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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沧海烟波(2/3)

同道，好久不见，可无恙否？&rdquo每说一字，那声音便近一些，说到&ldquo否&rdquo字，一道青光划破浓浓夜色，万归藏襟袖洒落，傲立船头。

众人被他这等神出鬼没的手段惊得说不出话来，虞照不由怒道：&ldquo万归藏，少套近乎，谁是你的同道？&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此同道非彼同道，乃是道路之道，大家同行一条道路寻找潜龙，不是同道是什么？&rdquo他笑语吟吟，但每走一步，众人心中便是一跳。

霍金斯远远瞧见，暗自咕哝：&ldquo这老头儿是人是鬼，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些中国人古里古怪，莫非都是《天方夜谭》里的魔法师？唉，真是倒霉，头一次载客，就装了一船怪人，下一回挑乘客，管他是中国人、摩尔人、阿拉伯人还是印度人，统统的不要&hellip&hellip当然，几内亚的黑鬼除外，那都是牲口，不算是人。

&rdquo 思忖间，万归藏走到帆下，拍拍桅杆，目光射来，用英格兰语笑道：&ldquo真是一艘好船，比我那艘可快得多了，船长先生，你有这等快船，我教你一个法儿，包你大赚特赚，比你国的女王还要豪富。

&rdquo他将英语说得流畅自如，已是一奇，又说有富可敌国的法儿，更叫霍金斯惊讶不已。

仙碧忍不住低声道：&ldquo奇了怪了，我认识万归藏好多年，竟不知他会说英格兰语，小时候我妈和爹爹议论他时，怕他听到，常用英格兰语交谈，万归藏虽然听到，也从没理会过。

&rdquo谷缜淡然道：&ldquo老头子精通九国夷语，一个英格兰语又算什么？&rdquo 仙碧吃了一惊，眼中的万归藏越发难以捉摸，忍不住道：&ldquo万归藏，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rdquo万归藏瞧她一眼，叹道：&ldquo小碧儿，你怎么直呼我名？就不肯叫我一声义父么？&rdquo仙碧微微一怔，摇头道：&ldquo你杀死左城主的时候，仙碧的义父便已死了，东岛上重见你的那一刻，我真想你死了才好。

你若死了，就还是我的义父，你活着&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儿，她嗓子微微一哽，双眼浮现泪光。

万归藏叹一口气，抬眼望天，若有所思，忽而笑道：&ldquo小碧儿，你幼时活泼可爱，最投老夫脾胃。

多年来，你爹娘对我表里不一，我都知道，若不是看你面子，这二人死了几十次还少。

再有这个左飞卿，是我仇敌之子，本应除之，也是你背着你娘苦求了我三次，老夫才饶他一命。

即便东岛一战，我也信守承诺，没杀这姓左的小子。

可笑温黛那番婆子，以为老夫不杀左飞卿，瞧的都是她的面子，可笑，哈，可笑。

&rdquo 这段秘辛在万、仙二人心中隐藏多年，纵是虞、左二人也不得知，一时虞照盯着仙碧，神色惊讶，左飞卿更是心神激荡，盯着仙碧浑身发抖。

仙碧双颊发烫，咬了咬嘴唇说：&ldquo万归藏，这件事你答应我不说出来的。

&rdquo左飞卿脱口而出：&ldquo为什么？&rdquo仙碧扬起脸来，冷笑道：&ldquo我哭着求人，很有面子么？再说了，你知道是我求的，一定千感激万感激，还不把人烦死。

&rdquo 左飞卿不觉怔忡，虞照却拍手笑道：&ldquo说得好，施恩而不示恩，才是侠士所为。

我就在想，我瞧上你哪一点，今日才算知道缘由。

&rdquo仙碧气得俏脸发白：&ldquo好啊，除了这个，我就没别的好么？&rdquo虞照一愣，思索片刻，摇头道：&ldquo想不出来，你这人婆婆妈妈，挑三拣四，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尤其喜欢管我喝酒，说起来，真没做过几件好事。

&rdquo 听了这话，仙碧固然气得说不出话来，左飞卿也是义愤填膺，恨不能揪住这只酒鬼，狠狠痛揍一顿。

万归藏却摆了摆手，冲谷缜笑道：&ldquo谷小子，我来做客，你高不高兴？&rdquo谷缜笑道：&ldquo高兴，怎么不高兴？老头子你大驾光临，再好不过，就是本船小了一点儿，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好，我就住下了&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又拍了拍桅杆，&ldquo好船，比我那条快得多了。

