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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鹏飞四望一眼,道:“这样说来,你竟是心有所恃,才特地现身出来的,只不知你何恃之有?” 裴宣道:“这话从两方面讲,一是我的武功不见得比玉箫兄高明,却也不见得比你低,嘿,嘿,只要不让你把刀势使足,你未必接得住我二十扇,你信不信?”他很有风度地微微一笑,不等展鹏飞回答,又道:“在另一方面,我可能有强大的援兵,也可能另有威胁你之道,你信不信?” 屁鹏飞不用猜想,已知道他的话都合情合理。
也深深感到这个敌手比玉箫生难惹难缠得多了。
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那就是他过人的胆力,别说是危言恐吓,就是千军万马当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下横刀厉声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在武功上见个真章,多言无益,看刀……” 但见他宝刀一挥,蓝芒电射,卷扫而去。
展鹏飞刀法向来气势凌厉,勇悍绝伦,这一刀自不例外。
只是比起刚才追杀玉箫生那一刀,却有天壤之别。
原来他目前这一刀发出,一来缺乏诛暴除害的杀机,便少了一份奋不顾身的壮烈之气。
二来未知敌人深浅,刀招中含有试招的成份。
有这两点不同,刀势自是远不及刚才那一刀的凌厉威猛了。
西儒裴宣长笑一声,折扇刷一声打开,刷一声又合拢,一开一合,清楚利落。
却又快得简直没有开合过似的。
只见他挥手点出一扇,扇尖在刀身上轻轻一推,展鹏飞的宝刀歪斜尺许,一劈落空。
两人齐齐闪开数尺,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在展鹏飞来说,这一刀竟然被对方点中,刀势歪开,实是料想不到的一着手法。
况且敌扇上的劲道柔韧无比,还把他底下三种变化手法全都封死,施展不出,所以他不得不跃开两步。
那裴宣内心的震惊却比展鹏飞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他这一扇看似平淡,实则已是他平生功力所聚,那一股阴柔内力应当把敌人推得像风车一般疾转才对,纵然对方功深力厚,兵刃不至于脱手,身子至少也得打两三个转。
然而展鹏飞刀上的劲道除了阳刚之外,还具阴柔之质,刚柔瞬间变化之际,竟把他数十年精修的内力劲道化解得无踪,因此骇然闪开两步,凝目打量敌人。
现在他们都把对方估计得很高,裴宣忽然侧耳倾听了一下,眉头锁起,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妥。
展鹏飞忖道:“这个奸滑无比的魔头,可能察觉了鼠精孙小二的声息。
我若不趁机去攻杀,只怕他会溜走,日后再想碰到他落单的机会便不多了。
” 这么一想,杀机陡然大盛,大叱一声,挥刀劈攻。
他使出大五行刀法,“铜山西崩”“洛钟东应”“焰舞摇红”“熔金销铁”一连四招,前两招是五行中的“金”,后两招是五行中的“火”。
他见裴宣折扇上的阴柔劲道强韧无比,故此以五行中金火两行的刚锐肃杀特性,来对付裴宣。
这四招走的是阳刚路子,但其中又有“金”的坚锐锋利,“火”的猛烈飞扬的分别。
裴宣四招接下来,猛觉鬓边微冒热汗,宛如在洪炉中烧烤过一般,不禁又是一惊,心想:这小子功力虽是不怎样深厚,可是路数古怪,邪门得很。
心念转时,脚下已退了三步之多。
展鹏飞一瞧敢情这种办法弄对了,更不迟疑,紧接着“天池洗剑”“锻石成灰”“祝融肆虐”,一招接一招攻去,其中有“金”有“火”,变化不定。
