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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亲自去查。
”张小敬迅速起身。
李泌拦住他道:“即使你进得寺里,面对数百僧人,怎么找?” 张小敬道:“右杀在突厥的身份高贵,不可能一直潜伏在长安。
只要问问哪个景僧是新近来的,大体应该不差。
”李泌觉得这个筛选方式还是太粗糙,可眼下情报太少,只能姑且如此。
具体的,只能靠张小敬在现场随机应变了。
这一切都是该死的时辰的错,实在是太仓促了。
李泌心想。
张小敬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范围内,还有布政、延康几处坊里有景寺,还是得派几队人去查访,不能有疏漏。
” “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
” 这时,张小敬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檀棋姑娘能不能借给我?” 面对这个突兀甚至可以说是无礼的请求,李泌和檀棋都十分意外。
张小敬道:“景寺人员众多,形势很复杂。
檀棋姑娘眼光敏锐,心细如发,远强于男子,我想一定能帮上忙——现在可容不得任何失误。
” 最后这一句,稍微打动了李泌。
李泌捏着下巴想了想:“我不能代檀棋拿主意,你自去问她。
”张小敬走到檀棋面前,微一拱手:“时辰不等人。
” 檀棋本以为他会长篇大论,没想到就这么五个字,硬邦邦的,全无商量余地。
她求助似的看向公子,李泌却打定主意不吭声。
檀棋咬着嘴唇,垂头不语。
张小敬正色道:“不必担心。
别人或许垂涎姑娘美貌,我要借重的,只是姑娘的头脑罢了。
” “你……”檀棋一时间不知道该气恼还是该高兴。
她再看向公子,注意到他额头皱纹又深了许多,心中不禁一软。
为了公子,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这个!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着登徒子的眼光:“我去。
可有一样先说好,我自己会判断局势,你无权命令。
”张小敬把右手高举着伸过来。
“干吗?” “击掌为誓。
” 檀棋勉为其难地跟他拍了一下手,感觉这男人的手掌可真粗糙,一层厚茧,让她的掌心微微有触痛。
她忽然想到,在右骁卫的门前,似乎就是这只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
时辰确实极其紧迫,容不得檀棋琢磨她的小心思。
两人略做准备,便匆匆离开草庐。
正当张小敬要迈出门槛时,李泌忽然开口道:“张都尉,此番你不必再有顾虑,尽管放手施为。
本官绝不疑你。
”张小敬停住脚步,在门槛前回过头。
他背对外头微弱的灯光,脸部一片黑暗,可那只独眼,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我从不疑李司丞,不过靖安司里的敌人则另当别论。
” 说完之后,他大踏步离开草庐。
李泌突然叹息了一下。
檀棋狐疑地看了公子一眼,总觉得他的叹息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张小敬和檀棋很快离开,李泌一个人待在草庐中也没意义,便直接返回靖安司大殿。
在慈悲寺的围墙旁边,早早架好了一具木梯,为了怕长官摔着,徐宾还贴心地用绳索把梯子顶部捆住。
翻墙毕竟不雅。
考虑到李泌的面子,在对面只有徐宾一人提着灯笼迎候。
一下梯子,徐宾正要转身带路,李泌却忽然把他叫住了:“稍等,我有几句话,想与你交代。
” 徐宾不明白为何不去靖安司正殿内说。
他连忙停下脚步,一脸疑惑。
李泌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旁听,才开口道:“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 徐宾有点迷糊。
突厥狼卫的事,不是已经讨论得很充分了吗?李司丞还有什么疑点?再说,就算有疑点,也该和张小敬说,为何专挑在墙根跟我说? 李泌见他懵懵懂懂,也不解释,自顾道:“你是否还记得,午初之时,张小敬和姚汝能分赴西府店和远来商栈查案?” “记得,哎哎,记得。
”徐宾记忆力没的说。
在那次行动里,远来商栈的火盆把马厩饲草引燃,结果引发混乱。
姚汝能慌忙放烟,张小敬只得离开西府店,前往救援,然后觉得不对劲,这才中途折回,正撞见狼卫杀人离开。
李泌冷笑道:“那商栈做惯了马匹生意,怎么会犯把火盆搁饲料旁边这种错误?张小敬才进西府店查探,远来商栈就出了问题,若非这么一搅和,只怕张小敬早拿下那个突厥狼卫了。