&rdquo说着漫步走向后舱，谷缜见状，忍不住叫道：&ldquo老头子，在莺莺庙你就瞧出来了吧？&rdquo &ldquo我瞧出来什么？&rdquo万归藏目光一闪，&ldquo万某人向来眼拙，什么形影相反啊，一月映三江啊，全都瞧不出来。

能到这里嘛，都是拜紫微仪所赐。

怎么，谷大先生，这样子算不算违规？&rdquo 谷缜不禁语塞，方知自己一切谋划，均在万归藏算中。

其实当日在莺莺庙里，万归藏目光如炬，早已看出还有影室，但却临机收手，故作不知，让谷缜取到紫微仪，一路赶到英格兰近海，破解了&ldquo鲸踪&rdquo之谜。

依照万归藏的念头，最好让谷缜等人将后面的谜题一一解开，待其找到潜龙，再行抢先夺取。

故而众人出海之时，他也凭借武力，强征来一条西班牙船，一路追赶过来。

不料百密一疏，海上追踪不比陆地，陆地上无论脚力马力，万归藏均能赶上谷缜一行。

可是一到海上，快慢全凭船速，万归藏神通再高，也不能只身泅过茫茫大海。

他算计虽精，也没料到霍金斯的英格兰小船远远快过西班牙大船，驶出乱礁不久，便失了对手踪迹。

万归藏先时尚还隐忍气机，此时唯恐追丢，忍耐不住，运转神通，以&ldquo同气相求&rdquo之法全力搜索谷缜，正逢谷缜入睡，神思涣散，顿为所乘。

万归藏心知此番必然惊动众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挑破脸皮，丢了本船，来到这艘船上。

众人到此地步，才明白了万归藏的厉害，好比周流五要，时、势、法、术、器，万归藏已得其四：时者，姚晴生死迫在眉睫，时不我待；势者，五大线索，已然过半；法者，寻找潜龙的法门大致已定；器者，这条海船就如万归藏所言，是一艘很快的好船。

更叫人气闷的是，这四要都是谷缜一手促成，直应了一句俗语：&ldquo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rdquo是以望着万归藏的背影，众人又气恼又灰心，心情坏到了极点。

回到舱内，枯坐良久，谷缜忽地将手一拍，叹道：&ldquo如今也没什么好法子了，仙碧姐姐指挥开船，薛耳依然追踪鲸鱼，至于万归藏么，我来试着对付对付。

&rdquo仙碧忍不住道：&ldquo你怎么对付？你打得过他？&rdquo &ldquo打是打不过的。

&rdquo谷缜笑道，&ldquo但这世上除了百战百胜的将军，还有一等倾危之士，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乱国。

&rdquo左飞卿道：&ldquo你说的是纵横之士，苏秦张仪？&rdquo谷缜道：&ldquo是啊，说不得，今日我便学学苏秦张仪，游说游说老头子。

&rdquo &ldquo岂有此理！&rdquo左飞卿突地站起，白皙的面孔涨得血红，&ldquo你要向万归藏求饶？&rdquo谷缜一摊双手，苦笑道：&ldquo如不这样，还有什么法子？&rdquo左飞卿不禁语塞，仍是愤怒难解，盯着谷缜胸口起伏，仙碧忙起身道：&ldquo飞卿，谷缜说得是，而今智力不及，倘若一味硬抗，不免玉石俱焚，跟万归藏谈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rdquo左飞卿冷笑道：&ldquo是啊，他是你的好义父，说不定他一看你的宝贝面子，立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rdquo 仙碧红透耳根，气道：&ldquo左飞卿，你这是什么话？&rdquo左飞卿话一出口，便有悔意，可他与万归藏仇怨太深，时下怒气难消，猛一拂袖，飘身而出。

