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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坚闻言一愣,抬起眼来见是李容徽,便又拱了拱手,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答道:“微臣只是区区皇子伴读,不敢当您这一声先生。
” 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翻晒地上的书籍。
李容徽随手拿起一本,低头掸了掸上头的灰,轻声道:“我之前偶然得了一本书,对书中所讲学问十分不解,还请先生解惑。
” 说罢,他也不待章坚拒绝,便复又道:“是公孙龙子的《白马论》,我反复阅读了数次,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真意。
” 章坚是个刚直之人,听见是这本书,眼皮略微一跳,忍不住道:“这本书讲得是诡辩。
七殿下读通了,也未必会有什么益处。
” 李容徽将手里的书册翻晒在廊上,又问道:“何为诡辩?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 毕竟两人之间隔着身份之差,且李容徽的姿态又温恭有礼,没有半分轻慢。
再拒绝,反倒显得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章坚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边翻晒,一边为他讲解起何为诡辩。
诡辩也是一门学问,一旦扯开了,揉碎了讲,这话也就多了。
等他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直说得口干舌燥,而一旁的李容徽也默不作声地将一地书册晒好。
他起身自回廊上站起身来,递来一样用绢布包裹着的东西:“多谢先生指点,这件东西,就当做是谢礼。
” 章坚兀自摇头拒绝,去拿一旁空了的书箱:“不过是随口讲了几句罢了,用不着谢礼。
” 良久没有回应。
他皱眉,拿着书箱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个温恭有礼的少年已经离开,唯独那样用绢布细细包裹着的东西,还放在廊上,像是执意相赠。
章坚有些奇怪,顺手拿过,将上头的绢布解开。
刚解开一半,一道翠色顿时水光一般自里头透出,照得他的手掌都碧莹莹的一片。
章坚虽潦倒,但身为皇子侍读,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之人。
一看此物,便知是价值连城的贵重,忙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可抄手游廊四通八达,哪里还寻得着人影。
* 夜幕沉沉降下,四面静得可以听见虫鸣。
盛安打着哈欠自侧殿出来,正打算关了殿门歇下。
刚走到半路的时候,却无意瞥见一个人影静立在廊檐下,一时便打了个激灵。
“七、七殿下,您还没歇下吗?” 更深露重的冬日里,李容徽却未穿大氅,只单着了一件剑袖骑装。
他立在廊檐下,手中紧握着那柄黑刃的匕首,一身玄衣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听见盛安开口,便冷冷瞥了他一眼。
本不欲多言,但看在他是棠音送来的人的份上,还是勉强开了口。
“今夜会有一场风雨。
” “把门锁了,自己回偏殿睡下。
听见什么响动都不必理会。
” 盛安不知自己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只是听主子吩咐了,便也恭敬地应了一声,将宫门锁了,径自回了自个住的偏殿。
起初睡得倒还算安稳,可等到更深夜阑时,外头倏然有了响动。
似乎是真在半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整个长亭宫里一片凌乱嘈杂之声。
即便一旁长窗紧紧闭着,这声响也非要从窗缝里钻进来,扰人清梦。
盛安提前得了吩咐,加之也困得睁不开眼,便用被子蒙了头,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天蒙蒙亮方醒。
他刚睁着一双睡眼打开槅扇,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给呛住,硬生生地清醒了过来。
“七、七殿下——” 想起之前遇刺之事,盛安以为又是李容徽出了事,着急忙慌地便往正殿里跑。
可刚走出阶下,便一眼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李容徽一身玄色大氅,独自坐在长亭宫冰冷的青石阶上,羽睫微垂,眼下有两处淡淡的青影。
而石阶下,倒着两个黑巾蒙面的劲装之人,身下是一大片暗红的血液。
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这血早没了热气,甚至还结了薄薄一层霜花。
盛安脸色一白,捂住嘴,强忍住了作呕的欲望,颤声问道:“殿、殿下,这是?” 李容徽没有回答他,只待气息微微平复后,便起身上前,以匕首挑开了两人面上的黑巾。
是两张陌生,却又再平凡不过的脸。
即便是有人见过,也很难留下什么印象。
他眸光并不在两人的面上停留片刻,匕首一偏,撬开了其中一人的嘴。
里面没有舌头。
盛安在宫里办事,多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一时连腿肚子都有些打颤:“是死士?” 宫里传闻,勋贵世家暗地里都会豢养些死士,皆是挑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割了舌头,再请师父教导武艺,灌输对主人誓死效忠的信念,一直养上十数年方成。
每一名死士,都是主子手里的刀,武艺超群,行暗杀之事少有失手的时候,可如今—— 盛安看李容徽的目光愈发惊恐,可如今,却被七皇子给杀了? 七皇子以一敌二,身上还连一道伤口都没有。
如此高强的武艺,当初是如何遇的刺? 盛安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李容徽冰冷的视线便紧追而至:“都看见了?” 这句话一落下,就仿佛一把冰雪塞进了脖领子里,盛安腿肚子都开始打转:“奴,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李容徽微垂了垂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仿佛顷刻间便将两人身上都搜了一遍。
如他所想,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
他倒也并不在意,只随手自袖袋里取出一块青铜腰牌掷在两人身上,淡声对盛安道:“昨夜里,这两人潜进殿中,是为了来抢夺这块腰牌。
但不知为何自相残杀了起来,最后皆是身受重伤,流尽了血,死在了庭前。
” 盛安颤抖着将视线往那腰牌上一落,一眼便瞥见了苏吉二字。
眸光一颤,还未开口,却又听李容徽平静叙述道:“至于这块腰牌,是上回七皇子遇刺的时候,刺客落下的。
七皇子坚信自己的皇兄不会是那等屠戮手足之人,因而一直将腰牌贴身收着,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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