” 徐宾不太明白,李泌纠结于这个细节做什么。
李泌又道:“张小敬申初抵达昌明坊,申正便被崔器擒拿。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李相又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动向,说服崔器的呢?” “您的意思是……?”迟钝如徐宾也咂摸出味道来了,可他根本不敢说出口。
李泌立在墙下,双目寒光一闪:“张小敬倒是早看出来了,这靖安司里,居然出了内奸啊。
” 一团麻纸在钧炉里扭曲、蜷卷,火舌从纸背后透出来,很快就把它变成一堆灰烬。
右杀拍了拍手,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
这是最后一份他与王庭之间的秘要文书,从此以后,谁也没办法把他与突厥联系在一起——至少没人能证明这一点。
接下来,他环顾四周,从柜上拿起一只自己曾经最珍爱的鎏金酒樽。
这酒樽是可汗赐予他的,樽柄弯曲,外壁上有一匹飞驰的骏马和一头盘羊,具有浓郁的草原风格。
右杀惋惜地“啧”了一声,把酒樽丢在地上,用脚使劲踩瘪,直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屋子里还找出来一副羊皮斜囊、几盒马油膏子、两条虎头银链和一顶密织防风灯罩,这些都或多或少带着突厥风格,有可能会泄露右杀的身份。
它们或被销毁,或被远远丢弃。
其实这些物品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唐颇为崇尚胡风,此类器具比比皆是。
不过右杀觉得在这个时候,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忙碌了许久,右杀的额头也微微沁出汗水。
他想从腰带上摘下一条汗巾擦擦,却无意中碰到腰带上缠着的一团人的毛发。
右杀皱皱眉头,想起来这是从曹破延头上割下的顶发,不屑地冷哼一声,用力扯下,也丢进钧炉,那头发很快也化为灰烬。
“嘿嘿,这群傻瓜。
”右杀直起腰来,看向窗外,忍不住冷笑道。
这些愚昧的狼卫,还以为自己是几十年前那个能跟大唐不分轩轾的突厥?真是糊涂蛋! 他身居高位,对格局看得再明白不过。
如今的突厥,只是一个在草原上苟延残喘的部落,空有可汗的头衔,却连周围的小部族都难以压制。
一头衰老的病狼,早晚会被狼群里的其他壮年狼取代。
这种局势之下,可汗居然还异想天开,想要在长安挑衅大唐,在右杀看来,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不过他并没有费心劝解,反而主动请缨来到长安指挥。
反正突厥迟早会灭亡,不如趁机卖个好价钱。
这些狼卫,就是最好的筹码。
右杀最初的想法,是投靠大唐。
不过朝廷的态度捉摸不定,右杀不敢冒险。
很快他就联络到了一个更好的买主,得到了一个绝对令他满意的价格和一个惊人的计划。
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右杀并不关心。
他只是按照对方要求,驱使着手下执行每一个步骤。
这是一件天大的便宜,突厥会付出成本以及承受代价,而所有的利益,都将是他自己得到。
那些可悲的狼卫,恐怕到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吗。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狼卫,自己是右杀呢?汉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真是至理名言。
想到这里,右杀咧开嘴,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发出一阵呵呵的干笑声。
现在约定已经完成,右杀把最后一份从狼卫那里传来的文书焚毁,扔掉了一切和突厥有关的东西。
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接下来,只等着对方上门交割。
然后他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过任何想过的生活。
右杀把钧炉扔在角落里,回到卧室中间,重新坐回到案几前。
案几上除了经书、烛台和那把割去曹破延顶发的短刀之外,还有一个陶制的摩羯形酒壶和配套的琉璃杯——它们不算典型的突厥风格,因此得以幸免。
右杀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鲜红若血的西域葡萄酒,微微晃动。
借着外面的灯火,他能看到杯中那波光粼粼的琥珀颜色。