宁凝见状，欲要起身，又露迟疑，终归叹一口气，坐了下来。

仙碧按捺心情，向谷缜说道：&ldquo你要去谈，我陪你去，哼，或许真如左飞卿所说，那人会瞧我一分薄面。

&rdquo谷缜摆了摆手，说道：&ldquo姐姐虽是他的义女，却不知此人脾性。

万归藏为人，无情无亲无私，容不得自己心底有一丝的软弱。

他对你的情义，于他而言，既是难能可贵，也是深恶痛绝。

他今日将你求救风君侯的事合盘托出，已有了割断恩义的意思，一旦有变，他必然第一个拿你开刀。

&rdquo 仙碧听得失神，回想少时万归藏待自己的好处，到了这个地步，真叫人不胜伤感。

谷缜见她神色，叹道：&ldquo这几日，姐姐避着他些。

&rdquo当下起身，陆渐忽道：&ldquo谷缜，我陪你去。

&rdquo谷缜知他放心不下，便点了点头。

后舱处于甲板上方，诸舱之中，居高临下，地势极为有利，万归藏占住这里，颇有掌控全船之意。

还未走近，便听万归藏与霍金斯交谈，说的都是英格兰语，谷缜这几日听多了此国语言，约莫识得几个词儿，隐约听得二人言语中不断冒出&ldquo西班牙&rdquo、&ldquo黄金&rdquo、&ldquo抢劫&rdquo等词，霍金斯言语间似乎极为欢畅。

不一时，谈论中断，霍金斯吹着口哨从舱里钻出来，瞧着二人嘻嘻直笑，一脸的志得意满。

陆渐瞧他背影，冷笑道：&ldquo好家伙，这厮也投入万归藏门下了？&rdquo谷缜笑道：&ldquo这叫臭味相投、同流合污。

&rdquo 正说着，忽听万归藏在舱内笑道：&ldquo小谷儿，背后说长道短，可不是大丈夫的所为。

&rdquo谷缜笑道：&ldquo跟你老头子一比，区区不过是刚发蒙的学生，哪儿算什么大丈夫？&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无事献殷勤，你闹什么名堂？&rdquo 谷缜嘻嘻一笑，走进舱内，左顾右盼。

却见万归藏端坐桌旁，桌上一盏鱼油灯昏黄摇曳，见了二人问道：&ldquo你们来做什么？&rdquo谷缜笑道：&ldquo旅途寂寞，特来找老头子你打打双陆，解闷消乏。

&rdquo 万归藏露出一丝笑意，说道：&ldquo哦，你还带了双陆？&rdquo谷缜笑道：&ldquo这玩意儿是老头子你教我的，睹物思人，故而我一向带着。

&rdquo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打开盒中丝绸，却是数十枚象牙棋子，丝绸摊开，则是棋盘。

万归藏哼了一声，见谷缜分过棋子，拈了一枚，随手落下。

谷缜应了一子，笑道：&ldquo老头子，你方才给霍金斯吃了哪门子蜜蜂屎？瞧他尾巴翘到一万尺高，把南天门都给捅破了。

&rdquo万归藏冷冷道：&ldquo我教了他一个无本万利、赚大钱的法子。

&rdquo &ldquo容我猜猜！&rdquo谷缜笑道，&ldquo你莫不是让他打劫西班牙的商船？&rdquo 万归藏从容落下一子，微微笑道：&ldquo你小子就是鬼灵精，老夫的念头，你从来一猜便着！此前数十年，一位大海客在大海的那边发现了一块陆地，纵是山海经文、万国图志都不曾提及，真是鸿蒙初开头一次。

那陆地上先前也有几个未开化的小国，西班牙人一到，便将其轻轻扫灭了。

可哀的是，这些小国虽弱，却多有金银，是以西班牙人日夜驱使土著，采掘金银，再以船舶满载归国。

当地的土著备受苦楚、哀鸿遍野，西班牙却由此富甲西方、雄极一时。

&rdquo 陆渐听到这里，忍不住道：&ldquo如此说来，西班牙赚的都是不义之财？&rdquo &ldquo不错。

&rdquo万归藏笑了笑，&ldquo但这不义二字却大可斟酌，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这西班牙当年举国精穷，不如此怎么致富？可也是造化弄人，从那大陆到西班牙，海波万里，无兵可守，无险可据，西班牙的金银船既沉且慢，就如去了爪牙的虎豹，只要船够快，炮够多，即可从容劫掠。

&rdquo陆渐吃惊道：&ldquo你这么不是教人做海贼么？&rdquo &ldquo海贼？&rdquo万归藏冷笑一声，&ldquo金银都是西班牙人从土著手里抢来的，本就是不义之财，再抢过来又有何不可？这就叫损强补弱，乃是天道。

谷小子，这等事你也做过吧？四大寇百船财货，被你拦道截住，洗劫一空，逼得汪直那厮几乎投海自了。

&rdquo 谷缜被他说到生平得意之事，挠了挠头，哈哈笑道：&ldquo过奖过奖，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今我转了行，不干这营生了。

