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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起,黄小娜就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郝国光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他绝对不会是单纯地为了摆脱刁月华的纠缠,也绝对不是向自己表白的那样,嫌刁月华碍眼,送走她,创造一个和自己单独相处的相对宽松的空间……绝对不是。
黄小娜多聪明的人啊,她立马就意识到,郝国光开始“善后”了,这个城府极深、向来比较强悍的男人,准备从蓟原“撤退”。
及至郝国光跟自己交换了对蓟原酒业的处理办法,黄小娜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郝国光压根就没打算经营蓟原酒业,不管蓟原酒业是多么优质的一家企业,郝国光都没有继续经营它的念头,而是要倒手卖掉,赚取其中的差价——对煤炭局长郝国光来说,找一个受过他恩惠的煤老板来做蓟原酒业的接手下家,还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郝国光这棵大树要挪地方,种种迹象表明,这棵大树要挪出蓟原去,挪出这个国度去,一直挪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加拿大——早在十来年前,郝国光就在为自己铺设这条退路。
问题是,大树没了,黄小娜怎么办?她只是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花,没有了大树强硬的支撑和荫蔽,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上过大学,但毕业即失业,美貌虽然可以当饭吃,但也只能是在风月场所里混个饥饱……是郝国光,给了她黄小娜目前拥有的一切:属于一个美貌女人的尊崇和尊严,属于一个成功女人的地位和财富。
她感激他,她也崇拜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当这个男人的挡箭牌……挡箭牌的下场是什么?最终无非都是万箭穿心而已。
黄小娜可不愿意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郝国光并没有带黄小娜一起“撤退”的打算,郝国光甚至已经不对黄小娜说实话了,黄小娜心知肚明。
但她并不揭穿。
通常情况下,对一个女人而言,男人就是女人的终点站,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一般都会死心塌地的;而男人,女人永远只是他众多车站中的一个,他有可能会中途停下来稍事歇息,但绝对不会始终停留在这个站台上,不会……女人就是男人随用随丢的衣服,需要的时候,可以保温取暖,可以遮风避雨,不需要的时候,就是累赘。
何况,黄小娜和郝国光之间,是谈不上感情的,郝国光绝对不会一门心思地爱一个在风月场所坐过台的女人,而黄小娜,也绝对不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年龄足可以当她父亲的老男人;维系在他们之间的,是利益、是互补、是相互的索取;郝国光需要的,是她的年轻和美貌,是性;黄小娜需要的,是呵护和尊崇,是虚荣,是地位和金钱……他们两人的目标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尽量让属于他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郝国光开始“善后”,黄小娜也不闲着,“鳖有鳖路、蛇有蛇道”,黄小娜自有全身而退的妙招。
她给黄志安打电话,在祝贺黄志安荣升县长的同时,也没忘了软中带硬地提醒对方,蓟原酒业的改制事宜,该提上他这位新县长的案头议事日程了…… 这片废旧的工地真不好找。
塔吊无所事事地悬在空中,风一吹,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用红砖临时砌起来的围墙,有多处已经坍塌,坍塌的地方用铁丝网拦着;建筑只搞了个基础工程,一层都还没有建起来呢;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半拉关着,半拉斜斜地横在一边;大门口用钢丝绳拴着一只卷毛大狗,看见有生人过来,汪汪汪地叫着。
