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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1/3)

第48章见家长了。

叶满枝帮苏联友人解释过情况后,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她之前听了吴峥嵘的话,以为吴家人没来,或是早就离场了,所以才伴着交响乐队的配乐,畅快地跳了好几支曲子。

不料临到退场时,竟然在寄存处与人家碰上了。

她也不知道能跟这样的大知识分子聊些什么,在吴峥嵘的介绍下喊了爷爷、奶奶和小姑以后,就腼腆地站在旁边不吱声了。

吴小姑拉着她的手说:“小叶,刚才幸好有你帮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俄文水平居然这么高,我看你说得好像比俄语学院那些大学生还好呢!”叶满枝谦虚道:“我小时候读的是苏联侨民会幼稚园,有点童子功,除了口语还行,其他的可不如大学生。

”“难怪呢!”吴小姑对苏联侨民会的幼稚园有所耳闻,保教主任和教师都是苏联人,解放前全俄文教学,解放后由政府接管了,也是市里唯一的双语教学幼儿园,这几年一直很有名气。

吴峥嵘看出叶满枝的紧张,看了眼手表说:“小姑,今天时间挺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小叶家里有门禁,八点钟必须回家,我先把她送回去。

”“那你先送小叶姑娘回去吧。

”离得近了,吴奶奶终于看清了叶满枝的长相,柔和秀气的脸上带着浅笑,亭亭玉立,文静乖巧,确实是个漂亮丫头。

她心里挺满意,听了孙子的话,又觉得对方家教良好。

吴奶奶将一只翡翠镯子从腕上褪下来,戴到了叶满枝的手上。

“第一次见面比较仓促,没什么准备,这镯子你戴着玩吧。

找个时间让峥嵘带你来家里玩,到时候我再送你个更好的。

”叶满枝不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怕推让间把镯子摔碎了,手腕僵在半空有些傻眼。

吴峥嵘帮她把袖子放下来盖住镯子,“这是奶奶给的见面礼,你放心收着吧。

”他奶平时莳花弄草,经常搬运花盆,一般不带这种易碎的首饰。

八成是为了今天见面特意准备的见面礼。

他瞟了眼端着架子的吴院长,若不是闹出了苏联人丢衣服这一茬,老太太这番准备肯定要白费功夫的。

叶满枝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奶奶。

”既然吴峥嵘让她收着,那她就收着好了,反正吴峥嵘送过她那么多东西,她全都不客气地收下了。

大不了等她给吴峥嵘织完围巾、手套、毛衣毛裤以后,再给吴奶奶也织点什么吧。

相比于严肃背着手的吴院长,这位梳着利落发髻,穿着棉布旗袍,还肯给她送见面礼的老太太,真是亲切又可爱呀!吴小姑和吴奶奶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叶满枝面对女性长辈时,心里已经很放松了。

可是,面对吴爷爷时,她还是忐忑的。

除了打招呼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吴院长一直沉默威严地站在一旁,像是在审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双方在门口道别,她与吴爷爷说再见时,对方才放缓语气说:“你留苏体检的事情我已经听峥嵘说了,这件事我会帮你留意一下。

你还年轻,没能去苏联留学固然可惜,但也不要轻易放弃学习,有机会还是要继续学习进步的。

”叶满枝心说,该报的仇她已经报了,徐映雪的留学资格被取消,周牧的留学名额也被他自己作没了,您可千万别帮我留意啦!但其中的复杂关系不太好解释,她只能点头说:“爷爷,我在街道办工作,单位已经推荐我去市委党校组织的基层干部进修班学习了,每周三晚上和周日下午都会去党校上课。

”吴小姑不想听吴院长讲大道理,笑着问:“小叶既要工作,又要兼顾学习,平时挺忙吧?”“还行,前阵子比较清闲,最近街道刚开了一个煤炉厂,稍微忙了一点。

”叶满枝瞅瞅默不作声的吴峥嵘,补充说,“我们生产的新型蜂窝煤炉子,还是峥嵘设计制作的呢,居民反响特别好!”闻言,吴爷爷望向自家孙子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他想说说孙子,不要玩物丧志,没事弄什么煤炉子,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研究液压起重臂项目。

可是,想到这孙子26了还没娶到媳妇。

他又觉得不该阻止孙子献殷勤,无论如何先把媳妇娶回来再说。

双方在门口分别,等人走远后,吴小姑问:“爸,您觉得这姑娘怎么样?还挺好的吧?”“只见了一面能看出什么?瞧着倒是挺文静的,话也不多,就是文化程度差了一些。

”吴小姑咋舌:“高中还差呀?我也是女子中学毕业的。

”“你那会儿时局动荡,能读到中学已经不错了。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需要更多高级人才,高中只能学点皮毛,那点知识够干什么的?”吴爷爷停顿片刻,又叹气道,“算了,人无完人,我没别的要求,只要她够贤惠,能知书达理就行了。

”*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惠的小叶同志,一回家就跑回房间,欣赏起刚收到的见面礼。

她见识有限,只知道金银值钱,翡翠镯子价值几何,她还真不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镯子应该挺贵的。

梨花一直在她身边咪咪叫,她没敢把镯子取下来,就那样戴在腕子上欣赏。

欣赏够了,她才扭头问:“梨花,你今天总叫什么呀?饿啦?”梨花是楼里有名的浪子,白天出门混饭吃,晚上回家睡觉,特别能给家里节省口粮。

不过,到了冬天以后,大家都关门关窗,非常不便于梨花出门觅食,它最近好像有点瘦了。

她将梨花的肚皮翻过来,详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它没啥大毛病,只是下巴上沾了些不明液体,便放下心来,不再管它了。

她这边刚把小猫松开,门外就传来一声哭嚎。

吓得她跟梨花同时炸毛。

她赶紧趿拉着拖鞋出门问:“麦多,你哭什么呢?”“呜呜呜,我要喝牛奶!”沈亮妹在儿子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你就那么馋?那牛奶是你的吗,你就嚷嚷着喝牛奶?”黄黎半靠在房门上,闲闲地说:“你不用指桑骂槐,我每天都给麦多留半碗牛奶,他今天没喝到,肯定是被其他人喝了。

”叶家没有喝牛奶的习惯,但黄黎觉得应该多吃肉蛋奶补充营养,肉蛋需要凭票购买,牛奶却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的。

所以,入冬以后,她以补钙为由,每天去奶站打一斤牛奶,回来煮一煮再喝。

她喝一大碗,分给小朋友麦多一小碗,家里没人有意见。

今天那小碗牛奶不知被谁偷喝了,沈亮妹又借着打孩子的机会,阴阳怪气起来。

沈亮妹拉着脸说:“嫂子,咱家除了你,没人爱喝牛奶,谁没事会偷喝孩子的东西?你要是不想给孩子留就直说……”黄黎打断道:“行,那我以后就不给他留了,省得没喝到又落埋怨。

”“……”叶满枝扑哧笑出声,赶紧将脑袋缩回去,蹑手蹑脚地将房门关上了。

黄大仙对付四嫂还是有一套的,哈哈。

她趴在门上笑了一会儿,然后瞅准犯罪嫌疑猫,将梨花抱了过来。

“是不是你把麦多的牛奶喝了?”叶满枝在小猫的下巴上擦了一把,果然擦到一手湿乎乎的牛奶。

叶梨花严重影响了家庭和睦,她这个主人还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所以,次日上班前,她跟黄大仙商量,请她以后买牛奶的时候多买一斤。

“你昨天是不是听到我们吵架了?”黄黎摆手说,“你四嫂占便宜没够,不能总惯着她。

”“我又不是为了她,牛奶也不是给她喝的。

主要是我也想喝牛奶,另外留点给麦多。

”四嫂在话剧团的学徒工结束了,人家话剧团没有招工编制,这是早就说好的。

她能在那里学几个月的白案手艺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由奢入俭难,四嫂从话剧团离开以后,一时找不到工作,无法适应家庭主妇的生活。

这几天的脾气特别暴躁,点火就着。

叶满枝怕她在家惹常月娥心烦,所以主动找到四嫂问:“嫂子,煤炉厂需要推销员,卖出一个煤炉子就给2分钱的奖金,你想不想干?”沈亮妹问:“不是5分钱吗?”“那是给人家车夫的价格,人家有运输成本。

”“车夫咋了?只要能把炉子卖出去就行呗,”沈亮妹跟小姑子讨价还价,“就按照5分钱算吧,我虽然没有车,但走路也费腿啊!”叶满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一定道理。

在商店里等客上门的奖励2分,主动出门寻找客源的,都应该奖励5分。

“行,那就给你按照5分钱计算,你今天就开始推销吧,赚了钱都算你的。

”叶满枝给四嫂临时找了份活计,便溜溜达达上班去了。

每次过完愉快的周末,尤其是跟吴峥嵘一起过完愉快的周末以后,她周一都不想上班。

煤炉厂那边没什么急事,销售情况虽然不温不火,但也能保证每天走货,一点点减少库存积压。

叶满枝心里没啥压力,就在办公室里织起了围巾,准备织完围巾,尽快给吴峥嵘安排那件俏绿俏绿的毛衣。

嘿嘿。

她又跟凤姨学了两个新花样,到时候可以实践一下。

除了给居民开了两封介绍信,叶满枝几乎一上午都在搞编织。

中午临近午休时,薛巧儿突然来了街道办,在门口喊叶满枝的名字。

“巧儿,你进来坐吧,外面怪冷的。

”“小叶干部,我跟你说点事,就得赶紧干活去!”叶满枝放下毛衣针,掀开门帘子跟她出门。

“出什么事了?”“不是我的事,”薛巧儿低声问,“小叶干部,你现在是不是管着那个煤炉子厂呢?”“对,我还请了你以前车队的同事,帮我代销煤炉子呢!”薛巧儿犹豫了一阵,凑近她说:“车队里有人自己做了煤炉子卖给别人,说是你们煤炉厂的产品,一个炉子才一块五。