&rdquo &ldquo什么叫转了行？分明是转了性。

&rdquo万归藏冷笑一声，&ldquo你小子越活越没出息，少时的锐气消磨殆尽，叫人失望得很。

&rdquo谷缜笑道：&ldquo老头子，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你喜欢杀人，我是能不杀就不杀，得饶人处且饶人。

&rdquo 万归藏摇头道：&ldquo世人痴顽愚昧，不杀不足以警世，不杀不足以立法。

秦用杀戮，一统六国，汉崇儒道，三尺法下，又有多少孤鬼冤魂？&rdquo &ldquo警世立法？&rdquo谷缜眼中微露讥笑，&ldquo敢情我看走眼了，原来老头子你不是混世界的魔王，却是心怀苍生的菩萨？&rdquo说着&ldquo啪&rdquo的一声，重重落下一子。

&ldquo菩萨又如何？&rdquo万归藏拈起一子，举而不投，&ldquo文殊佛成道之日，扫荡十万魔军，这算不算杀戮？&rdquo 谷缜未答，陆渐已抢着道：&ldquo那是魔，又不是人。

&rdquo万归藏道：&ldquo那么你敢说，这浩浩十万魔军，就没一个无辜之魔？&rdquo陆渐一愣，他只想人是人，魔是魔，这些魔是否无辜，却没仔细想过。

谷缜笑了笑，解围道：&ldquo魔者多恶行，那是该杀。

&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这样说起来，人的恶行可曾少了？倘有一魔，生于魔族，年少无知，未及行恶，这算不算无辜？&rdquo 谷缜道：&ldquo魔就是魔，而今不行恶，将来未必。

&rdquo万归藏哈哈一笑，一子如天马行空，飘然落下：&ldquo那么人呢，而今虽不行恶，将来可也未必，哈，将来，将来，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定？按照你的话，这天下人岂不都有为非作歹的可能？&rdquo 谷缜一怔，凝视棋盘，口中笑道：&ldquo孟子曰人性本善，人生如白纸，并无点墨，是黑是白，全因后来。

&rdquo谈笑间轻轻落下一子，化解万归藏的凌厉棋势。

&ldquo孟子？&rdquo万归藏微微冷笑，&ldquo且问儒教之中，孔孟谁尊？&rdquo谷缜道：&ldquo孔子至圣，孟子亚圣，孔子开启仁者宗风，自然尊贵一些。

&rdquo &ldquo仁者宗风？&rdquo万归藏抚掌大笑，&ldquo孔子三日而诛少正卯。

这少正卯又做了什么？不过讲了几次学，讲的学比较有趣，招引了孔门弟子，致使孔子门庭空虚，记恨在心。

嘿嘿，孔子以降，儒生当官，杀起人来，比起秦始皇来只多不少。

始皇帝用刀兵杀人，儒生却是刀笔并使，用笔不成，再用刀斧，手段多多，花样百出。

所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其间又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ldquo法由儒生，韩非李斯都是大儒弟子，这么说起来，秦始皇枉自焚书坑儒，原来却是孔子门人。

儒教兴于汉武，更是莫大讽刺了。

汉武一世，北击匈奴，南服三越，东征辽东，西通绝域，致使白骨为墟，万民流离，杀的蛮夷固然多多，死的汉人那也不少。

孟子道：&lsquo仁者无敌&rsquo，若要无敌，必先破尽群敌，破敌者，焉能不杀？&rdquo 谷缜笑道：&ldquo闹了半天，佛教、儒教都是杀戮的大行家。

那么道家呢？逍遥于山水，忘情于江湖，神游于无有之乡，与杀戮没有干系吧？&rdquo 万归藏微微一笑，应了一子，淡然道：&ldquo若论杀戮，道家才是杀人的祖宗。

&rdquo谷缜怪道：&ldquo这话怎讲？&rdquo万归藏道：&ldquo敢问自古以来，何事杀人最多？&rdquo谷缜沉吟道：&ldquo杀人最多，莫过于兵事，屠万姓，隳名城，流血漂橹，伏尸万里。

&rdquo 万归藏道了一声&ldquo好&rdquo，徐徐道：&ldquo《道德经》有言：&lsquo骄兵必败，哀兵必胜&rsquo，论兵法之要，竟是先于孙子。