看门老头在铁皮大门的缝隙中张了张,又转身走了开去。
老头大概有个60来岁的样子,弓腰塌背,花白着头发,脸上皱纹密布,下巴上胡子拉碴的。
老头走到大门一侧的空地上,蹲下,专心地拔草。
他在那儿开辟了一处小小的园圃,种有几行绿油油的蔬菜。
来人绕过锈迹斑驳的铁皮大门,喝住狗,向看门老头走去。
两双大脚停在看门老头的眼前。
看门老头慢慢地抬起目光,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陌生人。
他不认识他们。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
他直起腰来,目无表情,甚至是有些冷漠地说: “你们找谁?老板不在的……你们找谁?” “我们就找你!”来人说。
老头说:“找俺没用,俺都两年没拿到工资了……” 来人说:“我们不是来要债的,我们只找你。
” 老头说:“没用的,老板跑了,你们要不到钱的……” 老头像是在对来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来人说:“我们不找老板,就找你。
” 老头说:“没用的,你们找谁都没用的,老板跑了,没人给钱了……” 来人问他:“你叫范文标?” 老头说:“对,俺叫范文标。
” 来人又问他:“你是湖北人?” 老头对着来人翻了翻白眼,很生气地说:“你管俺是哪的人?俺跟你们说了,老板跑了,跑了大半年了……找俺没用,俺都两年没领到钱了……你们快离开……” 说完,老头不再搭理来人,蹲下身去,继续专注地拔草。
来人从衣兜里摸出一份证件,在老头面前晃了晃,说:“我们是从蓟原来的,警察,我叫韩大伟,这是我们蓟原公安局副局长沈小初。
” 老头背对着来人的肩背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继续拔草,动作很慢,很轻柔,生怕揪疼了小草似的。
他说:“你们走吧,老板不在。
老板跑了。
啥地方来的人都一样,没用。
” 韩大伟说:“我们不找老板,就找你。
你不叫范文标,你的真名叫刘大彪;你也不是湖北人,而是蓟原县人,家住黄杨镇半山村;你的儿子小名叫黑蛋,你每月给他汇钱……” 老头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他仍然蹲着,背对着沈小初和韩大伟,漠然地说:“你们的话,俺听不大懂……啥事等俺老板来了再说……俺只是个看门的……你们快点离开……” 沈小初看着面前这个化名为范文标、真名刘大彪的老年男人:他的两鬓已经斑白,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灰败和苍白;上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褂子,已经看不出褂子原来的颜色;褂子的脖领处,积了一层厚厚的垢痂,油光油亮的。
韩大伟带着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查到这个人的一丝丝踪迹。
之前,刘大彪常年在各个偏远的省份之间游走,讨过饭,捡过破烂,在建筑工地上提过砖和水泥,也给人家当过厨子,干得最久的一件工作,就是在这个废旧工地守大门的活计——因为老板债台高筑,撒脚丫子跑了,把偌大一个工地扔给了他,快两年了,既没人给他发工钱,他也不敢离开。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看到刘大彪真的活生生地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小初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你很难想象,一个被判了死缓的犯人,竟然逍逍遥遥地以打工为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长达八年之久——他是怎么从看守所里跑出来的?作为一名死缓犯人,在连接看守所和他现在生活的这个相对自由的空间之间,有一大段长久的空白,在这大段空白里面,又蕴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好在,这个谜团马上就要揭开了。
沈小初说:“刘大彪,你回过头来……你看看那是谁?” 对方似乎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慢慢地回过头,顺着沈小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门口,一个20郎当岁的小伙子站在那里,小伙子身后跟着两名彪悍的警察。