”叶满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卖得多吗?”“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卖几个煤炉子,一个月都不用拉车了。

”“行,我知道了,”叶满枝拉着她的手说,“巧儿,谢谢你啊!”“没事我先走了,你别跟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行。

”叶满枝将她送走了,琢磨了一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将这个情况告诉了穆主任和张勤简。

张勤简好似被人从兜里抢了钱,沉着脸说:“咱们的炉子材料简单,制作也简单,我早就料到会有人模仿。

如果是居民给自己家里制作,其实也没什么。

关键是有人打着咱们厂和供销社的旗号,高价倒卖自制煤炉子,这个事要跟工商那边说一说的。

”穆兰蹙眉说:“个人私下制作不是最麻烦的,就怕有其他厂跟风生产这种煤炉子,抢占咱们的市场,如果咱们的销路打不开,这种小厂可能活不到开春就倒闭了。

”光明街上不是没有倒闭的工厂。

他们成功的经验不多,但失败的经验可是很丰富的。

“小叶,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叶满枝心里有点乱,一时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上次吴峥嵘给她出过主意以后,她已经把稿件寄给报社了。

但暂时还没有报纸刊登。

不过,吴峥嵘的思路也能给她提个醒,他们似乎不能将目光只局限在光明街这一带。

“主任,咱们能不能联系一下市商业局,或者煤炭公司啊?请他们自上而下地推广蜂窝煤炉子,他们能直接将商品下达到各门市部和供销社。

”要是能让上面的领导说句话,那销路真是瞬间就打开了。

第49章小叶勇闯全市企业负责人大会 叶满枝在领导和同事面前尚能保持淡定,但是离开办公室以后,她就绷不住了。

居民们做几个家庭自用煤炉子,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那些人不但自制了煤炉子,竟然还把炉子卖出去牟利了!这就让她很难受了!“明明煤炉子是你设计的,工厂是我筹建起来的,结果咱俩一分钱没赚到,反而便宜了别人,让外人用你的煤炉子赚了钱!光是想想我就怄得慌。

”叶满枝快被那些人气死啦!她越想越生气,气着气着就被气哭了。

吴峥嵘错愕地停下动作,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哭起了鼻子。

“叶来芽,这有什么可哭的?”“我是被气的!”叶满枝用手背抹掉眼泪,嘟囔着强调,“是被气哭的!”吴峥嵘:“……” 居然真的有人会被气哭?“我都这么伤心了,你怎么还在笑?”叶满枝本就被气得够呛,无意间瞥到他竟然在偷笑,顿时被气胖了三斤。

“你不是被气哭的吗?伤心什么?”吴峥嵘没在书房里找到手绢,只好出去拿了条毛巾给她擦眼泪。

“那煤炉子上又没写我的名字,东西生产出来,被人模仿是很正常的事。

有的工厂生产出新产品以后,还要主动去其他工厂指导人家一起生产,要是都像你这样想,大家早就被气得投胎转世好几回了。

”叶满枝在书房里转圈圈,“教给其他国营单位,那是支援国家建设,说出去还挺光荣的。

可是他们私自生产煤炉子,再拿出去以低价倒卖,是肥了私人腰包!这是损公肥私!”她自己都没用煤炉子赚过钱,凭什么让别人先肥了腰包啊!吴峥嵘阻止她继续转圈,将人拉过来抱坐到腿上,“你冷静一点,不要做情绪的奴隶!”“谁做情绪的奴隶了?我就是生气。

”吴峥嵘帮她抹干净腮边的眼泪,笑问:“你不会是因为自己没赚到钱,才被气成这样的吧?”“对啊!”叶满枝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索性大方承认,“我就是见不得别人用你的点子赚钱!我自己没能用煤炉子牟利,别人也不许赚!你把点子给我用,是支持我的工作。

我把点子拿出来建厂,往大了说是支援国家建设,往小了说是想让街道办多截留一些利润当经费。

当然了,也是想让领导看到我的工作能力。

”“叶满枝同志,你现在是一名干部。

”“干部怎么了?”吴峥嵘握上她的手指摩挲,“你只是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基层年轻干部。

支援国家建设、给单位截留经费,都不是目前的你需要操心的。

办这个厂,最切实的好处是让领导看到并认可你的工作能力,这么说,你同意吧?”“嗯,差不多吧。

”“你是干部,不可能私下自制煤炉子赚钱,别人靠这个赚钱你又制止不了。

与其把自己气哭,不如利用这件事,给自己谋点好处。

”叶满枝从他怀里扬起脑袋,盯着他长睫毛下的两片阴影瞅了一会儿,忍不住在他下巴上啾了一下。

“能给我谋什么好处啊?”吴峥嵘垂眸与她对视,目光在她唇上流连一阵,接着说正事,“有人私下制作倒卖煤炉子,确实给你的工作增加了难度,领导心里也清楚。

在这样的艰难条件下,你还能把工厂发展起来,不是更能凸显你的个人能力么。

”当然,如果工厂因此倒闭了,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要哄好被气哭的小叶干部,他只能先挑拣好听的说。

“这种煤炉子,技术含量极低,只有设计思路值点钱。

成品面向市场以后,被模仿是迟早的事。

这样一个小厂,你不能指望在它身上得到太多。

先抓主要矛盾吧,在你兼任厂长的时候,让领导认可你的个人能力,其他的就别想了。

”叶满枝抬头望向他,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乌黑润泽,“军代表同志,你好会安慰人哦,如果不在656当军代表了,是不是可以去军区当个政委啊?”“借小叶干部吉言,”吴峥嵘笑,终于低头噙住她的嘴唇,“现在可以亲了吗?”“你都已经亲上了,还问……”叶满枝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氧气耗尽,唇舌酸麻,吻得四肢都没了力气。

“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吴峥嵘捧着她的脸,气息有些喘。

“你怎么那么着急啊?”“你不会想跟我这样厮混下去吧?”“说什么厮混?明明是谈恋爱!”叶满枝顿时满脸羞红,这人的用词经常让她词穷。

她被吻得透不过气,有了晕船的感觉,含混道:“要不就元旦或者春节的时候吧?”“嗯,元旦我去正式拜访老泰山。

”*叶满枝当晚回家以后,并没直接跟爸妈说吴峥嵘要登门的事。

她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反手关了门,才敢将围巾取下来。

拿出小镜子对着红肿的嘴唇照了照,然后双手捂脸,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她今天是因为什么被气哭的来着?好吧,吴峥嵘还是很有用的,谈恋爱果然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她在床上蛄蛹来蛄蛹去,不小心压住了梨花的尾巴。

听到小猫咪咪叫,她赶忙把猫抱进怀里撸了撸。

“不知道吴峥嵘喜不喜欢猫,你到时候要不要陪我一起去16号院啊?”叶满枝语气极尽诱哄,“他的房子可大了,还有大院子,你跟我一起去吧?不过,吴峥嵘爱干净,可能不会同意你上床待着!哎……”“喵喵喵~”她抱着猫说了半天悄悄话,又把今天的日记写了,在日记里将那些倒卖煤炉子的坏蛋痛骂了一顿,骂了整整两页纸,终于疏散了她心中郁气。

之后又元气满满地上班去了。

她已经想开了,煤炉子确实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产品,被人从中渔利是没办法的。

相比于最初的5块钱建厂资金,最近厂里卖了些煤炉子,有了将近一百块的盈利。

距离给工人开工资还有些日子,所以,她打算给煤炉子升级换代一下。

首先是,把油漆桶换成干净的铁皮桶。

之前已经有顾客反映了,油漆桶不够美观,希望厂里可以生产一批更有档次的煤炉子。

其次是,根据她三哥的建议,给这批更有档次的煤炉子增加“二次风”装置。

通过这个装置给蜂窝煤大量送风以后,可以提高煤炉子的点火速度,还能让一氧化碳再次燃烧,减少一氧化碳中毒的概率。

新炉子的成本比简易炉子贵了将近一块钱,叶满枝不知市场接受度如何,所以只让厂里试生产了五个装有二次风装置的新炉子,放到供销社里试卖一下。

结果炉子刚送去供销社两个小时,侯主任就往街道办打电话,让厂里再送十个炉子过去。

“我们的新炉子这么好卖吗?”“比之前那个油漆桶强多了,”侯主任呵呵笑,“说实话,那油漆桶确实不上档次,你想想,最先被推广使用蜂窝煤的这批人,都是什么人?大多数是干部呀!”干部按月领工资,兜里不差钱。

买一个炉子能用好几年,当然会选择质量更好的产品。

“你们往炉子上安装的这个鼓风机挺好的,一看就能跟普通炉子拉开档次。

”侯主任建议道,“以后多往供销社送这种新炉子吧,油漆桶卖得一般,你们再找找其他销路。

”叶满枝对这个结果既好奇又惊喜,赶紧让厂里安排生产新炉子。

油漆桶、铁皮炉子、二次风炉子,按照4:2:4的比例生产。

她又接连观察了几天。

供销社那边确实是二次风炉子的走货量更大,而靠着四嫂和车夫走街串巷推销的,还是便宜的油漆桶炉子更好卖。

当然,最近市面上倒卖油漆桶炉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连废品收购站的油漆桶都嚷嚷着要涨价。

