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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号子里,二东子成功地瞒过了腾越。
当年二东子混的时候,其实和腾越打过照面,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腾越即使看着二东子觉得眼熟,也绝不会想起眼前这人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神偷二东子。
二东子老实巴交地背监规,像是小学生一样虔诚,还念念有词的。
老实得让腾越都觉得这人不堪大用,还不如以前在号子里跟着老曾的那些小弟管用。
坐在二东子旁边的姚千里先不耐烦了:“背就背吧,嘟囔什么啊?” 二东子说:“哎呀,你这么一打扰,我又忘了。
” “你就不会默记?” “磨叽?我背监规你都嫌我烦,你还让我磨叽?我当然会磨叽啊!你让吗?”二东子愤愤不平的。
“我是让你默记!默背!默默地背!不出声地背!不是磨叽!”姚千里急得脸都红了。
“小伙子啊!我岁数大了,你要是让我像你们年轻人似的看几遍就背下来,我做不到。
说实话吧,认这些字我都费劲。
”二东子还说得语重心长的。
二东子说话的时候,刘海柱不停地翻身,弄得手铐和脚镣的声音叮当的。
别人没人当回事,可二东子懂。
二东子连看都没看刘海柱一眼,继续跟姚千里打岔。
姚千里说:“哪个字不认识你问我,但你就是不许出声!我心脏不好。
” “你心脏不好?我还高血压呢!要么给你请个先生来给你扎古扎古病?可能给你扎古吗?这是看守所,你都来了这了,就别挑那么多了。
”二东子说的话的确是农村里最经常说的土话,像是“先生”、“扎古病”这些词汇,城里人很少说。
“我想要看病那容易啊,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姚千里洋洋得意。
“看你长的就看得出来。
”二东子若有所思。
“我是干什么的?” “兽医先生吧!”二东子说。
东北农村,通常都把敲寡妇门的爷们儿称之为“兽医先生”,近些年,似乎很少听见有人这么说了。
听得懂的人都在哈哈大笑,姚千里当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算你猜对了一半,是医,但不是兽医。
” “不像,不像,就像兽医先生。
”二东子一本正经,连连摇头。
“我是人医!医院里开救护车的!” “犯啥错误了?” “你甭管我犯啥错误了,反正我会开车,你会吗?” “我会赶车!我不太跟人说话,就爱跟牲口说话。
” 二东子演得特别认真,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刘海柱借机慢慢坐了起来,趁着腾越等人被二东子的话吸引过去的空当,朝赵红兵使了个眼色。
赵红兵显然没看懂,瞪着眼睛看着刘海柱。
刘海柱嘴角朝二东子撇了撇,抖了抖腕上的手铐,然后又缓缓地点点头。
赵红兵似乎是懂了。
眯上了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下午刚刚打架获胜的腾越显然非常开心,跟刚才出力帮忙的兄弟们大吃特吃。
就连刚刚进来的二东子也被腾越邀请。
二东子也不知道刘海柱是否已经告诉了赵红兵救兵来了的消息,继续分散着腾越的注意力。
干二东子这行的,就好像是魔术师一样,通常都要分散观众的注意力,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对于这个,二东子自然是行家里手。
别人都在吃饭,二东子又开始了。
二东子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了没?我们那修公路的事儿?” “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刀哥赶紧问。
“就是前几天,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靠,我们天天在号子里,谁能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啊!”刀哥说。
“难道没人进来跟你们说这事儿?现在外面都传开了!”二东子的表情越来越神秘,可是就是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急了:“究竟啥事,你倒是说啊!” 二东子悠悠地说:“神秘现象,国家来了不少专家,根本没法解释!” “快说,说来听听。
” 二东子开始胡诌了:“前些日子我们那不是修路吗?就来了很多大挖掘机,挖着挖着,忽然,挖不动了……” 二东子在胡侃,姚千里则在照顾手脚活动不便的赵红兵吃饭。
姚千里小声说:“红兵大哥,没事儿吧!” 赵红兵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以后我们要是打输了,你按警铃。
要是我们正占便宜呢,你别瞎按,你还得挡着别让别人按了。
