想复读了。
” “我不想再读书了,也……不想上大学。
” 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只是她不想而已。
这样的未来,什么长发、长裙、深夜的书店,什么冰淇淋和电影院……自由自在不受掌控的生活、志同道合的三两知己; 热爱的、渴望的、梦寐以求的未来。
是她自己不想要了。
她痛苦地说服了自己,然后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如同一个战士一般,绝不动摇。
回忆如同洪水过境,无数情绪随着浪潮疯狂涌动。
等回过神来,顾嘉年才发现周围的所有嘈杂都消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吃东西。
顾嘉年捂着肿痛的脸颊,满眼茫然地回头看。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恶意,可刚刚的那些温暖和鼓励统统不见了,他们诧异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看着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坏孩子。
顾嘉年的目光移了移,刘叔家的那个小豆包在和她视线相接的那一刹那,不自然地往妈妈身后藏了藏。
手里还捧着那箱用她给的瓶盖换的汽水。
顾嘉年觉得自己的脖颈仿佛一架生了锈的机器,缓慢地转动着。
她最终望向迟晏的方向,看到他皱着眉,抬起脚步像是想要朝她走来。
他也听到了吧。
听到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坏孩子。
她觉得自己在分崩离析地倾塌。
脑袋里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如同狂风迂回地灌进空荡荡的峡谷,研磨着每一颗粗粝的沙尘。
那些声音藏在耳朵里面,扎根在大脑深处。
它们频率极高,似乎有无数鬼魅在嘶吼着、疯狂地游走着,刺痛她的头颅。
犹如谢幕一般,这个世界在眼前瞬间变得模糊。
所有的一切都像电影放映结束,在以倍速离她远去。
外婆做的烫嘴的锅巴、钳住她脚趾的青色螃蟹、集市上的巧克力冰淇淋,还有迟晏递给她的汽水瓶。
那些酸的、甜的、疼痛的、滚烫的知觉,都在飞速地离她远去。
只剩下歇斯底里的风声。
顾嘉年难以抑制地尖叫了一声,用双手痛苦地捂住耳朵,开始狂奔。
身后依稀传来零碎的呼喊声、吵骂声以及呵斥声,和她脑袋里那些令人恐惧的风声混杂在一起。
她不顾一切、漫无目的地奔跑着,试图将脑袋里的那些声音赶出去。
漫山遍野。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用光了所有力气,死死喘息着跌倒在地。
膝盖、胳膊和脸颊瞬间被尖锐的石子与带着刺的花枝割破,血液麻木地涌出来。
头颅里叫嚣的风声终于消失了,大脑恢复了平静。
顾嘉年开始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液流动的声音,甚至,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
她睁开眼,茫然四顾,意识到自己竟然绕回了迟晏家这个荒凉的无人庭院里。
夕阳早已落下,漆黑的夜晚来临,身后的蔷薇花丛里有昆虫爬过的细微声响。
几只蚂蚁攀爬到她满是泥土的手上,试图翻山越岭。
顾嘉年缓慢地支起身子,木讷地转过身抱着膝盖,就那样坐在荒草丛生的花园深处。
静悄悄地等待着她的十八岁生日过去。
耳边依稀能听到一些人在远处呼喊她的名字,那些声音来来回回、忽远忽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那些寻找呼喊声逐渐消失了,黑夜沉闷地覆盖了一切,万籁俱静。
顾嘉年听到庭院的门被推开。
有人一步一步地走进来,在快要踏上石阶前忽然突兀地停下脚步,转了个弯,向这杂草丛生的花园里走来。
他的脚步踩过满地枯枝与残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拨开满身是刺的蔷薇丛。
那些花枝上的刺划破了他手背,有细密的血珠冒出来。
他慢慢弯下腰,伸手擦掉她两边脸颊上那掺了血液与泥土、已经浑浊不清的奶油。
“疼么?” 他问。
“迟晏,”顾嘉年抬起头盯着他,清清浅浅地笑起来,“你有烟么?借我一根呗。
” * 残败的花丛之后,小姑娘抱着膝盖坐着,一张巴掌大的脸肿了一半,嘴角也破了一个狼狈的口子。
可她似乎毫不在意,散漫地扯着嘴角,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迟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嘉年。
其实她在他面前的狼狈次数并不少。
被螃蟹夹了脚趾,疼到飙泪却不敢吱声;在得知喜欢的人有心上人之后垮了肩膀、塌了眉毛仍然强装没事;学着他开瓶盖却没控制好力道,被喷涌而出的汽水浇了满脸,可笑又荒唐。
甚至是方才挨打的时候,满脸惊惧、惶恐又绝望。
可从来不是现在这样,灰头土脸、满脸伤痕地坐在荒芜的花丛里。
明明浑身污垢,却睁着亮晶晶的眼,笑嘻嘻地管他借烟。
仿佛终于脱去了那层拘谨压抑的好学生外壳,想要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追求心底最后的自由。
哪怕知道自己在坠落,不断地坠落,她也想要那种自由。
迟晏忽然觉得心口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这个小姑娘,她到今天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顾嘉年见他没有反应,便又笑着问了一句:“你肯定有的吧?我烟瘾犯了,难受。
” 她的声音如同呓语。
“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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