叶满枝劝自己别跟那些投机倒把分子纠结,先抓主要矛盾。

然而,发给报社的稿件一直没动静,她只好找领导拿主意。

“你把稿件发给哪个报社了?”“日报和晚报都发了。

”“以后发稿的事,你跟赵二贺联系。

”穆兰小声说,“他有个姑姑是晚报的编辑,把稿件给他,比较容易过稿。

”叶满枝恍然大悟。

难怪再次进行工作分工的时候,穆主任会把她负责的宣传工作分给赵二贺呢。

根由原来在这里!单位里有个能在宣传口说得上话的同事是件好事,叶满枝还挺高兴的。

她其实可以找吴峥嵘那位同学帮忙,对方在日报社工作,应该能说得上话。

但人情越用越薄,不能总让吴峥嵘因为这种小事欠人情。

叶满枝把稿件交给了赵二贺,请他帮忙走个捷径,尽快将稿件发出去。

为此,她中午还请赵二贺吃了3个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你把这半盒饺子都给我,”赵二贺跟她商量,“我晚上直接把稿子送到我姑家去。

”叶满枝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心疼地将饭盒推给他,“你可得把我的事当成大事要事来办啊!”“哈哈,”赵二贺调侃道,“你们那个小煤炉厂能有什么大事,你去街上的其他厂子看看,大家都在搞增产节约竞赛呢,为了那个竞赛眼睛都熬红了。

”叶满枝心有余悸道:“幸亏我们生产的是计划外产品,否则也要参加竞赛了。

”中午把饺子给了赵二贺,她有点没吃饱,下班后先去厂食堂吃了晚饭。

等她吃过晚饭,又在院儿里溜达了一大圈,吴峥嵘才下班回来。

“你最近怎么下班越来越晚了?”叶满枝问,“656也要参加增产节约竞赛吗?”“参加,不过跟我关系不大,我在与总师室跟进项目,增产节约竞赛主要由几个副厂长负责。

”吴峥嵘笑道,“增产好说,节约也好说,既要增产又要节约就难办了。

这种工作没人愿意干,市里让企业负责人去开增产节约大会,一张通知转了四手,没一个想去开会的。

”叶满枝听得津津有味,她就爱听厂领导那些八卦。

“那最后到底让谁去呀?”她心里希望让周副厂长去受折磨。

不过,吴峥嵘却说:“不一定,会议还没开始呢,估计得沈厂长亲自去了。

市委下发的会议通知,可能还是需要一把手出席。

”“哎,我也是一把手呀!怎么没人通知我开会!”说到这里,叶满枝心里微微一动,问:“你说我也去参加你说的那个会议怎么样?”“你接到通知了吗?”“没有。

”“那就没你们厂的事。

”吴峥嵘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动要求开会的。

“哎呀,你不懂!”叶满枝觉得大厂人不理解小厂的苦,不想跟他多说了。

等她回了办公室以后,找到穆主任说:“主任,我听说市委要召开‘全市工厂企业负责人员会议’,你说我去参加一下咋样?”穆兰想问,企业负责人跟你有什么关系?顿了几秒,又记起来,叶满枝现在也算是工厂负责人。

她这是拿豆包不当干粮了。

穆兰以为她年轻不懂规矩,只能解释说:“市委召开的会议,一般只要求大中型企业负责人出席,大多是区级以上的国营单位,咱们街道办的工厂不需要出席。

”“我知道煤炉厂不用出席,但是,”叶满枝透露,“这次会议是为了动员全市工厂企业进一步开展全面性的节约运动。

要节约呀!咱们的蜂窝煤炉子不是正好应景吗?”“应景倒是挺应景,关键是人家没通知你开会,你怎么去呀?”穆兰已经被她的奇思妙想惊呆了。

“我知道开会的时间地点,到时候可以直接找过去。

”叶满枝不太确定地问,“主任,你觉得我去参会,行不行啊?”穆兰也说不准呀!说行吧,她没接到会议通知。

说不行吧,她也算是企业负责人,虽然只是个临时的。

见她也拿不定主意,叶满枝试探着说:“要不我去试试?如果人家让进,我就进去开个会,如果不让进我就回来。

就怕人家以为我是捣乱的,把我抓起来。

主任,到时候您可得去捞我呀!”穆兰被她逗笑,一笑就停不下来。

年轻人的工作热情高,她实在不好泼冷水。

“哈哈哈,行,那你就去试试吧,万一被人逮住了,我负责去捞你,哈哈哈哈……”叶满枝被她笑得心里发毛。

不过,要去“混会”的事,在领导这里过了明路,她就安心了。

市领导对她有什么看法,她根本不在乎,天高皇帝远,市长也不可能管到街道办来。

她比较关心顶头上司的意见。

这回有了领导的首肯,她给自己制作了一张“国营光明煤炉厂”厂长的工作证。

然后,带着这张新鲜出炉的工作证,去市委大礼堂开会了。

全市的大中型工厂少说也要有上百家,除了市属工厂,还有诸如656厂这样的中央直管企业。

临近会议时间时,礼堂门口几乎全是各大工厂企业的头头脑脑。

叶满枝不但是个女同志,还是个特别年轻的女同志。

让她给领导当秘书都嫌年轻,更何况是企业负责人呢。

所以,她今天特意穿了常月娥的棉袄,戴了条黑色的围巾,把自己打扮得成熟点。

然而,市里的会议,甭管她打扮得多老成,都是不容易混进去的。

刚走到礼堂门口的签到处,她就被人拦了下来。

“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叶满枝的心脏在胸腔里活蹦乱跳,故作淡定地掏出工作证和介绍信,“我是光明煤炉厂的厂长!”小干事拿着她的工作证,在登记簿上对照着翻找了两遍,都没找到这个光明煤炉厂。

“同志,你是不是走错会场了?”“没走错呀!”叶满枝语气肯定地说,“我是来参加全市工厂企业负责人员会议的。

”小干事被她弄蒙了,去里面找了领导,“陈主任,这位同志说她是来开会的,但咱们的登记簿上没有她所在的那家单位啊。

”陈主任赶过来问:“同志,你确定收到会议通知了吗?”叶满枝不敢在这种事上撒谎,如实道:“没收到通知,我是煤炉厂的厂长,听说市里要开‘全市工厂企业负责人员会议’,就直接来开会了。

”头一回遇到这种没接到通知,主动来开会的同志,陈主任瞪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委婉地说:“这位同志,没接到通知的单位,不需要来开会。

”“这样啊,”叶满枝商量道,“反正我都已经来了,就进去听听领导传达的会议精神吧。

”陈主任这回不委婉了,“同志,这次参会人员是有一定范围的,范围以外的人不用参会。

”“会议范围不是全市企业负责人吗?我们光明煤炉厂是正阳区的企业,应该也算在全市范围内吧?”叶满枝言辞恳切道,“领导,煤炉厂属于浪费比较大的企业,我们一直在寻找增产节约的办法,但成绩一直都不理想。

刚听说市里在召开节约动员会议,我就立即赶来了!我想在会议上汲取一些兄弟单位的成功经验,再把市领导的最新指示,带回到厂里去。

我们厂的职工都盼着呢!”陈主任暗道,对于这种会议,大厂领导躲都躲不及,这里居然有一个主动撞上来的!这次会议虽然规格高,其实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会议。

增产节约已经喊了好几个月了,属于老生常谈,这次开会主要是再次强调节约的重要性。

陈主任拿着她的工作证和介绍信去打电话核实身份信息了。

叶满枝提前跟穆主任报备过,根本不怕他查。

她一直在门口等着,眼瞅着再有两分钟就要开会的时候,那位陈主任带着她的证件回来了。

“你跟着他进去开会吧,”陈主任指了指身边的小干事,“会议席位的铭牌是固定的,你在后面给这位同志安排个位置。

”叶满枝大喜过望,“谢谢陈主任,有了这次开会机会,我一定争取让我们煤炉厂成为今年的增产节约先进单位!”陈主任对这种工作热情高涨的同志,还是很有好感的,摆摆手说:“快去开会吧,别迟到了!”叶满枝就这样,第一次踏入了市委礼堂的大门。

小干事给她在最后一排安排了一个位置,像是要防着她捣乱,同时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叶满枝不以为意,拿出钢笔和笔记本记录刘副市长的讲话内容。

甭管有用没用,她叶满枝也是见过市长的小干部啦!哈哈。

领导主要强调了几个国营棉纺厂节约用棉花,以及油脂厂节约使用食用油的问题。

光是这一部分就讲了半个小时。

叶满枝心说,看来得提前囤点棉布和食用油了。

要不是原材料实在紧张,市长不至于反复强调这么多遍。

之后就是提倡各大国营厂节约用电和节约用煤的问题。

656厂的情况算是比较好的,因为承担着生产军用品的任务,厂里基本能24小时供电。

其他工厂就没这么幸运了,动不动就会停电大半天。

整个动员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叶满枝记了四页纸的内容。

会议结束时,刘副市长习惯性地问:“哪个单位的同志还有问题?咱们一起探讨一下。

”会上该讲的都讲了,一般不会有人提问,大家纷纷收拾纸笔准备离场。

坐在最后一排的叶满枝赶紧高高举起手臂,怕人家看不到她,她还稍稍站起来了一点。

刘副市长已经收拾笔记本了,经秘书提醒才发现最后一排有人举手。

“嗯,后排有位同志举手了,这位同志是哪个单位的?有什么问题?”“刘市长,我是光明煤炉厂的厂长,我叫叶满枝!”叶满枝起身说,“您刚才介绍的内容让我深受启发,省煤省电确实要从每一件小事做起。

