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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论道灭神(1/3)

鳌头矶即是灵鳌岛之首、梁思禽裂石成字的那一片断崖，山崖下一带白沙，弯如一勾残月，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众人来到鳌头矶前，身后断崖高耸，七个巨字好似凌空压来。

果如谷缜所料，&ldquo魔龙号&rdquo笔直驶向此间，陆渐怪道：&ldquo谷缜，你未卜先知么？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登岸？&rdquo谷缜笑道：&ldquo老头子爱讨彩头，这里名叫鳌头矶，他在此间登陆，正叫做&lsquo独占鳌头&rsquo！&rdquo 巨舰上响起一声长啸，雄劲悠扬，势如飞龙在天。

啸声未绝，船头一道青影飞泻而下，脚踏一叶扁舟，箭也似的向岛上驶来。

转眼之间，万归藏须眉可辨，他将身一纵，冲天而起，一个转折，落在岛上，不待众人转念，又如一缕青烟，踏着悬崖断壁，飘飘然升上崖顶。

他站在鳌头之上，俯视下方众人，一领青衫猎猎飞扬，映着苍然绝壁，有如天帝王旗。

突然间，&ldquo轰隆&rdquo一声，岩石迸裂，纷如雨落，断崖坍塌大半，七个大字失去痕迹。

原来万归藏登崖之时，内劲涌出足底，震碎了这一面石壁。

&ldquo老头子！&rdquo谷缜锐声高叫，&ldquo你显摆就显摆，又何苦弄坏了老祖宗的墨宝？&rdquo 万归藏笑道：&ldquo这字写得不对！&rdquo谷缜笑道：&ldquo这是&lsquo谐之道&rsquo的精要，如果不对，你的武功又算什么？&rdquo &ldquo有不谐者吾击之，此话未免着相！&rdquo万归藏漫不经心，闲闲说道，&ldquo佛陀云：&lsquo诸相非相，云空不空&rsquo，老子云：&lsquo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rsquo。

既然实空并生，有无同在，有谐无谐，其实均合自然，既合自然，又何必击之？&rdquo 他抹去崖上巨字，已是惊世骇俗，这一番话更是包涵佛道绝旨，精深奥妙，意味深长。

陆渐忽道：&ldquo万归藏，何必击之，你又何必要来？&rdquo这一问直冲要害，众人无不暗暗喝彩。

万归藏只是笑笑，朗声说道：&ldquo有谐无谐，何必击之，有谐无谐，均可击之，击与不击，不过一念之间。

陆渐，论武功，你强过鱼和尚，论是非，呵，你可及不上他一个零头！&rdquo 话音方落，海上响起一个惊雷般的嗓音：&ldquo万归藏，你欺师灭祖，妄论大道，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rdquo 万归藏一皱眉头，转眼望去，一张白帆乘风飞来，崔岳、沙天河并排下船，一个高壮如山，一个瘦小如猴，两人并肩而立，真是相映成趣。

&ldquo两只跟屁虫。

&rdquo万归藏冷笑一声，&ldquo你们又懂什么大道？&rdquo &ldquo道由心出！&rdquo沙天河一指胸口，&ldquo老夫良心还在，所以大道不灭，某些人的心都叫狗吃了，说来说去都是屁话！&rdquo他个子矮瘦，声如铜钟，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万归藏眉头一皱，眼里透出一股怒意。

沙天洹忽地跳了出来，指着沙天河叫骂：&ldquo狗东西，敢对城主无礼？&rdquo沙天河瞟他一眼，轻蔑道：&ldquo沙某站着做人，从不趴着做狗。

&rdquo沙天洹两眼翻白，指着沙天河连声叫骂：&ldquo狗东西，狗东西&hellip&hellip&rdquo 万归藏笑了笑，摆手道：&ldquo洹师兄稍安勿躁！&rdquo沙天洹应声一凛，点头哈腰地退到一边。

万归藏说道：&ldquo猴儿精，老笨熊，你们两人以下犯上，十多年来一心杀我。

但我出困之后，一直未加报复，你们知道为什么吗？&rdquo 沙天河两眼一翻：&ldquo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少时我父母双亡，体格羸弱，受尽同门欺凌，别的人助纣为虐，只有你和老笨熊、番婆子仗义执言，屡屡为我出头。

后来我跟左梦尘不合，那时我武功未成，几乎遭了他的毒手，多亏你们三人为我求情，我才得以活命。

我本想，我们四人总角之交，理应携手连心，共创不朽功业，谁想你们三个心思愚昧，明里暗里坏我大事。

我所以容忍下来，不过记着幼时的恩情，猴儿精，老笨熊，我今天再饶你们一次，你们乘船离开中土，万某在世一日，全都不许回来！&rdquo &ldquo老把戏！&rdquo崔岳吐了一口青烟，&ldquo鱼和尚就是这么死的！&rdquo 沙天河冷冷道：&ldquo万归藏，你就别说什么恩情，你这人向来口是心非，嘴里说什么&lsquo抑儒术，限皇权&rsquo，可你干的事情，又跟朱元璋有什么分别？呵，我倒是忘了，还有一样，他杀的老朋友比你多，正好，沙某来了，这颗脑袋送给你好了！&rdquo 万归藏双眉一扬，冷笑道：&ldquo敬谢不敏！&rdquo一扬手，沙天河两眼发直，浑身僵硬，体内传来珠零玉碎之声，七窍之中，&ldquo噗&rdquo地喷出七股血水。

