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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树,兀自在废墟之上招摇,良久闭上了眼。
他从日暮一直坐到天黑,夜色降落,周围寥无声寂,令人难以忍受。
孟怀泽扶着墙站起来,想要去屋中看一看,然而他刚一推那扇半掉的房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屋内竟也传来受惊般的窸窣动静。
孟怀泽被吓一跳,霎时戒备起来。
月光透过房顶,洒入室内残垣,孟怀泽看到黑暗中一双胆怯的眼睛。
那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正恐惧地看着他。
那个孩子是孟怀泽救进山里的第一个人。
在废墟中,他借着月光帮那个孩子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带着他一起回了川箕山。
那孩子的父母在三天前被骑着马的士兵刺死马下,不过是因为他们稍微靠街心近了些,没能及时给那一队骑兵让开路来。
从男孩的口中,孟怀泽意识到战争远远没有结束,甚至比他原先所能想到的情况更加复杂。
天底下最尊贵神秘的宫殿终于撕开华丽太平的伪饰,将肮脏的一面毫不避讳地昭告天下。
十余年间两位天子接连短命,子嗣皆无,太后把持朝政,由其兄长辅政,而先皇下诏传位的淮王未及即位,便被控通敌谋反,被太后兄长亲自带兵去抄了家革了命。
皇位虚悬,流言一时四起,两位先皇死得皆为蹊跷,种种传言都指向太后谋害帝王,妄图亲自称帝。
再加淮王一向仁厚忠耿,多年把持西北军权,颇得人心,在京中也诸多拥趸,谁也不信他真的通敌谋反。
国运飘摇,四方战乱频起,即便暂时被压下去也不会彻底熄灭。
大战避不可避,直至淮王副将以为淮王平反、拥淮王之子即位称帝的口号领兵而起,一呼之下四境百应,迅成燎原之势,再没有人能逃脱其中。
平头百姓曾认为那尊贵朝堂离他们有多遥远,如今他们的性命在皇权争斗的铁骑之下便多卑微。
可孟怀泽没想到,这场战争竟然不仅是国内之乱,竟还涉及到了外族。
他忍不住向那孩子多次确认,那孩子眼里含着泪,仍是一口咬定了,那一队骑兵有着异邦人的容貌和绿色的眼睛,他们腰间挂着官府通行的腰牌,当街随手杀了人后,旁若无人地踏入官府大门,宛如自家。
官府,听命的自然是朝廷。
而如今,朝廷便等同于太后。
孟怀泽想得心惊,那孩子凑近他,声音小得好像在这遥远的深山中也怕惊动了谁。
他问孟怀泽:“孟大夫,我们还能活多久?” 山洞里蒙昧无光,只有那孩子的眼睛是亮的,因为里面蕴着恐惧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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