不过,我觉得除了工业用电用煤要节省,生活用煤也要节省。

我们光明煤炉厂最近生产了一种新型蜂窝煤炉子,是专门针对市里正在推广的蜂窝煤使用的。

”“使用这种蜂窝煤炉子以后,点火速度快,洁净安全,能有效降低一氧化碳中毒的概率。

普通七口之家,每月至少可以节省1元钱的煤火费!”“刘市长,我们愿意配合市里的节约运动,推广使用蜂窝煤和蜂窝煤炉子,节省市里煤炭的损耗……”刘副市长听出她是来推销产品的,心里顿时哭笑不得。

供销人员居然能混到市委的会议上来!他抬手压了压,笑着说:“这位小叶同志提的建议很好,除了工业用煤用电要节省,生活用煤用电也要节省。

你所说的情况我了解了,这样吧,你先把这种新型煤炉子送给商业局和煤建公司的同志看一看,之后要如何安排,咱们再另行探讨。

”叶满枝本也没打算让市长帮她推广煤炉子。

有领导这句话她就知足了。

她没在会议上纠缠,与市长对答了两句就坐下了。

不过,她觉得这事得趁热打铁。

从市委的会议上离开后,她回厂里提了两个新型煤炉子,当天下午就去了一趟市商业局。

区教育局的大门有多难进,她是领教过的,所以,她也没对市商业局抱有太大希望。

她打听了具体位置以后,先去了之前开会见过的副局长的办公室。

被局长秘书拦下时,叶满枝笑容和气地说:“同志,我是光明煤炉厂的厂长,是刘副市长让我来的!” 第50章扯虎皮拉大旗 陈征给张副局长当了三年秘书,在识人看人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除了本单位的同事,来办公室面见张局的,通常只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商业局下属八大公司,诸如糖酒公司、百货公司、煤建公司等单位的负责人。

第二种是同级合作单位,诸如市供销总社、市物资局等单位的领导。

第三种就是想走门路办事的关系户。

面前这位叶满枝同志,显见是第三种情况了。

作为领导秘书,陈征要提前了解情况,让领导心中有数,所以,他先旁敲侧击地打听起对方与刘副市长的关系。

叶满枝不敢跟市长攀关系,特别老实地说:“我们厂生产了一种新型蜂窝煤炉子,能在很大程度上节省煤炭开支。

刘副市长让我将煤炉子送到商业局来,探讨出推广方案以后,配合市里开展增产节约运动。

”刘副市长的原话是,“先把煤炉子送给商业局和煤建公司看一看,之后要如何安排,咱们再另行探讨。

”叶满枝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便擅自做了小小的艺术加工。

听了她的介绍,陈征心里有点拿不准了。

他接待的关系户不算少,其他人多少会暗示一下自己与领导的关系。

这位叶同志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完全没想过对方有可能扯虎皮拉大旗。

那可是副市长!他当了这么久的领导秘书,从没见过哪个小干部敢把市长的虎皮,扯到局长面前来。

毕竟这是一个电话就能核实的事情。

思及此,陈征让叶满枝在外间稍等,往市人委打了一通电话后,进门将情况与领导汇报了。

张副局长一边往文件上签字,一边问:“她带了哪个领导的条子来?”“没有条子,据说是刘副市长让她来的,我刚才给郭秘书打过电话。

郭秘书说,今天刘市长在市里开会,会上确实提过煤炉子,不过刘市长也不清楚那煤炉子的情况,让咱们商业局的同志照章办事即可。

”陈征不由在心里叹气。

秘书工作难就难在要时刻揣摩领导的心思。

有时候刻意撇清关系的,未必真的没关系。

外面那个叶同志,瞧着挺年轻,若是真的毫无背景的基层小干部,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找到局长办公室来。

张副局长收起钢笔,颔首说:“既然人已经来了,就让她进来吧,咱们先看看是什么煤炉子。

”叶满枝在秘书室等得越来越焦虑。

她直接跑来商业局,就是想一鼓作气把事办了。

若是等到明天,经过仔细思考和权衡之后,她未必还会有今天这股勇气。

不过,局长办公室里一直没动静,让她心里有点打鼓。

这种情况,应该用不上穆主任来捞她吧?她又没撒谎,确实是市长让她来商业局的,哪怕真的被人当场戳穿了,副局长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这样顶多算是小题大做,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被领导批评一顿。

总不至于把她的小干部身份撸了吧?设想了各种可能后,她觉得没什么大事,于是被人喊进办公室时,她又把一颗心搁回了肚子里。

“叶同志,请坐吧。

”张副局长态度还算客气,“先说说你们那个煤炉子的情况吧。

”看清她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后,张副局长先在心里快速搜寻了一遍,市里有哪位领导姓叶。

搜寻未果,他便不再多想了。

商业局算是热门单位,走门路攀关系的人不在少数。

既然郭秘书和面前这位叶同志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他也照章办事即可。

叶满枝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尽量压下心里的紧张,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

“张局长,我之前参加过您主持的型煤推介会,不知您还有没有印象?”张副局长对推介会有印象,对她早就没印象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从推介会回去之后,我们基层干部就开始响应商业局的号召,大力推广使用蜂窝煤。

但是第一批购买的蜂窝煤用完以后,很多家庭又重新用回了散煤。

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张副局长还没听过这种说法,打断道:“你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来的?有具体数据吗?”“就是身边居民的反馈呀!大家普遍反映蜂窝煤不好烧,并不如宣传的那样省煤省钱。

后来有同志发现,烧蜂窝煤不省煤,其实与使用的煤炉子有很大关系。

”叶满枝向他介绍了普通煤炉子的弊端,然后着重推出了煤炉厂生产的这种新型煤炉子。

“领导,这是昨天的晚报,第三版的这篇报道就介绍了我们光明煤炉厂的蜂窝煤炉子。

”张副局长接过报纸,快速扫了一眼标题,《煤炉要节能,更要安全向市民们介绍一种上点火式蜂窝煤炉》。

在他浏览报道的时候,叶满枝继续介绍:“您上次在型煤推介会上说,一个7-8口之家,每月消耗蜂窝煤110块左右,这是夏天不用取暖时的消耗量。

最近我们厂对冬季用煤情况也做了统计。

”“使用普通煤炉的八口之家,每月大概要消耗140-150块蜂窝煤,而使用专用蜂窝煤炉以后,每月只消耗110-120块左右,折算下来相差一块钱。

蜂窝煤加蜂窝煤炉的组合,除了可以节省家庭开支,每户每年还能节省700斤煤炭,节约劈柴300斤,少出垃圾310斤,能够极大地缓解市内的运输压力。

”“如果全市五十万户居民全部改用蜂窝煤炉,全年就能为国家节约煤炭二十多万吨,用这些煤可以发电三亿两千万度,可以轧钢二百四十万吨,还能节约劈柴一亿多斤。

”张副局长放下报纸问:“你这些数据是从哪里得来的?”“通过《人民日报》和《滨江日报》报道过的一些数据推算的。

”叶满枝没有这个本事,这些数字是三哥帮她计算的。

张副局长走到两个煤炉子跟前,直接上手将最上面的一块蜂窝煤点燃,放进了煤炉里。

他自家也在用蜂窝煤,是否省煤他没留意过,不过从点火速度来看,这种带鼓风机的煤炉子,确实要比普通煤炉子更快。

“你们这个炉子投产多长时间了?市场反馈怎么样?”“投产一个月,”叶满枝毫不谦虚地说,“市场反馈特别好!”张副局长呵呵笑,“反响要是真如你说得那般好,你也就不用找到商业局来了。

”“领导,我来向您推荐蜂窝煤炉子,并不是因为市场反响不好,而是蜂窝煤炉子是计划外商品,没有市里的推广,很难往其他区县铺货。

据我所知,咱们市里的蜂窝煤推广工作进展缓慢,很多老百姓还不习惯使用蜂窝煤,有的甚至用过蜂窝煤以后又重新用回了散煤。

”“市里的一个煤站因此将蜂窝煤的批发价从每千块35元,降到了33.5元。

与其为煤炭降价,不如给批发购买的居民赠送一个专用蜂窝煤炉子。

用惯了蜂窝煤炉子,再想改用散煤反而不习惯了。

”张副主任没对她这番话发表看法,坐回书桌后,重新拿起那份晚报看了起来。

煤建公司是他分管的单位,蜂窝煤推广效果不佳他是清楚的。

下面的单位反馈说是因为蜂窝煤价格比散煤贵,老百姓一时不容易接受,推广有困难。

倒是从来没人提过煤炉子的问题。

叶满枝安静地坐在对面,隔了不知多久,才听他问:“你们煤炉厂的规模不大吧?日产量能有多少?”煤炉厂只有七个工人,最近技术熟练了以后,每天最多能生产一百个炉子。

但是这个数字放到商业局肯定是不够看的,所以,她在心里快速盘算一番后,一咬牙说:“我们厂规模不大,但工人实行计件工资制,根据市场行情随时调整日产量,少则六七十,多则三四百。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厂可以把煤炉子的制作方式贡献出来,让有需要的市民,在家自行制作蜂窝煤炉子。