老头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又蠕动了一下,想喊,却没有喊出来;他的双腿开始打哆嗦,在抖,在颤,似乎有些站不稳了。
小伙子蹬蹬蹬地跑过来,边跑边喊着: “阿爸……阿爸……阿爸……” 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老头的脸颊滑下来: “伢崽!” “阿爸!” “伢崽!” “阿爸……” “伢崽……” 黑蛋“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头的面前。
老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黑蛋的头发,他的双腿在变软,慢慢地瘫坐在地上,和黑蛋搂头拥抱在一起,嘎哑的嗓子里发出牛嚎一般的哭声: “伢崽呀……俺的儿呀……” “阿爸……” 沈小初和韩大伟他们不忍心再看,转过头,走到一边,各自点上一支烟,吧嗒吧嗒地吸起来。
刘大彪说:“领导同志,要抓就抓俺吧,不关俺伢崽的事……” 沈小初说:“本来就不关黑蛋的事情,我们找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 刘大彪说:“领导同志,你要问什么,你就问吧,俺一定说实话,但你得先放了俺家蛋子!” 韩大伟解释说:“你放心好了,我们没有抓黑蛋,我们只是带他来见见你,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刘大彪眨了眨眼睛,疑疑惑惑地问:“你们没抓俺家伢崽?……俺不信!” 韩大伟说:“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你家蛋子,黑蛋是你儿子,他总不会骗你吧?” 刘大彪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黑蛋憨憨地说:“阿爸,他们没有骗你,他们没有抓俺,沈局长他们是好人!” 沈小初问道:“刘大彪,你当初犯了什么事?” 刘大彪说:“我、我、我……杀人……” “怎么杀的人?” “砖头,是砖头……俺也不知道咋回事……砖头扔出去,支书的儿子……就死球了……” “判了几年?” “第一次,律师说是俺失手打死了人,不抵命,判了12年……但俺们村支书不愿意,第二次,律师说俺是故意杀的人,判了、判了……死缓!” “你认了?” “不认咋地?支书家有钱,俺们穷,俺们惹不起!” 沈小初又问:“判了死缓以后,你怎么还关在看守所里,没有转去监狱?” 刘大彪说:“俺也不知道咋回事,说是要送俺去监狱劳教,但一直没去成。
” 沈小初问:“你判了刑的罪案,又是怎么从看守所里面出来的?” 刘大彪连连摆手,说:“领导同志,这不关俺事,俺没有逃跑,是他们放俺出来的,真的,是他们放的俺……” 沈小初问:“他们?他们都是谁呀?他们为什么要放你出来?” 刘大彪说:“俺也不知道,他们让俺带路,去干活。
” 沈小初奇怪地问道:“带路?干活?你一个死缓犯人,带的什么路,又能干什么活?” 刘大彪说:“他们……他们……让俺带人下洞子挖煤……” 沈小初一愣,和韩大伟几个面面相觑:“挖煤?在什么地方挖煤?” “就在俺们山上,”刘大彪说,“野人沟。
” 沈小初问:“你带的都是什么人?” 刘大彪突然带了哭腔,沙哑着嗓子说:“犯人,都是犯人……我们关在一起的……几十个呢……死刑犯,全是死刑犯……他们说,反正都要枪毙了,去下洞子挖煤,干得好了给减刑……” 3 李明桥拒绝了市长翟子翊的一番好意。
他没有去当市政府办公室的主任。
他不想去,也不能去。
他不想让蓟原的老百姓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认为他是一名逃兵。
李明桥对翟副书记说,自己的根已经扎在蓟原了,他必须干个名堂出来,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蓟原。
这是他的心里话。
他没有对翟副书记说谎。
虽然没能选上县长,但李明桥还是市委任命的蓟原县县委副书记。
他说,县长既然被选掉了,我就单当这个副书记好了。
李明桥的妻子骆晓戈劝他,认为自己的丈夫过于理想化。
