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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阔绰。
每年秋决时,多少人家求佛烧香,盼着“雍正爷眯一只眼”漏勾杨名时。
杨名时在狱中还读书治学,时而还招来狱役讲学,闲时打打太极拳,院中游悠散步,养得红光满面。
接到上书房释放杨名时的廷寄文书,朱纲压了几天没有照办,还想上书乾隆“维持先帝原判”,接着不久又接到上谕“政尚宽大……朕主于宽”,邸报上还赫然载着“已令上书房行文滇省,释放杨名时”;朱纲再不敢迟滞,亲自坐了八人大轿径往狱中宣旨。
一进狱门便见典狱带着一群狱役从一间小瓦房中出来,个个喝得脸红耳赤。
朱纲翎顶辉煌地站在前门铁栅后,板着脸斥道:“不逢年不逢节,吃的什么酒?寻打么?” “回制台话,呃——”典狱官打着酒呃说道:“方才大理府台水大人来访,说见了邸报,杨大人很快就要出去了。
酒席是府台带来的。
杨大人不肯吃,就赏了小的们——”朱纲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跨进小屋。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的小房子,天棚墙壁都裱了桑皮纸,木栅小窗上糊着十分名贵的绿色的蝉翼纱。
一张木榻占了半间房,油漆得起明发亮。
榻上齐整叠着两床洗得泛白的青布被子,贴墙还放有一溜矮书架。
架上的书籍已经搬空了,小木案上摆着瓦砚纸笔等物件。
杨名时的侄儿杨风儿满头热汗跪在榻上捆扎着书籍。
杨名时似乎心情沉重地坐在榻下一张条凳上出神。
见朱纲进来,款款起身,淡淡说道:“朱公别来无恙?”将手一让,请朱纲坐在对面。
“杨公,”朱纲见杨名时一脸坦然之色,慌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一边坐一边微笑道,“让你吃苦了。
不过瞧上去气色还好。
身子骨儿似乎比先前还要结实些。
”杨名时笑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么——我想大人今儿来,不单是说这些的吧。
”朱纲笑道:“我是来给大人道贺的。
当今圣上以宽仁为政,已有廷寄,令兄弟前来释杨公出狱,即刻进京。
杨公蒙冤三年,如今重见天日,飞黄有望。
真令人喜不自胜!”说着便大声吩咐外边:“去给杨老爷备轿!——往日兄弟奉命行事,多有开罪之处,黄侍郎——也太,唉……这儿不是说话处,且到衙门盘桓几日,兄弟为杨公压惊送行,一切慢慢细谈。
” 杨名时沉默良久,说道:“朱公,你还是对名时知之不深。
我是直率人,有甚么说甚么。
办我的案子,你是存了私意的。
但天下不存私意者能有几人?都计较起来还成?过去的事过去就罢。
你若真的心中不安,请听我一言,三月开春,加紧把洱海的壅塞治治。
至于我,绝不愿再‘飞黄’了,进京也就为了谢恩,求皇上允我回籍常伴梅花。
”朱纲怀着一肚子鬼胎,怕杨名时到京告刁状,听杨名时的意思,只要肯疏浚洱海就可原谅,顿时喜上眉梢,说道:“兄真乃大男子真丈夫!不过兄弟已经风闻,皇上有意命兄为礼部尚书,恐怕兄难冉遂心——请,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敝衙门,我置酒备肴,我们作一夕快谈。
”杨名时却道:“朱公请谅,我素来不吃宴请,更不受馈赠。
这一路进京既是奉旨,概由驿站照常规供饭即可。
你安心,治好洱海,到京我还要设薄酒款待。
”说着已是含笑起身。
朱纲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妒忌,起身恭恭敬敬辞了出去。
那群狱卒待朱纲出去,早就一窝蜂拥进来,道贺的,请安的,说吉利话的,一齐众垦捧月似的准备送杨名时上路。
典狱官见他神情呆呆的,便问:“杨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的么?”杨名时笑道:“我无牵无挂,也无事吩咐。
在这里读书三年,倒养好了身体,也没什么可谢你们。
我是在想:这么小的屋子,你们怎么把这个大木塌弄进去的?”几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此刻狱外已经围满了人,鞭炮噼哩啪啦响成了一片。
见杨名时袍袖萧然从容走出,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几个跪在跟前的都是穷人,昔年在杨名时任上曾打赢了官司的,仰着脸,哽咽着道:“阿爷,您要走了,谁照管我们云南人呢?” “都起来……起来……你们不要这样……”杨名时自号“无泪文人”,见人们仰首瞩目,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轰”地一阵酸热,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自己积郁了三年的悲苦愁仿佛都融化在这泪水里,遂拭泪勉强抚慰道:“名时何德何能,受父老如此爱戴!方才朱制台来,不才已将民意转告于他,朱制台已答应根治洱海。
当今皇上圣明,大家回去好好营生,不要负了名时一片殷殷厚望……”说着移步,此时送行人已有数千之众。
前面的人牵着手挤着为他让出一道胡同。
杨名时走在前面,杨风儿挑着书籍跟在后面,才挤出人群,街旁屋檐下闪出一个人来,冲着杨名时扑身拜倒,说道:“求老爷照应小人!”杨名时看时,精瘦矮小,浓眉大眼,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穿一件土布靛青截衫,脚下一双“踢死牛”双梁布鞋,望自己只管磕头。
杨名时却不认得,便看杨风儿。
杨风儿笑道:“他叫小路子。
山东德州人,他们那遭了灾。
他有个表姐夫就是咱们住的狱里的牢头。
叔叔坐班房时,是他在外头专为您采办东西的。
”杨名时笑道:“如此说来,我还是受了你的惠的。
只是我如今这样,怎么照应你?你又要我怎么照应呢?” 这个小路子就是被贺露滢“阴魂”吓得连夜逃走的那个申家客栈的小伙计。
他从贺露滢家逃出,再也不敢在浙江耽搁,便赶回德州。
刚进村便被一个本家叔叔看见,一把就拉到坟场里,说道:“这里刘府台已经升了监察道,前头审一个盗案,已经攀出了你们那个申老板。
店里人死的死逃的逃,连你娘都躲得不知去向!你好大胆子,还敢回来!快点远走高飞吧!”小路子当时吓愣了,半晌才醒过神。
这是刘康心存鬼胎,借刀杀人灭口。
那本家叔叔也不让他回村,取了一串钱送他上路:“我家康康在广里贩绸缎,你去投奔他吧,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但当小路子餐风宿露乞讨到广州,他的康哥却下南洋贸易去了。
情急之下想起有个表姐嫁在云南大理,便又投奔到这里。
不凑巧的是表姐三年前就得痨病死了,表姐夫又续了弦。
幸好表姐夫心肠还好。
城里富户约定轮流作东照应杨名时,得有个人在外头采办,就临时安置了他。
杨名时出狱后,这个差使自然也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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