&ldquo猴儿精！&rdquo崔岳抛开烟袋，抢上扶住老友，凝目一看，沙天河已然气绝。

崔岳凝视老友面庞，眼眶一热，纵声狂笑，笑声中，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亦哭亦笑，号叫两声，突然放下尸首，挺身站起，死死盯着万归藏，胡须上泪珠点点，晶莹闪亮。

万归藏冷冷道：&ldquo老笨熊，你别逼我！&rdquo崔岳呆呆望他一会儿，忽地叹道：&ldquo瘦竹竿儿，我好痛心！&rdquo万归藏冷哼一声。

崔岳又叹一口气，慢慢说道：&ldquo打小你脑子好，我脑子笨，我跟猴儿精交情最好，最佩服的却是你瘦竹竿儿。

你学任何东西，总是又快又好，尽管受人轻贱，你却从不气馁。

那时的万归藏，没有盖世的武功，却有慈悲的心肠。

后来，你被左梦尘逐出西城，我满天下找你，可是没有你的踪迹。

十年之后，你又回来了，可惜啊，我认识的万归藏不见了，只有一个杀人魔王，这么多年，你可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rdquo &ldquo哼！&rdquo万归藏冷笑一声，&ldquo太多，记不清了！&rdquo 崔岳沉默一下，忽道：&ldquo你知道，我和猴儿精为什么一心杀你？&rdquo万归藏目光一闪，默然不答。

崔岳惨然一笑，叹道：&ldquo只因为，我们是朋友！&rdquo &ldquo朋友杀朋友？&rdquo万归藏面带讥讽，&ldquo这道理挺有趣！&rdquo &ldquo我们别无他法！&rdquo崔岳的眼里闪动泪光，&ldquo瘦竹竿儿，你犯了错，真正的朋友，不会看你一错再错！&rdquo &ldquo好啊！&rdquo万归藏哈哈一笑，&ldquo所以就要杀了我？&rdquo 崔岳又叹一声，说道：&ldquo瘦竹竿儿，若你还念旧情，我跟你做个交易。

&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做交易？你可知道我是谁？&rdquo崔岳道：&ldquo你是财神之主，若是赚钱做买卖，我自当低头服输，不过这一次，我跟你换命！&rdquo 万归藏目光一冷，淡淡说道：&ldquo换我的命？&rdquo &ldquo不！&rdquo崔岳摇了摇头，&ldquo用我的命，换东岛弟子的命！&rdquo话一出口，山崖之下一片哗然。

万归藏看了崔岳一眼，摇了摇头：&ldquo老笨熊，你的命值不了那么多！&rdquo 崔岳哈哈大笑，拧腰转身，抱住形如石笋、高达两丈的一块礁石，发生沉喝，山劲所至，&ldquo咔嚓&rdquo，礁石齐根而断。

&ldquo起！&rdquo崔岳又喝一声，千斤巨石扛过肩头。

&ldquo呼！&rdquo礁石陡然一跳，腾空而起。

&ldquo去！&rdquo崔岳双掌如风，拍中礁身。

一声巨响，礁石龟裂四散，密如冰雹陨石，向万归藏呼啸而出。

这一招&ldquo星流石陨&rdquo是山部首屈一指的神通，施展者平生真元附在石雨之中，一招使出，崔岳浑身脱力，双膝一软，怦然跪倒。

石雨去势如电，升到十多丈高，到了万归藏脚下，忽然力穷势尽，纷纷向下坠落。

万归藏一动不动，望着石雨下落，眼里闪过一丝悲怆，他目光一转，定定看着老友。

崔岳跪在那儿，七窍鲜血长流，似乎化身为一具伟岸的石像。

崔岳明知伤不了万归藏，仍是掷出石雨，无非表明心迹。

山、泽二主此来，存了必死之心，只盼自己一死，能够唤醒万归藏的良知，保全东岛弟子的性命。

谷缜望着两人尸身，心中滚热发烫，如被火焰燃烧。

陆渐两眼赤红，盯着万归藏，双拳捏得咯崩作响。

万归藏忽一扬手，朗声叫道：&ldquo谷缜，我在八卦坪上等你！&rdquo一晃身，消失不见。

谷缜挺身欲上，忽觉衣袖一紧，被施妙妙死死拽住，少女泪眼婆娑，冲他拼命摇头。

谷缜扳开她手，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忽又化为无声一笑，他一转身，向着八卦坪奔去。