”张副局长惊讶地看向她:“你们厂真这么有魄力?”“我们厂是依附蜂窝煤发展起来的,蜂窝煤推广得好,厂里的产品才有销路。

”叶满枝义正词严道,“冬季正是用煤旺季,只要能帮市里快速推广蜂窝煤,我们煤炉厂可以做出适当的牺牲。

”反正煤炉子制作简单,即使她不说制作方式,人家也能做出来。

与其那样,还不如大方地卖个人情呢。

“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局里要开会讨论一下,”张副局长说,“小叶同志,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叶满枝把两个煤炉子留下,独自离开了商业局。

刚回到街道办,就被接到市委电话的穆兰,喊去询问了此行的细节。

叶满枝一五一十地讲了,遗憾道:“我看张副局长不冷不热的,这事恐怕不好办。

”穆兰却摇头说:“你尽快给煤炉厂扩充人手,多招一些工人吧。

”“主任,现在招人是不是太早了啊?厂里还有不少积压产品呢。

”“这事你听我的,赶紧组织人手扩大生产规模。

”穆兰听她介绍了情况以后,觉得事情有门儿。

如果小叶找的是个科长、副科长,未必会有好结果。

但她直接拉着副市长的大旗,高调地去了副局长那里,很难不被人当成关系户。

穆兰这回没再大撒手,第二天就帮着叶满枝一起组织招工,寻找仓库,甚至还让人去其他废品收购站订购了一千个油漆桶。

叶满枝每天胆战心惊,生怕盲目扩大规模,会把厂子搞黄了。

没几天就在下巴上起了一个大疖子。

常月娥见不得闺女愁成这样,安慰道:“反正扩建是你们主任的主意,要是真把厂子搞垮了,也不是你的责任,你就安心干活。

”叶满枝怏怏地点头,暂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煤炉厂又招聘了15个生产工人,好在这些工人是新手,生产效率还不高,让工厂保持着每天生产200个煤炉子的速度半死不活地运转着。

每增加200个炉子,叶满枝心里就悬起来一分。

仓库里堆积的上千个煤炉子,像好几座大山似的,压在她心头。

半个月后,就在穆兰也开始心虚的时候,市商业局煤建处的考察组突然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光明煤炉厂。

一行五六个人,在叶满枝的带领下,参观了煤炉厂的车间和仓库。

他们这个街道小厂的车间在居民家里,委实拿不出手,好在仓库库存还有些看头,让考察组一行比较满意。

煤建处长当天就给光明煤炉厂下了一个4000只简易煤炉子的订单。

要求三天内交付1000只,剩下的在一个月内结清。

这批简易煤炉将进驻全市各大煤站和煤建门市部,搭配蜂窝煤销售。

由于订单数量大,而且是煤站送给批发客户的赠品。

煤炉厂每只炉子的出厂价只有一块五毛三,比卖给供销社的出厂价低了将近两毛钱。

即便如此,也足够这个小厂存活下来了。

为了妥善完成这笔订单,穆主任把街道办所有人员都调集去了煤炉厂。

势必要让煤炉子按时交付。

煤炉厂是街道办的全资工厂,4000个炉子能够截留的利润,足以让街道办过个肥年了。

*煤炉厂人手增加以后,叶满枝反而清闲了下来。

好多老百姓讲究“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回家过年”,所以年底和春节前是结婚登记的旺季。

最近这几天,街道办每天都有新人排队登记。

由于工作量太大,凤姨一个人忙不过来,在检查过叶满枝这几个月的练字成果以后,终于点头让叶满枝往结婚证上写字了。

叶满枝等这一刻等了小半年,得到凤姨首肯的时候,甚至比拿到煤建处的订单还激动!她收了新人的喜糖,将一笔一划写好的结婚证递出去,笑着说:“恭喜二位啊,祝你们和和美美,共同奔向社会主义新生活。

”一对新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叶满枝一边收拾材料,一边喊下一位,结果一抬头竟然意外见到了郑东妹。

“东妹,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开介绍信吗?”郑东妹跟四嫂一起去话剧团当学徒,一个学化妆,一个学白案。

上个月都从话剧团出徒了。

不过,郑东妹比四嫂幸运。

街道办在光明街开了一家理发店,穆主任把她招进去当了理发师傅。

郑东妹剪头手艺一般,但梳头和烫头的手艺很好,去街道理发店工作以后,经常带着烫头工具为居民上门|服务,群众反响很不错。

若不是有郑东妹的强烈对比,四嫂的心态也不至于崩成那样。

郑东妹往叶满枝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把水果糖,难得有些羞涩地说:“小叶干部,我是来领结婚证的!”“啊?”不止叶满枝,街道办全员都望向了郑东妹。

连一向四平八稳的凤姨都露出了惊讶神情。

就凭郑家那个条件,即使是最能说会道的媒婆,也不愿意接郑东妹的生意。

她本身年纪不小了,家里有个瘫痪的哥哥,还有一对不事生产的父母。

原本薛巧儿能帮她分担一些,可是薛巧儿离婚后就搬了出去,郑家只剩她一个壮劳力。

一个人养四张嘴,这婚事真的不好谈。

而且街道众人想得更多的是,郑东妹要是嫁出去了,郑家另外三口人可怎么办呀?到时候郑家可就是妥妥的救济户了!叶满枝回过神来,笑着说:“恭喜你呀!你对象呢,领结婚证哪有一个人来的!”“他还在外面拉活呢,我先带着材料来排队填表,他临近中午的时候再过来。

”“那行,你把两个人的户口册、介绍信和居民证都给我,我帮你填表。

”郑东妹刚去参加街道组织的第二期扫盲班,认识的字还不足以填写登记申请表,只能由叶满枝帮着填。

接过户口册以后,叶满枝先去看了男方的情况。

整本户口册上只有一页户籍信息卡。

户主赵强,27岁,未婚,运输工人。

介绍信是运输合作社开的,证明他是社里的三轮车夫。

看到介绍信,叶满枝终于记起这个赵强是何许人了。

当初调查薛巧儿卖X嫖X的案子时,好几个车夫被喊去了派出所。

其中就有这个二百五赵强。

他也是唯一用工分雇薛巧儿打扫卫生的车夫。

刘金宝打着帮忙的幌子,凑到叶满枝身边探查情况,见到赵强的名字后,惊愕地问:“郑东妹,你对象是赵强啊?你俩咋……”他想说你俩咋能凑到一起呢,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俩咋这么有缘呢!”赵强可是因为薛巧儿进过派出所的!郑东妹搓搓手说:“我俩以前就认识,上次我家着火的时候,也是他把我哥背出来的,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穆兰走过来笑道:“赵强这小伙子确实不错,无父无母照样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你们能凑到一起彼此照应,也算是一桩良缘!”“他过日子是挺好的。

”郑东妹不是嘴巧的人,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就没话说了。

穆兰关心道:“你们结婚什么时候摆酒席?新房设在你家,还是在赵强那边?”街道众人都听出,她这是变相打听郑家另外三人的归属问题。

不由纷纷竖起耳朵。

“我们先领证,酒席的事之后再商量,要办的话就在我家办,以后我跟赵强就住在我家。

”闻言,穆主任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

她一边担心郑家三人没有着落,一边又觉得赵强有些吃亏。

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无父无母,户口本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入赘郑家,就要由他挑起郑家的大梁。

好几张吃饭的嘴,哪是那么好养的!郑东妹是个能干的姑娘,但赵强这婚结得,负担也太重了。

而且郑家老两口惯会拿捏儿女,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些话,穆兰只能在心里想想,人家是来领证结婚的,大喜的日子不能给人添晦气。

“赵强那小伙子不错,跟你父母和哥哥应该能相处得来,有个顶事的男人在家,你也能安心了。

”郑东妹连忙点头说:“赵强和我爸妈都相处挺好的,最近还带着我爸出门拉活儿了呢!”闻言,大家再次震惊了!郑大爷连糊纸盒的工作都不愿意做,他能出去拉活儿?“你爸真出去拉活儿了?他身体能受得了吗?”“赵强说我爸总在家待着,骨头都硬了,得让他出去松散松散,所以每天早上拉活的时候,把我爸也带上。

”众人:“……”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无论如何,郑家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街道众人内心还是替他们高兴的。

穆主任了解过情况后,就放心回去工作了。

郑东妹看着叶满枝填表,时不时还要眺向窗外,寻找赵强的身影。

临近午休时,办公室的木门被人大力拉开,一股寒风顺着棉布帘子钻进来。

坐在门边的叶满枝正要提醒来人随手关门,那人却一把拉住郑东妹的手臂说:“快别等了,赶紧跟我出去看看!”郑东妹认出他是车队的,急忙问:“怎么了?”“郑大爷跟赵强因为拉活的事吵了起来,郑大爷拦着赵强,不让他跟你扯证。

赵强那小子手上没轻没重,”来人尽量小心地措辞,“他真是不小心的,不小心把你爸的门牙打掉了……” 第51章“我对象就是你吴叔叔。

” 结婚登记当天,新姑爷把老丈人的门牙打掉了。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街道干部,也是头一回听说这种奇葩事。