老人举起杯子,喃喃自语,觉得应该为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干一杯。
细犬耸着鼻子,在昌明坊已成废墟的瓦砾中来回搜寻。
姚汝能心神不宁地牵着它,不时朝外头望去。
墙那头有裂帛般的踏歌声传来,伴随着阵阵喝彩,此起彼伏。
光是这嘹亮的声浪便已充满诱惑,倘若能攀在墙头看过去,只怕画面还要精彩数倍。
但姚汝能可顾不上这些,他此时心中全是焦虑。
一是搜寻迟迟不见结果,有负张都尉所托;二是不知靖安司那边查得如何,突厥余孽一时没落网,长安一时不靖。
细犬忽然仰起脖子,放声吠起来。
姚汝能苦笑着蹲下身子,揉揉细犬的脖颈毛,它已经是第三次冲着那口井叫了。
旅贲军在搜查现场时,早已注意到那口井上盖着石头,搬开之后往里面看过,却什么都没有。
这次姚汝能牵着狗来,也反复探头进去看,也没什么异状。
为何这狗一直纠缠不放呢?顽固脾气可真像张都尉啊。
这个不敬的念头冒出来,姚汝能自己呵呵乐了一声,心想可别让张都尉知道。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既然搜寻无果,不如早点回去。
张都尉那边说不定已经有了新方向,他不想错过。
可就在这一错神间,狗趁机挣脱缰绳,飞箭一般地扑到井亭边缘。
姚汝能颇为无奈,走过去要把它拽走,可一靠近,忽然发现狗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姚汝能眉头一皱,伸手抠出来,发现是一小块布料。
这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粗麻布料,黯黑色,细长条,是被石井台的裂隙扯下来的。
姚汝能看看布料颜色,又看看漆黑的井底,忽然心中一动。
他招呼附近的不良人过来,用绳子系住自己腰,一头捆在亭柱上,然后双脚踏着井边凹进去的一串小坑,一点一点爬下去。
此时天色已晚,井底稍微下去一点就是一片漆黑。
姚汝能让不良人点起一盏灯笼,慢慢垂吊下来,与自己同时下降。
中途他有好几次一脚滑空,幸亏有绳子才不致掉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井底,姚汝能钩手拿过灯笼一照,顿时大吃一惊。
井底的土地上,盖着一层黯黑色的麻布,高高隆起一个人形。
有这块黑布遮盖,加上天光已收,难怪在井口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这些突厥人,倒真是会藏人! 姚汝能扯开麻布,露出一个昏迷女子。
他俯身下去,一手探她的鼻息,一手去托肩膀。
谁知轻轻一碰,女子便醒转过来,第一时间抄起碎石来砸他的头。
姚汝能猝不及防,被一下砸到脑门,疼得直龇牙。
好在这女子力气有限,不至于将人砸晕。
姚汝能一手抓住她手腕,一边高声解释道:“我们是靖安司的,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然后忙不迭地从腰间亮出一块腰牌。
女子愣住了,姚汝能忍痛挤出一个笑脸:“没错,我们是官府的人。
” 女子哇的一声哭起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姚汝能。
姚汝能冷汗直冒,这若是被王府的人看见,只怕自己要吃挂落。
可她估计是被吓坏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姚汝能只得任由她搂着,喊井口的人加条绳子,把井底两个人拽上去。
上头七手八脚,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把两人有惊无险地拽出井口。
姚汝能见她除了惊吓过度之外,没什么明显伤势,不由得松了口气。
“王韫秀小姐,请先跟我们回靖安司吧。
”姚汝能恭敬地说道。
女子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还没缓过来。
姚汝能又重复了一遍,女子这才如梦初醒,急忙道:“啊?你们弄错了吧?我不是王小姐。
我叫闻染。
” 姚汝能的脸色,唰地变得雪白。
一出光德坊,张小敬和檀棋立刻被外面的喧闹所淹没。
这里靠近西市,豪商众多,各家商号为了宣传自家,都铆足了劲攀比。
你三丈,我就三丈五;你扎了一条灯龙蟠柱,我就放一只火凤展翅;东家往灯架上挂起十色重锦,色彩斑斓,西家便要山棚处处垂下五缕金银坠子,飘然如仙。
每年这里斗灯斗得最凶,百姓也聚得最多。
此时放眼望去,光德、西市中间的大道两侧坊墙,支起了形态各异的灯轮、灯树、灯山等竹制巨架,架上诸多商号的旗幡招展,绵延数里。
数十万支象牙白蜡烛在半空摇曳生光,无处不照,叫人心驰目眩。
这些蜡烛皆有二尺余长,小孩胳膊粗细,放在防风的八角纸笼中,竟夜不熄。