” 姚千里看着赵红兵,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红兵笑了笑,又看了看在胡诌的神秘莫测的二东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自从赵红兵闯荡江湖以来,一向觉得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握,可如今在本市的一个小小的看守所中,竟然像是一列脱轨的高速列车一样,随时可能毁灭。
前方究竟会撞到什么,赵红兵也不知道。
日复一日的《新闻联播》又开始了,赵红兵闭目养神。
赵红兵当然感觉得到身边腾越和老曾等人的杀气,他们像是一群盗猎者,想杀掉一只被铁链牢牢拴住的猛虎,只要灯一熄,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现在赵红兵闭目养神,就是为了晚上能有生的希望。
任何的逆境中,赵红兵从没放弃过求生的欲望。
而且,他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求生,只想依靠自己求生。
临熄灯前,腾越又开始了高谈阔论。
他高谈阔论的内容无非就是两个方面:一、像是伟人一样,临死前缅怀一下自己的英雄事迹;二、发泄自己对社会的不满。
今天,腾越显然是要缅怀自己的英雄事迹,他说起了当年坐牢时的经历。
“当年,我们在监狱里一个房间8个人,我是第4个死的。
”腾越摇头晃脑,仿佛无限唏嘘。
“那3个都怎么死的?”刀哥知道,现在必须得有人接话,否则腾越自言自语,肯定会很无趣。
“呵呵,你知道管子队不?”腾越摇头晃脑。
二东子插话:“难道全是撸管子的?一群人,成天啥也不干,成天撸管子,就比谁撸的次数更多,射得更远……” 二东子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除了气得鼻歪眼斜的腾越。
腾越本来想描述一件十分牛逼的事情,哪知道二东子这一打岔,把气氛全搞坏了。
“我知道菜刀队、扎槍队,还真不知道管子队,难道是槍管?”刀哥赶紧说。
“操,槍管牛逼啥?我们那时候的管子才叫真牛逼!那时候,社会上牛逼的都是管子!胸前挂着根塑料管子的最牛逼!” “胸前挂根管子?这是啥帮派啊?” “不是说了么,就是管子队!”腾越说。
刀哥一脸迷惘,腾越越发得意,说:“就你们这群小崽子,谁有当管子队的胆量啊?各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挂管子……怎么了?” “你知道管子队从哪儿出来的吗?全是从监狱和看守所出来的!十多年前,国家有了保外就医的政策,监狱里治不好的病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罪名,就全都放出去就医。
这个政策可真是好政策,我们这些判了几十年大刑的人,全都有了方向。
可是问题来了,腿断筋折的病监狱里都能治,想传染上个肝炎什么的,又没途径,这时候,就有人想出了新办法。
当时监狱里搞卫生的时候经常能用到火碱,火碱这东西实在是厉害,只要遇见水再到了肉上,那肉是立马乌黑一片。
要是吞下去,食道立马就烂了。
我们监室就有一个人,偷着藏了一小块火碱,然后,偷偷地吞了下去。
” “卧槽!”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叹。
“吞下去以后,这人马上就捂着胸前疼得满地打滚,嘴里酿着血沫子,呜呜地喊,也听不见他说啥。
这下管教也不知道是出了啥事,监狱的大夫也不敢给看,没办法了,只能送到医院救治。
到了医院一看,完了,食道被烧坏了,再也接不上了。
只能在食道上切个口,然后再在食道上接个管,管上面再放个塑料漏斗,平时的营养液什么的都从里面灌进去。
还有牛逼人物,馋酒了就往里面灌酒!这些胸前挂着管子的人,就叫管子队!” “哎呀卧槽。
”所有人都听得汗毛直竖。
刀哥咧着嘴问:“那食道什么时候能好啊?得多长时间?” “好?一辈子都好不了,管子挂一辈子!走到哪儿就挂到哪儿!” “这人能活吗?”张国庆问。
“活得好不可能,活得不好还不可能吗?再说,就这样出去的人,哪个还想要自己的命?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和正常人似的吃饭了。
”腾越说。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刀哥说。
“出去了,就有自由!懂不?”腾越说。
腾越这句话说完,整个看守所都鸦雀无声了。
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由的可贵。
而看守所里这群已经失去了自由,又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自由的人,自然明白自由的意义。
可能所有人都在盘算着:如果给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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