恰巧快到午休时间,眼见外面有热闹瞧,街道的一群小干部全都放下饭盒,紧随郑东妹的脚步追了出去。

赵强是在赶来领证的路上,与郑大爷发生争执的,街道办距离事发地点不远。

一行人赶过去时,郑大爷早已被人抬到了三轮车上躺着。

他下巴和耳朵上都是暗红血渍,三轮车周围的雪地上,也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可见当时的出血量不算小。

郑东妹对外人不假辞色,对父母却十分孝顺。

甫一见到她爹这副惨样,腿都有些发软。

她心里对赵强有气,说出口的话便横冲直撞的,“你怎么把我爸打成这样啊?”赵强一脸冤枉:“我没打他呀,他拽着我衣服,阻止我跟你领证。

咱们不是约的十一点半吗,眼瞅着就要迟到了,我一着急就推了大爷一下。

地上有点滑,他没站稳,磕到三轮车车把上,就把门牙磕掉了。

”他指着车把说:“你看这里,还有他的牙印呢!”他当时手下确实加重了力道,但也不至于把老头的门牙打掉啊!老头掉了牙,根本原因还是磕的!郑东妹扒开亲爹的上嘴唇,发现左边的门牙已经不翼而飞了。

右侧的那颗门牙似乎也有点松动,她伸手在那颗牙上摸了摸,惹来亲爹杀猪般的嚎叫。

郑大爷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告状,就是因为这颗要掉不掉的门牙。

他每次开口说话,都感觉那颗牙在左右活动,被舌头一碰就疼。

郑东妹暂时顾不上追究责任,焦急地问:“这牙怎么办啊?”刘金宝凑上来瞧了瞧说:“找个牙医拔了吧,大爷这牙一碰就疼,肯定影响吃饭。

这种牙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郑东妹跟亲爹商量:“爸,我先带你去拔牙吧?”郑大爷不舍得拔牙。

到了他这个年纪,嘴里没剩几颗好牙了,拔一颗少一颗。

但他也知道这样硬挺着不行,只好含恨点头。

赵强像是要将功补过,拉着郑东妹说:“医院还挺远的,而且拔牙也不便宜,要不我帮大爷把牙拔了吧?”“你会拔吗?”“那有啥难的!他那颗牙已经松动了,轻轻一拽就能下来,隔壁金旺的坏牙就是我帮着拔的!”大家不知金旺是谁,以为他有过给人拔牙的经验。

郑东妹寻思去医院拔牙的目的也是要把牙薅下来,于是点头让赵强试试。

只有跟他一个车队的车夫知道,金旺是他家隔壁金家的老狗。

郑大爷心里恨死赵强了,怎么可能让他给自己拔牙!他捂着嘴呜呜呜,不许赵强靠近。

见状,赵强随手往天上一指,说:“快看!”郑大爷下意识抬头看向空中,还没看清天上有什么,就感觉自己嘴里骤然一疼,那颗半掉不掉的门牙,一下子就被赵强眼疾手快地掰了下去!围观众人都随着他一哆嗦。

叶满枝更是直接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啊啊啊,我打死你这个混蛋!”郑大爷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没有牙齿的顾忌后,追着赵强踢打。

赵强躲到郑东妹身后说:“你看到了吧?大爷刚才就是这样打我,不让我跟你领证的!”郑东妹觉得她爸有点无理取闹,皱眉说:“爸,我跟赵强领证的事,你们不是同意了吗?怎么突然就反悔了?”郑大爷往雪地上呸了一口血,口齿漏风地说:“我们之前没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现在看清了,当然不能让你们结婚!”“大爷,你不就是为了拉活的事,看我不顺眼吗?你自己说说,我把你带出家门以后,让你干过活吗?”赵强义愤填膺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搁家待着,像话吗?大娘也在家待着,你看我说啥了?东妹现在是理发大师傅,你这样多给她丢人啊!”郑东妹眼神复杂地看了亲爹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看哪个大老爷们总在家里守着?我怕外人说咱家闲话,才把你带出去一起上工的。

但我也没让你干活啊!车是我蹬的,货也是我搬的,给你买肉包子吃,我吃菜包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围观众人觉得赵强这小伙子说得在理,姑爷能做成他这样真挺不错了。

然而,郑大爷却差点背过气去。

他确实没蹬车,但他走路了呀!赵强那瘪犊子,自己坐在三轮车上,让他在后面跟着。

上坡的时候,还得帮他推车。

现在正是冬天,他那棉鞋在雪地里走上半个小时就被冻透了。

他一辈子也没遭过这种罪啊!这小子刚来他家的时候,说得挺好,说什么把他们老两口当成亲爹亲妈照顾,对郑东也像亲大哥一样。

他刚开始确实表现不错,家里一些重体力活都是赵强帮着干的。

可是,自从两人决定领证以后,事情就开始不对了。

这小子不但鼓动他出门干活,还想给他老伴也找个工作!今天更是当着那么多车夫的面,呵斥他一起推车!直觉告诉郑大爷,这亲事结不得,所以在他赶来领证的路上,郑大爷反悔了。

郑东妹听了事情原委,生气地说:“爸,你怎么回事啊?家里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咋又闹腾起来了?赵强又没让你干活,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这人认死理,谁的话在理,她就听谁的。

她爸今天明显是想耍赖,胡搅蛮缠了。

郑大爷气愤道:“反正我不同意你们结婚,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要是还敢跟他结婚,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你说这种气话有啥用?不认我的话,谁供你吃喝!”郑东妹拉上赵强,气呼呼地说,“走吧,人家小叶干部把表格都填好了,赶紧去把证领了!”赵强乖乖任她牵着,扭头问:“小叶干部,现在还能领证不?”“嗯,我加个班,加急帮你们办了吧,”叶满枝往郑大爷脸上的血迹瞟一眼说,“领了结婚证,你们赶紧带郑大爷去医院看看。

”一行人回到街道办,给郑东妹和赵强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

叶满枝将结婚证递给他们,真心实意地说了一长串祝福语。

赵强拿着结婚证连声道谢,笑着问:“小叶干部,我老丈人不愿意跟我出车,我也不想勉强他。

咱们街道的煤炉厂不是在招工人吗?能不能让他去煤炉厂干活?”叶满枝婉拒:“煤炉厂的工人暂时只招45岁以下的,你来煤炉厂正合适,郑大爷的年纪有点大了。

”*领了结婚证的郑东妹,带着亲爹去了趟卫生站。

据刘金宝透露,这新鲜出炉的翁婿俩,在卫生站又干了一架。

叶满枝一下午都在听郑家的八卦,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哈。

下班在院儿里碰上林青梅的时候,笑意还挂在唇角上。

“你傻笑什么呢?”林青梅挎着她的臂弯说,“人民体育场那边浇了冰场,咱班不少同学相约周末去滑冰,你也一起去呗。

”“但我不会滑冰呀!”叶满枝对所有娱乐活动都很感兴趣,她其实挺想去滑冰的。

不过以前市里没有冰场,想滑冰只能去冰封的江面上滑。

由于每年都有孩子掉进冰窟窿的新闻,老叶严令禁止自家孩子上江面玩耍,所以叶满枝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滑过冰。

“我也不会滑,到时候咱俩一起学!”林青梅搭着她的肩膀说,“自打你跟吴团长谈了对象,整天形影不离。

你能不能把他甩掉,单独出去玩一天啊?”“我俩没形影不离吧……”吴峥嵘最近在搞新项目,她在忙煤炉厂,每周能碰上两三次就不错了,其余时间大多靠飞鸽传书。

林青梅翻个白眼,“咱们音乐会最近的几次排练,吴团长好像都来了吧?”“嘿嘿,他下午要送我去党校学习,去音乐会只是顺便的。

”“我不管,你就说这周末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学滑冰吧!”林青梅一脸梦幻地畅想,“等咱俩学会了滑冰,也能像我二哥似的,滑得飞快,称霸冰场!”叶满枝爽快地答:“能!”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御风飞行,称霸冰场的场面了!不过,她要跟班里的同学一起玩,自然不能带吴峥嵘。

这个小可怜就只能自己过周末啦!翌日与对方见面时,她试探着问:“这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军代室要在周末组织拉练,预计中午才能结束。

”“怎么又要拉练啊?”叶满枝原以为军代室那些军官偏向文职,主要搞搞产品验收什么的。

与吴峥嵘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们的训练任务还挺重。

三不五时就要搞一次拉练,而且冬天比夏天更频繁,每次拉练回来以后,棉袄都是湿透的。

吴峥嵘简短答了句“任务需要”,望向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得知他要参加拉练,叶满枝在心里偷偷窃喜了一下下,故作遗憾地说:“哎,人民体育场新开了冰场,青梅喊我去滑冰,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的,既然你还有正事,那就只能算了。

”她每次言不由衷的时候,总会摇头叹气,吴峥嵘早发现了她这个习惯。

眼见对方又开始摇头,他敛起唇边笑意,认真地说:“那我把拉练时间延后吧,先陪你去滑冰。

”“咳咳咳……”叶满枝被热水呛了一口,放下茶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可不能耽误你的正事!你还是去拉练吧!”她已经答应青梅一起学滑冰了,要是吴峥嵘也去了,她到时候先陪谁啊?吴峥嵘却自顾自地说:“最近陪你的时间确实比较少,还是去滑冰吧,我滑冰水平还可以,能陪你多玩一会儿。