自此之后，道不离兵，兵不离道，兵家道家，异途同源。

&rdquo 陆渐忍不住道：&ldquo道士是道士，将军是将军，八棍子也打不着，怎么会是同源？&rdquo 万归藏笑了笑：&ldquo《道德经》论道德，将&lsquo道&rsquo之一物比作流水，说到&lsquo上善若水&rsquo，譬喻道如流水，无所不至，随物赋形。

《孙子》论兵法，亦将兵法比作流水，道是&lsquo兵形象水&rsquo，譬喻用兵亦如流水，因敌变化，不拘常态。

至于道家中以实就虚，以退为进，以弱胜强，无为而无不为，种种道理，均可化之于兵法。

故而《孙子》十三篇，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首论&lsquo道&rsquo者。

&ldquo除了&lsquo兵&rsquo家，法家酷烈实也源自黄老之术。

为何？道家崇尚得天道必去人欲，大有径庭，不近人情，以神圣凌凡尘，视凡人如蝼蚁，将这道理行之于人世，顿成刑名造势，法术权诈。

所行之事，无不刻薄少恩，惨酷非常。

司马迁就看得明白，将道家&lsquo老庄&rsquo与法家&lsquo申韩&rsquo并列，以为申不害本于黄老。

韩非子极惨少恩，都是原于老庄道德之意，秦一六国，外用于兵，内用于法，殊不知这两家的老祖宗都是道家。

因此缘故，后世道家，多成乱源。

张道陵割据在前，太平道祸乱在后，黄巾百万，蹂躏中国，更有何晏谈玄，流毒无穷，开启五百年之战乱，几乎亡我华夏。

小谷儿，你说，这道家算不算杀人的祖宗？&rdquo 万归藏手中落子如飞，口中谈笑无忌，他词锋犀利，谷缜抵挡不住，只得笑道：&ldquo这么说，还是墨家最好，兼爱非攻。

&rdquo万归藏淡然道：&ldquo墨家立意虽高，手段却落了下乘，讲究以战止战，以杀制杀。

所谓非攻，却受制于攻者，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说到底还是杀戮罢了。

&rdquo 陆渐听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说道：&ldquo难道这世上便没有不杀之法？&rdquo万归藏笑笑：&ldquo那也并非没有。

&rdquo陆渐一时间忘了敌我，由衷喜道：&ldquo什么法子？&rdquo万归藏道：&ldquo兵法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便可不杀。

&rdquo 陆渐道：&ldquo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何才能做到？&rdquo万归藏瞧了谷缜一眼，笑道：&ldquo谷小子，你说呢？&rdquo谷缜道：&ldquo兵法又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若要屈人之兵，重在谋略外交，耍得对方晕头转向，不敢跟你交手。

&rdquo 万归藏笑而不语，谷缜盯他一阵，疑惑道：&ldquo难道错了？&rdquo万归藏摇头笑道：&ldquo这么多年，你这小子仍是改不掉这投机轻浮的毛病。

你说的不错，但却不是最要紧的。

自古以来，擅长伐谋伐交的国家不少，其中亡掉的也不少。

其实归根到底，能不战而屈人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比对手要强。

倘若伐谋、伐交、伐兵均能强过对手，以至强服至弱，自当不战而胜。

既然不战而胜，又何必杀人？&rdquo 谷缜盯着他，似笑非笑：&ldquo就好比说，你老头子处处强过我等，大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用不着心急杀人了。

&rdquo万归藏微微一笑：&ldquo举一反三，说得不错。

&rdquo谷缜道：&ldquo可是你以往告诉我，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损强补弱，方为天道，损弱补强，那是人道。

&rdquo 万归藏笑了笑，说道：&ldquo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人从何而生？天生五谷，五谷化气，气化精血，精血生人，故而人乃天生。

人之道本就是天之道。

只不过，天道如水，随物赋形，在天上，它是一个模样，在水中，它是一个模样，在人群之中，它又是一个模样。

可说天道唯微，凡人渺小，纵如老子佛陀，也仅能知其一面，而不可面面俱知。

损强补弱是天道，损弱补强又何尝不是？不损弱，何来强，若无强，又从何损之？&rdquo 这番话玄机极深，陆渐听得头大如斗，在一旁闷闷不乐，谷缜却若有所思，半晌笑道：&ldquo老头子，闲话说了一通，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奉劝你两句。

这江湖里不过是一群武夫，纵然一统，又有何用？至于做皇帝，更无乐趣，每天的奏章，也能把人瞧得烦死。

你纵然武功盖世，年岁却已半百，熬更守夜，岂不是活受罪么？老头子，你何不看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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