裴宣的扇法竟使不出平日的六七成威力,几招接下来,热汗滚滚而下。
这是平生从所未见之事,使他又惊骇又狐疑。
一时不明白这怎么回事。
展鹏飞越杀越勇,气势坚凝强大,蓝电宝刀上下翻飞,直杀得裴宣后退不已。
若是这样下去,不出十招,展鹏飞的气势增涨到某一点,便达到无坚不摧的境界,那时候只要那么一刀发出,便可劈倒裴宣了。
他突然感到右脚板心微微刺痛,此时他正好以右脚踏向地面,重心完全在这只脚上。
这阵刺痛显然是有纤细锋锐之物搁在地面,让他自行踏上,刺破了鞋底,直达脚板心的肌肤所致。
好个展鹏飞胆力强绝,临危不乱,膝盖一弯,全身重量完全落在膝上,向地面跪下去。
此举自然十分危险,除了裴宣的乘隙反击之外,假使他膝头所著的地面也有暗器,那就等于自己拿膝头去喂那暗器,并且是用尽全力,绝无挽回余地。
退一步说,即使地面没有暗器,可是以膝盖骨硬碰地面,这一下活罪也不好受。
骨头不碎也将剧痛难当。
正当他身子一屈之际,一股冷锐劲风袭到脑后。
那西儒裴宣这一扇乃是算准一切情况变化才出的手,真是又快又毒,绝无一失。
展鹏飞回转左手,骈指向背后点去,指力激射而出之时,膝头也碰到地上,但感到膝头所触并不是坚硬的砖石,而且离地尚有数寸高,只听“喀嚓”响处,地上有人惨哼一声,原来是玉箫生的身体,正好垫在他膝盖下。
这一膝的力道强大沉重之极,玉箫生一整排肋骨全都断折,口中喷出鲜血。
后面疾袭而至的裴宣被展鹏飞指力反击,急急变化扇招,一兜一带,把指力带得歪开。
但这股指力从他面颊擦过之时,仍然可以感觉到极是坚凝锐利,肌肉微微发热。
裴宣大是骇然,心想若是被这股指力戳着的话,身子上非开个血洞不可。
展鹏飞膝头借力向前蹿出,随即单足点地,刷地跃上了东首墙头。
还未站稳,只听西首墙上有人大喝道:“展鹏飞,想往哪里跑?” 声音狞恶,十分耳生,竟不知此人是谁。
好在双方之间还隔着一个院子,是以展鹏飞迅快前跃之时,顺便回头一瞥。
目光到处,只见一个魁梧大汉,一手握着一支狼牙棒,另一手挟住一个人,向院中扑下。
显然要跟踪追杀。
展鹏飞只能够瞥—眼,左脚已沾地面,提气一跃,扑过对面一道围墙,那边却是块菜田,越过菜田,便是百数十间高矮大小不一的村舍房屋。
他右脚只能以趾尖探地,发力全靠左脚,但仍然奔得飞快,一下子穿过了菜圃,来到了杂乱的村舍巷道内。
在这乱七八糟似阵图的村舍巷道中,追兵不易一下子找到。
是以展鹏飞心情稍放,转过一条窄巷,忽然见到十余步外一间屋前的水井边,有个女孩靠在井栏边,笑眯眯地瞧着他。
与此同时,展鹏飞脑中猛可醒悟刚才那魁梧大汉胁下所挟之人,正是鼠精孙小二。
当时虽然没看清楚面貌,但如今仅凭一瞥的印象回想,那人的身材长短和衣服,都可确定必是鼠精孙小二。
这就怪不得他传声一句之后,便无消息,相信是那时便被魁梧大汉擒下。
鼠精孙小二武功不弱,既是一下子就被人手到擒来,则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了。
他转念之际,已一拐一拐地走到水井边。
望着那女孩秀丽的面孔,道:“小妹子,你怎么也来到此地?” 原来那秀丽女孩正是三岔路口茶棚指点道路的那一个,展鹏飞当时已知此女不是乡下无知女子,故此现下见她在此出现,也不惊奇。
只不知她是什么来历?对自己有没有恶意? 不过照表面看来,她笑得那么甜,那么天真,大概没有歹意。
再说她区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就算有歹意,也不怕她。
他也在井栏边坐下,把右脚搁在左膝上,翻过脚板瞧着,只见鞋底有一朵黝黑的梅花。
捏住这朵梅花,轻轻一拔,另一端原来是寸许长的细针。
那朵梅花便是针座,可以放在地面,针尖向上。
