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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与太太一起发怔。
觅棠却觉得她父亲这番作态,显得过于市侩了,便说:“修铁路是利国利民的事,于家的财富取之于民,本来也该用之于民。
这一认捐,博个好名声,不也大大宣传了他们钱庄?” 程先生道:“京城那些旗人王爷们的私房钱,还有海关总局的官银,天下银钱,十之六七都在于家的润通和泰来两家钱庄,平头百姓手里那几个银洋,还不够看的,何必劳动宣传?” 觅棠笑道:“总不成他是真为了爱国救民?” 程先生瞪她一眼,也笑了。
程家家风开明,倒不忌讳晚辈多嘴,况且夫妻就程觅棠一名独女,总也不舍得对她严苛。
程先生放了茶碗,道:“说了许多,忘了件最重要的事于大公子职务繁忙,过两天要回沪上了,又怕于太太和于三小姐在家里烦闷,听说你在圣玛利亚书院读书,命你去于府给三小姐做一做伴。
” 觅棠今天对她父亲有气,扭身坐了回去,说:“他命我去,我就要去么?” 程先生才察觉失言,故意想了一想,道:“啊,是我记错了,于大公子说的是‘请’,请你得暇去他府上做客。
” 觅棠笑道:“那我也不去,我在家陪着妈。
” 这下连程太太也来殷勤劝她,“你不是成天喊闷?三小姐年轻,和她玩不比闷在家里好?于家是新派人家,不会拘束的。
” 三言两语,说得觅棠动了心。
于家祖上是洋务大臣,子女多求学东洋和欧美,于三小姐在沪上不怎么抛头露面,觅棠对她倒有些好奇,便说:“回来得仓促,也没带几件出门的衣裳,要穿什么去好?” 程先生想不起修缮房子,倒把这件事当做要务来办,“总要戴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去这种人家,切忌露出小家子气,让人家笑话。
”又命听差去镇上请裁缝来,替程小姐制几件鲜亮的春衫。
觅棠把程太太的几件贵重首饰依次试戴了,都不满意,最后说:“索性都不戴了。
年纪不合宜,又披挂一身,唯恐被人家看轻似的,更显得局促,乡下师傅,裁的衣裙样式也不时兴,不如穿了校服去。
”于是用英文写了很文雅的一张拜帖,命人送去于家,又叫使女把自己上学穿的那件灰色法兰绒长袍取出来,熨得平平整整,第二天午后,从容赴约。
于家人称“于半城”,不大的一个溪口镇,光于家祖宅就占去了十来亩地,南濒剡溪,百年岿然不动,仿佛镇住了千峰万壑的所有灵气。
既无左邻,又无右舍,唯见远处石拱桥上两个小小人影,正往此处张望。
觅棠自报家门,被使女领着经过忽高忽低、依水而建的游廊,不禁站住脚,望了一会蒙蒙烟雨笼罩的楼宇,既惊愕于此间的豪奢,又诧异它的冷清。
偌大的府邸,只有奴仆在假山花木中走动。
于大公子自然不会白天在家里闲坐,但也不见于三小姐出来迎客。
她不是个胆怯的人,被领进茶室后,对使女颔首致意,问:“三小姐还没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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