骆晓戈说,一个人过分地纠缠太过理想化的某些东西,不见得就是好事情,这样做的后果,不光会让自己变得非常固执,同时也会变得傻里吧唧的……什么逃兵不逃兵的,市府办主任怎么啦?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位子,别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骆晓戈的这套观点,李明桥比谁都明白,他怎么着也当过几年的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知道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一职的身价。
这么说吧,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和市委办公室主任一样,都是含金量极高的职位,待在这两个位子上的人,如果想下到基层去,一般都会直接任命为区县的书记,一把手,最不济也都是县长;如果运气好的话呢,这两个位子是可以直接竞争副市长或者市委常委的,顺手掂一顶副厅级的帽子过来也未可知。
反正,有的干部,在基层当县长当书记,最后回到市上,能够安排个市委办或者市府办的主任职务,那就肯定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但有些事情,是跟女人家扯不清楚的。
李明桥是很理想化,但他为什么理想化?因为他不是那种单纯地混仕途的干部。
当官并不是李明桥的根本目的,干事情、实现个人的抱负才是李明桥的目标所在——当官只不过是李明桥借以达到这种目的的手段和途径而已。
这些道理,李明桥没办法跟骆晓戈解释清楚。
他真不是为当官而当官的,不是。
所以,他情愿放弃大好的光明前途,放着堂堂正正的市府办主任不当,而甘愿当一名在括弧里面注明正县级的县委副书记。
市长翟子翊知道劝不动他,最终认同了李明桥的选择,和市委书记何培基沟通以后,同意让他继续留在蓟原县工作,只是借机撸了人大主任的官帽子,一免到底,让他为这次的选举“事故”埋单。
根据市委的安排,由常务副书记年长富出任新的蓟原县人大主任一职,李明桥顶替年长富,担任县委这边的常务副书记;政府那边,副县长谢慕华被任命为县委常委,进了常委班子,顶替黄志安出任常务副县长一职。
李明桥把办公地点搬到了县委这边,坐原来年长富的办公室,就在书记杜万清的办公室隔壁。
县委办主任原本要给他重新收拾一处办公的地方,李明桥没有同意,他既然不是奔仕途来的,也就没有那么官僚。
蓟原县委和县政府的两个大院,隔着东关大道南北相对,李明桥搬到县委这边来以后,有时候偶尔从窗户中间望出去,能够远远地看到自己原来的县长办公室,甚至能够看到出出进进、影影绰绰的人影。
往往这个时候,李明桥的心里面就不由得一紧,好像谁用力在自己的心把子上猛地揪了一下。
他就强行扭过眼去,不再朝窗户外面张望。
事情真是好笑得紧。
代县长的帽子没了,又给自己戴上了一顶县委副书记的帽子,你说可笑不可笑?如果说,李明桥在人代会上落选,在全国是独一份的话,那么,他由代县长转为县委副书记,在全国肯定也是独一份。
在常委的分工里面,李明桥这个常务分管的是干部人事这块,也就是说,组织部归他协调,县属各科部局的头头脑脑,任职免职都得先从他的手里面过——历史转了一个圆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出发点。
李明桥曾经一并给翟市长提过一条建议,既然郝国光、黎长钧、周伯明、张得贵等几名局长一时半会儿免不掉,能不能建议市委把他们提拔起来,给这几名局长一个副县(处)级的职阶,进而让他们腾出局长的位子来——李明桥把自己琢磨出的这种办法,戏言为“挪升”,意即用提拔的方式迫使对方腾位子。
翟市长沉默良久,才郑重其事地告诉李明桥,干部问题历来敏感而复杂,不是李明桥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即使贵为衢阳市的一市之长,但也不好太过插手干部任免方面的事情。
翟市长说,这不是卖烧饼,你掏五毛钱就卖给你一个,他掏五毛钱就卖给他一个……不是。
翟子翊告诫李明桥,蓟原县的干部问题,不能采取简单冒进的方式,要讲究策略。
他建议李明桥不妨先征求一下书记杜万清的意思,如果杜万清同意李明桥的提议,以蓟原县委的名义给市委打个报告,把这些人推荐上来,“挪升”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明桥就找了书记杜万清,委婉地谈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经此一役,李明桥已经学会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李明桥记得,有好事者曾经总结出一条真理,说是在官场上,当副手的,永远不要和自己的一把手唱反调,因为正确的一面始终在一把手那边;如果副手坚持要跟一把手唱反调的话,其结果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自取其辱,第二种呢,是永远被打入冷宫。