展鹏飞便是一脚踏中针尖,细针扎破鞋底,直刺脚板心的涌泉穴。
假使他不是感觉敏锐,应变得快,被这一针扎实了的话,非当场瘫倒地上不可。
那秀丽女孩轻啊一声,道:“这是老狼谷的梅花针,针尖上有剧毒!” 她望着展鹏飞面色,又道:“你试用食中二指按一按左胁的‘大横穴’,若是麻中带痒,就是中毒之征。
” 她说得头头是道,展鹏飞不假思索,依言伸手按按穴道,果然是麻麻痒痒,与平时感觉大不相同。
他心中一怔,忖道:“这支毒针虽是扎得不深,穴道之伤不重,但这剧毒侵入体内,却是难办,不知她有没有解救之法?” 这等奇奥之毒自是不容易解救,展鹏飞若不是早先亲眼得见天湖药宫的雷芷君表演过一手,打死他也不会想到问这女孩能不能救治。
现下心中有了错觉,一时没有考虑到这秀丽女孩是不是药宫人,一径道:“果然有点儿麻痒之感,小妹子,你有法子解得此毒么?” 秀丽女孩甜甜笑一下,道:“你内功扎实,中毒不深,解去此毒不算难事,但是……”她沉吟起来,一面转眼四望。
展鹏飞道:“解毒既是不难,你看还有什么别的难事?” 秀丽女孩道:“我一动手替你起出毒针,立刻要敷药解毒,这时万万动弹不得,最少也得躺上几个时辰,所以我们先找个稳妥地方才行……” 展鹏飞剑眉一皱,道:“原来如此,这果然是一宗难事。
此镇居民有限,那些魔头们不久就查得出我们尚未逃离此镇,那时他们挨家逐户地搜查,我们决躲不过。
”他想到后来,双眉反而放松,神色中渐渐恢复坚毅豪迈之气。
他已因情势恶劣而更加增强了自己的斗志,秀丽女孩显然十分不解。
凝视着他问道:“那你怎样办?我刚才是暗暗跟随两人来的,一个是血八卦齐空玄,另一个是断肠府的大屠夫蒙良,看他们的动静,好像还会有别的人继续赶来,蒙良还抓住你一个同伴,他叫鼠精孙小二,对不对?” 对方阵势果然强大,目下已有齐空玄、豪良和西儒裴宜三个高手。
他一凛之下,忽然记起关于孙小二的问题,照他的判断,孙小二应是突然被蒙良擒住,但这女孩的说法,那孙小二却是早就被蒙良抓住了。
那么不是孙小二背叛陷害,就是这女孩说谎了。
目下已来不及研究这些问题,他迅即撇开纷杳的念头,侧耳一听,便道:“小妹子,你走吧,有人追来啦。
” 秀丽女孩讶道:“那你呢?” “我?”展鹏飞洒脱地笑一下,道:“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便须尽力一拚,好歹也杀一两个恶徒为世除害。
你快点儿走。
以免受我之累!” 他的豪情侠气,溢于言表。
那秀丽女孩眼中射出异样光芒,但一闪即逝。
她拉住展鹏飞的手,道:“用不着硬拚,你跟我来……” 展鹏飞跟她行走,虽是一拐一拐的,却不影响速度。
那秀丽女孩拉着他在杂乱的房舍间钻来钻去,忽然来到一间比较像样的屋子,两扇大门紧紧关闭。
他们从侧门进去,穿过两进厅房,一路阒无人迹。
最后来到一座小小偏院内。
院内摆满各式花卉,甚是幽雅。
她掀开一道深垂的房帘,拉展鹏飞进去,道:“你躲在这儿,一年半载也无妨!” 展鹏飞一看,这房内的种种摆设,显示此是女性的闺房。
他转眼望住秀丽女孩,问道:“小妹子,这是你的卧房么?” 她笑一下,道:“那得看怎样说法了,如笼统的说,这儿也可算是我的卧房。
但若是精细的说,这是明间,还有里间。
我可不在这明间睡觉……” 说着话时,她一面拖着他走过一道软帘,那边又是一个房间,宽大的床上,两个巨如幼童的布制娃娃,躺得四平八稳,展鹏飞见了,不觉微微一笑。
这个秀丽女孩虽是聪明伶俐,来历古怪,但终究尚是孩子,还要布娃娃陪她睡觉。
他转念之际,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和两个娃娃躺在一起,枕头和被褥上,传来阵阵幽淡香气。