”“等我学会滑冰,你再陪我玩吧。

”叶满枝将挎包里的围巾拿出来,试图转移话题,“给你的围巾已经织好了,你先试试围巾。

”她觉得吴峥嵘这样的大美人,戴红色或是白色的围巾肯定很好看。

但他整天穿军装,军绿色的衣服配上红围巾有些奇怪,白色又不耐脏,所以最终还是选了比较容易搭配衣服的黑色。

叶满枝帮他把围巾系好,对佩戴效果挺满意,点点头说:“等我再买点毛线,给你织一条烟色的,搭配军装应该也很好看。

”吴峥嵘戴上了新围巾,没再提尚未兑现的毛衣毛裤和手套。

垂眸往针脚细密的围巾上瞄了一眼,语气略显遗憾道:“收了你的围巾,又不能陪你一起去滑冰,总觉得对你有些亏欠。

”叶满枝生怕他又要更改拉练时间,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她艰难地把这一篇儿翻了过去,之后的两天再不敢提滑冰的话题。

然而,周六晚上,踩着门禁的最后五分钟走进自家楼道时,吴峥嵘突然问:“明天真不用我陪你去滑冰?”“不用不用,我跟青梅在一起就行。

”“嗯,那把这个给你吧,”吴峥嵘将手里的小箱子递给她,“就当是我缺席的补偿。

”那是个藤编的小型手提箱,叶满枝见他提了一路,以为是他的工具箱。

她满腹狐疑地打开箱子,借着外面路灯的光亮看清内里的白色冰鞋时,难以控制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送我这个呀?”叶满枝眼里迸出惊喜。

冰场门口有租冰鞋的窗口,她还是新手,其实租一双冰鞋就行。

“第一次上冰,总要有双像样的冰鞋吧?”吴峥嵘帮她把毛线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那双清亮的眼睛,笑着说,“明天玩得开心点。

”叶满枝合上手提箱。

惊喜、激动,还有一点点愧疚的情绪一起涌上来,让她不顾场合地抱住对方,踮起脚在他下巴和脸颊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

“峥嵘哥哥你可太好啦!”她险些激动得邀请对方一起去滑冰,不过想到青梅的叮嘱,以及他的拉练任务,又难受地把话憋了回去。

吴峥嵘只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便松开手说:“万一在家门口被人撞见,你又要埋怨我。

上楼去吧,明天好好学滑冰。

”叶满枝眯着眼睛许诺,“等我学会以后,带你称霸冰场。

”“嗯,那就等着小叶同志带我了。

”*第二天上午与青梅汇合时,叶满枝心里满是称霸冰场的豪情壮志。

林青梅却在体育场门口拉住她说:“咱班的大多数同学都来了!”“那挺好呀,人多热闹!”“周牧也来了!”林青梅压低声音抱怨,“不知道谁通知的他,真是……”“他不是去鞍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周牧的留苏资格被取消以后,似乎消沉了一阵子。

有一次在马路上远远遇见,对方居然提前绕路避开了她。

她对这种举动倒是能理解,周牧在她面前向来要面子,留学资格被他自己作没了,确实不是什么体面事。

叶满枝当时也只当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走了。

之后她就没在大院里见到过周牧,听说被周大姐接去了鞍山。

林青梅低声道:“好像是最近回来的,陈琳说他要参加明年的高考,前几天去学校报名了。

”周牧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要不是被选进了留苏名单,今年夏天就参加高考了。

“冰场那么大,人家想来不是咱们能阻止的,”叶满枝无所谓道,“走吧,咱们各玩各的。

”当初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才不会主动避让对方呢。

人民体育场的冰场确实很大,几乎整个体育场都被浇成冰面围了起来。

冰场里全是人,各路高手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过,有的还能在冰面上旋转跳跃,堪比专业花滑运动员。

而叶满枝和林青梅这种菜鸟,只能在新手专区,扶着栏杆艰难地挪动。

林青梅摔了几个屁股蹲后,坐在冰面上吐槽:“我怀疑全市的高手都聚集到这里了,臭显摆什么呀!”叶满枝去拉她,结果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她还是中肯地说:“我要是也能像人家那样在冰上飞,我也要显摆的!”“早知道就把我二哥喊来教咱们了!”叶满枝被另两个同学扶着胳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将手心撑到栏杆上,就听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说:“妹妹,我会滑冰,要不我带带你吧?”“谁是你妹妹啊?边儿上玩去!”叶满枝不搭理他,挥挥手让那人赶紧滚蛋。

见他穿着军大衣,戴着护耳军帽,还以为对方也是军人,结果这人一开口就流里流气的,听得她直撇嘴。

他们这一片都是初学者,有很多年轻姑娘。

尤其叶满枝穿着白色的花滑鞋,系个红围巾,与同学说话时,白皙漂亮的脸上笑容明媚。

刚与女同学们走上冰场,就引来好几个小青年在附近来回游荡。

这会儿见到有人主动出头搭话了,其他人也纷纷围上来。

有个大高个滑到林青梅身边说:“同学,我带你滑一圈吧,包教包会,学不会我就终身负责。

”“用不着。

”“你要是不跟我学,这冰场里恐怕没人敢教你。

”林青梅嘁了一声,拉着叶满枝说:“赶紧报公安,这里有人吹牛逼,场面控制不住了!”叶满枝被她逗笑,要不是还扶着栏杆,可能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大高个被林青梅怼得没面子,见叶满枝笑得灿烂,又改了主意,想伸手邀请她一起滑冰。

然而,他的手还没伸出去,便被一个青年大力攥住了。

来人二话不说,伸手就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

“我X,你谁啊!”眼瞧着大高个被打,周围那群小年轻迅速围拢过来,将偷袭的人堵在中间。

双方就这样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林青梅哎呀一声说:“周牧跟着掺和什么呀?怎么又显着他了?”叶满枝抻着脖子往人堆里张望,“他不会被群殴吧?”无论如何,人家是为了帮她,万一被这么多人打伤了,她也于心不忍。

“应该不会,何新华他们赶过来了!”林青梅往班里男同学的方向指了指。

叶满枝心说,要是真的变成群体|事件,那还不如让周牧单方面挨揍呢。

脚下的冰鞋限制了她的行动,走出两步就有可能摔倒,她扶着栏杆,哪里也去不了。

耳朵里听到周牧的一声闷哼后,叶满枝将手伸进棉袄口袋,先把红袖箍戴到手腕上,然后将哨子放到唇边,三长一短吹了好几遍。

“治安执勤!都不许打了!”叶满枝一手扶着栏杆,另一手亮出红袖箍,“凡是参与聚众斗殴的,统统带回派出所!”被哨声惊扰的小青年们:“……”大高个放开地上的周牧,滑到她身边问:“同志,你是公安啊?”“对啊,光明派出所的,要我给你看看工作证吗?”叶满枝跟民警们是邻居,不怕露馅。

大高个讪讪地摸摸鼻子,“工作证就不用看了,要不我免费教你滑冰吧?”“倒找钱我都不学。

”叶满枝又把戴红袖箍的手臂伸到他跟前,“我是今天负责执勤的,你们没什么事就进去玩吧,别给我们添乱。

”大高个跟朋友们挥挥手,一群人呼啦啦地返回冰场滑冰。

滑得远了,才跟同伴们说:“那妹妹是个大盖帽,咱还是悠着点吧。

”林青梅笑:“你挺厉害啊,还敢装民警!”“嘿嘿,形势所迫嘛,我这不是有效化解了一场群体|事件嘛。

”叶满枝瞥向默默滑到身边的周牧,“你怎么样啊?先把鼻血擦一擦吧。

”周牧随意在鼻子上抹了一把,硬撑着说:“没事,他们没打到我。

”叶满枝嫌弃道:“人家跟我说话,你突然蹿出来干嘛?”“他们那明显就是调戏你呢!”周牧愤愤道,“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那我谢谢你,这事你以后还是别干了。

我现在有对象,你这样纯属费力不讨好。

万一被人打伤了,我也不好跟周副厂长交代。

”周牧没听后面的内容,揪着第一句话问,“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他从大姐家回来也有一个礼拜了,没听说叶满枝找对象了呀。

“早就有了,连家长都见过了。

”周牧怀疑地看向她,直觉这又是对方为了跟他划清界限找出的借口。

叶满枝任他打量,停顿几秒,压下心里那种微妙情绪,似笑非笑道:“我真有对象了,这人你也认识,就是你那个吴叔叔。

” 第52章吴峥嵘VS周牧 刚刚听到的内容,让周牧坚信叶满枝在骗他。

她的对象怎么可能是吴峥嵘呢?吴峥嵘是部队在656厂的全权代表,大到技术资料的制定更改、成品验收,小到厂里的清洁卫生、财务成本,几乎全在军代室的监督范围之内。

虽然年纪轻,但吴峥嵘是厂领导!而叶满枝呢?半年前还是高中生,如今也不过是个街道小干部。

这两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生活和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集!“你跟我闹脾气也要有点分寸,吴叔叔是驻厂军代表,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到他身上!”叶满枝无语:“咱俩早八百年就退婚了,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谁跟你闹脾气啊?”要不是穿着冰鞋行动不便,她真想离这家伙远远的。