烛里掺有香料,底座盛着香油,所以在灯火最盛之处,往往弥漫着一股丰腴油腻的烛香之气。
夜风一吹,满城熏然。
无数百姓簇拥在灯架之下,人人仰起头来,眼观灯,鼻闻香,舌下还要压一粒粗盐。
这是长安城流行已久的习俗:盐者,延也;烛者,寿也。
吸足一根蜡烛的香气,便可延上一年寿数,讨个吉利,名目唤作“吸烛寿”。
正因为有这么个传统,长安的上元灯会一开始并不算拥堵。
大部分人要先驻足灯架之下,吸一会儿烛寿,然后才开始四处闲逛——不着急,这个良夜还长着呢,每个观灯的人都是这般心思。
张小敬知道这个习惯,催促檀棋趁这个空当快走,再晚点可就真堵在路上了。
檀棋的骑术不错,她挑衅似的瞥了张小敬一眼:“我可不受你管。
”说完她一夹马肚子,坐骑登时朝前一跃,一人一马,巧妙地从两辆骡车之间钻了过去,扬长而去。
那背影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性。
张小敬也不恼,一抖缰绳紧紧跟上去,其他旅贲军士兵紧随其后。
从光德坊到义宁坊,需要向北走三个路口,再向西走两个路口。
一路上沿途皆是繁华之地,人挤人,车挨马,一行人几乎连个转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走走停停,好一阵才抵达义宁坊。
义宁坊靠近西边的开远门,大部分进不了西市的胡商,都会选择这里落脚,所以胡籍密度比西市还高。
坊内诸教庙宇林立,造型各异,也算是长安一景。
顶如焰形、墙色朱赤的是祆教祠;屋脊竖起两根幡杆的是摩尼庙;而在东十字街西北角,有一座上悬十字的石构圆顶大殿,正是景寺的所在。
义宁坊里此时也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赶着上元灯会的热潮,这些庙宇纷纷打开中门,发放善食,宣讲法道。
游人们也趁机入内参观,看看平日看不到的异域奇景。
张小敬等人来到景寺门前,门口正站着十几个身着白袍的景僧,个个笑容可掬,向路过的人赠送小小的木制十字架和手抄小轴经卷。
张小敬悄悄吩咐手下那几个人,把景寺的几个出入口摸清楚,一处至少分出两人把守。
檀棋问他道:“要去找主教查度牒吗?”她之前做了点功课,知道景教在长安主事者叫大主教,地位与祆教大萨宝相似。
但张小敬摇摇头:“这和祆教情势不同,我们不知道右杀什么身份,贸然去查,容易打草惊蛇。
我另有打算,需要姑娘你配合一下。
” 檀棋正要问什么打算,这时一个白袍景僧已经迎了过来。
他掏出两串十字架:“两位善士,可愿佩我十字,听我讲经?” 他高鼻深目,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汉话也不甚流利。
张小敬接过一串,随手给檀棋戴上,然后笑道:“我夫人昨夜梦到一位金甲神人,胸带十字,足踏莲花,说一位有缘大德莅临长安,叮嘱我等好生供奉。
我们今天来波斯寺里,是为寻师的。
” 檀棋大惊,这登徒子怎么又胡说八道!可她又不能当面说破,僵在原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这时张小敬托起她的手:“夫人你蒙十字庇佑良多,这次可得好好感谢才是。
”檀棋注意到,张小敬眼中没有挑逗,只有凛凛的寒光。
她猛然警醒,这不是调戏,是在做事,连忙敛起羞恼,冲景僧嫣然一笑。
景僧颇为欣喜,难得唐人里有诚心向教的,想来是被这位有西域血统的夫人感化吧。
这可比供奉几匹绢、几件金器更难得。
他殷勤地问道:“可知道那位大德的名字?” 这次不用张小敬提点,檀棋自己迅速进入状态:“金甲神人只说他非中原人士,近几个月才到长安。
” 他们与李泌之前讨论过,右杀这等贵人,不可能潜伏太久。
若他在这座景寺里化身景僧,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景僧皱眉说我教的信众,既有大秦、苫国、波斯等地人氏,也有来自西域乃至北方草原的,这“非中原人士”未免太宽泛了。
檀棋连忙又说:“或是粟特人氏?” 曹破延就是用粟特商人的身份进入长安,非常方便,右杀贵人没理由不用。
景僧想了一阵,满怀歉意:“寺中僧人太多,一时不易找到。
不如两位先随我进来,我去问问其他同修。
”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
张小敬和檀棋并肩而行,跟着这景僧进了寺中。
入寺之后,迎面先看到一尊高逾三丈的八棱石幢,每一面上都刻着一个十字花纹,其下莲座,这应该就是曹破延所说的“十字莲花”了。
石幢后头,是一个不大的方形广场,地面皆是青石铺就,扫得一尘不染。
广场两侧各有一排波斯风石像,尽头便是一座古朴大殿,前凸而顶尖,上头高高竖起一个十字。
比起中土庙观,这里的建筑略无修饰,简朴素净,左右连钟楼和鼓楼都没有。
景僧带着他们俩往里走了一段,迎面看到一人,不由得高声叫道:“伊斯执事,这里看来。