那两个布娃娃手工精致,面目描绘得清晰可爱,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展鹏飞凝神一想,忽然大悟,敢情两个娃娃的面目眉宇极肖似那秀丽女孩,他不禁笑一下,伸出手去摸其中一个娃娃的脸蛋。
他的手刚要碰到娃娃之时,忽听一个阴森森的口音喝道:“不许碰他们,妄动者死!” 展鹏飞吃一惊,停手回眸一望,只见床前只有那秀丽女孩,她的样子变得凶恶古怪,神色奇异。
加上这股森厉的叱声,使人无法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天真。
她的神情使展鹏飞又吃一惊,呐呐道:“这话是你讲的?” 他实在有点儿不相信那股可怕可憎的声音,竟是出于一个十二三岁的美丽女孩口中。
秀丽女孩见他缩回手,这才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笑了一下,道:“你骇死了,是不?” 展鹏飞颔首道:“为什么那么凶呢?这两个娃娃虽然可爱,但我没有抢走的意思呀!” 她面上又泛起凶狠的表情,露出一排白牙齿,道:“不行,那是我的,谁也不许碰!” 展鹏飞感觉出她拼命保护心爱玩具的心情,这原是孩子们的特有的情绪,又有点儿像兽类进食之时,本能地对一切接近的生物发出咆哮,唯恐食物被攫夺。
不过这秀丽女孩既非无知孩童,更不是野兽,而这种情绪却如此强烈,未免可怪。
他耸耸肩,道:“好吧,别生气,我再也不碰他们。
将来有机会的话。
我也找个娃娃送给你,好不好?” 那女孩面色登时又转好了,道:“你觉得我很小气,是不?” 展鹏飞既不愿否认,也不便承认,只好默然。
她迟疑一下,才道:“我告诉你吧,他们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我妈妈,我不许你摸我妈妈的面孔!” 展鹏飞茫然瞧着她,心想:这小家伙心里八成有点儿糊涂了,怎的把娃娃当作真的父母看待? 那女孩又道:“从前有一个坏蛋,也像你那样,伸手摸我妈妈的面孔,我说的不是床上这个妈妈,是真的妈妈,因我妈妈骂那坏人一顿,那坏人就拔剑……” 她的声音变得又凄凉,又惊惧,眼睛发直,完全陷入童稚时噩梦似的回忆中。
展鹏飞心下十分怜悯,柔声道:“小妹子,难为你还记得这些事情,别再想啦,咱们谈谈别的。
” 秀丽女孩嗯一声,陡然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刚才惊惧凄凉的表情又如潮水般消退无踪。
展鹏飞抬起右脚,道:“这支老狼谷的梅花针,你能治么?让它一直插在脚板心,很不舒服呢!” 她扑哧一笑,伸手抓住脚心的梅花,一下子就拔了下来,展鹏飞连忙脱掉鞋袜,等一会儿,但见她另一只手捂住鼻孔,全无取药拔毒之意,不禁皱起眉头,低头一瞧,毒针伤处,除了有少许已干了的痕迹之外,别无异状,心中暗暗凛惕,忖道:此针之毒居然无征象可见,可以称得上天下之奇毒了。
他又等了一下,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妹子,你取药出来呀?” 秀丽女孩反问道:“什么药呀?”说着,掩嘴嘻嘻直笑。
展鹏飞知道上当了,立刻问道:“这么说此针没有剧毒么?” 秀丽女孩道:“如果有毒,你哪能如此自在?” 展鹏飞疑惑道:“但我大横穴上,有麻痒之感,那也是假的么?” 秀丽女孩笑个不住,道:“经上说凡是足心涌泉穴受到刺激,大横穴部位必有感应,按之麻痒,却无大碍。
经上的话决错不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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