赶到坪上，万归藏袖手而立，仰望太极圆塔，似乎若有所思。

谷缜含笑招呼：&ldquo老头子，你找我有事？&rdquo万归藏一扬手，掷出一个小囊：&ldquo给你！&rdquo谷缜接过，囊中一绺金发，还有一张字条，白纸乌墨，写了两行字迹：&ldquo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rdquo字体生硬，&ldquo郎&rdquo字沾染水渍，几乎难以辨认。

&ldquo这是艾伊丝的头发？&rdquo谷缜抬起头来，眉头皱起。

&ldquo这是她的遗物！&rdquo万归藏神气冷淡。

谷缜的胸口闷了一下，喃喃道：&ldquo她死了&hellip&hellip&rdquo 万归藏冷冷道：&ldquo她斗宝败北，安庆一战功败垂成，这些足以严惩，可她不知好歹，居然放你逃生&hellip&hellip&rdquo谷缜大声说道：&ldquo她没有放我，她把我丢在荒岛，几乎饿死渴死&hellip&hellip&rdquo &ldquo在我看来，那也一样！&rdquo万归藏淡淡说道，&ldquo换了是我，就得亲眼看着你死。

她将你弃之荒岛，心里存了一念之仁，明里将你置之死地，暗中却盼你逃出生天。

哼，别当我不知道，她对你动了情！&rdquo &ldquo所以你杀了她？&rdquo谷缜拳头一紧，紧紧捏住那一绺金发。

&ldquo不！&rdquo万归藏冷冷说道，&ldquo我让她二中选一，一是亲手杀你，一是自杀！&rdquo 谷缜脸上失去血色，万归藏看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谷缜一咬牙，大声说道：&ldquo是你逼死了她，你早就看透了她，知道她会选择什么！&rdquo &ldquo这是宿命！&rdquo万归藏抬头望天，&ldquo当年你二人同门学艺，我曾经说过什么？&rdquo 谷缜长吸了一口气，涩声说道：&ldquo你说过，天无二日，财神只有一个！&rdquo万归藏冷冷道：&ldquo没错，将来我死之后，财神只有一个！艾伊丝输了，因为她动了情！&rdquo &ldquo天道无亲，天道无情！&rdquo谷缜苦涩一笑，&ldquo万归藏，你逼死了艾伊丝，也害死了你最亲近的人，你这样孤零零地活着，难道就不寂寞么？&rdquo &ldquo古来圣贤多寂寞，寂寞的又何止我万归藏一个？&rdquo万归藏微微苦笑，&ldquo要想成就大事，就得拿出相应的筹码。

谷缜，世人大都庸凡，我生平识人无数，可真正懂我的只有你一个。

你我本是同类，所以你能继承我的商道，也能从商道中悟出天道，要不然，又怎能变祸为福，因败为功，将六虚之毒化为无量神通？&rdquo &ldquo万归藏！&rdquo谷缜叹了口气，&ldquo你究竟想说什么？&rdquo &ldquo我老了！&rdquo万归藏的声音有些苍凉，&ldquo人生百年，弹指即过，强如西昆仑、思禽祖师，百年之后，也不过化为微尘。

可我心中所念，一直没能实现。

我扫荡东岛，并非喜欢杀戮，也无关太多仇恨，你可知道，我为的是什么？&rdquo 谷缜心中极不情愿，嘴里还是说了出来：&ldquo一是齐人心，二是练兵马。

你志在天下，所以用军法统治西城。

至于东岛，不过是你练兵的靶子罢了！&rdquo &ldquo说得好！&rdquo万归藏拍手笑笑，&ldquo谷缜，你说我无亲无情，但还漏说了一样，所谓天道无私，我取这天下，难道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么？想这茫茫红尘，几多愚昧之人，只说士农工商：士子自命清高，以为读了几本臭书，就将万般视为下品，一旦当官从政，只会欺压良善，若论见识气量，好比井底之蛙，除了子曰子曰，全无自身见解；说到商人，唯利是图，全无远见，好比逐臭之蝇，为了几个臭钱，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我身为商人魁首，也耻于与之为伍；至于工匠农夫，一生浑浑噩噩，但随世事沉浮，受人轻贱欺压，好比蚍蜉蝼蚁，终其一生，一字不识，一文不名，不知世界之大，不知万物之理，迷信愚昧，朝生暮死。

&ldquo至于那些狗皇帝，以诈力夺取天下，以八股禁锢人心，愚民以逞，不思进取，前代的还有几分血性，后代的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沉迷酒色，病魔缠身，一介病弱之夫，统帅亿万之民，如此世界，还有什么天理可存？&rdquo 谷缜苦笑一下，摇头道：&ldquo翻天覆地固然痛快，改朝换代却要死人。

民乐其生，不乐其死，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你的主意，天下人未必喜欢！&rdquo 万归藏冷笑道：&ldquo有道是&lsquo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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