林青梅替她作证:“来芽现在的对象真是吴团长。

周牧啊,我觉得你现在特没劲!说你想跟来芽和好吧,你不声不响地消失好几个月,杳无音信。

说你把来芽放下了吧,你又突然蹦出来纠缠不清。

”她下意识往叶满枝脚上的花滑鞋上瞟去,人家吴团长早已经糖衣炮弹、攻城略地,即将修成正果了。

你还在这反复无常呢!要是真的那么放不下,你早干嘛来着?周牧蹙眉看向叶满枝,“我前阵子去了我姐那里,但每个月都有给你写信,怎么算是杳无音信呢?”留苏资格被取消,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既觉得前途未卜,又觉得丢人,住在军工大院里,似乎时刻都有人在背后议论嘲笑他。

他想暂时离开这个环境,所以去了大姐那里散心,顺便定下了明年参加高考的目标。

至于叶满枝这里,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叶家父母不着急让她嫁人,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刚跟他退婚,就立马跟别人谈婚论嫁呢?瞥见他这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叶满枝心里还挺痛快的。

她没收到过周牧写的信,即使收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这人记仇,周牧帮外人冒用她体检报告的事,她能记一辈子,复合是不可能复合的。

叶满枝觉得跟他争辩这个挺没意思,她还想抓紧时间学会滑冰,然后称霸冰场呢!她随意摆摆手说:“我没必要拿这种事骗你,你回厂里一打听就清楚了,爱信不信吧。

”而后自以为潇洒,实则步履蹒跚地搀着青梅滑远了。

叶满枝和林青梅是一伙儿的,她俩以前就经常合伙捉弄他,周牧对她们的话半信半疑,于是他跑回家跟父母打听了情况。

周振业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瞒着儿子,颔首说:“吴峥嵘确实在跟叶家那丫头谈对象。

”周牧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肯定的答复后,脑子里仍是嗡嗡的。

他提高声音问:“叶满枝怎么可能跟吴峥嵘谈对象呢?他俩不可能认识啊?”“怎么不可能?吴峥嵘到了适婚年龄,党组织要帮他介绍对象,介绍人正好就相中了叶满枝。

他们是经过组织介绍认识的!”周牧不可置信道:“厂里那么多女的,党组织为什么要把叶满枝介绍给吴峥嵘?”“她是工人家庭出身,父兄都在厂里工作,历史背景清楚,高中文化,人也长得不错,党组织把她介绍给吴峥嵘是正常操作。

”“她这个条件既然能跟吴峥嵘相亲,”周牧瞪着眼睛,气愤道,“当初你跟我妈为什么对她挑三拣四,非要把我们的娃娃亲搅黄了?”周振业冷声提醒:“叶满枝跟你退婚,不是我们搅黄的,而是你自己说错话露出了马脚。

何况她适合吴峥嵘,却未必适合你。

”他没特意打听过吴峥嵘的家庭背景,只听说他父亲也在部队工作,爷爷是省大工学院的院长。

像吴家这样的家庭,正适合找个叶满枝那样出身不高,成分好,又有些文化的儿媳妇。

而他们老周家是从他这一辈开始发迹的,他能升到656厂副厂长的位置,全靠自己打拼。

上无父母照拂,下无兄弟子女支应,单打独斗到如今,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

轮到周牧这里,与他当初的情况差不多,别说亲兄弟了,连堂表兄弟里都没有能帮衬他的。

周振业在这方面吃过亏,自然不想让儿子再走一遍弯路。

若是能有个得力的岳家支持,再有他这个亲爹帮扶,周牧以后的成就不会比他差。

但叶家那种普通工人家庭,不但不能给儿子助力,还会时不时拖一下后腿。

叶满枝已经不适合他们家了。

周振业不后悔让儿子跟叶家退亲,只是当时的手段确实粗糙了些,让他因此与吴峥嵘有了没必要的隔阂。

到了他这个位置,深知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的道理。

为了照顾叶满枝的心情,吴峥嵘不可能再与他深交,更不可能合作了。

周振业替儿子计深远,而周牧却并不领情,他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憋得他快要爆炸了。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叶满枝跟吴峥嵘好上了,所以才把我哄骗去鞍山的?”柳芸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跟你爸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安下心来考个好大学,分配个好工作,到时候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到?叶满枝嫁给军代表,你也娶个身份更高的,这不比你俩凑到一起更好吗?”周牧被气红了眼睛,口不择言地说:“那你俩怎么不离婚呢?你去嫁给市长,让我爸娶个省领导的女儿,这也比你俩凑在一起更好啊!”“我看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周振业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当初退婚是你自己点头同意的,现在又来埋怨父母有什么用?你有能耐就从吴峥嵘手里把人抢回来,我给你机会,绝不拦着你!要是没那个本事,你就闭嘴听话!父母总不会害了你!”儿子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没经过什么挫折。

眼瞅着就要步入社会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经常冒傻气!周牧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父亲。

他本就因为叶满枝找对象的事情震惊生气,他爸这一巴掌更是打得他伤心难过。

他怒气冲冲地跑回房间,将房门哐当一声狠狠甩上了。

“老周,你打孩子干嘛啊?”柳芸虽然生气,但也心疼儿子。

“我看他就是欠打!要发疯出去发,窝里横算什么本事!”父母的话被周牧听在耳里,他躺在床上,一整晚都在琢磨他跟叶满枝的事情。

他俩明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刚退婚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实感,反正他俩总是吵架,分分合合像是家常便饭。

直到今天听说叶满枝另外找了对象,对象还是吴峥嵘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叶满枝似乎真的不再属于他了。

她不会与他结婚,也不能跟他生儿育女了。

周牧心里发酸,眼眶也变得酸涩,将脸埋在枕头里趴了许久。

他觉得那俩人一点都不合适!吴峥嵘比她大那么多,两人肯定连共同话题都没有,兴许就是因为组织牵线才勉强凑在一起的。

周牧胡思乱想了一晚上。

翌日早上,父母出门上班的时候,他也穿戴整齐走出了家门。

厂领导的住房都在东门的这一片平房小院里,吴峥嵘所住的16号院虽不在周家这一排,但外出上班时,会经过周家的后窗。

周牧就等在后窗的路口处,准备找吴峥嵘谈一谈。

他看到吴峥嵘那个通信员匆匆进了16号院,没过多久又与吴峥嵘一起走了出来。

吴峥嵘似乎出门匆忙,军大衣敞着怀,一边听通信员汇报着什么,一边将黑色围巾系到脖颈上。

由于身份地位和学识修养的差距,周牧心里一直比较敬畏这个吴叔叔。

虽然做好了与对方谈话的准备,但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喊住对方。

就在他内心犹豫不决时,吴峥嵘已经走到他所在的路口。

然后,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一般,竟然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直接擦着他身边走过去了!周牧:“……” 他这是被对方无视了吗?秦祥稍稍偏头往斜后方看了一眼,提醒自家团长:“刚刚那个好像是周副厂长的儿子。

”吴峥嵘随口“嗯”了一声,接着问:“工作组里有没有女同志?”“听说政治部的那位宣传干事张庆琳中校,还有车辆处的工程师李晓琴中校,是女同志。

其他组员都是男同志。

”“那你给这两位女同志单独安排一下,尽量住在条件好一些的周转房里。

”秦祥点头表示记下了。

临近年底,上级领导要带着工作组下基层检查指导工作,656厂的军代室也迎来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工作组。

他正想汇报一下昨天打听到的工作组情况,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吴团长”。

脚步声快速逼近,周牧很快就赶到了两人身边。

“吴团长!”“小周啊,今天不用上学吗?”吴峥嵘停下脚步,笑容算得上温和,好似刚才故意无视对方的人不是他。

周牧以前也经常被他关心学业,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知道他跟叶满枝的关系后,他感觉对方就是在故意嘲讽他,提醒他还只是个没出社会的学生。

他眼里噌地一下生出两团怒火,语气不太客气地问:“吴团长,我能跟你谈谈吗?”吴峥嵘听他喊自己吴团长,心知这小子应该是回过味儿来了。

他态度还像从前那般和气,笑着问:“小周,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话呢?”“我就以周牧的身份,跟你谈谈。

”吴峥嵘的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敛眸看人时,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小周,你在我这里只有两个身份,一是周副厂长的儿子,二是叶满枝的退婚对象。

”周牧:“……” 他连自己的姓名都不配拥有吗?吴峥嵘并不介意给年轻人造成心理伤害,毕竟叶满枝也很年轻,同样被面前这个人伤害过。

“如果你以周副厂长儿子的身份与我谈话,我想咱们没什么可谈的,有关工作的问题,我会跟你父亲当面交流。

如果你是以叶满枝退婚对象的身份站到我面前,那就更没必要了。

有关叶满枝的事情,我可以与她私下进行沟通。

”言外之意,无论以什么身份出现,你都没资格跟我谈话。

秦祥瞅瞅脸色涨红的副厂长儿子,还有他那突然攥紧的双拳,若是这小子恼羞成怒与自家团长打起来,他是袖手旁观啊,还是袖手旁观啊? 第53章小叶干部的业绩是真是假? 吴峥嵘无视情敌,与小周同学错身而过的时候,叶满枝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愉快地织起毛衣了。

尽管她的滑冰技巧不怎么样,但那双白色冰鞋让她在冰场上特别拉风,所以她决定先把俏绿俏绿的毛衣安排上,尽量让吴峥嵘在过年时穿上新毛衣。

瞧见她这副悠闲样子,刘金宝酸溜溜地说:“咱们小叶厂长算是媳妇熬成婆了!”叶满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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