李明桥无暇琢磨这句话的正确性有多少,现实逼迫得他不得不跟自己的一把手“唱反调”。
李明桥知道,杜万清并无意于动郝国光、黎长钧他们,他已经碰过好几次钉子了。
这固然与杜万清即将面临退休、不想招惹人有关,也不排除还存在更深层次原因的可能。
但是,有些“反调”,是必须要唱的;有些“钉子”,也是必须要碰的。
出乎李明桥意料的是,杜万清这次竟然答应得非常爽快,爽快得让李明桥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但杜万清的态度确实出现了积极的变化,这一点完全从他的表情中自然流露出来了。
杜万清恳切地说:“明桥同志,你这个建议好,非常好……这样推一圈下来,既盘活了干部队伍,又可以让彼此之间的矛盾,浓缩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我们的工作难做啊,有时候,不是不想动某些干部,也不是不敢动某些干部,而是我们必须把矛盾最小化,而不能让矛盾扩大化……你想啊,这就像一张网,从甯江省的高层数下来,一直数到衢阳市,数到蓟原县的各科部局长,哪个不是这网上的‘结’?我们看起来只是动了一个‘结’,扯动的却是整张网啊……” 李明桥不得不承认,书记杜万清说得很形象,很有道理。
他们这些官场中人,确实都是活在一张相互关联、相互牵制的大网里,只要有一个“结”出了问题,就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
杜万清提出,由他和李明桥会同组织部长三个人,共同找煤炭局长郝国光、公安局长黎长钧、财政局长周伯明、国土局长张得贵他们谈话,只要做通这四名局长的思想工作,可以立马打报告向市委推荐。
李明桥没有表示异议,但又谨慎地问杜万清,是不是跟政府那边的黄志安通个气?杜万清一摆手,说:“不用,能不能做通郝国光他们的思想工作,还不一定呢,等做通了再说。
” 黄志安搬进了蓟原县政府的县长办公室,把自己那间办公室腾给了女副县长谢慕华。
他从骨子里见不得李明桥,所以,凡是李明桥用过的东西,黄志安一概不用,什么桌子啦、椅子啦、书柜啦、文件柜啦,包括饮水机、烟灰缸、墙上挂的字画等等,统统搬走,全部换新的。
这还不算,黄志安左瞅右瞅,对李明桥坐过的这间办公室咋看咋不顺眼,就吩咐办公室后勤上的人找来一应工匠,叮叮咣咣,重新粉刷装修了一番,把门换了,把窗户也换了,顶子上的大吊灯,也挨个换了。
彻头彻面地换了个遍,黄志安才感到顺心了些。
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政府办主任卫振华。
黄志安对卫振华原本没有什么偏见,但在李明桥担任代县长的那段日子里,卫振华跟在李明桥的屁股后面,跟得忒紧。
这让黄志安的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卫振华是一条狗的话,那么这条狗已经向前任主子示过好了,作为后来者,黄志安并不打算让这条狗继续服侍自己。
一朝天子一朝臣,蓟原县政府既然新换了主事的,那这个主事的肯定也要换一批看着顺眼的奴才——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黄志安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胸广阔的人,不,他的心眼小得很。
有些跟李明桥走得比较近的干部,尤其是像卫振华这样,在李明桥屁股后面溜过圈的,黄志安就很不待见。
但卫振华是政府办主任,天天在他的眼皮底下晃悠来晃悠去,就像搁进眼睛的一粒砂子,让黄志安得慌。
黄志安就琢磨着,哪天趁早逮个机会,把卫振华先从政府办公室里撵出去再说。
不知啥人总结的,说是当今社会最令人欣喜若狂的三大喜事,分别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有人不明白,说升官和发财固然是喜事,但这“死老婆”,怎么也就成了一大喜事呢?有人就嗤之以鼻,笑话对方说:“看看,老土了不是?这老婆死了,不就可以娶新的了?不就可以娶年轻漂亮的了?”听的人就做恍然大悟状,连说:“对头!对头!” 黄志安虽然没有“死老婆”,但这“三大喜”中,也算占了两喜:升任县长算第一大喜;发财算第二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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