” 那人年纪和李泌差不多大,典型的波斯人相貌,碧眼紫髯,须发卷翘,只是五官稍显柔媚,颇似女相。
他的白袍左肩别着一枚橄榄枝形状的长扣,职衔应该比景僧高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双眸——瞳孔既大且圆,呈极纯粹的碧色,像是镶嵌了两枚宝石。
“这是伊斯执事,寺内庶务都是他掌管。
大小事情,你们尽管问他好了。
”景僧热情地向张小敬介绍道。
伊斯虽是地道胡人,唐音却极其标准。
他含笑向这对夫妻祝颂上元,声音醇厚,风度翩翩,让人禁不住心生好感。
檀棋把寻找大德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伊斯拊掌笑道:“如此说来,确实有一位西域来的长老,新到寺中不久,与尊夫人梦中所闻庶几近之。
” 他说的唐话很流利,不过遣词造句总偏书面,应该是从经卷古籍学来的。
张小敬和檀棋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我等慕道若渴,可否请执事引荐一下?”伊斯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温和一笑:“诚如遵命——不过这里叫大秦寺,可不是波斯寺哟。
” 于是景僧返回门口,伊斯亲自给这一对夫妻带路,一路往大殿里走去。
这景寺殿中的格局,与中土庙宇大不相同。
上有穹顶,四角直柱,正中供奉的乃是一尊十字架,上挂一人头戴棘冠,面色哀苦。
“我景尊弥施诃怜悯世人之苦,降世传法,导人向善,为大秦州官所杀。
尸身悬于十字架上,后三日复生,堪为不朽神迹。
”伊斯边走边说,随口谈起教义典故,声音在穹顶上嗡嗡回响。
张小敬疑道:“一介州官就能杀掉,这个景尊怎的如此不济?”伊斯笑意不改:“好教两位知:一切筹谋,莫非天定。
景尊早知有此一劫,欲身代大众之罪,以求救赎,乃是大慈大悲的真法。
” 檀棋听得有趣,也开口问道:“地藏菩萨发大愿度一切恶鬼,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不是类似这个意思?” “他教之事,在下不敢妄言。
”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绕行,不知不觉绕过大殿,来到殿角一处别室。
这房间低矮狭窄,被一道暗红色的木壁隔成两块,壁上有一个砚台大小的窗口,用木板覆住,不知有何功用。
伊斯道:“此是寺中告解之室。
若信士做了错事,心怀恶念,便来这里忏悔,请大德开解破妄。
此处不接天地,不传六耳,尽可畅所欲言,没有泄露之虞。
”说到这里,伊斯深施一礼:“贤伉俪既然想与大德相认,自然是来做一场告解喽?” “这是自然。
” 伊斯摆了个请的手势:“那请贤伉俪在告解室中稍坐片刻,我这就叫他来。
” 告解室并不大,是个和马车车厢差不多大小的屋子。
两人走进去,还没来得及欣赏内壁纹饰,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居然被关上了,屋子里霎时一片漆黑。
张小敬急忙伸手去推,却听到锁头铿锵,伊斯竟在外头把它牢牢锁住了。
张小敬奋力推了几下,门板咣咣作响。
这时壁上那小窗“唰”地被拉开,一缕光线投进来。
伊斯的声音从外头传入,还是那么温和从容:“两位不妨就此忏悔一下罪行吧。
” 张小敬怒道:“你们这些妖僧!我夫妻诚心慕道,怎么敢囚禁我们!” 一只宝石般的碧瞳在小窗前闪过,带着浓浓的嘲讽:“目不相接,肩不两并,我看你们既不是夫妻,也从不慕道,只怕是哪里来的冒名贼子,窃窥我寺,图谋不轨吧——这点毫末小技,休想蒙混过我伊斯的双眼。
” 说完他把小窗重新拉上,整个告解室彻底陷入黑暗。
徐宾站在靖安司的殿前,看着依然忙碌的人群,心情如同在乐游原跑马一样起伏不定。
李泌此时站在沙盘前,和其他几名主事轻声交谈,面上不见任何异色。
可他在墙角交代徐宾的话,言犹在耳:“内奸一时不除,靖安司一时不安。
但司中没有第三个人可被彻底信任,只能由你本人亲自调查。
” 徐宾实在没想到,靖安司里头,居然出了内鬼! 靖安司的人员都是从各部各署抽调来的,构成很复杂,但每个人的注色经历都是贺监与李泌亲自看过的。
徐宾不敢相信,那些草原蛮子哪儿来的本事,可以渗透层层审查,侵蚀到内部。
要是出自李相的指使,那就更可怕了。
要说可疑,最可疑的是檀棋。
她是汉胡混血,母亲是小勃律人,鼻梁高耸,瞳孔还是淡淡的琥珀色。
好在檀棋是李泌的家生婢,从小在李家长大,没人会蠢到去怀疑她。
可别人就未必会有这样的待遇了。
大唐从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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